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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他转向轮椅上的四顾剑,轻声说道:“您还是没有放弃心中的想法,难道老家伙们死之前,一定要给我的皇帝老子培养出一个对手来?”
四顾剑满脸冷漠,开口说道:“你们三个人当中,我以前最不看好你,但是没想到这两年多时间里,你变了很多,进步了很多,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范闲微低着头应道:“生死之事经历多了,总是会有所感慨的。”
他清楚四顾剑所指的三人分别是自己,海棠和王十三郎,三位最有可能接近大宗师境界的年轻人。他想了想后,接着说道:“十三应该学过,不过他都不能体悟其中真义,更何况我。”
四顾剑没有说话。反而是北齐小皇帝微微笑了起来,对范闲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学,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你?”范闲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陛下还真是行事大异常人。”
小皇帝抿着薄唇一笑接道:“剑圣大人只不过是想在死后,多给庆帝找些麻烦,你总是他的私生子,只怕终究狠不下这个心来,传给我。似乎更直接一些。”
听着这话,便是连四顾剑也忍不住嘶声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世上的有趣人是越来越多了。”
“好了,闲事不须提。”范闲很认真地站在四顾剑地身后,双手轻轻扶着轮椅的后背,说道:“既然要学,就得抓紧时间,我是不是要去沐浴斋戒几天?”
四顾剑的脸色有些怪异。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剑是用来杀人的,你就算洗一百天,可最后身上还是要染血,何必去洗?”
范闲摇了摇头。说道:“您既然想教我,总得有个先生的模样。”
“剑诀这个东西,你应该从他那里学的差不多了。”四顾剑微眯着眼睛,冷漠说道:“剑就是一个死物。握着它的是手,不论你从哪个方向刺出去,斩下去,穷极变化,也不可能超出万种之数……终究空间只有这么大。”
范闲沉默而认真地倾听着,小皇帝在一旁也紧紧闭着眼睛,不肯放过四顾剑的每一个字,就算她地境界不足以令她听懂太多。可是强行记下来,北齐朝廷中总还是有许多天才绝代的高手,比如此时远在草原之上的海棠。
“一把剑怎样刺出去可以杀死人?这是剑法的问题,而剑法的变化总是有穷尽之时。千万年以降,不知多少前贤高人在其间下过苦功,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再怎样的变化,其实早就已经被人推断出来。”
“所以剑诀从来不是最重要的环节。”四顾剑仅存的那只手臂。平静地放在轮椅地扶手上。缓缓抚摩着,就像在抚摩一把古剑的剑柄。“当你感受到某种境界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杀人之利剑需要你考虑的,不是怎样去杀人,而是你……应该杀人。”
似乎是很玄妙的语句,但偏生范闲就听明白了。五竹曾经对范闲谈过所谓实势二字,实便是人体内地真气修为层次,势却包含了太多,比如气势比如具体的手法,剑法毫无疑问要被归纳在势之一字当中,而四顾剑此时所说的,却已经超出了实势二字的范畴。
“是心念,是意志,当你地实势已至巅峰之时,需要突破的,便是心念与意志。”
四顾剑冷漠开口说着,然后抬头向着头顶的大青树望去,一眼瞬间,两眸剑意凛然,直刺天际。大青树内的无数鸟虫敏感地感受到了充斥于天地间的杀意,凄惶地逃离,发出无数声鸟鸣虫叫,十分凄厉,鸟儿们化作无数黑点,从深广的青色树冠里飞了出去,直奔天穹之下的云中,直欲离此地越远越好。
四顾剑的声音越来越低。
“人不是神,他地肉身便是容器,终究是有极限处。真气的修练,实境的增加,到了某个阶段,某个肉身经脉无法容纳的阶段,便会停止。”
“如果再强行修练提升,只可能让经脉尽断,成为一个废人,当然,沧海之上再升一尺,已经到了九品上的境界,再想提升,本身也是件极困难的事情。”
四顾剑的眼睛依然静静地望着青色的树冠,范闲和小皇帝在一旁安静听着,场间地气氛有些怪异。小皇帝不是武道强者,所以有些听不明白,然而范闲却是马上捕捉到了其中地真义——不论是狼桃,云之澜,还是自己,如今都已经迈入了九品上的境界,然而却是再也无法提升修为,便是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人体地极限,再如何苦修,也只能将自己保持在这种境界之中。
