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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蓝色狮
门外,传来夏侯风轻松的声音:“找着了。”
他捧着个红木匣子,乐呵呵走进来,朝墨珑道:“想是小白兄记岔了,鲁家珍珠行的这批货好端端的在这里,并没有被磨成珍珠粉。”
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此间,偷偷摸摸到自己房中搜出珍珠来,白曦直怪自己疏忽大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时说不出话来。
熊罴诧异问他:“磨什么珍珠粉?”话未说完,便被白曦怒瞪了一眼。
墨珑颇有礼地朝白曦拱拱手:“小白兄,此番叨扰了,在下告辞!”说罢,领着莫姬和夏侯风,带着红木匣子,翩然而去。
白曦扶窗,听着马蹄声远去,恨得牙根直痒痒,直过了好半晌——
“走,收拾东西!”
熊罴没明白:“去哪里?”
“长留城!”白曦转身,目光坚毅,“那位灵犀姑娘带了一身的宝贝,到了长留城不知要被人骗走多少——与其让别人骗,不如我们自己来!”





灵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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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留城,从第一块青墨石被作为路基铺在长留山的地上,已过去了数千年,不知有多少异乡客变成当地人了。青墨石板上每一处最细小的棱角都被磨得圆润平滑,来去无踪的雨雾中,光可鉴人。
踏上青墨石板,作为一个异乡人,灵犀行在热闹的街上,看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一时有些发怔。人海茫茫,她又该从何处找起呢?
转头间,看见墙上贴着几幅画像,她瞧了瞧,原来是城主所发的缉拿告示,底下还有字写明报酬。
这法子甚好,缉拿说到底不也是寻人么?灵犀心中大喜,随意择了家画馆,抬脚就进。店内不仅墙上挂满了画,还设有数道屏风,每个屏风上也都是一副画,或泼墨山水、或仕女游园,或花鸟虫趣。桌上摆着数十把展开来的纸扇,也是画儿。灵犀随手拿了一把,扇了扇,左顾右盼地张望道:“有人吗?”
“在这儿呢,姑娘别扇,头晕……”细微的声音从她手中扇子上传来。
灵犀循声看去,扇面上是一幅桃花临水图,图中水亭上有一人,宽袍大袖,扶着额头作眩晕状。她只得将扇子放回桌面,画中人出了水亭,居然还有功夫折下一支桃花,才跃出扇面。
“在下半缘君。”他将桃花递给灵犀。
灵犀莫名其妙地拿着桃花,不解这又是什么风俗。
半缘君赞叹道:“何谓人面桃花,在下今日方知……”
他话音未落,灵犀就被花粉弄得鼻子直痒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花瓣纷纷落地,手中仅余一只光秃秃的桃枝。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灵犀尴尬地将桃枝还给他。
“没事没事,请问姑娘可是想买画?”半缘君将桃枝插入土陶瓶之中,笑着问灵犀。
灵犀问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他点点头,谦虚笑道:“都是些游戏之作,让姑娘见笑了。姑娘可有中意的?”
“这些画我都不要,我想你另替我画一幅。”
“姑娘想画什么?”
“一头黑熊,脖颈处有一圈红毛。”灵犀回忆着西山那头熊罴的模样,估摸他二舅应该长得和他差不多,“块头特别大,毛茸茸的,圆头,小耳朵……”
半缘君接着问道:“要什么神态呢?”
“神态?”
“比方画虎,可以画猛虎下山、病虎归山、幼虎嬉戏……”
灵犀想了想道:“这头熊在算卦,旁边再画个道士。”
“这倒是新颖,算卦?!”
“对。”
一个时辰之后,半缘君搁下笔,颇满意地看着画。此画线条纤细遒劲,勾出熊罴的健壮体格,神态更是栩栩如生,占卦时的忐忑和期许令人感同身受。对面道士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发髻一丝不乱,衣纹疏离有致,神采生动。
“挺好。”灵犀甚满意,“在下头写上‘若有知情者,可得百金之酬。’,照着这样多画一些。”
闻言,半缘君楞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姑娘要这画,就是为了寻人。”他的语气颇有些受伤。
灵犀点头,问道:“长留城大么?贴个百来张够不够?”
“百来张?!”半缘君顿时感觉血气上涌,硬生生地被咽回去。
“我急着找这头熊罴,自然是越多越好。”
“可是姑娘,在下虽然不才,但在此间也算是小有名气……”半缘君估摸她不谙世事,想着该如何措词拒绝,低头间看见画上熊罴,忽得双目一亮,“姑娘是要找这头熊罴?!”
