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庶子之陪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月青
苍朝本就盛行男风,尤其是这般大的男童,最是达官贵人的心头好,在场的百官中,某些人的馋涎,或仅是远观,或带着猥亵之态,不可一一而足。楚嫣与兄长跪坐于第二排,不是最为显眼,可这阵势,也足以让他散发本能屏蔽麻木掉自己的感官系统,只是本分、还有些呆愣地杵在那,想着楚弥兄长告诉他,只要再坚持、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回家了。
楚嫣前面跪着的是个□□岁的小男孩,长得很敦实,楚嫣觉得自己掩映在他的身影后面,很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不会被发现,不会成为众人的焦点而感到无措。不过世事总不能按照楚嫣怯懦的愿望发展,小胖墩姓冯名实,却是冯太后兄长盖其侯的嫡孙。盖其侯早已过逝,如今盖其侯乃是冯太后侄子、冯实父亲冯亚,而冯夫人正是冯亚之妹。
所以楚嫣的蓦然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开阔了,变亮了,空荡荡的气流没有阻隔地袭来。楚嫣禁不住抬起自己的小脑瓜,不过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只是看到一片片明晃晃的颜色而已,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仿佛突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然后那视线又迅速掩了下去。
楚嫣迅速把自己的小脑瓜埋下去,只有那厚实的地板才能缓冲一下那被刺激的心跳。然后只听得宦侍的声音传来,景王子选了楚嫣作他的陪读,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景王子母亲邓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又迅速地掩下去。厉王子带着些嘲讽的神情看着景王子,不过迅速又不屑地放下什么心思。
毕竟景王子只是他最不起眼的庶兄而已,在他看来,也只比那侍女生下的闵王子强那么一点。这样的庶兄选了一个四岁的庶子作陪读,只不过是一个不屑放在眼里的人所作的愚昧的举动而已,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
在场的许多人都不会像厉王子那般张狂,不过大概想法也差不离多少。楚越曾祖的叛逃,那历史诛笔还笔墨犹新,而作为先朝后裔,楚越还是军中的实权人物,怎么看也是帝王忌惮的人物。如今景王子却挑选了楚越一个四岁的庶子作陪读,浪了这么一次为自己笼络人脉的大好机会,百官莫不只叹景王子的随心所欲。想不到历来最不起眼的景王子第一次惹人注意却是以这种令人讥哂的方式。
不过沉浮的朝海中最不缺乏的就是人,虽然目前这些人也不太清楚景王子的意图,但他们可没遗漏轩帝眼中那几丝带着兴味的眼神。若说一个不起眼的王子还不太能引起他们的重视,但是一个强势而又捉摸不透的帝王的一举一动,可都不会被他们放过。他们的眼睛就像带着放大镜的自动探测器,他们会激动地调动他们全身的感官,让自己变成雷达,只为捕捉帝王的一个信号。
这是一个搜集与织网的过程,帝王会把自己当作狩猎者,臣子最聪明的做法也只不过是把自己试图当作一个稍微聪明一点的猎物;如果不小心越位,等待的只是规则的惩罚而已。
楚嫣的父亲楚越也是其中捕捉到轩帝信号的人之一,不过面上却未显出多一点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与有荣焉还是不以为意,或者这出乎意料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至少众人是看不出楚越是多在乎这个儿子。
楚嫣还在惊诧呆愣之中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楚翼却直接带上了些艳羡的神情,楚澹则是带着些不屑掩饰的嫉恨,而楚弥的神情却有些莫名,就像未来不知是福是祸一般那样莫名。
楚嫣被宦侍牵引到被选出的那群小孩中,那最为稚小的身影在其中莫名地有些显眼,那整个人的感觉也有些格格不入。也许是身边的王孙贵胄个个莫不是家中的嫡子嫡孙,在家中被含若珠宝,张扬跋扈惯了,再怎么拘束,也掩盖不了身上那股子放肆的味道。而楚嫣却像是一只怯懦畏缩的小鸡一般,落入了一群开屏斗艳的孔雀之中,虽然那些孔雀还很小,虽然这只小鸡胖乎乎的,带着湿润的黑色的眼神。
