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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春雨润华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酸甜少麻辣

    她也如愿见到了老葵,那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着后背,就和每一个路口边下棋的老人一模一样。

    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穆萧萧还了解到了一件事,小葵的未婚夫死了。

    就死在穆威率领的那场战争中,就死在了秦羊平原之上,就是那二十万分之一。

    走的时候那个无名的男人曾与小葵约定回来就结婚的,但是死的时候却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小葵家的后房中有一个灵位,灵位之前是一个骨灰盒,其中装着的是两套红妆,一套本该穿在小葵身上,一套本该穿在她未婚夫身上。

    但是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穆萧萧就再也没去过小葵的酒馆,因为她不敢面对小葵,不敢让小葵知道那场战争的统帅就是自己的父亲。

    穆萧萧没有怪穆威的意思,战争总有胜负,战争总要流血死人。

    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想让谁送死。

    但总归要有人对那二十万连落叶归根都无法办到的将士负责。

    公羊雄已经死了,这个责任似乎只能由穆威来背着。

    在陈惜命离开的半个月之后,穆威终于收到了来自昊京城的圣旨。

    命骠骑将军穆威挟女穆萧萧回京复命。

    这里特意强调了穆萧萧,似乎有所图。

    穆威的车队由花崆护送了百里,后便交给了那残余的两万皇城禁卫军。

    本来是还剩三万的,但在埋伏魏无极的一战之中,因为公羊雄的擅自做主,又生生折损了一万人。

    马车之中,穆萧萧望着窗外的黄沙漫天,望着那还没有完全绽放的野桃花,望着那北回的燕子。

    穆萧萧心中五味杂陈。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但是这大半年中却发生了太多的事。

    离开昊京城之时,她还是一个对一切充满好奇希冀的单纯少女。

    待如今归京之时她却已经大为不同了。

    这大半年的经历抵得上旁人一生的波澜了。

    闯过草原,翻过雪山,甚至进过地底冰宫,连那凡人不可及的不知渊她也走过了。

    经过生,也经过死,无数次的生死徘徊使得穆萧萧意识到,这世上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亲自上过战场,看过血流成河,也见过尸横遍野。

    生命在战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世人不成神,你我皆渺小。

    这大半年中穆萧萧体会过爱恋时的刻骨铭心,也体会过心伤时的痛彻心扉。

    走的时候身边都是可共患难之人,归的时候身边却不复旧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总之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穆萧萧成长了很多,也看懂了很多。

    另一辆马车中,吴事非与穆威相对而坐。

    这辆马车很宽大,宽大到足以在两人面前放下一张小桌子。

    马车行得也很平稳,平稳到足以在桌子上沏上两杯茶。

    吴事非举茶抿了一口说:“穆将军,开诚布公地说,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穆威面无表情地说道:“那这么看来吴大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吴事非嘴角带起一抹弧度道:“穆将军是聪明人,我想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想得通。”

    穆威眼睛陡然一立,声音沙哑着问:“这么说真的是太子……”

    “嘘——”吴事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有些事您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会害了很多人,也会害了吴某的。”

    “这些事我本不该与您说的,但我答应了陈将军会适当照顾穆家。”

    “之前双方各为其主,之后你我双方依然各位其主,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穆威点头道:“这个自热。”

    又饮了一口茶,吴事非犹豫了一下道:“将军,看在陈将军的面子上,吴某提醒一句。”

    “大人请讲。”穆威正色道。

    吴事非压低了声音说:“回京之后必不太平,还要早做准备才好,此刻将军所能依靠之人皆已经靠不住了。”

    穆威皱眉问:“大人什么意思。”

    吴事非迟疑了一下说:“人人自身难保,自然无暇顾及穆家,原谅吴某不能说得太多,将军好自为之。”

    穆威眯眼沉思,想着吴事非的话。

    这一战损失严重,若真是太子有意为之,想要除掉自己以折断玉王羽翼,那回去之后必然会降罪于自己。

    官位保不保得住已经不重要了,保住命已经是好事了。

    那穆家就必然会面临巨大的考验。

    而穆家此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孟家和二皇子,但听吴事非的意思,似乎此刻二者皆是自身难保啊。看书网

    穆威心中暗暗想着:“难道形式已经到了这种艰难的地步了吗”

    昊京城醉花涧顶楼的那间专属于秦非玉的房间中。

    胭脂放下茶水果盘便退了出去。

    这半个月的时间,胭脂竟然已经成为了醉花涧中唯一可以自由出入这间房的女子。

    房间中,秦非玉依然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庭院。

    而在秦非玉的身边竟然还战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

    男子身材修长,穿着一套墨绿色锦缎长衫。

    腰间挂着一枚同样墨绿色的玉佩,玉佩之上刻着一个轲字。

    那男子开口说道:“想不到这间妓院竟然是你开的。”

    “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秦非玉如此说道。

    那男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南地不会掺和昊京城之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叔的意思”秦非玉问道。

    “都一样,我父王累了,以后南陈的事便由我做主。”这说话的人竟然南陈的小王爷,未来的陈留王秦轲。

    秦非玉先是一惊,紧着这笑道:“那我在此恭喜王弟了。”

    秦轲要比秦非玉年轻两岁。

    “不瞒二哥,这次我进京就是来受封的,父王已经上表陛下,将陈留王的位置传给了我。”

    秦非玉望着远方似笑非笑。

    “说说吧二哥,你今日找我来这天下第一的妓院醉花涧,到底所谓何事”

