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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小什再次踏上他的出生地,得到了热烈欢迎,几乎被研究基地所有人都抱了个遍。尤其是他还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叔伯阿姨没一个叫错,小嘴比蜜糖还甜。每个人都欢天喜地地亲他,玩具和零食都放不下他自己的小房间。他对这里还有印象,没两天便当起外公外婆的向导,领着他们参观基地。
五岁的小什跟他父亲一样好学,这里又有那么多专家,都会跟他讲一些普通五岁小孩根本想像不到的东西。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聂叔叔,经常跟着小聂看显微镜,自己做标本。
小什告诉我,聂叔叔和白阿姨很奇怪。白阿姨老是喜欢去找聂叔叔问一些很笨的问题,但是聂叔叔却从不生气。他还经常看到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脸红。我笑着告诉他,以后聂叔叔跟白阿姨在一起时,他要知道回避。
这样三个月后,我们在试验基地过了个热闹的年。正月初十,小什帮我过三十三岁生日,六岁的小什为我唱生日歌。奶声奶气的童音,让我不禁想起曾经的一对兄弟为我过生日的情形。眨眼间,已然是十年了。
元宵节后,离皑皑穿越试验只有一星期。外面白雪皑皑,屋里却被暖气片烘得暖意融融。整日嘻嘻哈哈一心想穿越的皑皑却奇怪地越来越沉默,上课时不专心,似乎有心思,老是出神。
“皑皑,在发什么呆?”我停下讲课,叫醒眼前梦游的她。
皑皑回神,两颊难得地泛起红晕:“艾老师,我在想,我为什么要穿越?”
我放下书,笑着问:“是啊,你为什么要穿越呢?”
她沉思一番,面色有些黯淡:“我喜爱历史,所以当初不顾家里反对,坚持报考历史系。可是,再过两年就要毕业了,突然发现现实很残酷。这个专业是那么冷门,得耐得住寂寞和清贫做学问。看看已经毕业的学长们,真正做本行的,凤毛麟角。家里要我学英语,学营销,同学们也都各有打算,就怕毕业意味着失业。现实和理想之间,距离是那么遥远。”
我点头,无奈地随着皑皑一起叹气。她说的没错。我班里很多学生,大一开始就选修经济类的课程。读新东方,考托福、gre、gmat,就是希望毕业后不从事历史专业。我能理解他们,但做为他们的班导,在上专业课时看到他们下压着英文词汇书时,我也难免伤感。
“感情上我也一片空白。大学两年,不是没有男生追求。可是,试着交往一下,却让我很失望。现在的男生,不爱读书提高自己的修养,只喜欢打打杀杀的暴力和色情游戏。满脑子都是精虫,没约会两次,就迫不及待地想拉你上床。爱情的誓言张嘴就来,却没有真心想去履行。谈得快吹得也快,还有谁坚持真爱呢?”
看着她失望的脸,禁不住摇头。我教过的学生,大一开始就迅速配对。到了大二还没谈过恋爱的已经数不出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与年龄不相衬的老成。可是,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在适应这现实的快餐社会罢了。
皑皑拿起桌上的《新唐书》,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边。屋外的光线已经不足,打开灯,莹白的节能灯光下,皑皑的脸色也染上一些苍白。
“我对现实很失望,理想与爱情,都得不到。可我只是个普通女孩,无力改变命运。所以,我迷上了看穿越小说。希望能像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到了落后的古代,自己在21世纪的所知所学可以被当成超凡的能力。长相普通如我,也能得到古代最优秀帅哥的赏识与爱慕。”
皑皑站起来,到饮水机旁倒水,又为我添上热水。继续说:“我听说真的能穿越,那种兴奋的心情您可能无法想像。我不像您。穿越对我来说,不是为了学术研究,而是希望成就一番波澜壮阔的爱情。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存有私心。如果能跟一位又帅气又伟大的历史人物相恋的话,我就不打算回来了,我根本不在意什么改变历史。”
“可是,我从聂征远那里听到了您的故事。”她拉住我的手,声音突然起了哽咽,“艾老师,我哭了。我没想到您居然经历了如此的生死之恋。”
我微笑,递给她手帕。她稳定一下情绪,红着眼看我:“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做为女生,我很羡慕您得到了至死不渝的爱情,有近乎完美的丈夫,有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可这些,都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得来的。”
“如果是我,就算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另一个空间不懈地等我,可短暂的相守要用虚无缥缈的等待,用性命去换。我敢不敢要这样的爱情?”
