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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沾衣
本以为这位爷该是厉声质询,没成想开口便是训话,且语气甚是平和。太子殿下冠冕高束,蟒袍庄严,哪里有半分涉险之态。
收回目光,宗政霖再未看他一眼,抬眸寻了卫甄,转身竟是直直向御驾处行去。
拱手一礼,对上首自始至终任由他发令的元成帝,宗政霖沉稳有度。“父皇,此事如何,稍刻便见分晓。您与老祖宗且看便是。”
“卫甄。”
众人便见太子爷近臣卫大人招呼两公公,抬了太师椅,安安稳稳摆放于当今下首,太子爷衣袍一撩,声势气盛自行落座。这位爷坐姿甚为端正,只眼中厉色,使得诸人莫敢妄动。
太子殿下一手撑在膝头,一手轻抚于朝珠之上。“领了那人上来。”
这般快就能寻了人御前问话?诸人面面相觑。
底下跪伏当中,一身栗色粗布麻衣的小太监,肩头尚有些发颤。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小的乃内务府派来,专门掌管御花园花树侍养带班太监小肖子。今早上奴才得底下人通报,这才得知园子里这株百年桐麻树出了大事儿。那会儿很是怕得很,急着上奏,且又看过这树,除了浇水多了些,实在寻不出何处出了纰漏才使得枝干叶片枯萎。奴才想着,今日这小命,怕是保不住的。”
抹了抹额头,小太监身子伏得更低,再接着回话,语气却稍有变化,似大大松了口气。“直至卫大人得太子殿下吩咐,从扣押地方领了奴才出来,叫奴才再仔细查看这树,半分也不得疏漏,这般围着树木转上好几圈,终是让奴才发现了不对劲儿。”尾音隐隐带着兴奋,像是保住性命,欣喜之下失了控制。
他怎能不喜?若能查出不妥,他又怎会自个儿都绝了指望,被敬事房总管扣押问罪。如今能侥幸逃脱,若非卫大人提点,这时候他怕还困在牢里,担心害怕得很。
居然发现了不对劲儿?在场众人神情一震,大感惊异。这事情变化之快,匪夷所思。方才他们也围着这树看了一圈儿,当真就没瞧出何处出异常。
赫连章余光瞥见苏博文伸手梳理一番被风拂乱的腰间绶带,心下更为确定,老家伙竟还有心思御前整理仪容,显见他也是心里有底,不急不躁。
元成帝手臂搁在御座上,微微端正了坐姿,再看宗政霖,眼底满满都是兴味。他这儿子,应对倒是极快。
只不知太子爷心中,同样对慧仪宫中那女人,也是赞赏有嘉。小女人兴风作浪,惹出今日这场风波。正引来恶狼环饲,却不料被她再添一把火。就不知待会儿过后,周遭饿狼还保不保得住各自身后托着的尾巴。
“是察觉何处有异不成?”三人之中,金太后当先发话。一来老太太对这事儿看重,急着探明期间真相。二来太后对桐麻树骤然落叶也十分好奇。她宫里侍养花草不少,这等稀奇事,除开鬼神之说,还真就未曾听闻。
小太监赶忙叩首,再抬头时,却是一手指着那树,答得十分有底气。“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仔细查看了树干下面一截,发现底部往下,至树根都十分潮湿。用手摸了把泥土,松软湿润,指尖轻轻一撵,那泥土竟就粘在手上。”
顾长德立马叫人试过,果然,正如小肖子回禀。
