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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头兵纪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春贤
顾小满提着包袱,出了家门,撒腿就往外跑,等跑了小片刻,天色微微发亮,集市上有做生意的人开门纳客,顾小满喘着粗气,他不敢停歇,一路到了城门,天光大亮,顾小满买了几张饼,出城向着三羊镇的方向去了。
顾小满对三羊镇的路还不算太熟,但沿路主要的城镇和几个大村庄他还是记得的,他想快点到三羊镇,路上不敢停,走一段路,就要找人问路,其中还因为走错路,白了小半日的功夫。
大夏日的日头毒辣,顾小满也不觉得累,他只在中午的时候歇了一下,后来遇到一个赶驴车的老汉,顾小满搭了一段顺路车,到了下个镇上,他跟老汉分开,继续朝着三羊镇走。
赶了一日路,顾小满估摸着已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去年他和进宝他们从定州府到三羊镇,花了两日功夫,但这回顾小满脚程快,还抄了几段小路,眼见天色微暗,顾小满两条腿又酸又沉,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顾小满也不知是该找个地方窝一晚上,还是赶到前方的镇上找地方投宿。
走了大半日,顾小满又累又饿,先前带的饼早就吃完了,他实在走不动,附近又没有村屯,顾小满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拢了一处火堆提防野物,他脱了鞋,借着火光一看,脚底上打满了血泡,有的还磨破了。
顾小满疼痛重新穿上鞋袜,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但这些顾小满都不怕,想到明日就能三羊镇了,顾小满给自己鼓着劲儿,抱着自己的包袱开始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顾小满沉睡之时,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以为听错了,动了两下,又睡过去,随际,便感到耳朵疼了一下,顾小满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揉着眼睛,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人,彻底呆住了。
“顾小满,你终于醒了!”看到顾小满清醒过来,寇镇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这人的任性妄为,他黑着脸,怒道:“是谁叫你私自离家的?”
顾小满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目不转晴的望着他,一直到确定这人就是寇镇,他才傻乎乎的问道:“大人,真的是你。”
“你说呢!”
今日,寇镇接到罗老汉报信,说是顾小满来三羊镇了,他想起顾小满不识路,又没有骑马,连忙带着手下的亲兵在路上来回找了几遍,最后才在这荒山野岭找到酣然大睡的顾小满,附近豺狼野狗不少,他没被叼走就算是万幸的。
寇镇满肚子火气,他拉起顾小满,对他说道:“我送你回州府。”
顾小满挣开寇镇的手,他说;“我不回城,我要回咱们三羊镇大营去。”
寇镇瞪着他,说道:“那日你答应我的话都忘了?”
顾小满怎么会忘了他对寇镇说的话呢,他嘴里说道:“我没忘,但咱们军律上又没说成亲后,不让当兵。”
他们从进军营第一日,就背过军律的,军律上可没说过当兵的不让跟男人成亲,情急之下,顾小满这话脱口而出。
皎洁的月色下,寇镇盯着他看了半晌,顾小满见千总大人不说话,脸上有些心虚,他偷偷瞄了他一眼,随后拉住寇镇的袖子,低声说道:“大人,咱们又没犯军律,要是有一日,军律上明令禁止我不能跟你一同在军营当差,我保证啥话不说,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寇镇又好气又好笑,军律倒确实没说将士不许与男人成亲,只是这事约定成俗,谁也没去质疑,大营里也有两个兵好上了,为了不分开,宁愿不成亲的,这小伙头兵,当着他的面,竟然把军律都搬出来了。
月已中天,先前顾小满烧得那堆火早就熄灭了,身旁的马儿不时打着响鼻,两个人互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最后,寇镇拉住他,说道:“跟我走!”
顾小满以为千总大人还是要将他送回州府,心里失望极了,谁知寇镇扶他上马后,却朝着三羊镇的方向去了,顾小满心头一喜,扭头说道:“大人,你让我回大营啦?”
“闭嘴!”寇镇冷哼一声,一夹马肚,马儿飞奔得更快了。
马儿跑了半个时辰,寇镇在官道上遇到其余的亲兵,这些兵们累了一日,早就又累又乏,顾小满心里过意不去,后悔自己给他们添了麻烦,不过大家谁也没顾上闲话,找到人后,所有人一起打马回营。
到后半夜,顾镇他们一行人回了大营,看到那熟悉的地方,顾小满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下马后,他乐颠颠的刚要朝着伙房去,被顾镇一把抓住了,寇镇指着自己的营房,说道:“走那边!”
