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两手空空的客人
苏世黎却从内间出来,她眼睛是红的,却没有哭,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素衣,沉声说“你去回了夫人,说我这就走了。”
她去库房取东西,并没有人拦,大概是苏夫人吩咐过的。
但她并没有取出太多,只抬了一箱,对看守库房的说“到底我也是苏家的女儿。为家里分忧是该当的。只当是最后为夫人与老爷尽孝吧。”
抬了那一箱,又把跟随自己的仆妇人召集起来,每人发一年的例钱,卖身契都还了,让她们更奔前程去。发到四乐,四乐不肯领,麻姑也不肯。要给她,她就跪下来,不能说话,便只是磕头。才几下就磕出血来。
四乐也哭说“小姐身边总要人服侍的。我们是吃得苦的。”
许多仆妇又跟着她一道跪下来。
苏世黎心酸。
四乐哭着说“小姐以后艰难,我少吃一点就是了。我又没有家人,只有小姐。我把小姐当成家里人似的。”
直到苏世黎点头,她才肯一麻姑一道起来。
仆人散去,主仆三个了简单的行李,便出府去。
一路去,苏世黎走得极慢。这里一草一木,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行至主院门口,她跪下,在青石路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说:“能在父亲翼下几十年的,是女儿的福气,现在女儿要靠自己去了。父亲别担心,女儿会把路走得稳稳当当的。”爬起来决然转身向外头去。
直到出了大门,她才停下步子回头望。
现在已经有下仆在门口挂丧幡了。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可以后却并不是她的家了。就像苏老爷说的,她从此,便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四乐跟着她,抹着泪问“小姐,我们去哪儿呢?”
苏世黎说“先去外家吧。”说着往省城的方向望去,那边霞光万仗,初阳正缓缓升起来。
她站在路上,身边路上到处都是早起的路人,各人行色匆匆,为生活忙碌奔波。不说苏府里的悲号传不到外面,便是她站在人群中与别人那样近,心里的酸楚也无人能知晓。
这个早晨,有人生,有人死,这些走在她身边的人,有喜,有悲。可外头看,个个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晓得身边的人心里是怎么样的惊涛骇浪,旁边人也不晓得他们心中有没有半点起伏。哪怕有结伴而行的人,路还是自己一个仿若无事地一步步走去。
她带着四乐和麻姑顺着路走,也成为其中一员。
苏世黎退出去,便见到苏夫人站在院中,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苏世黎出来,只是沉默看着她不说话。还是福伯催“老爷在等您呢。”苏夫人才迈步向屋里去。
福伯送她进去,好一会儿便和其它的下仆一道出来了,不知道里头在说什么。
苏世黎站在院中的花树下头,抬头看,以前这里是挂着个小秋千的。父亲忙中偷闲会陪她玩一会儿。
福伯停在她身边,见她穿得薄,说“小姐,得加衣裳呀。”
苏世黎没有应声,对他说“我看着父亲是大好的样子,他自己却悲观起来。”脸上并没有显出多么难过,又问福伯苏老爷今日什么时候服的药,吃了多少,什么时候醒的,睡了多久。
福伯一一都答来。说家里的大夫今日女儿嫁人,回乡下去了,不过已经着人去请,怕晚上就回得来。现在先叫了外头的大夫来看的。怕一会儿就来的。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头突然传来一声悲鸣,听着苏夫人的声音,声嘶力竭“你对得起我什么!你对得起我什么!我与你几十年夫妻,你拿正眼瞧过我不曾?你做的事,哪一件又对得起我?我告诉你,你死了,我也不难过!你今日死了,我明日便要去街上放炮。你以为你说这几句,我便要跟你说我不恨你吗?!”