却说景王子自然不会因为一见钟情就选择了四岁的楚嫣作自己的陪读,然后开始温馨而又曲折的养成之路。即使他已经12岁了,也还未情窦初开呢,而且对着一个4岁小孩一见钟情,这蒙太奇的节奏是不太现实的。因而,景王子选择楚嫣只是另有缘由而已。
大殿之内不管王侯子孙还是世家大臣,像楚越这般嫡子庶子全在列的还真仅此一例,而楚越也并非最为权贵的家族,前面还有一排你,因而轩帝的用意本就耐人寻味。景王子选择楚嫣实际上是舍内而求外,一来可以减小其他兄弟尤其是太子的戒心,二来则可以婉转地向皇父示好,甚至在皇父与楚越之间达到一个互相确认安全感的微妙的平衡。几位王子若皆不愿选择楚越的儿子,那么轩帝此举无疑是向楚越下不来台,而且选择的只是年纪最小的庶子,又不会真正引起皇父的芥蒂。
若是楚嫣可堪大用,小小年纪就在自己手中养成,那忠诚度自又是不一般,作为庶子家族的束缚力相对较小,到时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助力也不可小觑。若是不堪大用,废子一颗,也不会惹来太多不满。
除了景王子的例外,其他王子差不多都选择了自己母族中的子嗣或与母族交好家族中的子嗣,这样的结果也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不过,景王子的举动已给在场凑热闹的人带来足够的趣味,也不妄此次的兴师动众。众人很快就散去,只剩下几位王子与陪读,在轩帝寥寥敷衍地表示几句话后,便奔赴辟雍学堂,熟悉环境,拜见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辟雍学堂
苍玄宫坐西朝东,辟雍学堂位于苍玄宫正南侧,从苍玄宫南侧门可以直接通往辟雍学堂。辟雍学堂呈圆璧环状,中间为露天的圆形院落,院落中心又是以黑白石子铺就的太极两仪图,太极边缘连着青石直径呈五芒之势分别通往藏书阁、讲经堂、琢磨院、琴棋轩、清心楼。
除讲经堂与琢磨院为开敞的大殿之外,其他院堂之内又分作一些较小而又别致的院室。而在辟雍学堂外侧,围着一条十来米宽的河流,河流两侧,茂林翠竹,松兰梅菊,杂落其中。
太子衔首,众人浩浩汤汤奔赴辟雍而来。却说学堂之内,一般都着那一色的白衣,只不过王子的白衣之上绣着银蟒暗纹。这日新选的陪读都初到辟雍学堂,也算只是熟悉一下环境。
楚嫣是其中最小的小孩,蒙学都还未入,只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几笔,念过几句诗赋。跟在景王子的身边,只觉得走得十分吃力。别人都迈着悠闲的步子就好,他得小碎步慢跑才能勉强跟上众人的节奏。实际上,楚嫣连景王子长什么样都还没看得太清楚,只觉得景王子也长得很好看,但是楚嫣身高连景王子的大腿都没超过,从忐忑到辛苦地奔走,哪能真正看清楚景王子的样貌。
蓦然楚嫣只觉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自己,晃悠悠的身子终于平稳住,轻松了许多,不禁抬起头。只见牵着自己的人正是景王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也不看楚嫣一下,目视前方,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径直走着。楚嫣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手心里的温度才是没有骗人的。
五芒直径呈射线状一直连接到苍玄宫南门,一行人穿过树影掩映的石径,过桥,进入的正是讲经堂。一路行来,对于四岁的小孩来说还是比较辛苦的脚程,但是被牵着也再没那么辛苦,而且途径风景殊异,不管是苍玄宫内的华丽富贵,还是辟雍学堂的大气清致,都让楚嫣很是新奇。
楚嫣想自己的那个不大的院落,只有一棵老槐树,还有随春风而生随冬雪而枯萎的野草,那个院子也只是很普通的廊檐,连叠层都没有,哪来这么多的曲折往复。即使是楚嫣曾经去过的集市,街上两边的屋子,路上的树,完全不会有这里一砖一瓦的雕琢,一草一石的打理。这里人间富贵修剪的极致已经把楚嫣小小的心脏震得有些木了,眼珠子都忍不住想要脱出来。
讲经堂内夫子早已侯在那,夫子姓李,留着一缕白髯,微眯着眼,看着很是和蔼。有小孩交头接耳,说那先生在轩帝还是太子时就是太子太傅呢,如今照这模样,必定会成为两代帝师。楚嫣一听到两代帝师,还是那个高高坐在龙塌之上的轩帝的老师,顿时小小的心中溢满了对白胡子老头的崇敬之情。
除了李夫子,还有一位年轻些的近三十的周夫子。周夫子也算得上是李老头的助手,一般负责教小一点的孩子像湛王子、楚嫣这般大的,或是启蒙之学,或是简单一些的讲课,有时候在李老头不在的时候也要给李老头代课。楚嫣张着两只耳朵,听到周先生貌似还会教授琴课。