“这几日天儿热得很,一日没曾落雨。若是无人灌了许多水进去,万不该如此。奴才又去查探过周围几株花树,都是欠着水分,连泥土表面都不曾浇透。”
“怪只怪奴才没经甚大事儿,事发时太过慌张,便是察觉这树浇水有些过,却未细心比对过,也就没能及时禀明管事公公。”小太监面上有些忐忑,既羞愧,又惧怕。
好在此时卫甄跨前一步,另有要事启奏。
“启禀皇上,微臣也问过宫门口管事太监,这几日的确有三个脸生的小太监,执了腰牌,推着架子车,说是总管交代,花园里草木精贵,浇水施肥懈怠不得。连着两日,都是早晚各一次,每次三车往里面运送。”卫甄唤来那御花园值守太监,那人赶紧呈上标记有腰牌番号的小册子。
这会儿倒是说清了真有人借着当差时候,满满几缸子水都往这树底下灌了去。可浇水多了,腐坏根系,也不至两三日内整棵树都枯萎了枝叶吧?这株桐麻树可是七百年老树,盛京暴雨时节,也不是没有。
事情到了如今地步,这树被人动过手脚,事情真相昭然若揭。可谜底如何,还是叫大伙儿心里痒痒。
金太后紧绷的面色终是缓和下来,再看那树,余下的便是疑惑。“单这水恐怕不成。”果然是亲自侍养过花木之人,非苏蔺柔那等名不副实之人可能匹及。
“太后娘娘,那人送水进来,却是另有用途。”小肖子心里有些后怕,若非卫大人一言将他点醒,这条小命怕是得丢了。
“这水的用处,是用来冲洗周遭余下的气味儿!那人真正使的法子,却是极其偏门儿。庄稼人唤作‘烧株’,奴才师父教过,册子里,该叫做‘肥害’。原本肥害只是寻常人手生,侍养花草时施肥不得当。而这颗桐麻树,却是有人故意加了料,且大大加重了分量,连着几日****洒下药粉。过后再使力冲洗,湮灭痕迹。”
说着自袖兜里掏出一巾帕,缓缓打开,姜黄色手帕上,堆着一小撮白色粉末。
“这是奴才在几步远花坛边儿发现的细粉末子。奴才闻了闻,正是宫里分派下来,每月都有份例的肥粉。这粉末往日都是用在给万岁爷和各宫里娘娘殿里摆放花草上,免得屋里留下施肥气味儿。御花园里花草,除了极是精贵几盆,旁的都是另外照看,这粉末却是用不上的。”
方才小肖子提到腰牌时,皇帝跟太子已然沉了面色。这会儿又提到宫里分派份例,更是没了好脸。
内务府,竟又是内务府生乱!元成帝不算俊毅,却方正威严的面庞上,隐隐现了厉色。几年前宫里那番清洗,内务府,莫非又想死灰复燃?
底下人窃窃私语,对御史口中不祥之事,已然摇头唏嘘,纷纷避得远些。敢借由天意说事儿,欺瞒当今圣上,加害大魏储君……这案子一经彻查,怕是直接就得要命。
冷眼扫过那御史,皇帝微微眯着眸子,连着一旁太后也闭着双眼,缓缓拨弄起佛珠。
“段祺郜。”
被元成帝阴鸷目光钉在原地,小老头吓得汗湿衣襟,声音都有些哆嗦。“皇上,老臣冤枉,老臣绝无加害太子殿下之心!微臣也是心心念念惟愿我大魏江山永固,故此才一经听闻这等不吉利之事,立马赶着上了奏折。怕只怕稍有差池,是为老臣监察不明之故,无颜地下面见先皇。”说着便拉起袖摆一角,呜呜悲鸣。
小老头不愧历经两朝,虽则心里吓得不行,面上也不过没了血色,尚自挣扎。“微臣以为,此事征兆之说已破,便该立案候审,严加审查。老臣亦是为奸人蒙蔽,倘若无人拿太后宫中榕树一事,三番两次赶着往老臣跟前进言,老臣万死不敢参奏太子殿下!”