苏世黎骇了一跳,以为父亲去了,大步跑过去,福伯却拦她。果然不一会儿,又听到苏老爷的声音传来,底气还足的样子。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福伯说“老爷刚成婚那一会儿,也常常这么吵。吵得最凶的,是二小姐您的生母过世那一会儿,砸了好些东西,两个人在那里赌咒。本来夫人还该有个孩子,便是那时候没的。经了那次后,夫人一下子便沉静下去了,再没跟老爷吵过架。”说着不停叹气,说家里该有个少爷的。
又提起苏世黎母亲娘家的事“起先还来的。后来便不来往了。您生母的坟这边只是衣冠,娘家那边才是正的。”以前他是不会说的,可现在不同。他怕以后也没时机告诉她。“是好人家的女儿。都是命罢。”还记得苏世黎问了玉佩的事“问了夫人身边的人,说舅老爷卖拍的东西里,您外家也拍得过几件。”
言罢,他郑重地对苏世黎说:“二小姐。走吧。家里的事老爷自有安排的。不必忧心。”这是苏老爷的意思,便当尊奉。
苏世黎不知道那些往事,她站在那儿,一时难以说清自己心中涌动的是什么样的感情。若论起来,苏家这些事,很难说出对错。可她在一瞬间 ,却对苏夫人于自己的漠视和厌恶之情,感同身受。就譬如,若有机会她面对曹正书与许四的孩子时所感所想……所以,在苏家自己与母亲,却扮演的是许四与她那个孩子的角色吗?她一阵茫然。
也明白,父亲说‘这是她该得的’是什么意思。
苏世黎出了院门,往自己院子走,心情即沉郁,又惶然。一时觉得父亲是能长寿的,看着病是要好的样子,家里的日子便能像以前一样了。可一时又觉得,恐怕是不行的。即绝望,可又抱着一线希望,觉得不好的预想都只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
回去用过饭,一直也没睡,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坐到半夜里,突然有下仆进院子来。她‘腾’地站起来。叫四乐去问是什么事。
四乐出去回来说是找到桃若了。
苏世黎立刻起身,要去看。
四乐拦着“小姐别去。”一边的下仆也劝“也没有入土,就随便丢在山坡下头,样子不太好。”
苏世黎说:“我会怕她吗。那是桃若。”大步往外头去。
下仆们也没有办法。一道跟着出去。
人摆在外头车上,原本是要等主家示下,再看怎么处置的,见苏世黎出来,赶车的吓了一跳,毕竟他是见过尸骸的情况,他一个男人看了都骇人。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能看呢。
可苏世黎只沉了沉气,就掀开了遮盖的白布。
里头是桃若没有错。只是身子不全,大概是被野狗或狼什么咬的,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没有了,衣衫也没有。身上盖着遮羞的,大约是去寻人下仆的衣裳。
院子里的仆妇全出来了,站在一边抹眼泪。低声啜泣,骂喜儿死了也不得转生,转生也要做猪做狗做畜生,下刀山油锅。又骂曹家手狠,不得好死――她们都是陪着苏世黎去了曹家,又跟着回到苏家来的人,与桃若感情自然是比别的要深厚。
苏世黎叫四乐拿自己的衣裳来,亲手给桃若换。
她手直抖,总想到以前桃若跟着自己的时候。
安置了桃若,她坐在窗前许久都不说话。四乐想安慰她几句,可嘴笨得很,不晓得要怎么说。只是与麻姑一道陪着。
等到鸡鸣,才要劝苏世黎睡一睡,可突然主院那边传来哭嚎。一声高过一声,不一会儿福伯便来,说老爷去了。
苏世黎捂着脸,坐在那儿。许久都不出半点声音。她以为自己要嚎啕大哭呢,却没有。只是坐着。
院中的仆妇都红了眼睛。张罗着把衣裳都换了,要奉着苏世黎去主院那边。
但不一会儿苏夫人身边的下仆就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仆妇抹泪去问。那下仆畏畏缩缩道“夫人让我来问二小姐怎么还不走。说……说……”很不敢开口的样子,鼓足了勇气最后也没能话传完。
四乐生气“夫人怎么好这样呢。便是再有什么,也该等送完老爷再来计较。”
苏世黎却从内间出来,她眼睛是红的,却没有哭,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素衣,沉声说“你去回了夫人,说我这就走了。”
她去库房取东西,并没有人拦,大概是苏夫人吩咐过的。
但她并没有取出太多,只抬了一箱,对看守库房的说“到底我也是苏家的女儿。为家里分忧是该当的。只当是最后为夫人与老爷尽孝吧。”
抬了那一箱,又把跟随自己的仆妇人召集起来,每人发一年的例钱,卖身契都还了,让她们更奔前程去。发到四乐,四乐不肯领,麻姑也不肯。要给她,她就跪下来,不能说话,便只是磕头。才几下就磕出血来。
四乐也哭说“小姐身边总要人服侍的。我们是吃得苦的。”
许多仆妇又跟着她一道跪下来。
苏世黎心酸。
四乐哭着说“小姐以后艰难,我少吃一点就是了。我又没有家人,只有小姐。我把小姐当成家里人似的。”
直到苏世黎点头,她才肯一麻姑一道起来。
仆人散去,主仆三个了简单的行李,便出府去。
一路去,苏世黎走得极慢。这里一草一木,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行至主院门口,她跪下,在青石路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说:“能在父亲翼下几十年的,是女儿的福气,现在女儿要靠自己去了。父亲别担心,女儿会把路走得稳稳当当的。”爬起来决然转身向外头去。
直到出了大门,她才停下步子回头望。
现在已经有下仆在门口挂丧幡了。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可以后却并不是她的家了。就像苏老爷说的,她从此,便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四乐跟着她,抹着泪问“小姐,我们去哪儿呢?”