“嗯。”
“我见过他!脖颈下一圈红毛,叫赤焰熊。我在象庭见过他。和一头花豹打得可凶了,好家伙,滚了一地的毛。”
“象庭?”
“你头一遭来长留吧,连象庭都没听说过。”
灵犀诚实地点点头:“确实头一遭,还请指点。”
“象庭是公子宣所开办的斗兽场,也是长留城内最大的斗兽场,逢七而开,里头可都是动真格的,血腥得很。”
灵犀还是没听明白:“斗兽?就是进去看打架?那有什么意趣?”
“当然有意思,除了豺狼虎豹熊罴,象庭还搜罗了天南海北许多异兽,比方孰湖、弛狼,飞鼠还有狍鸮,许多你见都没见过的异兽,各有能耐。我此前就是为了观察弛狼的举止形态,才特地到象庭去。正是巧了,今日正好是初七。”
着实不太懂此地人的好恶,灵犀收起画:“那我去看看。”
“姑娘,且慢!”半缘君笑吟吟地拦住她,“画资还未付呢?而且,刚刚姑娘曾说,若有知情者,可得百金之酬。在下方才直言相告,这酬金是不是……”
“哦。”
灵犀想想觉得对,他自然算是知情者,便从袖中掏出一把金贝,个个细巧,与拇指头一般大。这些金贝一落桌,便变成拳头般大小,摞得高高的,金闪闪黄灿灿,极是耀眼。
“这些够了么?”她问。
被金子刺得有点睁不开眼,半缘君道:“若……都是真金,自然是够了。”他拿过一个天青釉水盂,灵犀只道是是个笔洗,未料到他却拿了块金锭放入水盂中。见金锭一动不动地沉在盂底,毫无异样,他面上喜色更添了几分。如此这般,接连又试了好几块金锭,都无任何变化。
灵犀奇道:“这水盂有何用?为何要把金锭放进去?”
半缘君将金锭皆收起,笑答道:“姑娘不知,这长留城中龙蛇混杂,有些精怪修习过障眼法,将树叶石块等物变作银钱行骗,着实可恶。为了杜绝此骗术,城主特地烧制了一批归真盂,分发给大小商家。若是假金锭放入水盂中,便会回归本来面目。”
“原来如此。”灵犀叹道,“你担心我也是来行骗的?”
“不敢不敢。”半缘君忙陪笑道,“只是姑娘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金锭,确实令在下吓了一跳。姑娘可是孤身一人?”
灵犀点头:“一人又如何?”
“姑娘身携重金,又是孤身一人,该谨慎些才是。要知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多谢提醒,告辞!”
灵犀口中称谢,面上却是满不在乎,抬脚就要走。
“等等……姑娘现下可是要去象庭?”半缘君急忙问道。
灵犀点头。
“象庭开场在上灯之后,现下去为时还早。而且象庭规矩多,凡生人须得有熟客领着,才能进去观赏。”
灵犀微微一愣:“这么麻烦。”
半缘君含笑道:“长留城这么大,姑娘进了我的画馆,也算是你我有缘。这样吧,姑娘远道而来,我就当尽地主之谊,请你尝尝本地佳肴,然后再陪你去象庭,如何?”