“实便是罐中的水,势便是洒水的方式。”四顾剑悠悠说道:“一罐水,永远无法滋润万倾良田,这便是所谓极限,如果你不能突破势的范畴。便永远只能一瓢一瓢地洒水,小家子气是改不了的。学再多的手法剑诀,根源却只有那么多,你当然体会不到,大江决堤时地感觉。”
“所以关键的还是体内的真气。”范闲下意识里接了一句,想到了皇帝陛下体内如东海般深不可测的王道真气。
“境界之间总是保持着平衡与互相的制约……实固然是最重要的事物,但如果你不能掌握一种方法,将体内的实释放出去。你就不可能拥有超出凡俗的实。”
“就像一条大江如果决堤,如果你不能控制江水地流向,这玄妙的上天,肯定不会赐予你一条大江。”四顾剑讥讽一笑,说道:“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让一个人随便死翘翘。”
“这说法太唯心,而且我忽然发现,虽然您培养了天下底最多的强者。但要说到教学生的水平,其实和五竹叔也差不多。”范闲叹了一口气,心想四顾剑说的这些话,都很有道理,只不过是废话罢了。没有一种驾御体内真气的法门,人体内的自我限制,当然不会任由真气无限制地膨胀,可是如果不能让真气向上提升。超过那个临界点,又不可能掌握到那种玄妙的法门。
真地是废话,而且是一个在逻辑上说不通的命题。
“因为体内的真气已经不是人体所能承纳的程度,已经脱离了人世间的范畴,所以相应地,操控这种真气的法门,也不应该是人类所具有的东西。”四顾剑将目光从头顶收了回来,望着范闲冷漠说道:“这是很自然的道理。”
“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你要先找到一个不属于人世间地法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顾剑将目光收了回来。大青树上的风也停了,树叶轻轻摇摆,那些没有来得及逃离大树的幼鸟和虫儿陷入了沉默,有着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
“也正是我先前说过的心念与意志。”
四顾剑看着范闲的双眼,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能体悟多少,能领悟几许,缓缓说道:“超凡脱俗的实力,必须通过超凡脱俗的方式。才能够出现在这个世间。你要忘记你曾经学过地一切。小手段,大劈棺。四顾剑,霸道法门,天一道的法门……你要忘记这一切能够捕捉到痕迹的法门。”
“但凡有痕迹,必有道理可循,然而大宗师境界的实势,委实是没有什么道理的。”四顾剑双眼里的瞳孔渐渐缩了起来,看着范闲厉声说道:“你要忘了你是一个人!要忘了你有手有脚,要忘了你身上的毛发,骨中的酸痛,不要试图用任何身体可以控制地方式,来安抚你体内地真气。”
“只有心念和意志,才能抛却肉身的限制。”四顾剑地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像是无数钟声响彻范闲的心头,“脱了衣服去。”
脱了衣服去,范闲的心头如遭雷击,汗水忽然渗出了他的身体,将他身上的衣衫全数打湿。他对这句话很熟悉,因为这是五经中的一段,苦荷大师的师祖根尘大师悟道之时,曾经喝道:人之身体,便是汗衫,只有脱了,方才大道!
在澹州的悬崖上,霸道功诀修行至最关键的那一刻,五竹叔一棍砸向他的脑心,也是喝出了这句。
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竟又在四顾剑的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也在向范闲证明,这句话的深深意味,仿佛间,似乎向他展示了一个神秘而不可测,又极富魅力的全新境界。
四顾剑这位大宗师,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平静而沉默地坐在大青树之下。
范闲身上尽是冷汗,隐约间知道自己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实际上却是什么也不明白,他知道四顾剑说的是真的,是对的,只是这种法门却太过虚无缥渺,根本无迹可寻,最关键的是,如此唯心的说法,与他自幼修行的霸道功诀,完全是两个方向,无人身以为桥梁,难道仅凭心意,便能影响这实实在在的世间?
