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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还有皇帝身边的那个老家伙。
范闲暗吸一口冷气,难怪姚太监不用在皇帝身边,原来另有一位公公在侧。他走上前去,向皇帝行了一礼,同时侧过身子,尽量礼貌而不唐突地对那位太监说道:“洪公公安好。”
在皇帝的面前,对太监示好,这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发生地事情。但范闲清楚洪公公不是一般人,皇帝也会给予他三分尊重,自己问声好,应该不算什么。
洪四痒微微一笑,看了范闲一眼,没有说什么,退到了皇帝的身后。
皇帝将目光从园子里的桂树上挪了下来,拍了拍手,回头对范闲说道:“听说这些树是你搬进来种的?”
范闲应了声:“是,老宅园子不大,先前里面没种什么树,看着有些乏味,尤其是春夏之时,外面高树花丛,里面却太过清静,所以移了几株。”
“看来你这孩子还有几丝情趣。”皇帝笑道:“当年朕住在这院子里地时候,也是有树的,只不过都被朕这些人练武给打折了。”
范闲暗自咋舌,他在这宅子里住了十六年,却一直不知道皇帝当年也曾经寄居于此,老太太的嘴也真够严实。
他忽然想到父亲和靖王爷都曾经提过的往事,当年陛下曾经带着陈萍萍和父亲到澹州游玩,其时陛下还只是个不出名的世子。而就是在澹州……他们碰见了母亲和五竹叔。如此算来,当时皇帝住在老宅的时候,也就是……嗯,历史车轮开始转动的那瞬间?
在园子里散着步,和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范闲地心情渐渐有些着急起来,不知道应该找个什么机会开口,劝皇帝赶紧回京。脸上地表情开始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朕不是微服。”似乎猜到范闲在想什么,皇帝微嘲说道:“朕离开京都三日之后,便已昭告天下,所以你不要操太多心。”
范闲睁大了眼睛,吃惊问道:“陛下……所有人都知道您来了澹州?”
“错,是所有人都知道朕要去祭天。”皇帝看了他一眼,将双手负在身后,当先走出了园子。
范闲有些疑惑地看了洪公公一眼。赶紧跟了上去,跟在皇帝身后追问道:“陛下,为什么臣不知道这件事情?”
皇帝没有停下脚步,冷笑说道:“钦差大人您在海上玩的愉快,又如何能收到朕派去杭州的旨意?”
范闲大窘。不敢接话。
皇帝顿了顿,有些恼怒说道:“你毕竟是堂堂一路钦差,怎能擅离职守?朕已经下了旨了,让你与祭天队伍会合。日后回杭州后,你把这些规程走上一走。”
范闲大窘之后微惊,原来陛下的旨意早已明告天下,让自己这个钦差加入祭天的队伍,难怪沿海那些官员会猜到船上的人。只是皇帝先前说的话,明显是在包庇自己……哎,看来京都那件事情过去几个月后,陛下地心情似乎不是那么坏了。
看着皇帝地脚步迈出了老宅地木门。四周隐在暗处的护卫和院子里地官员都跟了出来,一时间场间无比热闹,范闲再也忍不住,赶上几步,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京都局势未定,即是祭天,那臣便护送陛下回京吧。”
皇帝停下脚步,回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既是祭天。为何又要回京?”