“艾老师,我突然胆怯了。因为我知道,我不敢。”她一下子变得失落,眼神茫然,怔怔地盯着手上的《新唐书》。
“那我去古代干什么?如果真的如您一样爱上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微叹口气,我拍拍她的手,淡然地说:“皑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十年前我来到这里,我的爱情,便已经由上天安排好了。所以,我爱上他,经历这一切,都是必然。”
笑着歪头看她:“皑皑,你来此也有你的命运。说不定,一段美好的爱情,早就在等着你了。”
她猛地抬头,惊讶地问:“我的爱情?”
“嗯。”我抬眉微笑,“我和小聂认识多年,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三十岁还没谈恋爱,也是上天安排好的,让他一心等着某个能让他开怀的女孩来到他身边。”
皑皑白皙的脸突然红了,嗫嚅着:“那个呆子……”
“皑皑,我从来都没后悔过。爱情来的时候,我不惧怕,而是勇敢面对。你呢?”我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屋外晚霞余光下,小什正跟小聂堆雪人,红黄相间的棉袄在雪地里异常活泼鲜艳。
我笑着看小小的人儿咯咯笑着跑,小聂作势在他身后追。感叹一声:“无论平淡如菊的悠然恋情,还是生死交付的绚烂激情,爱情本身是怎样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谁是那个与你相依一世的人。不要到错过再后悔……”
“艾老师!”皑皑噌一下站起,胸口有些起伏,肯定地点头,“我明白了……”
皑皑一溜烟跑了出去,我目视她的背影迅速转弯消失,笑着摇头。这孩子,真是性急……
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跑到雪地里,一把拉住小聂,急急地说着什么。小聂满脸诧异,赶紧将大衣脱下披到只穿毛衣的皑皑身上。我取过皑皑的外套,笑着走出了门。得让那个冒失鬼赶紧穿上外套,然后把一旁的小电灯泡带走。





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八十三章: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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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小什床前,给他念白话版《史记》。其它小孩在他这个年龄喜欢的《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他在三岁便全部自己看完了。不知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他格外喜欢历史。《三国演义》也能自己慢慢看,虽然还是有不少字要查电子字典,有不少古文句式要我解释。
不过到了晚上睡觉,他还是跟普通小孩一样,喜欢让我读书催眠。我一边念着,一边犯愁。他还没到上小学的年龄,不知到时学校会不会让他连续跳级。
有人敲门,是皑皑。面色红红的,两眼晶亮地闪光,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那么兴奋。一把拉过我,对着床上的小什喊:“白阿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妈妈讲,小什自己乖乖睡觉,把你妈妈借走啦。”
没容我多待片刻,就急匆匆拉着我走向实验大楼,一边用她常用的快语速说:“艾老师,征远正在实验室里等我们。我们得赶紧去,趁晚上没人好办事。”
脚步在雪地里踏出吱吱声,我笑着打趣她:“什么时候改了称呼啦?”
她脚步一顿,脸在路灯下转红,这次是真的害羞了。“哎哟,艾老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坏了……”
实验室里果真只有小聂一人,还穿着上班时候的白大褂。看到皑皑来了,小聂安静的脸上突然飞过一道红晕。我正以过来人身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互相躲闪的眼神,却被皑皑推到一堆机器面前。
她挥着手跳脚:“征远,赶紧给艾老师检查身体。”
我惊讶。小聂收敛起不自然的神态,严肃地告诉我:“艾晴,皑皑想把后天的穿越机会偷偷让给你。”
我一惊,心立刻狂跳起来。不置信地瞪着小聂和皑皑:“怎么给我?”
皑皑得意地对我一笑:“等我穿着防辐衣躺在穿越机上时,我会说自己尿急。然后您在厕所等我,我跟您对换衣服。我的体型身高都跟您很像,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他们……他们到时候会发现的!”
“那又怎样?”
皑皑满不在乎得拉着我的手,摇头晃脑:“等他们发现时,您已经走了,他们不可能再把您抓回来。我不是基地的职员,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征远是生化人才,离开这里,还怕他找不到工作么?”
“可是,可是……”脑子还是有些滞涩,看向皑皑活泼灵动的脸,“你要去的是玄武门之变时期的唐朝……”
改动任何数据都是非常复杂的事情,时空坐标不一,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这您就放心好了。”她哈哈笑起来,对小聂努努嘴,“征远会在时光机启动前一分钟偷偷修改数据的。您不是一直想去见在长安的鸠摩罗什大师么?既然地址一样,只是修改一下年代,一分钟时间,不会引人注意。一分钟后,等其他人发现了,您已经走了。”
“皑皑,小聂……”
皑皑对我调皮地眨眼:“不过,艾老师,您为什么不去见更年轻一些的法师呢?在长安的他,已经五十三岁了,很难再有浪漫了吧?”
