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女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九重塔
当今太后魏氏算得上是个幸运的女子,因家世显赫,才貌出众,十四岁就嫁给了当朝太子为正妃,隔年老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为帝,她理所当然成了正宫皇后。
不过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太子府中就已经有了一房宠妾,而就那么不巧的,太子登基次月宠妾诊出怀有身孕。
新帝大喜,当即下旨大肆封赏。
赏了一堆绫罗绸缎,珠宝玉饰,却唯独没有把位分升上去,只给了一个才人的封号。这就直接导致了皇长子荣廷无法子凭母贵。
虽为长子,出身却并不高贵。
之后皇后凭借着年轻美丽的容颜,知书达理的品行,出众的才情和温柔,以及过人的聪慧和手腕,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虏获了一颗帝王心,很快就有了长公主荣嘉。
因皇后贤惠,皇帝在不知不觉中把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那几年里是东齐朝政最稳,兵力和经济最强盛的时候,满朝文武都称颂皇后端庄贤淑。168小说
可惜有了嫡子荣麟之后,帝王龙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在后宫上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几乎不再涉足后宫床底之事,太医院精心配药调养,却依然没能让皇帝得以长寿。
三年前这位帝王驾崩时也才四十多岁,病危之际下旨传位于才十岁的嫡子荣麟,命皇叔荣威摄政。
彼时才刚及三十的皇后就此荣升为太后,地位无人可撼动。
荣麟即位时年纪还小,文武功课繁重,又要学习帝王之术,除了早起请安之外,几乎很少有时间跟太后交流感情,三年下来,母子间的感情当真是淡了许多。
而最近这半年来皇帝更是忙得连请安的时间都没有,常常派人过来说一声便作罢,太后也没有过多询问,只嘱咐宫人伺候好皇上,其他的从不干涉。
銮轿在仁寿宫门外停下,内侍高声唱喝:“皇上驾到——”
仁寿宫内外霎时跪倒一片,进进出出的宫女伏地恭迎:“参见皇上。”
荣麟抬脚走进宫门。
坐在凤椅上喂猫的太后抬头看去,跨步进门的少年像是逆着光而来,身姿修长,眉目俊雅秀丽,端的是一派芝兰玉树,风华绝代。
“儿臣参见母后。”少年躬身开口,嗓音漫然闲适,“有件事特来告知母后一声。”
太后收回视线,保养得犹如双十年华的脸上没有一丝细纹,纤长白嫩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白猫,语气淡淡:“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母后说笑了。”少年怡然扬唇,在太后对面的椅子上落座,自有侍女上前奉茶,“儿臣只是政务繁忙,并非刻意忽视母后,还请母后见谅。”
说话间,他伸手端起茶盏,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对面的案桌上,那里摆放着一盘煎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
太后娘娘葱白的玉指捻起一条鱼干喂给白猫,动作温柔而专注,像是在对待心爱的情人。
“儿臣今日下旨册封了一位公主。”荣麟抿了口茶,嗓音散漫而微带不悦,“不就一位公主吗朕是皇帝,岂能这点权力都没有那些个老臣们个个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让朕不能任性,定要三思而后行。朕听得烦得慌,索性来母后这里躲一会儿清静。”
太后喂猫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哀家已经有了个女儿,皇上也有了个姐姐,不知这凌姑娘是何方神圣,竟让皇上不惜冒着得罪群臣的风险,非要封她为公主不可”
荣麟淡道:“不是什么神圣,但朕就是想封她。”
太后脸色一青,抬眼看着他:“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任性”
“皇叔也同意了的。”荣麟不疾不徐地开口,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语调,“摄政王都说可以,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摄政王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太后神色骤冷,再也维持不住温柔,“皇上别忘了你还要半年就亲政,摄政王会不会心甘情愿交出朝政大权满朝文武会不会支持你掌权你的背后有那些臣子对你是忠心的这些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任性地册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公主!”