“哦。”顾小满跟着寇镇走,寇镇背着手,横了他一眼,嘴里说道:“明日再找你算账!”
顾小满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这是顾小满头一日睡寇镇的营房,虽说来了无数次,但这一回顾小满却觉得格外特别,寇镇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个馒头递给顾小满,说道:“快吃完睡觉。”
顾小满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抓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寇镇给他倒了一碗茶,放到他手边,直到吃完两个大馒头,顾小满才觉得终于踏实了,吃饱肚子,一股困意袭来,寇镇跟他一样身乏,两人连洗漱都顾不上,直接上了炕,头挨着头沉沉睡去。
第二日,顾小满起得很晚,他醒来后发觉寇镇不见了,顾小满抹了一把脸,忍着脚疼下了炕,等走出去,门口两个守值的亲兵朝着他挤眉弄眼的,顾小满红了脸,又听他们说千总大人在校场上,于是便先回了伙房。
顾小满刚到伙房,老占就看到他了,他放下手里的筲箕,惊喜的说道:“小满,你回来啦?”
“占大叔!”顾小满冲着老占直乐呵,老占扭头对屋里说道:“大家伙快出来,小满回来了。”
“啥,小满回来了?”最先出来的是老张头,接着别的人也陆续出来,大家伙将他围住,嘴里嘘寒问暖的,老李头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还真行,都成了千总大人的正君了。”
“那还用说,我早就看出苗头了。”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说话时,老占奇怪的说道:“小满,你不是跟千总大人成了亲,咋的又回营了?”
顾小满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呢,要看大人咋说。”
伙房里的人拉着顾小满坐下,又问起他在京里的所见所闻,足足聊了小半日,大家伙才被老占赶去干活,顾小满也同样没闲着,他帮着端水洗菜做馒头,手上的活计一点也没有生疏。
到了放饭的时辰,来拿饭的将士们看到顾小满,嘴里不了都要打趣几句,老占知道他脸皮薄,打发他给寇镇送饭去。
顾小满提着篮子出了伙房,走到半路时,顾小满迎面撞上一个人,他一看,竟然是张示,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穿了一身长衫,猛然一看,还有些不认识。
顾小满看到他提着包袱,想起先前听说他买断了自己的军籍,要给守备大人当上门女婿的传言。
“张示大哥,你要走了?”
张示脸色阴沉,他望了一眼顾小满,自嘲的笑道:“没想到我在营里待了一年,今日要走了,却只有你来送我。”
顾小满眨了两下眼,意识到他是误会了,但顾小满也没有解释,他想了一下,说道:“你以后多保重。”
张示没说话,他拎起包袱越过顾小满走了,只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身望着顾小满,盯着他说道:“顾小满,你知道么,有时我真的很厌恶你!”
顾小满怔住了,他跟张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近,但他却从没想过,张示竟会厌恶他。
“你又笨又蠢,不知上进,像团烂泥一样扶不上墙,身为男儿之身,却甘愿雌伏于人身下,这般没有羞耻心,一辈子也只能糊涂度日罢了。”
说完这番话,张示头也不回的走了,顾小满呆呆的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82章
三年后
三年前,因为三羊镇大营的一个小小伙头兵,大元国掀起了一场关于军律禁令是否更改的争论,起因是这名叫顾小满的小伙头兵,与三羊镇大营千总寇镇成亲,按照旧例,这小伙头兵在成亲后,就该除去军籍,做回寻常百姓,谁知小伙头兵不服气,认为大元国法律从未明言禁止军队将士之间不得成亲,他以此为据,不愿退除军籍。
顾小满不愿退除军籍,做为他的男人和首领,寇镇就是想要责罚他,也不知该依照军律哪一条,不得已,他将此事上报至定北将军处,定北将军想,他们行伍出身的,上至将领下至士兵,全都依律行事,按说顾小满也没犯律,只是这事有旧例在前,总不能因顾小满是寇镇的正君就特殊对待,一时,定北将军也犯了难。