苏世黎说“先去外家吧。”说着往省城的方向望去,那边霞光万仗,初阳正缓缓升起来。
她站在路上,身边路上到处都是早起的路人,各人行色匆匆,为生活忙碌奔波。不说苏府里的悲号传不到外面,便是她站在人群中与别人那样近,心里的酸楚也无人能知晓。
这个早晨,有人生,有人死,这些走在她身边的人,有喜,有悲。可外头看,个个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晓得身边的人心里是怎么样的惊涛骇浪,旁边人也不晓得他们心中有没有半点起伏。哪怕有结伴而行的人,路还是自己一个仿若无事地一步步走去。
她带着四乐和麻姑顺着路走,也成为其中一员。
渣女 21、21、阴阳佩
苏世黎外家姓米。住在省城。以前是卖米的,在八里巷子,其它的并不知道详情。
苏世黎到省城八里巷子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将幕,下着细雨,巷子里头人烟稀少。麻婆背着大行李,四乐上前问摆摊的“可知有个米家?卖米的米家。”
摆摊的想来想去“卖米的?”摆手“这里没有卖米的。”
还是旁边的一个老头出来说“有嘛。最里头。”对四乐道“他在这里没摆多久,才会不晓得。米半巷以前就是卖米的。后来米老爷死了。就不卖米了。卖洋货。也没以前有钱了。”
苏世黎谢他,确认问“最里头的?”
“是。过了牌坊,最里头的那幢小楼。”边说着,边好奇地打量她。
三个人冒雨进了巷子。
省城里地皮贵,八里巷子看着有些年头,兴许以前繁华过,从临街屋子的外观便看得出来,不过旧了些,窗户里伸出来长竹杆,想必是晒衣服用的,又牵着电线,似蛛网。
街道本已经逼窄,两边俱是人家,还有人灶台就搭在街边的,现在正是做饭的时候,打着伞在外头烧火。时有总角小儿冒着雨尖叫嘻闹,从三个面前跑过去、跑过来。街边屋门都是大开的,里头人在说话,外面也听得见。还有学夫子书的,读书声朗朗而来。
三个人走到中间段,远远便看到最里头有家挂着红灯笼。是幢白楼。
楼不高,三层半。二楼阳台临街,阳台上放满了东西。三楼有窗户是色玻璃的,缺了一块,用白玻璃补。
一楼对街的门与别家一样是大开的,进门便是堂屋,堂屋没有人,光线有些暗。
四乐上去拍门,问“有没有人在家。”只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还有女子笑闹,却并没有回音。
她只得走得进,提高了声音“有没有人在家。”
“谁?”二楼是似有人应了声,踢踢踏踏下楼来,是个年轻女子,莫约十几岁,穿着小袄。看到四乐又看看门外的苏世黎和麻婆。大概觉得她们穿得土气,又因是风尘仆仆而来的,不那么干净,翻了个白眼,不听人说话,回头往楼上喊“打秋风的又来啦!”扭身就上楼去了,也不理下面怎么样。
三个人在堂屋站了半晌,却也没再有人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个担水的仆妇从外头进来,看到她们,只叫她们先等等,跑去把水倒了才回来,问“你们是?”
苏世黎说“这里是米家吗?”
仆妇说:“是。”
苏世黎说“我是米五娘的女儿。姓苏的。”
仆妇莫名“啊?哪个米五娘?”