荣麟没什么表情地听完,把茶盏放回桌上,起身淡淡道:“朕还有政务在身,就不陪母后闲聊了。”
说罢,微微躬身:“儿臣告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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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太后开口,声音不怒而威,“哀家要见见那个女子。”
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位姑娘,能让皇帝突然魔怔了似的,突然做下如此荒唐的决定。
“她很忙,这两天要忙着看府邸,量身定制衣服,忙着适应新身份,暂时只怕没时间过来。”荣麟淡道,“母后若实在想见,明天晚上朕在长禧宫设宴,母后去长禧宫应该就可以见到她了。”
说罢,也不等太后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去。
太后僵住,不敢置信地转头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底色泽如波涛翻滚,阴怒沉沉。
人还是那个人。
十三岁的少年,玉容俊颜,身姿如青松般修长挺拔,优雅如古画卷中走出来的贵公子,周身干净得仿若不染尘埃,虽高坐殿堂,却浑然没有受到权势名利腐蚀般雅致绝伦。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一个威严沉肃的帝王。
然而,眼看着少年一天天长大,从当初稚嫩的孩子,到如今十三岁少年……太后微微一怔。
是啊,明明眼下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间无法看透这个儿子了
闲适慵懒,浅笑言谈,却心深似海,让人辨不清那笑容之下究竟是喜还是怒。
不像帝王的帝王,却比历代帝王更让人心悸。
太后不自觉地掐紧掌心,闭上眼,极力克制着心头澎湃的情绪起伏。
…
摆驾回到乾阳宫,荣麟避开前殿等候求见的大臣,屏退所有宫人,独自一人走进寝宫,放松了身体懒散倚着龙榻,闭目养神。
甫一阖上眼,脑海中就浮现一张熟悉的脸,一个熟悉的人,心头一阵钝痛,伴随着毁天灭地般的悔恨侵袭而来,似要将他整个人卷入灭顶的万丈浪涛之中,直至万劫不复……
偌大的寝宫之内,只有无边无际的安静包围着他。
静得可怕,让人恍如身处荒岛礁石之上,独孤得能清晰感受到恐惧和无助的滋味。
而他,每日品尝着这种独孤与寂静,赎着自己满身的罪孽。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无声无息走进乾阳宫,看到侧卧在榻上的少年肌肤白皙,眉宇紧蹙,似是做了噩梦一般。
黑袍颀长的身影静静站了片刻,正要离开,却见少年睁开了眼,宝石般漆黑的眼底一片清冷与波澜不惊,嗓音却是慵懒:“她同意了吗”
墨白静了片刻,漫不经心地点头:“同意了。”
“那就好。”荣麟坐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嗓音里多了丝自嘲喟叹的意味,“老天其实真的挺公平的,可有时候又让人无奈得想哭。”
“你还小,想哭就哭,没人会笑话你。”墨白语气淡淡。
荣麟哂笑:“朕堂堂九五至尊岂会哭鼻子只怕让人笑掉大牙。”奇书
墨白没说话,转身去给他倒了盏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南齐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朕跟摄政王已经达成了协议。”荣麟啜了口茶,嗓音漫然却深沉,“他帮着朕荡平南齐,统一齐国。朕许他一世荣华,绝不会寻任何借口动摄政王府一兵一卒。”
这等于是许了一道免死金牌。
除非摄政王主动起兵谋反,否则纵使以后战功如何辉煌,如何功高盖主,荣麟也承诺绝不会动他分毫,甚至可以放任他永掌齐国兵权,除了本身就拥有的亲王爵位之外,还可以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
这样的条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会心动,而之于荣威而言,更是直接击在了他的七寸之上,让他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
都说喜欢权力的人会薄情寡义,可偏生荣威就不是。
他喜欢权力,舍不下手中显赫荣华;却也重情,舍得下妻子儿女。
这半年来心里最挣扎为难的莫过于皇帝摄政之后是否交权的问题,他舍不得放权,更担心放权之后被皇帝斩草除根,妻子和一双儿女因此也受到牵连。
可不放权,他和小皇帝就只能一直内斗,直至斗到最后刀兵相向——叔侄夺权内战,是世家们崛起的机会,但最伤元气却是东齐的国力。
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荣威其实并不想跟荣麟为敌,可很多时候,促使人孤注一掷的却往往并非所谓浮在水面上可以清晰看到的敌意和杀气,而是藏在水面之下让人看不真切的不确定性。
这个时候,皇帝的一道免死金牌无疑是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把不确定的事情直接摆在明面上来说,亲叔侄明算账,跟做生意一样把条件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各自心里反而敞亮。