人之存于世,与万物相异者何处?便在心意二字,人乃万物之灵,能言能思,能观花开而喜,观花落而悲,观月圆月缺,却生天地永恒沧桑之感,观潮起潮落,生人生无常之落寞。
佝首于黄土的老人们,也知道皮影戏的愉悦,奴随潘郎宵宿久……便是本能的快感,却也能经由脱离了本能或物质的方式,影响人的心思。奸恶无双的权臣,却也可以枯座静斋半日,写一幅中堂,得意良久,把自己感动的涕泪直下。
没有哪种生物比人类更复杂,只有人才能拥有如此丰富的情感与不可一时或忘的心意。天地冷漠,观众生死灭,却只有人,能反观天地,心意隐隐与之相通。
范闲身上的汗水渐渐干了,他知道那种境界是怎样的令人心折,但他更知道,这种境界,不是想达到便能达到的。他沙哑着声音问道:“真正的四顾剑,可以不用剑……你怎样教我?”
“法门不传二耳,非不愿传,实不能传。”四顾剑打破沉默,冷漠说道:“你今日跟我在东夷城内闲逛,我只能让你看,至于你能体会多少,那就全凭你的造化了。”
范闲诚恳一礼,说道:“愿为您带路。”
小皇帝在二人身旁闭着眼睛,眼皮急颤,看样子是在试图将这老少二人今天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来。
四顾剑却也不理会这两个年轻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示意范闲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大青树,向着繁华的东夷城内行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当四顾剑抬头望天的那一瞬,大青树下的行人旅客们早已惊惧地向四周散去,此时树下一片静寂,只有淡淡阴影,笼罩着树下的土地。
哗的一声,海风吹拂而过,大青树之下骤然一片青叶飞散,不知落下多少片叶来,露出了两方空洞,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就像是有一尊神祇的目光,曾在某时,淡淡向着天上扫了一眼。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四十六章 三人行
第四十六章 三人行
三人行,必有我师。
范闲、小皇帝推着四顾剑,安静地离开了大青树,沿着长长的直道,走入了东夷城内最繁华的街巷之中。先前一直在青树下稍息的旅人们,早已经被惊的四散离去,慢慢将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传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此时,还没有太多人发现这位坐在椅轮上的残疾人究竟是谁,四顾剑是东夷城的神祗,自然没有多少凡人见过。街上的行人,只是觉得这三个人的组合有些奇妙,两个很清俊的年轻人,推着坐着轮椅上的残疾人,看样子不像是来进货出货的客商,也不像是慕名前来的旅游者。
范闲没有理会周遭的眼光,只是安静地推着轮椅,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四顾剑的肩上,脑后,细细回味着先前那一刻,大青树下所感受到的宗师境界。
他是一个爱好学习的人,当年押送肖恩返回北齐,也不曾忘了在途中向肖恩请教朝政之事。虽然他与四顾剑之间难言恩仇,关系复杂无比,极为微妙,可是既然这位大宗师愿意向自己袒露这种境界,给他一个参详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哪怕四顾剑这个举动的背后,隐藏着凶险的杀意,范闲依然不肯错过,或许仅仅是这东夷城中的一天,他愿意把四顾剑当成自己真正的老师看待。
三人中,就只有北齐小皇帝的处境有些尴尬,她似乎是四顾剑的客人,但实际上只是范闲手中的人质,此刻又像是纯粹的伴游,她无法体会四顾剑与范闲之间沉默地心意互通,只能有些无奈地旁观无语。
离开大青树之后,四顾剑便再也没有提过那些玄妙的字句。范闲也不再向他认真请教,二人就像是忘了先前说过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安静而自在地在东夷城里逛着,在周遭行人们的注视目光与窃窃私语声中行走。
正如四顾剑所言,有很多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便不再去说。
走了一段时间,范闲或许是发现了小皇帝地不自在,微微笑着望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小皇帝冷漠的脸上浮起一丝很牵强的笑容。
四顾剑带着两个晚辈,去了一些已经有些破旧的建筑,那里是很多年前叶家发迹的所在。如今却早已转了用途,住在里面的人们,肯定想不到当年的天下第一商,曾经在这些房间里生活过。
范闲知道四顾剑想告诉自己什么,想影响自己什么。却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最后经达当年叶家的玻璃坊,他才轻声开口问道:“您后来已经成为了东夷城地守护者,为什么叶轻眉……我的母亲。会和五竹叔两个人离开。”
