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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达州知州大人下意识里往外围退了一步,所有人都下意识里往外退了一步,他们终于知道今天这一幕,其实是陛下和陈老院长之间地博奕,而他们这些人是没有资格参合到这件事情里,甚至连看一看都没有这种资格。
那名小队长颤抖着声宣读完圣旨,将明黄色的帛布收回怀中,然后走到轮椅前方单膝跪下。低声禀道:“末将乃京都守备师裨将官雄,奉史将军之令,前来协助内廷刑部捉拿朝廷钦犯,请老院长行个方便。”
陈萍萍的脸色微微苍白,他知道这一幕终究是要来的,陛下终究还是没有把最后的道路堵死,不过那或许是因为陛下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自己把这条路堵死。
还是那句老话,此事因高达而起。却和高达无关,只是他和皇帝之间的互问。
远处的山间,一片安宁,所有的马匹都嚼上了枚子,这些庆国地战马被训练的极好。连蹬地的声音也没有发出一声。数千名京都守备师精锐骑兵都等在这片山谷之中,等待着最后发起攻击的命令,数千铁甲,冲向那条官道上的三十辆黑色马车。应该不是怎样艰难地做战任务,然而不论是站在最前方的大将史飞,还是后面这些已经知晓内情的京都守师官兵,都觉得这或许将是自己一生当中最艰难的一场战役。
史飞静静地坐在马背之上,手里地单筒望远镜也放了下来,他没有忘记,这枝单筒望远镜,整个庆国也只出产了几副。而自己手中这一副,还是小范大人新年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
史飞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事,真可谓身经百战之徒,三年前京国东山路大乱,征北大营主师燕小乙行叛,带领数千亲兵大营围大东山,整个征北营都陷入慌乱之中,虽然身后叛变事败。然后征北营群龙无首。极有可能发生兵变或是溃败之事,当其时。史飞身受陛下重命,单枪匹马进入征北营,凭着一张圣旨便收伏了数万军士,也正是凭借着这个大功劳,他成为了如今的京都守备师统领。
一个人可以收伏数万个人,然而今天数千人要去对付那一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老人,史飞地心里依然很紧张。
宣旨的小队已经去了,史飞在心中祈祷着,陈老院长会在圣旨面前退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陈萍萍不会退,一步都不会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皇帝陛下知道陈萍萍不想退,所以才会给陈萍萍留了一条退路。
他不知道皇帝和陈老院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知道那件事情一定是深深地锲在二人中间,以至于明明陈院长都要归老了,然而却逼得两个人一定要选择面对面地去厮杀一场。
那边火把照耀下的官道,似乎陷入了一种沉默,然后陈萍萍似乎再次缓缓摇了摇头。
史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山谷里地寒风进入他的肺叶,让他凉的有些生痛,他缓缓地拉下脸部的甲片,沉声说道:“准备。”
数千铁甲开始准备,准备包围监察院卸任院长陈萍萍。
“陛下想让我回去,问我一些事情。”陈萍萍坐在轮椅之上,微笑说道:“这是我早已想到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他忍到这个时候,才来问来,也没有想到,问便问罢,居然还折腾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摇头叹息道:“陛下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那名监察院官员忽然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咬牙说道:“您必须奉旨!”
“不,我这一生都在奉旨,眼下都要死了,我还奉个什么劲儿?”陈萍萍笑着说道:“陛下想问我一些事情,我……何尝不想去当面问他一些事情?”