“你领我进去,我付酬金便是。”灵犀道。
“姑娘性情爽利,在下是把姑娘当朋友相待,信得过我就行,切勿再谈酬金。”
半缘君仰头,挥了挥衣袖,便有六只小白老鼠从房梁上鱼贯溜下,在桌上低眉顺耳地一字排开
“你们好好看管画馆,不得懈怠。”他吩咐道。
小白老鼠齐刷刷地吱吱两声。
灵犀觉得甚是好玩,俯身端详小白鼠,奇道:“养老鼠来看家,这倒有些意思。”
“也是机缘巧合,正好收了它们,难得它们也听话,就留着用了。”半缘君抬手朝外让,彬彬有礼道,“姑娘请。”
长留气候,与别处不同。每到日落时分,便会从北面卷来层层墨云,下起淅沥沥的小雨,直至次日卯时才停。*来无影去无踪,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此时暮色渐沉,雨雾如期而至,街面上系花布巾的小童顶着干果盘子避在屋檐下叫卖。正是饭点,长留城中的酒楼也迎来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
楠竹油布伞下,墨珑漫步而行,他换了一袭青衫,发丝尾端以丝绢松松系起,显是刚刚洗去一身尘土。随手拎住一个小童,要了些现炒的桂花栗,他才拐进了挂着莲花灯的杜家酒楼。
这家酒楼内设有数间厅堂庭院,各以花草为名,廊庑掩映,门口垂着珠帘帷幕,廊下种着芭蕉斑竹,雨打蕉叶,叮叮咚咚,更添雅趣。
剪秋厅中,夏侯风早已在了,包括已从龟壳中出来的东里长,还有心事沉沉的莫姬。
夏侯风边磕着爪子边抱怨:“珑哥怎得还不来?我都饿了。”
“他沐浴可比你讲究多了,从头到脚,每根毛都得捋顺了,一点结也不能打。”东里长慢悠悠地喝着茶,斜了夏侯风一眼,“哪像你,一下水就跟上刑似的,恨不得拿泥巴干搓。”
夏侯风理直气壮道:“我在山上的时候,我爹娘就是这么教的,过年前才泡一次泉水,平时抖抖毛就行了,哪有那么多事!——珑哥沐浴的时候你见过?他是圆毛还是扁毛?”
“问这个做什么?圆毛扁毛与你有何相干。”东里长不肯回答。
夏侯风不解道:“我也想知道,珑哥究竟是个啥?怎么就不能让我们知晓呢?”
东里长瞥他:“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我猜是扁毛!”夏侯风啧啧道,“珑哥眼睛多尖啊。”
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的莫姬淡淡道:“我觉得是圆毛,从身手上……”
话未说完,就听见厅外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圆毛和扁毛?我怎么就非得是带毛的?”
墨珑迈步进厅,挑眉看他们。




灵犀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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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带毛?”夏侯风惊奇道,“难道与莫姬是同类?”
莫姬看白痴一样瞥他:“不可能,珑哥哪里像个草木之人。”
懒得与他们闲扯,墨珑自怀中掏出红木匣子,推给东里长,没好气道:“就这点东西,还让我们特地兜了个大圈,你和鲁家是不是攀上亲了?”
东里长打开匣子看了眼,笑眯眯地解释道:“苍蝇再小,好歹也是肉菜。这趟,我听说你们还撞上一个出手阔绰的姑娘?”
墨珑笑了笑:“她可不光是出手阔绰。”说着,双指拈出一粒鸽卵大的珍珠,摆在东里长的眼前。
“你是识货的,给估个价。”
“这个、这个……”
东里长接过珍珠,绿豆大的小眼瞪得滚圆,端详了一会儿,把珍珠往茶水里头一放。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原本乳白的珍珠慢慢变成了天青色。
“怎么变色了?!”莫姬吃了一惊,继而恼道,“我知晓了,这根本就是假的珍珠,难怪那鲛人这般大方,伸手就是一把。”
“不是假珠,这叫三色珠。”
“三色珠?”夏侯风把珍珠拈出来,放在手中,看着天青色一点一点转淡。
面上带着几分怅然,东里长悠悠道:“我也是好多年前见过一次,据说它产于东海最深的一道海沟内,数年才可得一颗……”
墨珑从锦袋中又掏出两、三个,在手中转着玩,心底愈发奇怪:“数年才可得一颗?”
“它遇水而青,遇火而赤,遇土而缃,故命三色珠,历来收在东海水府之中,并不在市面贩卖。”东里长不可思议地看着墨珑的手,“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墨珑沉吟着摇摇头,回想起灵犀的话——“不是偷也不是抢,就是我自己的。”
“东海水府……”莫姬思量着,“这鲛人会不会是婢女?偷偷拿了珠子溜上岸来?”
夏侯风跟着发楞,片刻功夫后回过神来,挥了挥手道:“管她是什么人呢,反正咱们这趟值了!……店家,还不快上菜,葱泼兔,莲花鸭签都要,汤骨头乳炊羊不要炖得太烂,要有嚼劲才好吃。”
他望了眼莫姬,不等她开腔,便赶紧叫道:“还要热热的姜蜜水,一碟状元饼,一碟太师糕。”
见状,莫姬哼了一声,总算是没说什么。
墨珑看着好笑,挪揄道:“小风,你真是出息了,她一个眼色你就知晓该……
“你们这里还卖鱼翅!”
突然,外间一个骤然拔高的嗓音吸引住他的注意力,耳熟得很,他撩起珠帘,隔着稀稀疏疏的竹叶,看见对面舞草阁内的雪青衫子。
果真是她。
莫姬的反应比他要大得多,压低嗓音忿忿道:“真是冤家路窄!”