范闲知道那段历史,叶轻眉与五竹主仆二人离开东夷城后,没有进入四周的诸侯小国,而是不知从何处探出了东夷城南、澹州城北,那片蛮荒原始森林,陡峭悬崖之间的一条道路,直接去了澹州。
那条道路似羊肠,似天阶。极难行走,但终究是条道路,三年前的大东山之事,燕小乙便是借助这条道路,偷遁五千亲兵围住了大东山。事后,不论是庆国还是东夷,自然对这条密道投注了无穷的热情与警惕,双方在这条道路的两头布下了重兵。
范闲不关心这条道路。他只是关心当年叶轻眉为什么会离开东夷城。因为在澹州的海边。叶轻眉遇见了皇帝陛下,父亲大人。陈萍萍那老家伙,从此开始了南庆四人帮地辉煌生涯。
“我那时候刚刚占取了城主府,剑庐刚刚开庐。”四顾剑坐在轮椅上,冷漠说着,但冷淡的话语里有些难以自抑的愤怒,“但你母亲的离开,与我是否强大无关,仅仅与东夷城的强大与否有关……她地心很大,她要做的事情,必须依托一个更强大的势力,才能在这个天下铺展开去。”
四顾剑回头看了范闲一眼,寒声说道:“而在她看来,东夷城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地想法。”
范闲沉默地推着轮椅,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叶轻眉既然因为怜惜世人疾苦,而在东夷城选择了现世及入世,那么这位曾经散发无穷光芒的理想主义女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情实践的更完善一些。
东夷城虽然地处海畔,聚集了天下的财富,但此地当年只是大魏的一个属地,在大陆上的地位并不如何显眼,最关键的是,东夷城内的人们以行商为业,精明处有余,执拧处却是稍嫌不足,若要开创大局面,用自己地理念去影响整个天下,东夷城毫无疑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为什么她不去北齐?嗯,就是当年的大魏。”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北齐小皇帝忽然插了一句话,引得范闲和四顾剑同时看了她一眼,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朕总不能当一天哑巴。”
小皇帝之所以会没有忍住问出这句话,原因也很简单,在听今天的故事之前,身为北齐皇帝的她,幼年时对于当年的天下第一叶家,就已经有了极深刻的认识,对于那位姓叶地女子,更是有隐隐几丝佩服,后来亲政之后,一力与南庆江南内库勾结,更是知道那个内库会对一个国度产生多么巨大地影响。
所以她很遗憾,很好奇,为什么叶轻眉当年不去大魏,也就是如今自己的国度,如果她当年去了,也许范闲就生在上京城,也许北齐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艰难度日,当然,最大地可能是,世间再也没有范闲这个人。
范闲笑了笑,在四顾剑之前解释道:“当年的大魏统有整个大陆,乃是封建腐朽势力最集中的地方,虽然说革命应该去最困难的地方,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很不现实的。当时南庆已经与西胡征战多年。国势初见起萌之态,却只是偏居一隅,不怎么引人注目,加上庆人性情开放刚烈,更容易接受新鲜的事物。所以母亲当年选择南庆,并不怎么出人意料。”
这一段话说完,小皇帝皱着眉头,不悦地摇摇头。心想这说的是些什么混帐话,怎么朕明明每个字都明白,加在一起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四顾剑看了范闲一眼,说道:“就是这个原因,她离开了东夷城,去了南庆……横,她以为南庆那个世子爷会乖乖地听她地话,待南庆一统天下之日。便是她改造天下之时……哪里想到世子爷最后也变成了人间一条真龙,岂会容忍有人骑在自己身上。”
这位大宗师最后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夹着几分快慰之意。范闲心中微怒,冷冷地盯着他。
四顾剑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冷漠加了一句:“我幼时尝过人间无数酸甜苦辣。数次险些丧命,扶养我的仆人奶妈,不知道死了多少。所以一朝我大权在握,剑法初成。进入城主府之时,我便决意杀人复仇,却被你母亲阻了下来。”
“不过你母亲既然离开了我东夷城,去了南庆,我自然就可以放手杀人。”四顾剑微微低着头,说道:“一夜之间,我屠尽府内百余人,一夜之间。我气息大乱,境界始成。”
“当然,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和你的母亲就断了任何书信来往,就此陌路。”四顾剑轻轻地拍着轮椅的扶手,话语间不尽感慨,不尽怨恨,不尽凌厉。
范闲微讽说道:“不要告诉我。事情终究还是那么俗。你不会也是我母亲的倾慕者之一吧。”