然后他的脸冷漠了起来,眼神冰冷了起来,看着火把映照下地数百人,寒声说道:“人生一世。总是有些盘桓心头许久的疑问是要问出口的。”
此言一出,达州城外蹄声如雷,甲影映月,转瞬间将火把的光芒压制住,只见官道后方一片烟尘在黑夜里腾起,只用了数息时间,便杀到了连绵车队的附近。
数千铁甲,沉默而厉杀地弥漫了过来。
所有人地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而那些车队里的娇弱女子,看着这一幕,更是忍不住吓的尖叫了起来。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依然面色不变,只是唇角泛起一丝嘲讽地笑容。他没有发话,所有地监察院部属都没有出手,他们只是紧紧地握着铁钎的把手。指节扣着弩箭地环扣,紧张地盯着这些自官道两侧田野冲杀过来的骑兵。
与一般地战事不同,非常令人感人迷惘地是,数千名骑兵并没有借着这个势头,直接冲向车队之中。展开杀戮,而是心甘情愿地放弃了骑兵冲力的优势,在最后的时刻放缓了速度,只是化作了三个锐锋。将这三十辆马车包围了起来。
数千名铁甲骑兵,在黑色的官道,红色的火把,银色的明月中,形成了一副令人心悸的场景。
一片肃杀。
老仆人推着轮椅缓缓转身,陈萍萍撑颌于扶手之上,看着官道旁田野中那名浑身都隐藏在盔甲里的将军,微笑说道:“三千六百人。就想把我抓回去,史将军,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骑在马上地史飞心里一直在挣扎,他没有向部属下发即时冲锋的命令,就是因为他希望事情还在转机,他不甘心就这样和监察院彻底翻脸,他不知道陈萍萍的后手,也不在乎陈萍萍的后手。但他必须考虑。自己忠于陛下,与监察院成为不世的世仇之后。今后地人生里,迎接自己的究竟会是怎样凄惨的遭遇。
他怕陈萍萍,他也怕范闲,但是他更怕陛下,所以他今天来了,但是他依然没有动手。
听到陈老院长的这句话,他在马上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沙哑着声音沉痛说道:“老院长,您……若抗旨收留钦犯,末将不得不……”
话没说完,陈萍萍已经是皱着眉头笑了起来:“果然,总是臣子抗旨不遵的问题,而不是君主派兵伏杀归乡老臣的问题……”他叹息着说道:“我们的陛下啊,在这样的时刻,仍然没有忘记维系自己伟光正的形象,自然而然,像我这种阴暗的角色,自然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三十辆马车,除却那些拖着行李和女子地马车,监察院一路护送的队伍总计不过一百余人,然而就是这一百余名监察院官员,面对着京都守备师三千余名骑兵,却没有丝毫退却之色,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漠。
史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今的监察院眼中只有陈老院长,哪里还有陛下?对着陛下的旨意,这些监察院官员居然只知道维护老院长的安危,而且根本想都不用想一下,难怪陛下会对此事如此忌惮。
官道两边的树林里隐有影子摇动,谁也不知道监察院六处的刺客在里面有多少个。
史飞忽然觉得自己感到了一丝寒意。
陈萍萍闭着双眼,靠在轮椅上,就像是要在夜风中睡着了一般。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九十章 两个人的战争之开幕
第九十章 两个人的战争之开幕
史飞怔怔地看着轮椅中的那位老人,沉默片刻之后,缓缓拉起了脸上的面甲,露出那张坚毅而冷漠的脸。他毕竟是庆方重臣,自从接任京都守备师统领之后,便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再仅仅是在北路于上杉虎的威压下苦苦支撑,而是主动或被动地要选择一些什么。在陛下的圣旨面前,他无从选择,他只有来到了达州,然后包围了陈萍萍返乡的车队。
既然已经包围了,既然已经出手了,那便没有停止的可能性。战马在田野之中,不安地轻轻踏着秋初田里的植物,时刻准备着冲击。史飞缓缓地举起了右手,田野里三千多名铁甲骑兵开始缓缓变换着阵形,向着官道上的车队迫近过来,惊得车队里那些女子又是一片轻呼。
“候!”一声清亮而尖锐的呼啸声,从黑色的车队里响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位负责陈萍萍的监察院官员,在庆国骑兵的威迫下,第一个发出了号令。
“候!”
“候!”
