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袖侧
听到床帐掀起的动静,站在窗边的冲禹转身看过来。赤足站在地毯上的杨五已经不是那个黑不溜秋,又干又瘦的小女娃了。她长发乌黑如瀑,容貌明丽,胸脯丰盈,腰肢纤细。
冲禹忍不住皱起眉头,道:“怎地还是这般黑?”
黑吗?杨五抬起手臂。衣袖滑落,露出蜜色的肌肤。身体变大了,原本皮肤里的黑色素的量却没有变,被稀释成蜜一般的颜色,以杨五的审美来看,其实是十分健康美丽的肤色。显然这种健康的美,冲禹这位真人欣赏不来。
“我怎么,变成,这样?”杨五开口道。她的身体,骨骼血肉还隐隐发痛,说起话来略感滞涩。“那是什么,丹药?”
冲禹沉默了一下,道:“迎风丹。”
“取‘迎风就长’之意。用来催熟年幼灵兽,以便宰杀入药或炼丹的。我给你配的这颗,将你催熟八年,你现在的身体,骨龄十六岁了。”
十六,女孩子已经来了初潮,身体成熟到可以孕育生命。所以凡人女子,十五及笄,十六便可许嫁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杨五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昏迷之前冲禹所说的那些话浮现在脑海里。引毒,合体,阴阳交合……杨五不用多问,作为成年女性,她已经基本明白了。
她抬眼看向冲禹,冲禹也正看着她。她的眼睛幽邃沉静,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女孩。这样也好,正好能骗过师弟。冲禹眉头微蹙,又释怀。他伸出手,屈指一弹,杨五身边厚重的螺钿圆桌“轰”的一声炸裂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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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自动随机防盗章, 72小时自动解除。 “那个有什么用处?”
“开启了,别人就不能窥探你屋中情形, 也不能随意进入你的院子了。”
杨五就想起刚才苏蓉不请自入站在竹舍台阶上的情形,忽而又醒觉,问:“没有禁制,别人能知道我屋里的情况?”
“修炼之人, 可以用神识察看远处情况。譬如我们炼阳峰, 整座山峰都在道君神识范围之内。不过道君当然不会那么无聊窥探我们了。”徐寿笑道。“基本无事了, 那我先回去了。道君让你吃辟谷丹,想来是想让你排排体内烟火浊气。那我晚上就不叫你吃饭了。”
杨五无语:“以后我都没饭吃了吗?”
“应该不至于。”徐寿安慰道,“只是你从前所食,都是凡人食物, 并不蕴含灵气, 除去身体吸收的,余下全是杂质。故而你体内浊物堆积,烟火气太重。道君久不进食,乍遇到自然觉得不舒服。你且听道君的, 排排浊物。以后只吃宗门的饭菜,这里所食,皆是灵稻灵谷。便是肉, 也是灵兽之肉。杂质甚少,长久食用, 亦不会有那么重的烟火浊气。”
临走, 看杨五手里还捏着那块灵石, 又想起来嘱咐她:“把灵石收好了。”
“别看今天领了一大堆东西,就那点子灵茶还稍稍贵一点。其他的其实全是凡品,全加起来,还花不到两块下品灵石。”
“所以这个……”杨五挑眉,“其实是货币?”
“正是。以后你便知道,修士之间,灵石才是硬通货。买卖物品,都是花销灵石。”
“那金银呢?”
“金银只是俗物,在俗世才有价值,在这里,玉石贵重,金银鄙贱。”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到乡间收徒的修士一出手就是一包金银。冲禹扔给她爹娘一匣子黄金,眼睛眨都不眨的。原来,金银鄙贱啊……
目送徐寿离去,杨五手指轻扣腰间亮闪闪的金牌……
回到屋中,她先脱了衣裙,换上一套灰色短打,利利落落的。挽起袖子,折腾了一个下午,铺床叠被,安放物品。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竹舍,就满满当当的,有了人气。
等到收拾停当,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中午的饭菜虽然味道一般,但也是饭菜啊。杨五取出玉瓶,倒出一颗辟谷丹,叹口气,认命的放进嘴里。倒也神奇,随着丹丸在口中融化,饥饿感真的消失了。她又打开另外一只玉瓶,苏蓉说道君交待,让她一日两颗,连服三日。熟悉的冰凉梅香充塞竹舍,闻到这个香气,杨五呆了一下。她捏起那灵丹闻了闻,又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隐约可见的花纹……
是的没错!排浊通便的冰梅津露丹!昨天只吃了一颗,就腹泻了半宿的排毒良药!