    秦非玉眼神深邃地长叹了一声才道:“我有一事相求。”

    秦轲立刻冷漠地道:“我说了南陈不会掺和皇位之事,你和大哥的事就由你们自己……”

    秦非玉打断秦轲道:“不是这件事,我有一件私事相求。”

    “哦”秦轲疑惑地看向秦非玉。

    秦非玉与秦轲对视了一眼突然问道:“王弟可曾婚配或者可有意中人啊”

    秦轲疑惑地看着秦非玉。

    两人又在这房间中密聊了许久之后,秦轲才骑马离开。

    而在醉花涧二楼的一间房中,一个敞着衣服满脸酒气的男子正左拥右抱地笑闹着。

    一边亲了一下怀中的女子,一边将一大把银子洒向空中。

    看着那十几个姑娘笑闹着抢着银子,男子哈哈大笑道:“好——小爷今个儿高兴,都给小爷燥起来,伺候好小爷少不了你们的银子。”

    一群莺莺燕燕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笑着说着。

    “孟公子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大方。”

    “就是,这大半年不见可想死姑娘们了。”

    这群莺环绕的男子竟然是孟琅。

    其实孟琅早就该回京了,他也确实是从被魏无极放了之后便回了京。

    不过还没等进昊京城的城门便被人带走了。

    确切地说是被带进了皇宫进行了秘密审问。

    直到三天前才被放了出来,这期间他倒是没受什么苦,甚至在皇宫的山珍海味的陪伴下胖了一圈。

    但这其中到底有多凶险也就只有孟琅自己才知道了。

    刚一出皇宫回到家中,孟琅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与自己爷爷商量局势。

    而是立刻写了一封休书昭告天下,他孟琅撕毁了那张与穆萧萧的婚约。

    这件事立刻在昊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

    而其实在这之前穆威战败损失二十万兵马的事已经传遍昊京城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穆威完了,穆家也倒台了。

    在这个时候孟琅偏偏提出了毁婚,这无异于是对穆家过河拆桥,雪上加霜。

    此举立刻使得所有人都在议论孟琅的不仁不义,现实不堪。

    见穆家不行了,他便极力划清与穆家的一切关系,此等行径当真是令人所不齿。

    但孟琅似乎对于那些谩骂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整日依然如之前一般遛猫逗狗,流连于花街柳巷。

    一个穿着单薄的姑娘伏在孟琅身上,春葱般的白嫩手指在孟琅胸口画着圆圈,笑着问道:“孟公子,您真的舍得休掉您那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啊”

    孟琅撇嘴嫌弃道:“什么如花似玉,整个就是一个假小子,小爷我还没过够逍遥日子呢,能让她拴住小爷吗”

    “再说小爷早就看不上她了,她也看不上我,不如小爷就做一次好人成全那傻丫头,让她天高任鸟飞去吧。”

    “她那只小家雀谁愿意要谁要,反正小爷是不稀罕。”

    说着话孟琅捏了捏怀中女子的脸蛋说:“那木头哪有你们惹人疼啊,快让小爷亲两口。”

    顿时惹得一众女子笑道花枝烂颤。

    这一晚孟琅本该过得很快活,但是奇怪的是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孟琅却没有留下一个姑娘陪他。

    月华如水,孟琅倚在窗前,将一壶酒胡乱地向嘴里倒去。

    酒液浸湿了他的袍子,他却仿佛仍然不绝。

    淋在头上脸上的酒液顺着脸颊流进嘴中,本该是辛辣的,可是不知为何此刻流进嘴中的酒却是那样的苦涩,带着淡淡的咸味。

    “萧萧,对不起,忘了孟琅吧,就让那个孟琅依然停留在你所厌恶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吧……”

    “愿……愿你余生每一天都碧空如洗……”




第92章 穆旗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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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天之后,绘着“穆”字的马车终于行进了昊京城的城门。

    随之回来还有两万几乎“破碎不堪”的禁卫军。

    破碎的不单单是他们袍泽的身体,还有他们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灵魂。

    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这片极乐净土,回到这片太平盛世。

    醉花涧的男女笑闹声依然令人心生涟漪,隔壁酒楼的酒菜香气依然乱人六感。

    似乎这一切都是假的,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

    这太平从何而来,又为谁而兴呢。

    但不管怎样,这一切的一切都与那些死在东北边境的禁卫军将士们无关了。

    都与那二十万镇北军无关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两万禁卫军走的时候盔明甲亮,归的时候却如狼狈不堪。

    虽然是终于归了故里,回了家乡,却又偏偏如那丧家之犬一般。

    老兵们忍不住摇头叹息,新兵们则忍不住泪流满面。

    穆萧萧回到穆府还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知道了那条已经传遍整个昊京城的大新闻。

    孟琅真的把她休了,而且是当着全昊京城人的面休了她穆萧萧,断绝了穆家与孟家的一切关系。

    而这一次穆威归来,与往年每一次出征而归都不一样。

    在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前来道喜,更没有哪一个人请穆威前去赴宴。

    就连穆府里的丫鬟下人都一个个愁眉苦脸,似乎所有人都知道。

    穆家完了。

    穆威与穆萧萧是傍晚才回到的昊京城。

    房间中的一切都和走的时候一样,甚至连床头摆着的那卷医书都还没动地方。

    穆萧萧心生感概:“也许以后这里便不属于自己了吧。”

    她不知道她父亲被贬官之后是否还能在寸土寸金的昊京城拥有如此大的一间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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