“家里主人在吗?”苏世黎问着抬头,看到先头的年轻女子正从二楼探头看下面,辫子落下来,在楼梯间晃来晃去。
仆妇不解得很,嘀咕“哪有什么五娘。”却还是往上头叫“二姐儿!二姐儿!太太们在哪边?”
那年轻女子伸头大声道:“在后堂,赵太太来了。给大姐说亲呢。”
仆妇便往后头去。
苏世黎站在堂中,打量这楼。看着有些年头,木料也都考究。堂屋里洋玩意儿并不多,只有一个摆钟,其它看着都是有年份的。不过桌上插花的瓷瓶已经缺了口也没有补一补或是换上新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听到脚步声来,远远还没看到人,便听到仆妇说话“说是米五娘的女儿。”
一个响亮的声音说“行了,我知道了。五娘嘛。死了多年了,你不知道的。”
声音转过的屏风,打先的是个瘦瘦的妇人,莫约四五十来岁。大概是在见要紧的客人,在家里也没有穿常服,穿着绣工复杂的大衣裳,打扮得十分繁复,莲步轻移,动起来身上环佩叮。见到苏世黎先是打量,问“你是五娘的女儿?姓苏吗?”
苏世黎应声“是。”
妇人看她穿素服,又问“你怎么戴孝?丈夫过世了吗?”因着现在苏世黎挽的是妇人发髻。
苏世黎说“我和离在家。父亲过世了才戴孝。”
那妇人十分讶异“死了?”也不问和离的事,看得出并不上心。也不说自己是谁,连忙转身往楼上去,上了一半楼,才想起来,挥手叫苏世黎“你坐。”蹬蹬瞪地跑上去。不知道在跟谁大声说话。许是在问,要不要去奔丧呢。
有上头妇人咳得厉害,像是病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过了一会儿那妇人才又下来。
问苏世黎“你来是要做什么呢?”
这直愣愣的问话,叫苏世黎怔了一下,还好她本来也有自己的打算,正要说,那妇人又摆手“哎呀。看我问这种话。你先坐,家里有客,一会儿就好了。伯娘们都在。不管来省城做什么,饭总是要留在家里吃一顿。”
叫苏世黎还在堂屋等着。自己又往后头去了。
四乐小声嘀咕“茶也没有一口。”觉得这里怠慢了主家。
麻姑扯扯她袖子,她连忙不吱声了。
三个人等在堂屋,偶尔也能听到后堂妇人说笑。句子听不得整的,只隐隐有只字片语传来。
有个声音略大,零星也能得知,说的那个少爷是个出众的人物,开年还打算去科考的。洋文懂得好几种,都是在国教院学的。
声音略大的妇人十分爽朗地笑“在朝一品,哪个不是国教院出身。陛下虽然推崇洋学,可下头再热闹,能站在宝殿上议政的,到底还是夫子门下。高下立判。不是我说,前途是大好的。人家也有诚意……”后头的话便听不太清楚了。
过了好久,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出来,把一个梳坠马髻的华服贵妇人簇拥着出来,一路都在相互客气“这事情要是能成,必得要谢赵太太的。”
贵妇人轻声笑“那也是你们大姐儿教养得好,他家里才能看得上,才愿意立时就下订。”
米家的人谦虚“还是托赵太太的福。”
贵妇人笑“那我也不谦虚。”摆摆手“明日到我家去,再让他们小辈自己远远瞧上一眼。这喜事便成了。”
米家的人笑吟吟,一直把人送到门口去,先前招待苏世黎的妇人,轻手为人打着伞,等轿子过来。等人上了轿,又一直目送人出了巷子,这群人才意犹未尽地回转。
高个的妇人叹说“要真成了,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回到堂屋看到苏世黎三个人,怔了怔“这是?”