至于荣威如何相信帝王的承诺,不担心荣麟以后出尔反尔,这就是他们叔侄俩自己的事情了。
墨白低笑一声:“若论帝王心术,放眼整个天下,谁还能是你的对手”
荣麟不置可否。
帝王心术
不过是特殊的经历使人被迫成长罢了,如他这般年纪的少年,若是经历正常的人生,哪会有那么多城府心计
“外面的人都走了”
墨白摇头:“没见到皇上,哪里这么容易就离开”
荣麟扬了扬唇,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与讥诮:“文臣一派几大家族都在向朕靠拢,企图联合起来助朕扳倒摄政王。如今朕册封的一位公主就住在摄政王府,他们难免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摄政王故意安排在朕身边,用来蛊惑朕的棋子了。”
“他们这么想也不奇怪。”墨白淡笑,眉眼矜贵沉静,“若非我们早知道她的来历,只怕也会因此而生出怀疑来。”
“罢了。”荣麟语气淡淡,转头吩咐道,“来人,传沈云微进来。”
内侍得令,连忙走出去传旨,高唱:“皇上有旨,传丞相大人觐见——”
在勤政殿外等了大半日的大臣们终于等到了皇上召见,顿时精神一震,纷纷看向沈云微,眼神分明在说:丞相,一切都交给你了。
沈云微嘴角一抽,整了整身上袍服,顶着众人满怀希望的目光走进乾阳宫里,行礼跪叩:“臣沈云微,参见吾皇万岁。”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成文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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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深处,少年天子淡淡的声音响起:“沈卿与众位大臣这么着急见朕,是对早上册封公主的旨意感到不满”
沈云微心里咯噔一下,敛眸恭敬地道:“臣不敢。”
“敢也没用。”荣麟嗓音清雅,平淡如水,“君无戏言。何况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此事就算是朕想反悔都反悔不了,何况是你们”
“回禀皇上。”沈云微声音恭敬而浅淡,“臣等只是想知道这位新公主的来历。”
荣麟自然不会告诉他新公主的来历,语气淡淡:“皇姐怎么说的”
沈云微沉默。
“你们不是刚从皇姐的公主府出来”荣麟淡淡一哂,“皇姐对此事是什么想法”
沈云微敛眸:“长公主殿下说皇上心中自有计较,让臣等不用多想。”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用多想了。”荣麟道,“把心思多放在正事上,少操心一些不该操心的事情。”
册封公主难道不是正事
沈云微又沉默片刻,才淡淡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做事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嗯”荣麟诧异地咦了一声,“沈卿是在教朕怎么做好一个皇帝”
沈云微一凛:“臣不敢。”
“朕不喜欢听人说教。”殿内隐约传来翻书的细微声响,少年天子的语调越发平淡清冷,“丞相位高权重,责任重大,以后有事没事别老往长公主府跑,多干点实事,否则朕会以为你不想当这个丞相,而打算改当驸马了。”
此言一出,沈云微脸色登时一变。
作为即将亲政的天子,面对文官之首当朝丞相,也是他倚为左膀右臂的肱骨大臣,荣麟今日这番话说得委实不留情面,跟以前那个温和谦逊的少年几乎判若两人。
沈云微进来之前以为皇帝就算不会改变主意,至少也会安抚一番,亦或者给出个不得不册封的理由——或是那凌姑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或是受迫于摄政王而暂行权宜之计。
他却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看似温和实则强硬无情的警告。
温润言语中隐藏的寒凉是一个十三岁少年不该有的帝王威仪,不怒于色,却让人肌骨生寒。
“还有其他的事吗”
沈云微回过神,低眉道:“回禀皇上,没了。”
“那就跪安吧。”荣麟声音多了丝倦意,似是不耐再听他多说一句,“出去告诉魏宁一声,母后今日心情不太好,让他没事别去仁寿宫打扰。”
沈云微短暂地沉默片刻,低头跪安:“臣遵旨。”
话落,才起身退了出去。
外面分明是艳阳高照,可一阵热风拂过,他却发觉脊背上沁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眉头微锁,沈云微转头朝着宫门方向看了一眼,心头说不出来的压抑沉重。
人分明还是那个人,可为什么……爱书屋
想到少年帝王方才那句“朕会以为你不想当丞相,而打算该当驸马了”,沈云微薄唇微抿,心头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东齐有不成文的规定,皇族亲属不摄朝政——后宫不得干政已是历来的规矩,不可打破。可除此之外,公主的驸马也不能入朝为官。
沈云微眼下已是当朝一品,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以他这般年纪成为丞相古往今来几乎少之又少,除了他本身才华能力出众之外,也足以说明皇帝的器重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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