定北将军思来想去,这事要有个定夺,只能改军律,只是他们大元国一百三十一条军律,自天朝皇帝定制以来延用至今,就是定北将军也不能胡乱更改,他将此事送往兵部,兵部里有人支持更改军律,也有人以为大元军律是天朝皇帝定下的,不得胡乱更改,兵部众说纷纭,后来,连礼部和户部也参合进来。
争来吵去,这事竟闹到御前,皇帝听了前因后果,说道,天朝皇帝的皇后冷氏就是男人,未曾建国前,他跟天朝皇帝俱是军营的主师与副将,两人一同并肩作战才打下大元国的疆土,若说军队里将士之间不得成亲,岂不是说天朝皇帝也做错了?可想而知,整个朝堂上有谁敢说天朝皇帝错了?最后,皇帝拍板定案,大元国法律不得更改一字一句。
皇帝说军律不改,就是认可将士之间可以成亲,顾小满不必退除军籍,军队有相好的将士也欢欣鼓舞起来,纷纷称赞顾小满做了一件大,他做件事纯粹是误打误撞。再一则,据户部统计,短短三年间,整个大元国的军队里,就有九百多对将士领了婚书,所以说,还是有不少将士感激当日那个小伙头兵的。
再说这三羊镇大营,寇镇依旧是千总,离三羊镇七十里的平安镇新建了一个军营,里面驻了八百余人,这个军营也归寇镇管辖,是以寇镇倒比往常更忙了。顾小满也还是在伙房的伙头兵,只是现在他没跟老占他们一个营房,与寇镇成亲后,他就住在寇镇的营房里,偶尔两人遇到同一日休沐,就会回定州府的宅子去,只是这样的时机不多,毕竟顾小满在伙房当差,每个月休沐的日子都不固定,能跟寇镇遇到同一日休沐,那是极难得的。
今年过完端午,大元国在位二十三年的开平皇帝驾崩,民间百姓三月内不得嫁娶,六月内不得宴乐。先帝去后,太子即位,改国号同安,新皇登基对寻常百姓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但对于寇镇他们这些驻守边关的将士来说更需警惕,整个定州的几位千总连休沐都了,他每日带着手下的兵巡视边界,提防鞑靼人趁机作乱。
前些日子,寇镇把营里的事务交给底下的杨百总和王书办,便带人往定州府去了。他走后,顾小满跟平日一样,每日天不亮,就在老占的带领下,开始干活。
这日,给营里的将士放完中饭,顾小满的饭碗还没端起,进宝就来了,三年前,张示买断军籍给守备大人做女婿去了,走前还鄙视了顾小满一顿,顾小满刚开始心里难过了一下,后来转念又想,这个忘恩负义的有啥资格说我,他嫌贫爱富,抛弃进宝都不曾自我反省,我就算以男儿之身嫁给千总大人,又没碍着别人啥事。这样安慰了自己半日,顾小满将张示丢到脑后去了。
进宝一来就管顾小满要药,他问;“小满,你这儿还有止痛膏没有?”
顾小满以为他受伤了,连忙问道:“你咋了,哪儿受伤了。”
进宝摆摆手,他说;“不是我,是陈小林,他旧伤发了,身上痛得不得了,军医那儿开的药不管用,这才来问你有没有止痛的膏药。”





伙头兵纪事 伙头兵纪事_分节阅读_71
陈小林是在军营里待了多年的老兵,早些年跟鞑靼人打仗时,身上受了不少伤,只要旧伤一发,身上就发痛,军中还有不少老兵跟他情形一样,一般大家旧伤发了,多数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下去的,就找军医开些药,只不过军医那里的药也有限,且治标不治本,听军医说,要想好好根治,除非用好药细细的将养。
顾小满听说是陈小林要止痛膏,他叫进宝等着,赶紧回营房去给他拿药,不一时,便拿了一个小药瓶回了伙房,进宝接了过来,没顾上跟他道一声谢,就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卫里。
顾小满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说起陈小林,他对进宝是真正十分上心,这几年,任凭进宝对他如何冷着脸,他也没有气馁,这么胡搅蛮缠的过了几年,顾小满感觉进宝已经微微有些松动了,这不,陈小林病了,他就急巴巴的到处找药。
老占走出来,他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对顾小满说道:“别说是陈小林他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但凡多动一下就累得慌。”
老张也说;“人老了,可不就是这样嘛。”
这两年,老占他们也老了不少,他们伙房里有几个人都快六十了,身体不扎实,手脚也没有往日那般麻利,整个伙房里,就数顾小满最年轻,他想着老占他们年长,就尽量多干一些。
他说道;“占大叔,你先歇着,等我吃完后再来打理灶上的杂活。”
“歇啥呀,菜园的水还没浇呢。”
顾小满说道:“天还早着呢,浇园子不慌。”