宗政霖眉头一挑,眼底只余讥诮。好一个反复小人,这是存着保命打算,推人出来做替罪羊挡灾。
“皇上,皇上饶命。微臣当初误信谗言,信了那榕树不过是个开头,之后再听闻桐麻枯萎一事,哪里还敢耽搁,这才连夜写了奏章,犯下大错。”
身形臃肿,蓄了白须的御史大夫,这会儿哪里还有勤政殿中刚正不阿,以死谏言之铮铮傲骨。
未待元成帝发话,座上太子爷却是冷冷扫他一眼,当先发了话。
“尔既身为从一品御史大夫,既无才德,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司监察之职。”
苏博文心下一跳,太子爷言下之意,这官位,还是让贤得好?这位爷莫不是想着不经吏部核准,直接发落当朝一品重臣?
底下人噤若寒蝉,竖起耳朵等候许久,见元成帝不动声色,方知这是皇帝默许下此事。
啧啧,这位爷比之废太子,行事果决,心性坚韧,胜之多矣。最紧要却是——颇得圣心。
“孤倒是头一次听说,太后慈爱,赏孤一盆花木赏看,竟还能牵扯朝政社稷。”宗政霖把玩着扳指,目光深幽墨沉。
“倒是如何稀奇,抬上来与朕瞧瞧。”几日前东宫因它降了个宝林,今日事关太子,元成帝不觉便上了心。





宠妃 386.第386章 第三八七 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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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方才顾公公命人抬了那盆子榕树往御花园里去。”田福山恭恭敬敬立在一旁,方才进来还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正喜气洋洋欲给这位报个信儿。哪知被瑶主子嫌弃,言说挡了她日头,二话不说将他撵到边儿去。
任谁欢欢喜喜过来,当头浇了盆凉水,再大的兴奋劲儿也没了。田管事憋屈站在墙角,规规矩矩回话。实则心里还是痛快得很。
“主子爷安妥?”纯粹场面话,发问时候还提着湖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大管事更为泄气。这位从始至终就不见惊慌,哪里像他们,初闻此事险些乱了方寸。“自然是妥妥的。”有您给卫甄支招,那起子玩阴谋诡计的,玩不过您这祖宗。这话虽没胆子出口,可田福山觉得十分贴合瑶主子一身本事。
满意点了点头,手下尚在勾勒花样內缘,蓦然就抬了眸子,眼里凶光乍现。“太子爷可将那人发落?夺他官职,打入大牢不曾?”
田福山心下一惊,这般大火气?竟是比太子爷当堂发落还要狠的。那人被主子爷惩治,这会儿已然押解下去留待候审。瑶主子这是想着连问罪都免了,直接打入死牢,明儿就砍脑袋?
“未曾?”见他鼓着眼眸,也没见回话,慕夕瑶皱皱眉,复又小声嘀咕,“不该啊,咱家主子爷没这般大气量。唔,罢官恐怕是有的,真要与他清算,还得再等等。”有元成帝看着,宗政霖还是收敛了脾气。小模样十分遗憾,看得田福山头皮发麻。
惹不得,惹不得啊……
“去,给备上艾草待会儿洗洗晦气。再准备桌子饭菜,太子爷回来,正好能赶上午饭时候。”小手一挥就给分派了差事,自个儿全神贯注继续作画,只余下田管事一脸赔笑,赶着应下出门办事儿。
瑶主子说殿下待会儿就回,这话大半要作准。就跟之前吩咐他准备好盆景,是一个道理。
“苏爱卿,你说这盆景,非是榕树?”微微俯身瞅上两眼,皇帝抚着下颚,看得极是仔细。太后那盆榕树元成帝看过好几回,与眼前这盆比对,瞧着无甚差别。
金太后闻言大是惊诧,指尖摸摸光秃秃的枝干,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会不是榕树?这修剪地方,该是长着气根。”且跟她那盆,除了形态各异,看起来各处都是一般无二。
宗政霖正眼都未看上一眼,这会儿想的却是东宫书房八宝阁上,那株青葱精神,却形态诡异之盆景。
那日慕夕瑶捧着个花盆,小小巧巧,绘着花鸟鱼虫。盆子尚算雅致,只里面栽种之物,一看便叫宗政霖揪心。
整个儿看去,除了最上面一层还有叶片,旁的枝干光秃秃,连个分叉也不见。更不说上面那层繁茂叶片,分散开来,偶有交叠掩映,树冠边缘处却被她修剪四四方方,极为平整。不仅不见参差之美感,连着花树自然之态也大有不及。打眼望去,那形态像极小丫鬟收拾用抹布一方。
树冠下长出的根须,更是被这女人三三两两结成股辫,尾端系了彩色绢带,那花哨打扮,看得太子爷沉默许久。
“娇娇,此为何物。”看她邀功模样,心中虽有猜想,宗政霖依旧觉得荒唐。且她特意拿到他跟前显摆……莫不是又打算搁他屋里?