周先生生得白净纤细,很是温柔的模样,楚嫣初见就满心的好感,周先生还会弹琴,小时候母亲也会抱着自己坐在槐树下抚琴,不由得又有些亲切。虽然那时楚嫣还不知道,实际上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弹琴,弹琴根本算不上相似。
众人拜过先生,行过束脩之礼,领了学衫,便全散去,到第二日才正式入学。到苍玄宫南门侧里的一条小巷弄,停满了长达百米之多的马车,多数车篷涂以亮漆,很是奢华,其中也有少许颜色深沉,很是低调。
一般名门公子身边至少都跟着一个小厮,到了南门就各自散去,可是楚嫣偏偏又是其中最小,而身边连个小厮也没跟着的,景王子便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小厮护着楚嫣寻自家的马车,临了让他交待楚家派个能照料这小孩的小厮。
却说楚嫣每日卯时初起床,吃完早饭拾完毕坐着马车,绕着苍玄宫的外围,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辟雍学堂。自景王子派小厮特别吩咐一声,楚越便给楚嫣安排了一个小厮,上次只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而疏忽。楚越见楚嫣年纪太小,一个人留在京城没有照应,便把楚弥也留了下来。楚澹与楚翼随着父亲又以行军般的节奏回到云中城,不久楚越便又奔赴雁门驻守。
在父亲离开京城的那日,楚嫣才终于明白自己好像被留了下来,虽然还有兄长,可是他小小的心被这个完全突来的意外折腾得惊悚了。即使他那个院落不大也不豪华,可是就那么突然离开,离开那棵老槐树和自己熟悉的院落,他因自我保护而麻木的神经终于有些松动了。他很无助。
于是他好不容易勇敢了一次。那天清晨,阳光很好,父亲拉好了马缰,在准备跨上马的那一刻,楚嫣拉住了他衣衫的衣摆,怯懦地请求:“爹爹,你可以帮我把老阿姆也送过来吗?”
好吧,实际上楚嫣也算聪明了一把,他知道他是必须得留在京城了,而且他就还学会了撒娇。楚越冷硬的轮廓禁不住有些松动,眉峰微微抽搐了一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不过楚越那些崩坏的表情楚嫣自然是看不到了。
就这样,楚嫣、楚弥,还有老阿姆,还有平川侯府里的老管家和小厮,平静地生活在了一起。楚嫣想,虽然他离开了他的院落和他的槐树,可是他多了兄长,老阿姆也还在,这样也可以接受了。以后还会回去看望他的老槐树,那么貌似一切仿佛更好了些,因为,学堂里,他很喜欢周夫子,景王子也很好,湛王子也没有很讨厌。楚嫣又屏蔽了一些他不有些讨厌的东西。
楚嫣卯时末到学堂,学一个时辰的字,别的小孩则是温习前一日的功课,巳时,再听李夫子讲一个时辰的书。到下午骑射课程时,楚嫣与湛王子年纪还小便跟着周夫子,多是学些启蒙的东西。
楚嫣最喜欢下午跟着周夫子的时间。三人会呆在清心楼的二层窗边,一张长一米余宽半米余的黑色大案几,楚嫣与湛王子相对而坐,夫子则靠着窗盘腿而坐。学堂里一色的都是白色学衫,散落在学堂里,很是悦目。周夫子也自着一身白色夫子长衫,一顶四角夫子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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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身的衣服穿在李夫子的身上,很是慈蔼,还带着一些逗笑的滑稽。但穿在周夫子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风流好看。周夫子多教两人学字、习字,由字讲些简单的书经道理和故事。楚嫣觉得夫子很温柔,字也写得好看,很喜欢夫子捉住他的小手一笔一笔的写字。
湛王子虽然有些高傲,不大爱理他,但也不会像厉王子那般会捉弄他。有一次清晨习字时,厉王子将一只蜘蛛放在他的衣服上,他被吓得都不敢动弹一下。虽然景王子给他掸掉了蜘蛛,可他再也不想坐到那个挨着厉王子的座位,硬是贴着景王子占了他三分之一的蒲团。
他知道景王子不会拒绝的。这是小孩子的一种直觉,虽然如果他年龄再大一些,便不敢再作出这样的判断。也许年纪越大,总会有些自以为是的聪明,遮住那敏感的心。
楚嫣与景王子挤在一块,李夫子也当没看到似的,李夫子都不介意了,更不会有人在意。本来在众人看来,四岁的楚嫣作陪读就是一件当不得真的事情,那么小,能陪读什么呢,大家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奶娃娃看而已。那些十多岁的少年,已经把自己当作大人般了,在他们看来,楚嫣不适宜他们的游戏与规则,自然也不用守那些规矩。