去年,伙房的人在营房不远处开了几块菜园,辣椒豇豆茄子种了不少,他们定州的黑土地很肥沃,不用怎么施肥,菜园就能长得很旺,虽说将士们吃菜主要还是靠着跟柳树屯那边买,但开了这块菜园,各样的蔬菜瓜果都种一些,吃着新鲜还能换着花样,就是留着他们伙房自己吃也行,这几日天干,正是出菜的时候,菜地里每隔一日就要去浇浇水。
顾小满吃完饭,双把伙房里的杂活忙完,跟老占打了一声招呼后,便挑着水桶出了伙房,他身后跟着几只大母鸡,摇摇晃晃的一起往营地外的菜地去了。
顾小满他们伙房的菜园离大营就几步路,他在河边挑了几担水,菜园浇到一半,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顾小满直身子,看到寇镇带着十几个将士打马回营,见了他的身影,顾小满忍不住笑了起来,千总大人一走就是十多天,可算是回来了。
望着他们进了大营,顾小满手上动作加快,把几块菜地都浇透,又摘了不少的菜,便招呼着到处啄虫子吃的母鸡们一起回了营里。
说起伙房里养的鸡,是顾小满买的一窝小鸡,原本老占不同意养的,后来母鸡养大了,看到母鸡这么能下蛋,老占就没意见了。去年有个兵嘴馋,捉了他们一只正下蛋的老母亲偷吃了,最后被抓住,还闹到王办判那兵赔了一只鸡的钱,老占还不解气,那老母亲正下蛋呢,于是那个兵所在的卫里,连着半个月,吃的菜都是寡淡寡淡的,自此以后,就没人再敢打他们伙房里那几只鸡的主意了。
进了军营大门,看到守岗的将士顶在烈日下,顾小满把桶里的黄瓜每人分了半截儿,自打他们种了这菜地,时不时就有将士去摸条黄瓜摘个甜瓜啥的,只要不胡乱糟蹋,伙房里的人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
守门的兵擦了擦黄瓜,咬了一口,说道:“顾小满,你知道不,千总刚回营了哩。”
顾小满不好意思的点了两下头,说道:“看到了。”
其实对于寇千总和顾小满这一对,营里有不少人还挺羡慕,有这么一个人在身旁知暖知热的,比那些远在老家,看不见摸不着的媳妇管用多了。
进了大营,路过校场时,顾小满看到寇镇,他看了两眼,恰好寇镇回头望见他,两人看着对方,都不禁笑了起来,这么多日不见,能看他一眼,空落落的心似乎一下就填满了。
他俩都是有差事在身的,顾小满看完寇镇,就回伙房忙活去了,整个下午,洗菜,炒菜,蒸馒头,放饭,打杂,样样都干得利活,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这一日也就过去了,顾小满伸了一个懒腰,见灶房里没啥可忙干的,对老占他们说道:“占大叔,我回去了。”
老占也知道今日千总大人回来了,他嘴里催着顾小满,说道:“赶紧回去吧。”
顾小满出了伙房,回到他和寇镇营房时,门口两个亲兵跟他打了一声招呼,顾小满见里面亮着灯,推门进去了,正坐在案桌前的寇镇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回来了。”
“嗯。”顾小满点了两下头,他换下外衣后,倒了热水在盆里,又招呼着寇镇说道:“大人,天晚了,快洗洗歇着吧。”
寇镇揉了揉眉角,他放下手里的笔,对着顾小满招了招手,顾小满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他见寇镇眼睛里带着血丝,浑身的疲惫,于是开口问道:“大人,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早点歇下吧。”
寇镇没说话,他对顾小满说道:“知道我这几日往哪里去了吗?”
顾小满回道:“不是去定州府了么?”
寇镇说;“我随着定北将军回京了。”
顾小满惊讶的瞪大眼睛,就是他这啥也不懂的也知道正值新皇登基,各地守将无令不得擅离职守,千总大人短短十多日,就往返京里,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办。
寇镇拍了拍桌上的那几张纸,顾小满瞟了一眼,看到他桌面上放着几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有的圈了圈儿,有的打了勾,顾小满甚至还看到了老占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于是不解的望着寇镇。
“兵部下令,各地军营要大裁军,凡是年龄五十五岁以上者,发放二百两银子,年龄五十岁以上者,发放一百两银子,去除军籍,退回原籍,。”
顾小满惊住了,他头一个想的就是,伙房里除了他,全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兵,要是裁军了,占大叔他们都得走了。
顾小满张着嘴,震惊的说道:“这……咋会突然要裁军?”