一日两颗,连服三日……
被嫌弃到这种程度啊。杨五无语。
冲昕道君对她狠,她自己可不能这样对待自己。黑窑小炉煮了壶灵茶,她将一颗冰梅津露丹放进口中……片刻后,她便开始跑净房。这天,折腾了一晚上。等到消停下来,她灌下了一壶灵茶。走出竹舍。
皎洁明月高悬碧空。
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漆黑。月华之下只能看到草木幢幢的影子,远处的屋檐像是黑色的版画。侧耳,静谧中又有微风穿林,流水潺潺,螽斯蛩虫交错低鸣。真是静。恍惚生出整座山峰属于她一人的错觉。及至回头往山上看去,高高的某处亮如明珠,那一份静谧中的错觉便细碎如沙,随风散去了。
徐寿说,他和苏蓉都住在道君洞府东侧向北拐上去的一排房子里。那里是给执役居住的役舍。听名称也知道条件肯定不能跟杨五的竹舍比,她住的其实是峰主亲传弟子的房舍。杨五原不知冲昕为何让她住在这里,待听到那“一日两粒,连服三日”的嘱咐之后,已经明白了过来。望着高处煌煌明光,她淡淡笑笑,转身回屋。拉上薄薄丝被,枕着柔软绵枕,放下细罗纱帐。心里感谢着徐寿这位侯府公子的细心,她安心的躺下。
前程未知,既有三天自在,便自在一天是一天吧。
于晨光中醒来时,竟有片刻不知自己身在哪里,及至渐渐清醒,才揉揉眼睛,伸个懒腰,起身下床。摸摸肚皮,也是神奇,竟真的一丝饥饿感也无。拧开刻着符文的铜管,温热的水流扑在脸上,牙具牙粉,面脂香膏,托侯府公子的福,一应俱全。
走出竹舍时,已经一身清爽。灰色的短打扎紧腰带,巴掌大的乾坤袋系紧在腰间,一头鸦青长发在后脑扎成马尾,再紧紧实实的编起来,用发绳扎紧。深吸口清晨带着露水味道的空气,杨五三两步走下台阶,拉开篱笆门,跑起来。
她昨日已经问过徐寿,炼阳峰上除了了冲昕的洞府不得随意出入外,没有不可去的地方。山上易迷路,她没有乱跑,只是循着屋舍与屋舍之间的小路跑动。半山二十一座院落,除了她入住的竹舍,皆无人居住。这些房舍不知是何时建造,但非常结实,便是她那间竹舍,也没有腐烂损坏之处。只是那些院落都和她的院子一样,无人打理,野草自在生长,看起来有些荒凉。
这些房舍隔得颇远,徐寿还说过院落中都有禁制,防着别人不请自入。看起来这些修炼之人比较注重个人空间。
待把这一片屋舍位置都踩过一遍,日头已经高了。杨五跑回自己屋里,拧开铜管将浴盆放满水,脱去汗湿的衣裳,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将头发擦得半干,自乾坤袋里取出昨日领来的藤椅摆在敞轩里,半倚半靠的,发现自己竟无事可做。等到头发在暖暖的风中被吹干了,她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到睡足了自然醒来,看看太阳的位置,竟像已经到了下晌。放下腿来,伸个懒腰,再一转头,和一双红红的眼睛正正对上。那东西眼睛红红,耳朵长长,将她小院地里疯长的一种植物刨得露出了下面肥壮根块,正是一只半人高的雪白兔子。
一人一兔对视了片刻,杨五套上鞋子,站起身来。她一动,兔子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蹿,有力的后腿一蹬,噌的就跳过了矮矮的竹篱,消失在山石草木间。
杨五:“……”
看看地里未完成的偷窃,再看看另外几个已经渐渐被风吹平了的浅坑……显然这兔子来此刨食也不是第一回了。大概就是因为院子里没有开启禁制的缘故吧,苏蓉也好,兔子也好,她这小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一天,她既没有见到苏蓉,也没有见到徐寿,一个人悠哉的过了一天。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她已经对半山这一片房舍区非常熟悉了。跑步的路上,还看见了之前见过的那种兔子,大约是一窝,有大有小,站在一棵大树冒出地面的粗壮根须上,排成队呆呆望她。呆萌的模样引得她发笑,吓跑了那一家兔子。这里的小兽还不止兔子,单是这三天晨跑,已经见到了好几种不同的动物。
在杨五看来,这些小兽现在遇到她,实在是幸运的。她现在过着能吃饱喝足的日子,见到它们,只觉得可爱。倒退两个月,见到它们,她必要毫不犹豫的举起柴刀,将它们变成盘中餐的。
熟悉了周围环境,她今日提高了体能拉练的强度,速度比前两天快得多。回到竹舍的时候还早,晨光微凉又温暖。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看到窗外已经大亮,她揉揉脖子,撑着浴桶边缘站起身来。才要迈腿,突然一凛,倏地转头看去!