而厉王子纯粹是跋扈惯了,心血来潮,爱捉弄谁就捉弄谁。也许是他也存在一种直觉,他最看不过去的却是最不引人注意的景王子,老想着怎么欺负他。可景王子12,他11,而且景王子行事更沉稳,总也没让厉王子占着什么便宜,让他心中总是憋着一股子火。自然,能捉弄他身边的楚嫣,也算稍解他的郁气。
景王子虽然最初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考虑选了楚嫣作陪读,但心里也对楚嫣不是很以为然,一个四岁的庶子而已,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引以为然的资本,没有嫡子身份、没有才学计谋、没有富贵官衔,在他被教导的游戏规则中可以当作筹码的任何资本都乏乏可陈。只是有一个军功封侯的父亲而已,可是这个早已在成为陪读时当作敲门砖而丧失了任何可以计算的价值。
但也许恰恰这样,没有任何筹码,年幼得不足以带任何利益的企图,那么软弱但又全力地依赖,让景王子觉得很是新奇。景王子只有两个姐姐,并无兄弟,景王子觉得平常百姓家,有一个弟弟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落水
这日,长安城下起了细雨,暑气渐消,天气也逐渐转凉。楚嫣像往日一样早早到了讲经堂,虽然每天早起,对于小孩总是这么也睡不够的感觉。景王子与肃王子每日到得最早,肃王子是邓小夫人的小儿子,10岁左右,而邓小夫人是景王子母亲邓夫人的妹妹。
楚嫣虽然年纪小,住在宫外也不是很方便,但每日老阿姆都会又早又准时地把楚嫣拎起来,就是担心他迟到要受委屈。一般楚嫣到的时间也算早,也就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景、肃二人隔了两三张桌子,两人端正地坐在桌前温习功课,一派肃穆的样子。
除此之外,讲经堂内便也只剩下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苏仪。苏仪是幽王子的陪读,性格有些不羁,不是很爱读书,但骑射课程十分好,其父卫尉苏启曾是程将军的部下,而程将军是幽王子的外祖。苏仪看那些书卷便觉得发昏,可每日又到得特别早,楚嫣几乎每次到的时候这三人早已像三枚楔子钉在那幅早已习惯的印象之中。
楚嫣踱到景王子的案边,把自己的小包袱塞到案下的一角,便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在蒲团上坐好。楚嫣还未褪掉婴儿肥,整个都有些胖乎乎,这番动作便一点也没有其他人那般的流畅好看,总显得有几分好笑。景王子离得近,每见他这副憨态便总忍不住将笔墨纸砚给他归置好,让他安静地习字。这番拾完,其他人便也陆陆续续到齐了。楚嫣习字总是很认真的,后来到的人都不再怎么注意,等到李老夫子上课那会才停下来。
整个讲经堂也就二十人左右,除了太子与最小的湛王子有两个陪读,其他王子都只有一个陪读。自从楚嫣坐到景王子身边,厉王子也不再随意折腾楚嫣,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李夫子这日给诸王子讲授用人之道,大篇的讲经过后,除了少数性情沉稳的,多数都已有些昏昏欲睡。李夫子捻了捻自己长须,慢悠悠地提了个问题,“劳苦功高、颇为能干的大臣贪利犯科,该如何处置才好?”
坐中有的露出一些不屑,有的挠腮认真思索起来,小半时辰后,李夫子抬眼望了望太子,示意太子先发表见解。太子见意,起身理了理衣袖,对李夫子恭敬执礼后说道,“礼记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故而有八辟之制,议能议勤。贪利犯科之事,若触及刑律,必当有罚,但念及其功劳辛苦,有所减,方能彰显帝王仁德,归服人心,为己所用。”
李夫子微微点头示意,便转头示意其他人,厉王子见状有些不以为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上至下,莫不是整个人情社会,互相往来利益也只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谁不贪财求利呢,为这个就将那能干的官吏处置了,整个苍玄朝的官吏怕也剩不了几个干净的吧。”
“可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总不能因为犯事的人都多就视而不见了吧?”鲁王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法不责众,即使有些事情不是对的,但做的人多了便也莫可奈何,以罚止行,不可得也不可取。”幽王子看着鲁王子柔柔说道,鲁王子平素也最喜爱这位兄长,便也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李夫子蓦然点名景王子,“五殿下皱着眉,不知是否有不同看法?”