先前招待苏世黎的妇人了伞“哎呀,这是五娘的女儿。”
拉着苏世黎过来,指着高个的对苏世黎说:“这是你大伯娘”指指旁边那个胖些的“这是你二伯娘。”又指自己“我是你三伯娘。”
苏世黎屈膝一一叫了人。
“里头说话。这外头堂屋里总有风灌。关上门吧,又太黑。”大伯娘领着人往里头走。
二伯娘却不来,只说“这衣服穿着浑身不自在。”要上楼换衣裳去。三伯娘也不去了“我上楼看看母亲。方才一直咳。”
大伯娘并不在意,自己和苏世黎到内堂坐。
里头吃了的茶还没有,果壳儿一桌子都是,几个大盒子还摆在桌上。大伯娘让苏世黎坐,扭头叫“钱妈,钱妈!”过了好久,也没人应。她也没法,只得算了。抱怨“家里只有一个下人了。还爱躲懒。”
看了一眼麻姑背了那些东西,又添了句 “家里三房人,却挤在一个楼,手脚都摆不开。”
苏世黎知道她的意思,说:“我就是想着,从没见过母亲家里人,过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回客栈去的。”
大伯娘惊讶“怎么不到家里住呢。”也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要留她。好不容易钱妈来把桌子了,两个人才好说话。
知道苏老爷死了,大伯娘一脸哀色“这还没有多大年纪吧?”又抱怨“若不是老爷被你母亲气死了,两家也不至于不往来。”这意思,便是不会去奔丧了。奔丧是要包白包的,白给苏家钱,疯了不成。
苏世黎也早看出来,米家对她是没什么要认的意思。
本来多年不走动,米老爷又是那么死的,这样也没甚好说的。她并没有打算就来依靠人家,只想着先在省城找个便宜的院子安顿下来,再谋划别的事情。没找到地方之前,若能在这里落一脚,便落一脚,不能便找个客栈住几天也使得。
见大伯娘说完这些,就开始喝茶,对她也没有别的话似的,便顺势站起来想着要告辞了。想说告辞前总要去看看外祖母。可目光落在桌上的礼盒上头却凝住。
她看了一遍,怕自己看错了,又把那东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才确认,盒子里的是阴阳佩原物没有错――玉身有个小缺,从缺口处延出几条殒痕。玉身色泽温润,一看就是经年受了人气滋养的老东西。
她没想到,遍寻不得的东西,来得这样容易。一时狂喜,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了。
那个沉睡已久的声音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来“在这!”苏世黎外家姓米。住在省城。以前是卖米的,在八里巷子,其它的并不知道详情。
苏世黎到省城八里巷子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将幕,下着细雨,巷子里头人烟稀少。麻婆背着大行李,四乐上前问摆摊的“可知有个米家?卖米的米家。”
摆摊的想来想去“卖米的?”摆手“这里没有卖米的。”
还是旁边的一个老头出来说“有嘛。最里头。”对四乐道“他在这里没摆多久,才会不晓得。米半巷以前就是卖米的。后来米老爷死了。就不卖米了。卖洋货。也没以前有钱了。”
苏世黎谢他,确认问“最里头的?”
“是。过了牌坊,最里头的那幢小楼。”边说着,边好奇地打量她。
三个人冒雨进了巷子。
省城里地皮贵,八里巷子看着有些年头,兴许以前繁华过,从临街屋子的外观便看得出来,不过旧了些,窗户里伸出来长竹杆,想必是晒衣服用的,又牵着电线,似蛛网。
街道本已经逼窄,两边俱是人家,还有人灶台就搭在街边的,现在正是做饭的时候,打着伞在外头烧火。时有总角小儿冒着雨尖叫嘻闹,从三个面前跑过去、跑过来。街边屋门都是大开的,里头人在说话,外面也听得见。还有学夫子书的,读书声朗朗而来。
三个人走到中间段,远远便看到最里头有家挂着红灯笼。是幢白楼。
楼不高,三层半。二楼阳台临街,阳台上放满了东西。三楼有窗户是色玻璃的,缺了一块,用白玻璃补。
一楼对街的门与别家一样是大开的,进门便是堂屋,堂屋没有人,光线有些暗。
四乐上去拍门,问“有没有人在家。”只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还有女子笑闹,却并没有回音。
她只得走得进,提高了声音“有没有人在家。”
“谁?”二楼是似有人应了声,踢踢踏踏下楼来,是个年轻女子,莫约十几岁,穿着小袄。看到四乐又看看门外的苏世黎和麻婆。大概觉得她们穿得土气,又因是风尘仆仆而来的,不那么干净,翻了个白眼,不听人说话,回头往楼上喊“打秋风的又来啦!”扭身就上楼去了,也不理下面怎么样。
三个人在堂屋站了半晌,却也没再有人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个担水的仆妇从外头进来,看到她们,只叫她们先等等,跑去把水倒了才回来,问“你们是?”
苏世黎说“这里是米家吗?”
仆妇说:“是。”
苏世黎说“我是米五娘的女儿。姓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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