背后空空,只有搁置浴巾的木架。净房里落针可闻。
错觉吗?那一瞬好像背后有人在看着她……杨五蹙起眉头。
冲昕收回放出的神识,面无表情的吩咐苏蓉:“让她准备一下,今晚到我这里来。”
苏蓉垂手应是,退了下去。留下道君一人。
冲昕盘拢双膝,双手捏诀,准备入静。惊鸿一瞥的少女赤/裸的背影浮现在脑海……他其实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那天他就没留心看她,只记得五官尚可,黑不溜秋,一身烟火浊气。
黑……不溜秋吗?不由得想起适才看到的一身蜜色肌肤……好像没他印象中那么黑,其实不难看。
他并非存心偷窥。谁知道有人会清晨就洗澡,什么习惯。不过,爱干净……不是坏事。炼阳峰主道心坚定,驱散了脑中画面,听息自观,很快便入了静。
杨五头发还没干,苏蓉就在门外唤她:“杨姬!杨姬!”
杨五开了门。
苏蓉拉着脸:“道君命你准备一下,今晚到他那里去。”
三天的轻松结束了,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杨五顿了顿,道:“知道了。大概什么时间?”
苏蓉板着后娘脸:“大约戌时稍过,我会来叫你。”
杨五点头:“好。”
言已尽,苏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上下打量了杨五几眼,咕哝道:“总算没那么臭了。”
杨五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明明是个凡女而已,不知道为何,那目光就让苏蓉莫名的有了压力。这种感觉有点像在道君跟前的时候,可道君那是金丹修士自然而然产生的威压。这个凡女怎么回事?
苏蓉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作气场。那是一个人的出身、修养、阅历、身份、地位综合凝成的一种气势。面对杨五平静的眼神,她莫名的就气虚了,期期艾艾的道:“我是说……你身上的烟火浊气,排得差不多了……感觉好多了。”
杨五“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苏蓉气结。
夜幕垂落,星辰闪烁。
杨五煮了一壶灵茶。从勤务司领回的灵茶比起冲禹船上的差得远了,却还是她领回的东西中最贵重的。刚刚饮尽一杯茶,苏蓉就在院中唤她:“杨姬,杨姬。时辰到了。”
杨五垂下眼眸。
放下粉彩茶盏,吹熄了蜡烛,她起身开了门。苏蓉提着一盏琉璃晶灯,站在阶下:“走吧,道君在等呢。”
杨五带上了门,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上山,苏蓉间或回头望她一眼,咕哝:“这么黑……委屈道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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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了?”冲禹莫名。
杨五抿嘴笑笑,指指自己的脸颊:“这里。”
冲禹用手一摸,抹了一指头黑,原来是沾上墨了。自己也失笑, 念了个清净诀,墨色便消失了。真是方便。
杨五笑道:“真人在写字?”
“计算个丹方。”冲禹道, “有个生僻的方子,不太熟,得重新计算。”
听到涉及这种专业知识又或者是职业机密,杨五就识趣的不追问了,只好奇道:“真人,你平时还洗澡吗?”
冲禹无语道:“自然要洗。”
“可一念咒,不就干净了?”
“那只是清净诀, 只能除去外沾的污秽。即便不沾尘埃, 人的身体自己也有杂物废物自体表排出。修炼之人身体内杂质少, 可终究还是有。”
“净房里还有马桶……”杨五一双大眼眨啊眨,看着冲禹。
“我不用。”冲禹脸颊抽了抽, “我辟谷多年, 早没有五谷轮回之扰。但是门里的年轻弟子还需要。他们尚不能辟谷, 还需每日轮回。除非舍得口腹之欲, 只服用辟谷丹。”
“那就不用吃饭了是吗?”