十二声候字出口,不知道有多少黑色的强弩从马车里伸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强弓隐藏在辕下,马后,车旁,同时那些黑暗的山林里,不知道有多少监察院的刺客,开始完全隐匿了踪迹。
第一声响彻官道两侧之后,三十辆黑色马车组成的车队里,分次响起无数声清彻而冷漠的呼啸之声,紧接着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机簧之声响声,金属地碰撞声响起,有崩弦的凄厉声音,有弩机紧簧的沉闷,有铁钎出鞘的摩擦之声。
无数令人心悸地声音。以一种波浪的形状,在长长的车队里按照某种熟练到了极点,默契到了极点的秩序,极其快速的播散开来。
弩尖箭头都耀着某种令人害怕的幽蓝光芒,监察院三处的用毒能力,毫无疑问是天底下最强大的。
甫始将右臂缓缓放下地史飞,看着这一幕,眼瞳急速地缩小了起来。他知道监察院的可怕,但他没有想到,区区三十辆黑色的马车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弩手,还有那些黑夜里的行者。
候字很尖锐,史飞知道这是监察院的号令,一旦候字结束,有人发号施令。那些喂了毒的弩箭便会狠狠地射向自己属下这三千多名骑兵。
纵使骑兵大队能够将马车构成的监察院防御圈冲垮,然而……要死多少人?那些带着毒地金属插入儿郎们身体后,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史飞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想掩饰内心的寒意与缩小的眼瞳,他的身心似乎也被先前那些冷漠而无情地候声所震荡了几分。
他骑着马。站在离官道最近的地方,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几位麻衣剑手已经站到了陈老院长的身前,而陈老院长依然那样微低着头。似乎根本不畏惧马上就要来到的数千骑兵。
蹄声本来如雷,此时双方近在咫尺,雷声更是响在耳侧,官道上那些达州方面地衙役军士早已经吓的缩到了后方,而以何七干为首的内廷太监和刑部十三衙门高手们也是面色惨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捉拿朝廷钦犯的工作,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朝廷最隐秘的一次行动。
唯一面色不变的是轮椅上的陈萍萍,陈萍萍身侧的几个麻衣汉子。身后地老仆人,马车上的拿着弩箭的监察院官员,执弓的监察院官员,拿着铁钎的监察院官员。
换句话说就是,监察院的官员拥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如铁一般的神经,面对着这看似漫山漫野冲杀过来地铁骑,他们连眼睫毛都不屑颤抖一下,他们连抠着弩机地手指头都没有颤抖一下。他们不害怕。不紧张,只是冷漠地等待着最后的那声号令。那声在十二声候字之后,发起反击地号令。
史飞的手紧紧握着腰畔的剑鞘,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并不遥远的陈萍萍,他感觉四周的环境都因为监察院众人的沉默和冷漠而变得怪异起来,散布在官道四周的京都守备师骑兵并不远,怎么却像是冲了很久依然没有冲过来?
这种感觉太怪异,史飞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只是紧张让他产生了某些错觉,自己的右臂才刚刚入下,而那些骑兵们才刚刚开始加速。
史飞单骑站在最前方的位置,不知道监察院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向自己下手,就算守备师的骑兵能真地冲破这些冷漠的监察院官员组成的防线,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
他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因为他根本无法控制这一次冲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随时有可能从自己背后伸过来的那把刀。
就在这个时候,陈萍萍在轮椅上对史飞招了招手,不像是一个被追逐扑杀的老人,而像是一个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长辈。
史飞面露挣扎之色,忽然间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收!”
这一声如暴雷般响彻在官道两侧,身为如今军方的重臣,史飞大将的个人修为果然十分的强悍,声音迅疾传入两方已经距离极近的漫野铁骑之中。
军令如山,随着史飞的这声暴喝,所有的将官先锋闷哼一声,强行将已经提到了极速的座骑生生拉停,无数双铁手狠狠地拉回坚韧的缰绳,甚至把满是老茧的老都拉出了血来,终于在距离官道不足数丈的距离,让狂奔中的铁骑停止下来。
可是依然有十数骑无法稳住,马儿闷哼两声,双腿一软,直接撞到了官道两侧的石围上,肢断血流!