范闲微怔回道:“祭天自然是在庆庙。”
“庆庙又不止一处。”皇帝淡淡说道:“大东山上也有座庙。”
范闲心头大震,半晌说不出话来。皇帝居然千里迢迢来大东山祭天!难怪随身的侍丛里词臣学士极少,倒是礼部尚书、太常寺、钦天监正这几个家伙跟着……祭天废储,确实需要这几个人,只是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在京都里办,却要跑到东海之滨来?难道皇帝就一点不担心……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帝的表情有些柔和,似乎觉得这个儿子时时刻刻为当爹的安全着想,其心可嘉,想了想后微笑说道:“既然你无法控制你地担心,那好,朕此行的安全,全部交由你负责。”
范闲再惊,连连苦笑,心想怎么给自己揽了这么个苦差使,此时却也无法再去拒绝,只好谢恩应下。
“呆会儿来码头上见朕。”皇帝知道范闲接下来要做什么,说了一句话后,便和洪公公走出了府门,上了马车。姚太监带着一干侍从大臣也纷纷跟了出去。
范闲站在府门,看着街道上四周那些微微变化的光线,知道虎卫和随驾的监察院剑手们已经跟了上去,略微放下了心。他召了召手,王启年从街对面跑了过来,满脸惊愕地对范闲说道:“大人,先前去的是……”
范闲点了点头。
王启年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压低声音说道:“这位主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范闲脸色微沉,喃喃说道:“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只知道,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就完了。”
如果皇帝在祭天地过程之中遭了意外,身为监察院提司,如今又领了侍卫重任的范闲,自然会死的很难看,至少京都里的那些人们,一定会把这个黑锅戴到范闲地头上,他们自己却笑眯眯地坐上那把椅子。
范闲握着拳头,苦笑自嘲说道:“我可不想当四顾剑……传院令下去。院中驻山东路的人手全部发动起来,都给我惊醒些,谁要是靠近大东山五十里之内,一级通报。”
王启年应下。
范闲又道:“传令给江北,让荆戈带着五百黑骑连夜驰援东山路,沿西北一线布防,与当地州军配合,务必要保证没有问题……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王启年抬头看了大人一眼,东山路的西北方直指燕京沧州,正是燕小乙大都督大营所在,只是两地相隔甚远,燕小乙若真有胆量造反弑君,也没有法子将军队调动如此之远,还不惊动朝廷。
“小心总是上策。”范闲低头说道,心里无比恼火。皇帝玩这么一出,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王启年领命而去,此时一位穿着布衣地汉子走到了范闲的身边,躬身行礼道:“奉陛下旨意,请大人吩咐。”
范闲看了此人一眼。温和说道:“副统领,陛下的贴身防卫还是你熟手些,有什么不妥之事,我俩再商量。”
庆国皇宫的安全由禁军和大内侍卫负责。两个系统在当年基本上是一套班子,几年前的大内侍卫统领是燕小乙,副统领则是宫典,统领禁军与侍卫。
而在庆历五年范闲夜探皇宫之后,皇宫地安全防卫布置进行了一次大的改变,燕小乙调任征北大都督,禁军和侍卫也分割成了两片,如今的大皇子负责禁军。而宫内地侍卫由姚太监一手抓着。
此时与范闲说话的人,正是大皇子的副手,禁军副统领大人。范闲与他说话自然要客气一些,却不及寒喧,直接问道:“禁军来了多少人?”
“两千。”禁军副统领恭敬回道:“都在澹州城外应命。”
范闲点了点头,心想两千禁军,再加上皇帝身边那些如林高手,安全问题应该可以保障。
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宅里隐现一角的二层小楼。微微出神。想到第一次离开澹州的时候,奶奶曾经说过让自己心狠一些。同时也想到奶奶曾经说过,自己地母亲便是因为太过温柔,才会死于非命。
范闲更在这刹那间想到了幼年时,奶奶抱着自己说过地那些话,那些隐隐的真相,忽然间,他地心动了一下——然而却马上压制了下来,叹着气摇了摇头。
陛下身边的洪公公深不可测,五竹叔不在身边,影子和海棠也不在,自己加上王十三郎,力量并不足够强大,而且自己远在澹州,无法遥控京都里的动向,最关键的是……范闲必须承认,直至今日,皇帝老子对自己还算不错。