跟前女人举着花盆儿,言笑晏晏,好不得意。将这四不像玩意儿使劲儿往太子爷眼皮子底下凑,慕夕瑶晶亮亮水眸中,满满都是期待。
“您瞧瞧好是不好?妾将太后赏您那金贵树给整个儿打扮一番,这样子,该是再无人分辨得出。”也不瞧瞧她花了多少心思。前世见过园艺手工,能使的,她都给用上了。
收拾万靖雯也不能白瞎了这盆栽,老贵了去。脸盆儿大一株树,被她捣鼓得不及寻常鞠丸一般大小。其间变化,慕夕瑶自认精湛无双,巧夺天工。
果然,不妙预感应验。宗政霖伸手接过这花盆,虚着凤眼打量许久,再看慕夕瑶,眼底沉沉如墨。
“剪了这树,何物取代?”
果然是boss大人,脑子就是好使。慕妖女登时眼眸晶亮,拽着他锦榻上坐下,自个儿颠颠跑到书架最下面一层,蹲着小身子翻找片刻。
“底下那排书娇娇读过?”俱是极生僻之孤本,鲜少用得上。
“每回给您晒书打理,妾都寻空抽出来翻看翻看。您后宫女人个个本事了得,以后新人还不知多少去。妾都先预备着,防着被坏心肠的白白加害。”夸自个儿上进同时,不忘踩踩旁的无干之人。
太子殿下眼中带笑,趁她背转过身,极快将那株如何也看不上眼的盆栽,搁条几上放得远些。
慕夕瑶仔细捧着本书,极是熟悉翻到书页,走近前正要叫他挪地儿,却被那男人长臂一展,将她放在膝头。
“《南方草本状》。”宗政霖瞥见书名,极是缓慢,一字一字念出声来。亏她看得进去,这书他之前偶有翻阅,不过其间信息之繁杂,叙述之累赘,读来便叫他不喜。
“诺,您瞧这处。”指尖轻轻点在上头,之上恰好记载一植株,却是叫宗政霖越看越奇。
“樟—罗—树。”
“故而此树乃豫州特有,名曰樟罗,乃榕树近支。”苏大人握拳微微咳嗽两声,神情稍有不自在。
“微臣家中只得一女,幼时也不知何处听闻榕树稀罕,便****吵着讨要看新鲜。那会儿微臣怕了她搅缠,特意寻了人打听,方知榕树罕有,且不宜养活。倒是豫州有樟罗,形态像极,只长成之后结果稍有不同。”
苏博文心下沉稳,按照那位给出的主意,照本宣科。太子正名,之后便是下一代帝王。再是清流,也得审时度势。
“于是臣便托了人自豫州带了株相对容易寻得之樟罗,与臣那女儿养着观赏。因着樟罗好侍养,她也就每日浇浇水看上一看。一直以为家里摆放的,便是极其稀罕之榕树。”
得,话说到此处,便是连太后都忍不住盯着他多瞧上两眼,眼中似有揶揄。当爹的糊弄小辈,这苏博文也是个奇葩。
难怪那苏氏对侍养粗糙得很。虽虚荣有之,好歹并非全是谎言。看在她被人骗去重金,又吃了好几日苦头,也算教她个好。
苏博文既说得有理有据,又有出处可查,皇帝跟前,量他也没胆子拿苏家一门性命玩笑。
“罢了,你这当爹的犯下过错,哀家也就不好再罚了苏氏。”这意思,这趟回去,苏良娣便能解禁。
苏大人老脸通红,赶忙行礼谢恩。元成帝笑笑虚指他两下,扶着太后,两人登上轿辇当先离去。
闹得沸沸扬扬,引得东宫险生变故之源头,到了末了,竟是如此收场,当真叫人啼笑皆非。
既非佛家“五花六树”之正主,凶兆一说自然站不住脚。就好比庶出如何,绝难与嫡支攀上干系。
诸人尽皆感叹,这出闹剧,恐是大魏朝近几年来,少有之荒唐可笑。
慧仪宫中,慕夕瑶得了田福山报喜,一直捂嘴儿偷偷乐呵。“近支”?不就是杂交嘛,她给来个偷梁换柱,想借此生事儿?她防范得紧着呢!