四顾剑嘲讽说道:“就算她长的再漂亮,能耐再大。在我眼里,还是大青树下那个小丫头,我对于变态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我这一生,爱地只是手中的剑而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范闲能明确感受到四顾剑胸中积压许久的那股怨意,或许是一种被抛弃后的孤独感觉,或许是这位大宗师看准了叶轻眉令人心痛的结局,却无力改变什么。
四顾剑三次远赴南庆皇宫,意欲行刺庆帝,却因为皇宫里那位从不现身的宗师级高手释势,而洒然归去。因为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他的生命代表了东夷城内无数地生命,可是他依然去了南庆,仅此一点,便证明了他的强横。
为什么四顾剑要行刺庆帝?以前的世人,或许是认为在南庆的威逼之下,东夷城如风雨之中的鸟巢,随时可能覆灭,所以这位用剑地大宗师才试图用个人的强大武力,去改变历史的进程。
但今天听了这么多故事,看了这么多叶轻眉在东夷城留下的痕迹,范闲地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不一样的念头,或许四顾剑要去行刺庆帝,只是因为他愤怒于庆帝没有保护好叶轻眉。
三个人渐渐又变得沉默起来,范闲总不可能因为四顾剑行刺皇帝老子而向他表示感谢,小皇帝也不可能在那儿自顾自地说朕今天游玩的很愉快,四顾剑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凛然不知喜怒,二人不敢去打扰他。
轮椅在东夷城的街道上碾压着,咯吱咯吱作响,十分清脆清楚,似乎可以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传到尽头的海港,甚至传到那些海船之上,再被这些船带到这个世界陌生的其它地方。
范闲霍然抬首,双眸里清芒微现,扫视着四周。将他从沉思中惊醒地,正是身下那清晰的有些可怕的咯吱之声,此时是白昼,他前两天观察中,应该是东夷城内最热闹的时候,卖货的商人,远来的旅人,观光的客人们都会这里拥挤以发出嘈杂的声音,为什么此时,四周变得如此安静,竟连轮椅地咯吱响声,都能传出去那么远。
他看着眼前地这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心头无比震惊。在他身旁同时推着轮椅的北齐小皇帝,脸色也微微变了,虽然她这一生曾经见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可是今天忽然遇见了,依然感到了惊骇莫名。
街道上空旷无一人,甚至连一点纸屑也没有,有地只是青青的石板,一块一块地拼接至远处。
所有的商人旅人,都挤在了街道两侧的屋檐下,跪在了地上,对着干净无比的街道正中伏拜,纹丝不动。
小皇帝知道这些异国的子民拜的不是自己,拜的只可能是轮椅中的这位大宗师,她忍不住用疑问的目光望向四顾剑的肩膀,此时方才知道,原来四顾剑在东夷城子民心中的位置,竟远比一位皇帝更为崇高。
没有军队压制,没有开道,所有的人只是主动地拜伏于地,向轮椅中的四顾剑行礼,就像看着他们心中的神,慢慢地走向街道的尽头。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宗师要死了,东夷城内的人们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位大宗师的真面目,但这两年里,依然难免惶恐不安。
尤其是今天真的见到了轮椅中的大宗师,东夷城子民的心头生出无尽伤感,他们知道就是轮椅上的这个残废之人,用手中的剑,守护了自己的财富,自己的自由,自己家宅数十年的平安。
他们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股羞愧,觉得这么多年,都在剑圣大人的庇护下生存,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剑圣大人累了,也老了。
神祗渐渐老去,终将灭亡,就如此时街道对面的那轮太阳,总有一刻会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看来是大青树下的一眼瞬间,终于传播了开来,惊动了整个东夷城内的人们。他们知道剑圣大人终于出庐,并且来到了他们中间,所以他们才会拜伏于地,心生伤感,做这次最后的告别,表达自己的感恩。
范闲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些微妙的疑惑,为什么这些人知道轮椅中的人就是四顾剑?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感觉到了四顾剑瘦小身体内所散发出来的强横气息,是一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气息,是一种绝然冷酷的气息。
与这长街两侧万民伏拜的感伤模样,完全不和谐的一种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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