东里长朝夏侯风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生怕激怒莫姬,用口型作答“鲛人”。这下东里长兴致更浓,捻了个诀,目光穿透墙壁花草,将舞草阁中的人看了个清楚。
“你们猜猜,她和谁在一块儿?”收回目光后,东里长神情阴晴不定。
除了与莫姬有关的事,夏侯风向来是不太愿意动脑子的,直接问:“谁?”
“猜呀!”
莫姬尽力张望着,头都探出厅外了,可巧店小二担心争吵会影响到其他客官,刚刚将舞草阁的帷幔放了下来,只能看见朦胧光影,却看不清人。
东里长看向墨珑:“猜得出来么?”
墨珑思量片刻,颦眉道:“不会是那只白狐狸吧?”
“就是他。”
莫姬吃了一惊:“半缘君老妖?这姑娘还真有能耐,一进城就让他盯上了。这下子,恐怕连皮带骨都没得剩了。”
说起来,这位千年狐妖半缘君与东里长他们还有些渊源。他原是白云观山下的一头白狐,潜心修炼,略有小成。白云观主凌霄子见白狐聪明灵慧,便收了他带在身旁,时时点拨一二,白狐终于修得人身。百年前,凌霄子羽化成仙,白狐便入了红尘,自号半缘君,沧海桑田,渐渐失了本心,卷入贪淫乐祸的是非恶海之中。
数年前,他看中莫姬,爱她娇媚,施法让她现了原身,栽种在画中。东里长与墨珑费了些周折才将她救出。他痛哭流涕,伏地求饶,东里长与凌霄子是旧识,看在故友面上,放了他一马。这几年间,他结交长留权贵,修炼邪术,投在阅公长子季归子门下,成为俨然已成为长留一霸。
东里长不是好生事之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半缘君便是成日横着走,只要不挡着路,都当做没看见。半缘君自知羽翼未丰,也不敢来招惹。故而这些年双方还算是相安无事。
夏侯风摩拳擦掌:“这个老东西!”
东里长不乐意了:“叫谁老东西呢?”
“当然不是您。他哪里能跟您比,他就是个千年祸害,您可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夏侯风拍马屁道,“万岁爷,把您的千里耳放出来听听?”
不用他说,东里长对此事也甚感兴趣,遂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黑蜘蛛,置于掌中呼地吹了口气,蜘蛛借着风力飘飘荡荡而出,引着蛛丝,穿过珠帘、竹叶、雨雾,最后落在舞草阁的窗棂上——蛛丝绵软,若有似无,东里长将手指轻搭在悬丝上,舞草阁中的动静尽落耳中。
舞草阁内。
灵犀盯着店小二,眉头紧皱,问道:“这些鱼翅产于何处?”
店小二还以为她对于鱼翅品质不放心,堆着笑答道:“姑娘放心,这些鱼翅都是产自东海水质最好的白沙海域,小店将鱼翅放入上好火腿鸡汤中,加鲜笋和冰糖煨烂,口感柔腻……”
“白沙海域……如此说来,这鱼翅是玄股国人来此贩卖?”灵犀又问。
“正是,玄股国挨着东海,他们所贩卖海味,货真价实,绝无做假,姑娘放心……”
店小二话未说完,就看见好端端一张香樟桌子砰得裂成两半,轰然塌下。半缘君原本正姿态优雅地摇着折扇,差点被木屑溅入眼睛,顿时骇了一跳。悬丝听音的东里长也是被巨响弄得震了震,忙掏掏耳朵。
“怎么了?怎么了?”夏侯风忙追问道。
东里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还在说鱼翅的事呢。”
“您倒是让我们也听点动静呀,瞧我们跟傻子似的干瞪眼。”夏侯风急道。
莫姬丢了个瓜子,正中夏侯风额头,道:“你当傻子就好,别扯上我……万岁爷,让我们也听听吧。”
东里长拿他们没法子,再张口时,已是半缘君的口吻——舞草阁内,半缘君也没想到灵犀看着明眸皓齿花容月貌,却是性烈如火暴躁如雷,忙开口劝道:“我说,灵犀姑娘……”
“玄股国真是欺人太甚!”灵犀压根不理会他,手攥成拳,面有怒气,质问道,“玄股国与东海水府早已定下盟约,玄股国人夏秋两季不可下网,不得割取鱼鳍,不得虐杀水族,你们难道不知?”