既有胆子给万靖雯下绊子,还能留下这般大把柄,给旁人挖坑祸害她?
宗政涵,也太是小瞧了她。




宠妃 387.第387章 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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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此事因小女而起,老臣实在羞愧。”被太子爷一并领着回东宫,苏博文哪有不知,这位爷是没了耐性与苏蔺柔清算,索性叫他这当老子的亲自教女。
入宫才几月,他家里那个不省心的便被人算计至此。若非他苏博文乃当今近臣,太子爷恐怕脸面都不会卖,直接就能废了她良娣位份。反观东宫里另一位,那位在慧仪宫中过得风生水起,今日更是不过递了个话,便解了一场危局。莫说是有人欺了她,便是她不生出害人之心已是幸事。
“苏卿,尽可与苏氏多说会儿话。”知晓到了东宫,殿下这会儿定是往后头去慕氏宫中,苏博文恭敬送人离去,由着田福山领他往前厅等候。
“爹!”苏蔺柔双目通红,见着亲近之人立刻上前,气都没歇一口便开始抱屈。“是慕氏,慕氏害我。女儿落到今日地步,”
啪一声脆响,阻了苏蔺柔言出无状。掌掴过后,苏博文冷眼盯在她身上,面色难看至极。外头尚有东宫大管事守着,他这女儿竟是毫无头脑,连最起码避人耳目都想不到。
苏蔺柔猛然怔愣,之后方醒悟过来,却是捂着嘴角哇一声哭嚎出声,伏在一旁黄花梨靠桌案上呜呜直哭。
“女儿是冤枉的。爹爹您分明知晓,此次便是那几个贱人连番陷害,女儿才落得今日地步。不仅在太后跟前没脸,便是太子殿下也该彻底恼了妾。她们定是勾连一处,根本就没想着给女儿活路啊!”