景王子肃穆执礼道,“夫子所言贪利犯科,可作两种解法,一是贪利与犯科,分别该何所为,幽兄长与六皇弟所言应指贪利;二是贪利而犯科,这该是太子所言之处。学生认为,贪利而犯科,应依律处以刑罚。赏罚分明,方可昭显帝王明理之道。功则赏,罪则罚,天理昭昭,皆在人心;犯科念其劳苦,立功虑其罪愆,岂不昏然?最终恐寒天下人心矣。”
楚嫣坐在蒲团上,抬头只见景王子娓娓道来,那语气说辞很是英气,虽然不太明白,但却觉得那便是对的。心中不生出许多情绪来,只觉得要把小小的心脏都胀满了,有激动,有羡慕佩服,更多的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子的景王子真好看。
太子听得,这岂不是暗指自己所言“昏然”,顿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但又不好发作,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面上不显。太子本即是厉王子的同胞弟兄,平日厉王子就觉得自己哥哥比这讲经堂中的任何人都厉害,而太子惯常也对厉王子宠得很。在他眼里,这景王子一贱妃所出,居然敢诽谤他的哥哥,顿时也气得不行,一双眼睛圆瞪瞪地就瞪着景王子,那面皮一会青一会红。
李夫子见那厉王子颜色不好,便迅速掩过话题,对各种说辞也不予置评。
等到下学后,楚嫣与周夫子告别,便到苍玄宫南门侧里的巷弄寻自家的马车。楚嫣所乘的马车很是简朴,没有华丽的涂漆也不大,平日在那一长串的或厚重或奢华的马车中很是好找,这日却不像往日,楚嫣寻了来来往往两个来回也没看到。楚嫣想着是不是还要往里一些,走了一会,只见一个小公公从斜里传出来,看见楚嫣眼神还闪了闪,微微向楚嫣唱了一个礼,便尖细着嗓子问道,“这位小公子,你莫不是在寻你家的马车好回家啊?”
楚嫣见这小公公一身的服饰也是经常见到的,不作他想,而且有人送上门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便很高兴的点了点头,稚嫩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我家的马车停在哪了吗?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小公公赶紧道,“我就是来带小公子去那处的,你跟着我走就好了。”说着转了身,“来,我牵着你的手。”
楚嫣听话地把自己小手递了过去,随着小公公穿过斜刺里的那道门,便走入了一个像花园的地方。周围开着许多姹紫嫣红,两人走在其中蜿蜒曲折的石径上。虽然楚嫣不识路,可是也觉得这好像是一个很大很漂亮的院子,觉得马车应该停在外面而不是花园里面,便问道,“我家的马车会停在这里吗?”
“小公子家马车不是停在这里,我们只是穿过这个花园然后出去就能到马车那了,这么走要近许多。”
楚嫣听着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又很乖巧地跟着小公公走。可是他不知道这花园可是苍玄宫的一部分,大得很,要说穿过去挑近路,只能用来骗这种还不记路不熟悉的三四岁小孩而已。
走得小半时辰,楚嫣觉得很累,可又不好意思向小公公提出来,便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想着如果等自己数到一百,还没到的话肯定要坐下来休息会。还未数到五十的时候,绕过一小片丛竹畸石,便见到一个幽深的不小的湖。四周满是茂竹,湖水掩映其中,若非近到眼前,完全看不出来,水绿幽幽的清澈,似是一潭活水。
楚嫣疑惑地抬头望着小公公,只听小公公说道,“小公子,过这片湖出去你家马车便停在那了,我先去找艘船,我们好划船过去。”楚嫣长这么大还未坐过船,只觉十分兴奋,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公公离开后,楚嫣便一个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等着。楚嫣看着湖的对面,好像那竹子更高更茂密,后面再是什么,根本看不清,这边的竹子倒要矮上快一半。偶尔有几只白色的鸟掠过湖面,盘旋在竹林之上,羽尾划过空气,随着那一圈又一圈快速的盘旋,仿佛都能让人感受到空气的震颤。
竹林顶端的竹叶微微的颤动着,这一圈竹林围着的天空,很高很蓝,倒映在湖中,就像独自被隔离出的一个世界一般。楚嫣望着那天,觉得脖子都有点发僵,等得有些发慌,小胖手无聊地扯着石头边的青草。一小把一小把,扯断了扔在那湖面上,乐此不彼。
很快便日暮西斜,楚嫣等了许久,也不见那把自己扔在这的小公公的身影,不禁有些生疑又有些慌了起来,打定主意怎么着也要先离开这。才刚起身,便见到对面竹丛中仿佛透出周夫子的影子,那一身白衣掩映在那片翠绿中,飘飘渺渺,楚嫣一时很是惊喜又有些着急。
还未及出声,周夫子的身影便很快就要看不见,或是坐的久了身上有些发麻没有站稳,或是心慌之下竟一时想着向夫子奔过去,结果“扑咚”一声便掉进了水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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