店小二也不知该说什么,讪讪地小声道:“确实不知,小的也不是玄股国人呀……”
“被割掉鱼鳍的鲨鱼只能在海中慢慢地等死,甚至被同类所食,这是虐杀!”灵犀怒不可遏,“把你手脚都剁了,却不杀你,让你慢慢等死,你觉得滋味如何?”
店小二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可怜巴巴看着她。半缘君在旁打圆场劝慰道:“姑娘慈悲心肠,说得极是,从此以后我也再不吃那等伤天害理的玩意儿。你们也不许吃了,听到没有?”店小二忙连声答应。
灵犀也知晓冲他发火一点用处也没有,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下次再看见玄股国的船,有一条算一条,全都掀了。”
剪秋厅中,听到此处,墨珑掀了掀眉毛,继续慢悠悠地剥栗子。莫姬颦眉:“好大口气!什么来头?”
此前在西山石壁泉,夏侯风被灵犀连着摔出去两次,对这位小姑奶奶也颇为不满:“吃个鱼翅都管,她倒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界。”
舞草阁内,店家重新换了张结实的花梨木桌子,紧着端上四干果、四蜜饯。半缘君遗憾道:“原想略尽地主之谊,请姑娘好好吃顿饭,没想到反惹得姑娘生气,在下真是该死该死。”
他这么说,灵犀反倒有些歉疚:“罢了,这是玄股国与东海的事务,原也怪不得他们。”
“姑娘是从东海来的吧?”他看似随口一问。
灵犀不愿多答:“嗯。”
“我在东海倒也有些朋友,不知姑娘是否认得?”他接着道。
剪秋厅中,墨珑剥出个黄灿灿的栗肉,丢入口中,漫不经心道:“小风啊,好好学学,听听这老妖是怎么套话的。”
“套话谁不会呀!”夏侯风口中虽如此说,但耳朵却是竖得更直了些。
莫姬斜睇他,咕哝道:“笨死算了。”
舞草阁内,灵犀果然问道:“你在东海有朋友?是谁?”
“经营蚌场的眉公,姑娘可认得?”他问。
灵犀摇摇头。
“华曒水君呢?”
“听说过,可没见过。”灵犀如实道,“他虽是东海的人,可大部分时候都呆在北海。”
半缘君迟疑一瞬,想着该如何拿捏尺度,道:“东海水府近卫军统领叔孙敖,姑娘可认得?”
“是他呀,自然认得。”灵犀道,“他常年都在水府,很少出东海。你怎得会认得他?”
“姑娘误会了,他不是我朋友,我认得的是他小姨子的表侄子。”半缘君含笑道。
“小姨子的表侄子?”灵犀费劲地想了想,也想不出会是谁,“我不认得。”
半缘君宽厚笑道:“东海这么大,水族众多,姑娘不认得也不奇怪。来,先用些果点。”店小二在外头轻声唤他,他不知有何事,只得掀帷帘出去。
店小二生怕灵犀对菜肴不合意,特来询问他,是不是把鱼虾类菜肴都换了。半缘君思量片刻,点头同意,正要掀开帷幕回去,眼角瞥见一丝亮光稍纵即逝,骤然转头——顺着蛛丝,看见了爬在窗棂上的小黑蜘蛛,而蛛丝的另一头,飘飘荡荡,牵牵连连,隐入剪秋厅。
他唤住正准备退下的店小二:“剪秋厅中是何人?”
听见这话,东里长暗叫不妙,手掌急探,蛛丝带着蜘蛛飞快缩回,穿雨拂叶,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袖中。
店小二如实相告之后,半缘君再看蜘蛛已然不见,眉头紧皱,吩咐道:“你替我传句话:这坚果已是我囊中之物,长留城再大,也得划了道走,大家日后好相见。”
说罢,挥手让店小二退下,他从袖中掏出一头小白鼠放置在栏杆上,命它盯好对面的动静。
听罢懵懵懂懂的店小二的传话,墨珑冷笑道:“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
东里长皱着眉头,不做声,不知在想什么。
夏侯风看上去比店小二还一头雾水:“啥意思?划什么道?什么坚果?”
“你长个脑袋就为了当摆设吧,道上话教几遍都记不住。”莫姬敲了他一记,自己手疼得不行,夏侯风心疼地直替她揉手。莫姬无奈地解释给他听:“老妖说那姑娘已经让他看上了,要咱们少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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