他自嘲地一笑,想这份意淫从自己的脑海中挥了出去。
禁军副统领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某些大逆不道地事情,以为小范大人是担心陛下安全,少不得劝说了几句,拍着胸脯表示了一下信心。
澹州的码头上,围观的百姓早已经被驱逐的看不见了踪影,来往地渔船也早已各自归港,整座城,似乎都因为码头上那位身穿淡黄轻袍的中年男子到来,而变得无比压抑和敬畏。
只有天上的浮云,海中的泡沫,飞翔于天水之间的海鸥似乎感受不到这种压力,依然很自在的飘着,浮着,飞着。
鸟儿在海上觅食,发出尖锐的叫声,惊醒了在码头上沉思的皇帝陛下。
他向后召了召手,说道:“到朕身边来。”
先前一直在木板码头下方看着皇帝身影地范闲,听着这话,跳上了木板,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略微靠后一个位置,向着前方,看着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再往前一步。”皇帝负着双手,没有回头。
范闲一怔,依旨再进一步,与皇帝并排站着。
海风吹来,吹的皇帝脸颊边的发丝向后掠倒,却没有什么柔媚之意,反而生出几份坚毅到令人心折的感觉。他的脚下,海浪正在拍打着木板下的礁石,化作一朵雪,两朵雪,无数朵雪。
“把胸挺起来。”皇帝眼睛看着大海地尽头,对身旁地范闲说道,“朕不喜欢你扮出一副窝囊样子。”
范闲微微一笑,明白陛下此时的心境,依言自然放松,与他并排站着,并不开口说话。
“朕上次来澹州地时候,连太子都不是。”皇帝缓缓说道:“当日陈萍萍就像洪四痒一样站在身后,你父……范建就像你此时一样,与朕并排站着,洗沐着澹州这处格外清明的海风。”
“自从当上太子后,范建便再也不敢和朕并排站着了。”
范闲微微偏头,看见陛下的唇角闪过一丝自嘲。
皇帝微嘲说道:“等朕坐上那把椅子,南征北战,不说站,便是敢直着身子和朕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范闲恰到好处地叹了一口气。
“当日我们三人来澹州是为了散心,其时京都一片混乱,两位亲王为了夺嫡暗中大打出手,先皇其时只是位不起眼的诚王爷。”皇帝淡漠说道:“我们这些晚辈,更是没有办法插手其中,只好躲的离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他偏头看了范闲一眼,说道:“其实和你现在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你如今却比当年的朕要强大许多。”
范闲微笑说道:“关键是心……不够强大,有些事情,总不知该如何面对。”
“想不到你对承乾还有几分垂怜之情。”皇帝回过头去,冷漠说道:“不过这样很好……当年我们三人在这码头之上,看着这片大海,胸中却没有对谁的垂怜之情,我们想的只是如何自保,如何能够活下去……朕时常在想,当日看海,或许也只是在期盼海上忽然出现一个神仙。”
范闲沉默着,知道皇帝接下来会说什么。
“海上什么都没有,就像今天一般。”皇帝缓缓说着,唇角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然而当我们回头时,却发现码头上多了一位女子,还有她那个很奇怪的仆人。”
范闲悠悠向往说道:“其实儿臣一直在想,当年您是如何结识母亲的。”
皇帝的身子微微一震,被范闲这神来一声儿臣震动了少许,才发现这小子竟是下意识里说了出来,唇边不由露出一丝很欣慰的笑意。
然而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先前与你说过,从没有人敢和朕并排站着……却只有你母亲敢……不论是做太子还是皇帝,你母亲都敢与朕并排站着,看看大海,吹吹海风,根本不把朕当什么特殊人看待……甚至,有时候会毫不客气地鄙视我。”
皇帝自嘲笑道:“她死后,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这种人了……朕不指望你能承袭她几分,只是觉着你不要太过窝囊,平白损了朕和你母亲的威风。”
范闲苦笑想着,这是您在抚古追今,才允许我站会儿,至于威风……还是免了吧,小命要紧。
“陛下,还是回京吧。”范闲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略带忧虑之色说道:“离京太久,总是……”