我摇头笑笑:“你们年轻女孩,满脑子就是浪漫。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宁愿选择在他老年时能陪伴他一段时间。何况从现实角度来说,去长安,小聂只需修改时间数据,比同时修改时间地点更为隐蔽。既然要去,我一定要成功,否则,下一次机会不知何时了……”
皑皑扶着我躺上机器,轻快地说:“您先别以为肯定能成功。征远得给您检查身体,看您是否吃得消再穿越一次。”
我惴惴地躺着,心中五味翻呈。这会是我的机会么?全身检查后,我和皑皑都期待地望着小聂,却见他仍是神情严肃地看着电脑里的数据。
“到底怎么样嘛?”皑皑性急地又开始摇晃小聂的手臂。
小聂终于抬头看我,神情却是比刚才更严肃,低沉着声音说:“艾晴,你要去可以。但是后果严重,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我点头,紧张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是靠药物维持正常的白细胞值。但是,你过去了就不能带药。吃受过辐射的药物,比不吃药的副作用还大。而一旦停药的话,骨髓会制造出更多的不成熟白细胞。如果到了最高正常值十倍以上,等你回来,就连吃药都无法降下去了。只能靠化疗,然后等待可以匹配的骨髓。”
皑皑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轻拍她的手,转头对着小聂:“我不懂医学,我只想知道,停药后,我的身体离临界点,最多能撑多长时间?”
“加上你来回所受的辐射,半年一到就必须回来。”
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我欣慰地点头:“有半年么?太好了,我去。”
小聂脸上飘过不忍,叹口气说:“艾晴,你要知道,就算你半年内回来,你的身体也已经受了更大损伤,很难再弥补。也就是说,你要用减少十年甚至更长的寿命来换这半年!”
皑皑惊呼一声,眼泪立刻涌出,拉着我的手哽咽着:“艾老师,难怪他们不准你去。我还以为我做了件好事,没想到……”
“皑皑,不用为我担心。”我笑着打断她,将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皑皑、小聂,谢谢你们。无论如何这次机会我不会放弃。我得先回去,有太多东西要准备了。只有明天一天,我得抓紧时间。”
“艾老师,你真的要……”
“皑皑,我的丈夫在长安等着我,这是我们的诺言……”
“艾晴,你等一下。”小聂从愣神中恢复,迅速到电脑里找了一下,打印出一张资料。
“这是目前最好的中医治疗白血病的药方。中医只能延缓病情,无法断根。你拿去那里,总比什么药都不吃好。”
我道谢,接过药方放进口袋。打开门时,听到背后传来鼻音浓浓的声音:“艾晴,你一定要回来。以后科技更发达了,还有机会能治愈……”
我顿住脚步,回头。小聂搂着皑皑,两个人在泪光闪烁中看我。我淡然一笑,重重地点头:“放心。完成诺言,我一定回来。我还有孩子要抚养……”
“小什,对不起,妈妈吵醒你了。”小什揉着眼睛,一脸睡意,奇怪地看我。我笑着让他靠在床头,帮他披上外套。
“妈妈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听了以后,除了外公外婆,不要跟任何人讲,好么?”
他眨巴眨巴浅灰大眼睛,瞳仁晶亮,如同山间清泉,澄澈甘甜。俯身在他耳边轻说:“妈妈要离开半年时间,去看你爸爸。”
“小什也要去!”他一把跃起,在床上蹦跳,兴奋地手舞足蹈。
我叹气,把他拉住搂进怀,柔声说:“小什听话,妈妈不能带你去。你知道,爸爸在一个很难到达的地方。妈妈走了以后,也没办法给你打电话。所以,你要听外公外婆的话。妈妈半年后就会回来,你乖的话,妈妈会给你带爸爸的礼物。”
可爱的小脸显出失望,小嘴努起。平常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早就让步了。如果可以,我多想让罗什看看儿子啊。搂住他的小身体,吸一吸鼻子:“小什,明天我们多拍点照片,妈妈会带给爸爸看。”
“好。”小什乖巧地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轻轻拍我的脸颊,“对了,小什可以给爸爸写信!”
这孩子!暖流涌过,我搂紧他温暖的小身子,“好!把你想跟爸爸说的都写上。妈妈后天就要走,所以你明天就要写好。”
小什从我怀里微微挣开,盯着我的眼:“妈妈你怎么又哭了?”