一片急促的呼吸声,一片紧张的目光互视。
史飞大将一声暴喝,三千铁骑就这样猛烈地停了下来。此人的御兵之术,果然是世间一流。只是如此一来,铁骑丧失了速度优势,双方又靠的如此之近,京都守备师的骑兵完全袒露在了监察院弩箭地面前,就像是脱了黄花闺女的衣服,裸地站在无数淫荡色鬼的面前。
监察院的所有部属们自那些候字之后,一直在沉稳地候着。哪怕这些来犯的骑兵忽然间犯下如此大的错误,给了监察院众人如此好的机会,他们依然没有擅自出手,而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骑兵。
史飞重重地呼吸了数次,胸膛上地甲片微微起伏,他身上没有流出冷汗,既然选择了冒险,他就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片刻之后。他冷漠地驱马上前,在监察院官员的警惕目光及黑暗弩箭的瞄准中,分开一条道路,踏踏踏踏,向着陈萍萍走去。
马儿走到了轮椅前方不远停住。史飞保持着尊敬,下马行来,身上的盔甲所携带的重量,让他的脚步显得极为沉重。在安静的黑夜里发出嗡嗡地闷响。陈萍萍看着这个勇敢的将领,微微一笑,面露欣赏之色,说道:“庆国的将来,有你们这样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既然如此,我不想杀你。”
史飞沉默许久。然后单膝跪在了陈萍萍的轮椅之前,将头盔取下抱在怀中,说道:“末将拜求老院长奉旨。”
“奉哪个旨?”陈萍萍静静地望着他,从心里欣赏此人地决断,先前老王头也让自己奉旨,只是……他微笑着说道:“高达我是要带走的。至于奉旨,你也清楚,陛下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奉旨。你这时候劝我奉旨。只怕陛下知道后,会不欢喜。”
史飞没有回答这句话。站起身来说道:“守备师是我大庆的守备师,监察院是我大庆的监察院,我不愿意双方有任何损耗。”
陈萍萍微微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三千六百四十名京都守备师精锐骑兵,千里追踪而至,难道你以为就是奉不奉旨这么简单?”
这件事情当然不是奉不奉旨这般简单,史飞也只是在监察院众人及达州方面官员地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然而听到三千六百四十名这个数字之后,他的内心止不住地寒冷起来,他知道自己一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畏怯是真的,如果先前不是冒险止住了骑兵的冲击,说不定此时第一个倒下的人……就是自己。
京都守备师里有陈老院长的人,而这正是史飞最害怕地地方。
“陛下严旨,钦犯高达,必须捉拿回京。”史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吞去了所有的不安情绪,望着陈萍萍冷漠说道:“就算老大人您要抗旨,我也必须把他带回去。”
“我会随你回京。”陈萍萍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史飞大惊,站在陈萍萍面前不知该如何言语,怀里抱着的头盔竟得那样沉重。同时大惊失色的,还有那位一直跟在陈萍萍左右的监察院官员,甚至连身边几位六处最厉害的麻衣剑手的脸上,都露出了某种惊骇的神色。
“院长,不能回京。”那名自称二处副主办地监察院官员,忽然大怒说道。
陈萍萍缓缓睁开双眼,他知道这个决定只有身后那位老仆人不会觉得意外,他微笑望着史飞,说道:“先前你为什么不冲过来?想来你也知道,仅凭三千多名骑兵,你不可能控制住这里地一切,而现实中能够控制这一切的,只有我,所以我要随你走,你就只能带着我走。”
他身旁地那名监察院官员的面容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就像是脸上被涂了一层很怪异的脂粉,只是这层僵硬里带着一抹惊怖与不安。
陈萍萍没有理会身旁这些忠诚的下属所表现出来的惊骇,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史飞说道:“既然局面是我在控制,所以怎么做应该是我来发话。”
史飞怔怔地看着他,手指下意识里紧紧握着头盔的气眼,沙哑着声音说道:“院长大人若随末将回京,敬请吩咐。”
所谓请院长大人奉旨只是一句假话,史飞当然知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把陈老院长活捉回京。只是这本来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眼下居然……似乎马上要变成真的了。
“我带了三十车的行李与女人。”陈萍萍微笑望着史飞说道:“我知道陛下地旨意会是什么,所以你也不用瞒我什么,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就当没有看见过这些行李和女人。”
史飞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双眼里开始浮现出一丝血色,他说道:“您知道陛下的旨意?”
陈萍萍温和地笑了起来:“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把我在意的东西毁个一干二净,他怎么可能开心?”
轮椅上的老人的目光十分深远,缓缓说道:“我地生命早就该结束了,而那些行李却是不会坏的,那些女子更是青春如花……”他叹息着说道:“如果不是要送她们离开京都,我何必离开京都,然后陪陛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史飞的咽喉十分干涩,他怔怔地望着陈萍萍。才知道原来达州发生的一切,虽然并不在老院长的完全掌控之下,却依然在对方的计算之中,他早就知道陛下会派自己来追他,也知道陛下的旨意是何等样的冷酷无情。除了陈萍萍之外,这里所有地人都不会活着。
然而陈萍萍却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所有的人,所有他想保护的人都集中到了达州的这一点。然后很轻松地掌控了场间的局势,逼迫史飞默认这个事实,用陈萍萍地单人返京,来换取这里所有人的安危。
问题是,陈萍萍能够轻松掌控场间的局势吗?三十辆马车里的弩箭总是有限地,黑暗里的剑手总是有数的,三千六百名京都守备师冲杀过来,监察院又真的能抵挡多久?