寇镇说;“不打仗了,朝廷养不下这么多兵。”
顾小满还在发呆,他想,这些老兵为大元国打仗,临老干不动了,朝庭就不要他们了,这些人当中,有许多连家也没了,要是军队不要他们了,他们该咋过日子?
寇镇只要一看顾小满的神情就知道他的想法,他没读过多少书,没有坐在庙堂上的那些人想得长远也没什么奇怪,他握着顾小满的手,对他说道;“往后有一日,我和你也会是这名单上的人,军队要强大,生力军还是得靠强壮的年轻人,大元国休养了近十年,老的一批人,被替换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顾小满没经历过打仗自然不知情,与鞑靼国交战时,兵役抽得频繁,战场上发须花白的将士比比皆是,想要退除军籍,要么便是身负重伤,要么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顾小满闷头想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对着寇镇发愁的说道;“我知道大人说得有道理,像是占大叔,他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是去除军籍,也能早些回家与亲人团聚,但像李大叔他们那样,老家没人也没田地的,回去又该咋办呢。”
寇镇也沉默下来,军人的职责固然是服从命令,但在寇镇心里,他对手底下的这些兵其实是有愧,埋骨沙场的白骨不计其数,侥幸活下来的,在年迈体衰,再不能为朝庭效力时,也不曾被善待过,只是眼下裁军是大势所趋,他就算再愧疚,也得狠下心肠来。
☆、第83章
没过几日,要裁军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三羊镇大营,当名单张贴出来时,整个军营都炸开锅了,有早就想着除去军籍回家团聚的,嘴里感激朝廷体恤,也有不想离开军营,听说后便哭天喊抢的。
只说伙房里,老李头‘砰’的一声把水瓢摔破了,他气得青筋直爆,嘴里骂道:“当年打仗的时候,把咱们拉到边疆一待就是大半辈子,到老了干不动,就不管不顾把咱们赶走,这他妈不是卸磨杀驴是啥?”
伙房里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沉默下来,这一回裁军,他们伙房除了顾小满,全部榜上有名,都是在营里待了大半辈子,这消息忽然传来,任是谁都接受不了。
老占蹲在地上,他抱着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也是愁得不行,他还有妻儿老小,按说领一笔安家回去过日子是一直以来巴望的事,只是想到要离开军营,他这心肝就疼得一抽一抽的。
老李头怒道:“我不管,我哪儿也不去,就是死,我也得死在这军营里。”
别看老李头平日有些嘴碎,这回裁军,整个伙房就数他意见最大,这是因他老家现如今啥人也没有,他往常嘴里就时常念叨着,日后要老死在军营,营里跟他一样有这想法的还有不少人,现在裁军令一下,他整个人都慌了神儿。
另外有人也说道:“你说皇上叫咱走,咱能不走么?咱就一个小小的伙头兵,能跟皇上对着干么?”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红了眼圈儿,老李头又是气又是急,最后还干脆张嘴干嚎了起来,顾小满见了大家的反应,心里难受极了,他也不知该咋劝大家,于是默默的把地上摔碎的水瓢捡起来,站在一旁不吭声。
看到顾小满,老李头停下干嚎声,他瞪着顾小满,发恼的说道:“顾小满啊顾小满,我算是知道了,这是早就打定意思要把我们挤兑走了,寇千总好叫你来做这伙房长。”
顾小满红着眼眶低下头,老李头这是连他也迁怒上了,老占见他张嘴就胡咧咧,斥责道:“不许瞎说,这裁军又不是千总大人的命令,别的军营都是一样。”
李老头胸前气得一鼓一鼓的,他像个小娃儿一样耍赖,嘴里说道:“我啥也不想听,当日把我打发到军营来,现在就别想赶我走。”
屋里的气氛十分沉闷,顾小满看大家这样难过,不忍心再看下去,这是朝廷的决定,谁也没法改变,但这心,却酸得不得了。
顾小满悄悄出了伙房,他在伙房外头的墙角蹲下来,望着远处的山顶发呆,他来了三年,每日看着这座山,这山顶带了一圈白雪,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啥变化,但军营就不一样,有人来了,有人又要走了,谁也不能守着谁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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