“正是。”
“那要是遇到灾年,有辟谷丹, 可以救活许多生命。”
不过闲聊而已, 话题却突然扯到这里, 冲禹不由微讶,看了她一眼。换下了破破烂烂的旧衣,杨五没有穿那些繁琐的长裙,只挑了身浅青色的童子采衣。浅淡的颜色有效的淡化了皮肤黝黑的印象,整个人看上去顺眼不少。
冲禹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才发现她五官其实生得不错,只是因为实在太黑太瘦了,才让人第一眼就觉得丑,不愿去细看。
“怎的突然想到这个?”他问。
杨五沉默了一下,道:“我们那里有妖物作祟,连着旱了两年,村里好多个才出生的孩子都没能养活。我大姐也是去年给卖掉了……”
原来如此,冲禹颔首,问:“那妖物后来如何?”
“有仙长扑灭了。旱情就解了。”
“有妖物作祟,我等倒可以干预。但若纯是自然造化之力,我等修道之人,是不会干预的。”
“为何?”
“修道修道,自然要顺应天道,怎可逆天而行。”冲禹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人类探索知识,发展技术,不就是为了逆天吗?这是价值理念的不同,杨五也不争辩,只道:“懂了。”
懂了?真的懂了吗?不过是个孩子呢。若真是懂了,有这份聪慧,却不能修炼,真是……可惜了。
一转念,才想起来自己下楼来是为着什么,冲禹不由扶额。“叫你闲扯得,竟忘了为甚唤你。来,伸出手来……”
杨五听话的伸出手,风刃擦过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颤巍巍的。冲禹取出个小瓶,那滴血珠子飘飘忽忽的就飞进了瓶中。
“真人这是要做什么?”她不动声色的问。
“计算丹方。”冲禹只留下一句,就匆匆上楼。在他身形消失之前,杨五赶着问了一句:“真人,可以去屋子外面吗?”
“可。”冲禹的声音自楼上飘下来,“别跳船就行~”
杨五莞尔。
推开门,外面一片白蒙蒙,船正自一片云中穿过。很快,脱出云汽中,便阳光刺目。在这样的高空中,甲板上温度和房中一般,也只有小小的微风吹拂。侧耳便能听到的高空中的气流呼啸,一丝也吹不到甲板上。
杨五扒着船沿,小手努力向外探出去,果然触到了一层力场。这层力场将楼船包裹保护起来,一点不受外面气流的影响。
她收回手,扒着船沿往下望。大片大片的都是绿色。河流细细的像银色的带子。也能看到一些黑色的区域,应该是有人居住生活的城镇,或者村落。
她托着腮,回想适才和冲禹的对话。
计算丹方,他说。用她的血。他回答这句话的时候,避开了她的目光。
前路……有十分不好的预感啊……
接下来几天,她就没看见冲禹的人影,猜想他可能还关在房间里计算他那丹方。她在箱子里扒拉出来一套分体的上衣和裤子,扎紧腰带,绕着甲板跑步。
这船展开第二重,看起来像是能搭乘几十人的样子,从船头到船尾绕一圈大约有二百米长。她人小腿短,正好不嫌地方小,一圈一圈的绕着跑。伙食变好了,营养跟上了,跑起步来都觉得气力长足。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晒。船飞得高,在云层之上,阳光没有遮挡。杨五觉得自己好像更黑了,但考虑到未知的前程,比起爱美之心,她还是选择让身体更结实一点。就是逃跑,也得跑得更快一点啊。
在甲板上,风景没有遮挡。她常常跑着步,便能看到别的修士在天空飞行。有踩着长剑的,有坐轿子的,有躺在软塌上的,有骑着异兽的……交通工具各式各样。但不管脚下踩的、屁股底下坐的是什么,这些能在天上飞行的修士,看起来都是那么自在潇洒。
正跑着步,看见前面斜飞过来一个骑着大葫芦的白胡子老头。她停下来望他。老头正躺在大葫芦上,抱着个小葫芦喝酒。感觉到视线,转看过来,见是个小小女孩,便冲她笑笑。葫芦和飞舟便交叉而过,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杨五站在船舷边,望着葫芦消失的方向。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对自己不能修行这件事,微微的感到失落。
两个交通工具速度都不慢,眨眼那葫芦就消失在了云雾中。杨五转回头,准备接着跑,头顶却响起了冲禹的声音。