倒是好得很。事到如今不思己过,竟还想着后院纷争。这般不长进的东西,留她在宫中,徒与苏家招祸。
“你是认定慕氏害你。”苏博文自择了个座,也不扶她起身。
苏蔺柔骤然抬头,眼底恨意昭然。“若非她三番两次背后放冷箭……”
见她执迷不悟,连着今日如何解了禁足都尚未闹清,竟还想着如何与慕氏争锋报复,苏博文沉沉凝视她许久,最后长叹口气,念着发妻情意、血脉亲恩,再提点她一回。“旁人再是厉害,你若自身端正,何以叫人钻了空子。”
被禁足殿中这几日,苏蔺柔也不是全然没有思考。可无论她如何琢磨,也只认定一条,“慕氏狐媚,迷了殿下心神。便是女儿再好又如何,一日有她在,殿下也绝难看得见。”
心中失望之极,苏博文起身径直离去。如此,罢了。苏家,没这个福分。
出门对着一直于台阶下候着的田福山颔首谢过,苏大人面上稍有颓色,却依旧拜托田他与太子殿下讨个恩典。
“老臣无能,教女无方。还请太子殿下留她条性命,给一隅安宁之处栖身足矣。”说完拱手一礼,头也不回出得门去。
田福山眼看苏博文背影消失不见,再回头,瞥一眼伏在案上嘤嘤哭泣的女人,只觉这后院之中,怕是连太子爷没有名分的两个侍妾,都来得比她懂事。
这位糊涂得很,瑶主子若有心害她,安有她命在。
御书房中,元成帝难得没有一回来便坐下忙于朝政。行至东墙下立着,眼前挂着这幅画卷,也不知看了多少年。只这会儿看来,却是尤其涩然。
“皇上,还差小半时辰就是午饭时候。您看,您可要到宫里哪位娘娘处用饭?”顾公公按例进殿问上一问,却格外小心留意。
皇上神情似有不妥。跟着抬眸极快看一眼那画作,顾长德心里唏嘘不已。难怪万岁爷沉默这许久。
“你可还记得当日他们几个,每人在这上头添上两笔。不过片刻,院子里场景,几个兄弟间团圆和睦之景,便跃然纸上。老六借口留白不足挥墨,只题了字。”元成帝负手身后,突然问上这么一句,惊得顾长德倏然打起精神,再不敢多嘴。
今儿这事闹得,恐怕当真是伤了万岁爷心的。
这画,还是废太子那会儿,好些年前,几位殿下聚在宫中饮酒作乐,兴起时所作。转眼七八年过去,当真恍若隔世。
正打算片刻过后转出门传膳,却听万岁爷忽然就有了吩咐。
“传老八进宫,一同用饭。”
东宫后院,宗政霖方至慧仪宫门外,便见正门外摆放一烧得正旺的火盆。离得几步开外,小女人捏着锦帕正笑颜如花,直冲他挥手。
这行径放肆得,哪里守着半分规矩。
“太子殿下您倒是一脚跨进来呀,去了身上晦气,妾还等着伺候您梳洗用饭。”小脸上一派欢乐,水眸亮晶晶瞅着他,眨巴不停。
赵嬷嬷赶紧带着人退得远些。瑶主子那张嘴,她们是劝不住的。冲着主子爷直喊晦气,也就这位口无遮拦,不怕太子爷怪罪。
慕妖女想得是极好,将建安帝“架火上烤一烤”,看着便神清气爽,心里得意。寻这男人开心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能错过了去。
宗政霖虽不知有此说法,但见这女人眸子灿然,竟比哪次都瞧着精神,便知她狗胆儿肥了。
“还不叫人赶紧撤了去?”堂堂一国储君,真如她所说,威仪何在。
“去了晦气再进门儿。莫不然妾嫌弃您。”
哎哟喂,这还宫门口呢,撒娇矫情抛媚眼儿,样样儿不缺。
嫌弃他?宗政霖眉峰挑了挑,转身望向身后,极好,卫甄是个有眼力的。人已是没了踪影。
慕夕瑶嘴角笑意尚未散去,眼前一花,身前骤然多出个人来。这眨眼功夫出现的男人,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指尖托起她下颚,俊脸有些怕人。
宗政霖逮了人,凤目盯着这闹腾做乱的,俯身耳语。“既是嫌弃,孤便招了娇娇作陪。”说罢扳着她小脸,不理这女人目瞪口呆一副傻样,径自落了个吻在她眉心。
“如此,沾染上‘晦气’,可要孤抱着娇娇,跨一回那火盆?”抱着她丢人,太子爷觉得尚且可以忍耐。
无耻之尤!进自个儿家门,居然兴使功夫翻墙的!小牙口兹兹作响,显见没得逞,心有不甘。
便是这般要脸面的男人,转眼脱了衣裳就是个禽兽。
“既是身有不洁,娇娇便侍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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