史飞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将陛下的那封密旨记得清清楚楚,除了陈萍萍……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想来陛下是让你一个不留。”陈萍萍带着淡淡地嘲讽看着他,“我是怜惜庆国的子民,怜惜这些守备师的军士,所以才给你一个机会,不然我也可以让你们一个不留。”
史飞不相信这句话,他静静地看着陈萍萍,必须在这位恐怖人物和陛下地严旨之间做选择。高达他必须抓回去。这里的人必须死了。只是他或许都没有想明白,从一开始的畏怯。以及将密旨交给那名亲兵开始,他就没有胆量去奢望能够真的将这些监察院的人杀光。
帮助史飞做出选择的,是四周小山丘上忽然浮现出来的一道黑线,这些黑线从每一处山丘上浮了起来,在银色的月光下,就像是有人用一根很黑地炭笔,给这些并不出奇地山谷线条加粗了许多。
这些黑色的线条都是一个一个地人组成,更准确地说,是由一个黑色的骑兵,加上一个黑色的骑兵,无数的黑色骑兵连绵站在山头,组成了这些黑色的线。
黑骑。
车队里一直警惕注视着田野里的骑兵,手里紧握着弩箭的监察院官员们的唇角都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们并不知道陈老院长已经做了一个令人惊骇的决定,他们只是看着山上那些似乎无穷无尽的黑骑兄弟,再一次确认了,在庆国内部的山野里,监察院永远是战无不胜的。
与监察院官员们的情绪相反,当那些黑色的线条出现在山丘之上,渐渐在银色的月光下变得清晰,亮明了那些如同带着幽冥之意的黑色盔甲后,前来扑杀监察院的京都守备师骑兵们,都陷入到了一种惶恐与绝望的情绪之中。
原来不是自己包围监察院,而是监察院包围了自己,而包围自己的,则是监察院最强大的武力,天底下最厉害的骑兵,黑骑!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史飞缓缓收回落在黑骑处的目光,黑骑距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但他知道黑骑的实力,如果这些黑骑就这样冲下来。只怕自己这些京都守备师的骑兵,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更令史飞感到愤怒和惊骇的是,监察院强大地黑骑,一向被朝廷严旨限制在千人以下,而此时这些山丘上的黑甲骑兵,明明超过了四千人!
他霍然回首,盯着陈萍萍说道:“您早就知道陛下会命我在达州伏击?”
“不,我从来不用去算这些。我只知道陛下……舍不得我走。”陈萍萍冷漠地看着他,“现在你可以思考一下我的条件了。”
史飞的身躯愤怒的颤抖了起来:“朝廷严令黑骑不过千!这是谋逆!”
陈萍萍面容平静地看着他,说道:“那又如何?”
史飞被这一句话击的信心全丧,若有所失地僵立在轮椅之前,片刻后沙哑着声音说道:“陛下不亲自出手,这世间没有谁能够留住您,您为什么不走,却要等我出现?”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着要走。”陈萍萍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只是来送人的。”
史飞回到了自己的部属之中,守备师地骑兵没有扎营,只是有些疲惫无措地各自分营而立,一股丧败和无奈的情绪笼罩在数千骑兵之中。身为庆国骄子的守备师精锐骑兵,在京都外已经跟随监察院车队好几天的时间。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在那位轮椅中老人的眼里,自己这几千名看似强大的骑兵。只不过是个笑话。
史飞闭着双眼休息,他早已经答应了陈萍萍的所有条件,在这样的局面下,也容不得他不答应,他只是依然不明白,像陈老院长这样算无遗策地人物,明明已经给自己安排了黑骑前来接应,为什么此刻却愿意随京都守备师回京。
陛下所有的想法都落在了陈老院长的推测计划之中。史飞闭着双眼,对陈老院长的敬畏,又到了另一种层次,他知道场间能够控制一切的,果然只能是陈老院长,而永远不可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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