见他欲言又止,皇帝冷冷说道:“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你不过是想说,怕有人趁朕不在京都,心怀不轨。”
皇帝看着大海,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轻声说道:“朕此行临海祭天,正大光明地废储,便是要瞧瞧,谁有那个勇气和胆量,便要看看,今日庆国之江山,究竟是谁的天下。”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一百零七章 浪花自悬崖上生
第一百零七章 浪花自悬崖上生
海边鸟声阵阵,码头下水花轻柔拍打,远处悬崖下的大浪头拍石巨响,轰隆隆的声音时响时息。范闲站在木板上,不为陛下热血言论所惑,认真说道:“万乘之尊,不临不测之地,臣再请陛下回京。”
“京都有太后坐镇,有陈萍萍和两位大学士,谁能擅动!”皇帝望着大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要夺天下,便要夺那把椅子,首先便是要把坐在椅子上的朕杀了……杀不了朕,任他们闹去,废物造反,十年不成。”
范闲默然无语,心想这位皇帝陛下真是个怪胎,无比强大的自信与无比强烈的多疑混合在一起,造就了此人自恋到了极点的性格……皇帝想玩引蛇出洞,说不准哪天就死在自恋上,问题是自己可不想做陪葬品。
“安之,你要知道,要看清楚一个人的心是很难的。”
皇帝忽然感慨了起来,不知道是在说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妹妹,便在这一句难得的感慨出口之后,他的神色间忽然蒙上了一层疲惫,眉眼皱纹间尽是说不出的累。
这疲惫不是他在朝堂龙椅之上刻意做出来给臣子们看的疲惫,而是真正的疲惫,一种从内心深处生起的厌乏之意。
范闲在一旁平静端详着皇帝老子的面容神情,心头不知掠过了多少念头,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的脸上,看到如此真实而近人地表情。
然而这种真实的情感流露,就如同澹州海港斜上方云朵一般。只是偶尔一绽,遮住了那些刺眼的阳光,马上飘散,幻化于瓷蓝天空之上。瞬间之后,在皇帝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剩下的,只是万丈阳光般的自信与坚忍,偶露凡心。那人马上又回复到了一位君王的角色之中。
看着这一幕,范闲也不禁有些感慨,喟叹道:“所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温柔相应也罢了,谁知哪一日会不会拿着两把直刀,戮进彼此地胸口。”
皇帝明显不在乎范闲感慨的对象究竟是谁,只是在这种情绪的围绕之中。回思过往。他望着大海出神微怔,幽幽说道:“世人或许都以为朕是个无心之人,无情之人,但其实他们都错了。”
范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陛下,没有接话。
皇帝缓缓说道:“朕给过他们太多次机会。希望他们能够幡然悔悟,甚至直到此时,朕都还在给他们机会,若不是有情。朕何须奔波如此?”
范闲暗想,勾引以及逼迫他人犯错,来考验对方的心,细观太子和二皇子这数年里的苦熬,皇帝如此行事,究竟是有情还是有病?
“便如你母亲……”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觉得飘出云朵的太阳太过刺眼。
范闲的心微微收紧,细心听着陛下说地每字每句。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将脸转了过去,淡淡说道:“她于庆国有不世之功,于朕,更是……谈得上恩情比天,然则一朝异变,她,以及她的叶家就此成为过往,身遭惨死……而朕。却一直隐而不发。虽则后有稍许弥补,但较诸她之恩义。朕做的实在很少。”
范闲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母亲逝世之后,皇帝忍了四年,才将京都里牵涉此事的王公贵族一网打尽,但是……却留下了几个很重要地人物没有杀,如果说是这是复仇,这个复仇未免也太不彻底了一些。
皇帝幽幽说道:“朕没有说过,他们两人也没有问过。但朕知道,他们的心里都有些不甘,对朕都有怨怼之心……”他的唇角忽然浮起一丝自嘲,“可这件事情朕能如何做?就此不言不语,将叶家收归国库,将叶氏打成谋逆,是为无情。可要替叶家翻案,那太后将如何自处?还是说……朕非得把皇后废了,杀了,才算是真的有情有义?”