抬头一看,他推开窗子,正向下望着她:“你跑来跑去的作甚?已经够黑了,别再晒了。”
“那不行。”杨五叉着腰仰头笑道,“老不动,身体都钝了。”
念头一转,笑问道:“真人,你有没有刀?我爹说,功夫一天不练,就会搁下。我已经好几天没练刀了。”简简单单的,不仅传达了她会功夫的事,还栽到了她爹的头上。
冲禹看着她黝黑发亮的皮肤,十分糟心,随意自储物法宝中摸出一把刀扔了下去。那刀坠落到杨五头顶,便悬浮了起来。杨五跳起来,把刀抓在手里,发现是把短刀,大小正适合她用。
她咧嘴一笑:“谢谢真人。”一口雪白的牙齿,更衬得皮肤黑得不能看。
“真人,这里。”她指指自己额头,抱着刀跑掉了。
冲禹用手一抹额头,抹了一手墨。施了个清净诀,杨五已经跑到船头去了。冲禹兀自在那里糟心,碎碎念叨:“哪像个姑娘家,没见过小姑娘这么不爱美的。”
“黑成这样,小师弟那么挑剔的人,可怎么受得了。”
“说不得,还得再配些美白的药材才行。”
冲禹每日关在房间里鼓捣他的丹方,虽然没出去看,却也可用神识探知船上动静。杨五每天自己烧制一日三餐,自己收拾碗碟锅灶,白日里大部分时间要么跑步,要么练刀。
若是有个凡人高手在场,必会惊异这女娃刀法精妙。可在冲禹这等修士眼中,既无灵气亦无真力,丝毫不具有任何杀伤力。他便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女娃作息规律,练功十分勤谨自律,生活起居全靠自己照顾自己,无事从来不来打扰他,真真是个好孩子。
杨五知道冲禹要带她去长天宗。却不知道长天宗在何方,有多远,旅途要多久。冲禹不说,她也不问。如此,船在天上飞了十来日,她晚上在甲板上观望星辰,发现行进的方向与最初有了些微的偏离。
第二日她问了冲禹。冲禹挑眉,饶有兴趣的问:“你怎么的知道的?”
“看星星的位置。”她神色的自然,“我们进山,最容易迷失方向。白天看看树冠的稀密,晚上看星星的位置。”
冲禹道:“我丹方已经计算好,眼下就近去取些药草。”
这一“就近”,就“就近”到人家皇宫里去了。
船直接悬停在人家皇宫的正殿前。杨五扒着船舷看着平日里脸上经常染上墨汁而不自知的大叔,这时候衣袂飘飘,浑身上下往外冒着仙气儿,一点不客气的在那接受一个看起来显然是人家皇帝的中年人叩拜。
一溜儿的内侍捧着匣子一样样的给冲禹过目。皇帝额头冒汗,口称“上仙”,连连请罪:“多隆草只有二十年份的,陵血果实在找不到,照上仙所说的,寻了六十年份的瑾箐花替代……”
冲禹长袖一拂,把那些匣子都收了,道:“罢了,陵血果原也不是此地所产。”说着,摸出一只玉瓶递过去。
那皇帝躬着身子亲自两手接过,两眼放光,喜不自禁的道谢:“多谢上仙赐下仙丹!”
“真人。”
“嗯?”
“你给他的是什么?治病的药?”
“不过是些养生怡气的丹药罢了,能让他多活几年。”
“……长生不老?”
冲禹失笑:“修道之人尚不能做到的事,凡人又怎么可能凭几粒丹药就得长生。”
“可他能多活。”
“也就几年罢了。”
“那也是延长了寿命,不是说不能随意干预天道吗?”
“正是。”冲禹目露赞许,道,“不能干预,所以,只是延长了寿命,不是延长了寿数。”
杨五妮儿早就发现冲禹这位真人,十分好为人师,他兴致来时,很能与你侃侃而谈。她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冲禹道:“何为寿数?凡人寿数,以百年为限。活到百岁,便是无病无痛,也会油尽灯枯而去。这便是寿数。当然,偶有一二特别之人,能活过百岁之限,那都是得天独厚,受造化钟意之人,不在此论。”
“适才说了,凡人寿数以百为限,可又有多少凡人能活到百岁的?”看杨五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点点头,赞许道:“如你所想。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耋耄……大多凡人,或病或痛,或灾或祸,总是活不到寿数便撒手人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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