很奇妙地是,皇帝就算说到此节,话语依然是那般的平静,没有一丝激动,让旁听的范闲好生佩服。他当然清楚,所谓有怨怼之心的“他们”,说的当然是父亲范建以及院长陈萍萍。
“身为帝王,也不可能虚游四海无所绊……”皇帝平静说道:“若朕真的那般做了,一样是个无情之人,而且整个朝廷会变成什么模样?朕想,如果她活着,也一定会赞成朕的做法。”
“她要一个强大而富庶的庆国,朕做到了。”皇帝地脸上浮现出一丝坚毅的神色,“环顾宇内,庆国乃当世第一强国,庆国的子民比史上任何一个年头都要活的快活,朕想这一点,足慰她心。”
范闲沉默不语,在重生后的这些年里,他时常问自己,庆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皇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入京之后,对于这一切有了更深切地了解,也终于触碰到皇帝那颗自信、自恋、自大、自虐的心……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一点,就算前年大水,今年雪灾,庆国官僚机构效率之高,民间之富,政治之清明,较诸前世曾经看过地史书而言,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换句话说,此时地庆国毫无疑问是治世,甚至是盛世,此时他身旁的皇帝陛下,毫无疑问是明君,甚至是圣君——如果皇帝地标准只是让百姓吃饱肚子的话。
“她说朝廷官员需要监督,好,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进谏父皇设了监察院。”
“她说阉人可怜又可恨,所以朕谨守开国以来的规矩,严禁宦官干政,同时却又令内廷太常寺核定宦官数目,尽量让宫中少些畸余之人。”
范闲连连点头,庆国皇宫内的太监数量比北齐要少多了,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德政。
“她说一位明君应该能听得进谏言,好。朕便允了都察院御史风闻议事地权力。”
皇帝越说越快,越出神,而范闲却是忍不住咬着嘴唇里的嫩肉,提醒自己不要因为想到朝堂上御史们被廷杖打成五花肉的屁股……而笑出来。
“她说要改革,要根治弊端,好,朕都依她,朕改元。改制,推行新政……”
范闲终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庆历元年改元,而那时的改制其实已经是第三次新政,兵部改成军部,又改成如今的枢密院。太学里分出同文阁,后来改成教育院又改了回去,就连从古到今的六部都险些被这位陛下换了名字。
庆国皇帝一生功绩光彩夺目,然则就是前后三次新政。却是他这一生中极难避开的荒唐事。直至今日,京都的百姓说起这些衙门来都还是一头雾水,每每要去某地,往往要报上好几个名字。
如此混乱不堪地新政,如果不是皇权的强大威慑力,以及庆国官吏强悍地执行力,将朝堂扭回了最初的模样,只剩下那些不和谐的名字……只怕庆国早就乱了。
皇帝看他神情。自嘲地笑了起来:“你也莫要掩饰,朕知道,这是朕一生中难得的几次糊涂……只是那时候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朕也只知道个大概,犯些错误也是难免。”
范闲心头微动,暗想母亲死后,皇帝还依言而行,从这份心意上来讲。不得不说。皇帝在这件事上,还算是个有情之人。
“在你母亲去之前。朕听了她许多,然而后来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皇帝闭着眼睛,幽幽说道:“所以她去之后,朕把当年她曾经和朕提过的事情都一一记在心上,想替她实现,也算是……对她的某种承诺或是愧疚。”
范闲叹了口气,说道:“母亲如果还活着,一定对陛下恩情感佩莫名。”
“不,不是恩情。”皇帝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只是情义,至于感佩,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朕只是想做些事情,以祭她在天之灵,并不奢求其余。”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她当年曾经用很可惜地语气说到报纸这个东西,说没有八卦可看,没有花边新闻可读……朕便让内廷办了份报纸,描些花边在上面,此时想来,朕也是胡闹的厉害。”
范闲瞠目结舌,内廷报纸号称庆国最无用之物,是由大学士、大书法家潘龄老先生亲笔题写,发往各路各州各县,只由官衙及权贵保管,若在市面上,往往一张内廷报纸要卖不少银子。
当年他在澹州时,便曾经偷了老宅里的报纸去换银子花,对这报纸自然是无比熟悉,其时便曾经对这所谓“报纸”上的八卦内容十分不屑,对于报纸边上绘着的花边十分疑惑,而这一切地答案竟然是……
老妈当年想看八卦报纸,想听花边新闻!
范闲的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皇帝,强行压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他本想提醒陛下,所谓花边新闻,指的并不是在报纸地边上描上几道花边。
皇帝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说的越来越高兴:“你母亲最好奇萍萍当年的故事,所以庆历四年的时候,朕趁着那老狗回乡省亲,让内廷报纸好生地写了写,若你母亲能看到,想必也会开心才是。”
范闲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也记得这个故事,庆历四年春,自己由澹州赴京都,而当时京都最大的两件事情,一是宰相林若甫私生女曝光,同时与范家联姻,第二件便是内廷编修不惧监察院之威,大曝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少年时的青涩故事。
海边的日头渐渐升高,从面前移到了身后,将皇帝与范闲地影子打到了不时起伏的海面之上,偏生海水也来凑趣,让波浪清减少许,渐如平静一般反衬,映的两人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楚。
范闲含笑低头,心想陛下终究也是凡人,正如自己念念不忘庆庙,他也念念不忘澹州,大概这一世中,也只有在澹州的码头上,陛下才会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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