“妈妈是高兴。因为妈妈等了六年,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可是,爸爸却等了妈妈十六年……”
温软的小舌舔去我的泪,小什暖暖的手捧住我的脸:“小什会乖乖地等妈妈回来。”
我穿着防辐衣,带着头套走进四面设置厚厚铅板的机房,将皑皑放在一旁的背包背好,坐到机器上。老李的声音通过墙上的音箱传入:“皑皑,我们开始倒计时了,别再出什么状况啦。”
我不说话,只是点头示意。熟悉的感觉又再次降临,腾空的瞬间听得音箱里传来老李纳闷的声音:“奇怪,怎么艾晴去个厕所要那么久啊……”




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八十四章: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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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一阵痛。我睁开眼,看到半秃的枝桠掩着阴沉的天。堆积在枝叶上的雪,被我身体打到,簌簌落下,堆在我身上。幸好着陆在雪地里,缓解了冲力。
打开拉链除下头套,伸手扶腰,呲牙咧嘴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前方是片山坡,不远处有条小河,河中未结冰之处流淌着小股水流。另一边是片林子,远处山峦叠嶂,在皑皑白雪下格外清朗。虽然雪已停,但天色依旧阴霾。
我想站起,腰又是一阵痛。身上的大包太沉,人往后跌,倒在雪地里。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真的老了呢,不比十年前的身手。
踏着雪拐过山坡,就看到有几户农家。叩开门打听,才知道自己落到距长安一百五十多里的周至县。打听如何去鄠县,老乡说得不是很清晰,便作罢了。幸好我自己带有地图,可以到时再问。
掏出几块现代带来的碎银子,跟老乡买了匹牛车,还有饼子等干粮。不想多耽搁时间,便在老乡指点下上了官道。一路东行,便能到长安。而鄠县逍遥园,在距离长安四十里地处。所以要先往长安方向走。
驾着慢悠悠的牛车,心里有些着急。因为驾驶技术不过硬,速度始终提不上来。一路在官道上看到不少人,男女老幼都有。满脸风尘,衣衫褴褛,搀扶着一路向东走。
这群人看来是流民,打听一下,都是凉州来的。因为饥荒,无处可活,便在吕隆投降姚兴后,到秦地来寻条生路。按照记载,罗什此时应该已经到长安了。怕记载有误,还是忍不住问他们是否知道法师鸠摩罗什现在何处,却语焉不详。
正在一个个问,突然心猛地缩紧!不远的前方,有个褐红的高瘦背影混在人群中,佝偻着肩,僧衣在寒风拍打下迭迭卷起。急忙将牛车牵到路边,用我最快的速度跑到那个背影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深陷的眼窝中是双布满皱纹的老眼,鼻子异常高挺,嘴唇扁而阔,赤红色的髯虬胡髭,一看便知是中亚血统。眉宇间有着坚毅的气质,睿智而悲悯,年纪已近七十。
“女施主,找贫僧么?”
带着浓重鼻音的蹩脚汉语,非常费力才能听出他说的话。放下手,失望地摇头。真的是想他想疯了。根据记载:他在公元401年农历12月20号被姚兴部将姚硕德接进长安,现在早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怎会孤身一人在流民群中?想转头走人,又停住脚步问:“这位大师,可知长居姑臧的鸠摩罗什法师现在何处么?”
他眼里飘过惊诧,转着眼珠拼命想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丘莫若吉波……到长安了。贫僧去长安,找他……”
心念一动,他居然叫的是他的梵文名!急忙改用吐火罗语:“大师认识他么?”
老僧脸上先是莫名的诧异,张大嘴瞪着我,继而满脸欣喜,用流利的吐火罗语回答我:“想不到中原竟有人能说龟兹语!”
对着我合十一拜,说到:“这位女施主,我本罽宾国人,名佛陀耶舍。鸠摩罗什曾从我受学,是我的挚友。”
轮到我吃惊了!佛陀耶舍,我当然知道他。罗什少年时从罽宾国回龟兹途中经沙勒国时,佛陀耶舍正受沙勒王太子供养。罗什跟从他学习过佛法。那时的佛陀耶舍已经二十七岁,却对十三岁的罗什赞不绝口。虽是师徒关系,他却将罗什视为知己。罗什要回龟兹时,他还苦苦挽留过罗什。这些,是我第一次见到罗什之前发生的。
“大师是去长安找他。那么,罗什已至长安了?”
“正是。大秦国主聘他为国师,着专人来请,上月已至长安。我费尽艰辛赶到姑臧寻他,却扑了空。只好再往长安。”
他思量着对我看一眼:“不知女施主为何打听他?”
我笑着对他做出请的手势:“我与鸠摩罗什法师有莫大渊源,三言两语很难讲清。我也正是去长安寻他,不知法师愿与我同行么?”
他看了看我的牛车,又看我只有一个人,似乎有点顾虑。我大方地一笑:“众生平等,四相不过是虚妄相。法师年少时便以旷达不羁闻名,现下又何须拘泥于男女之防?”
他惊讶地张大嘴:“女施主如何得知我年少时的事?”
我笑:“是我丈夫告诉我的。”
以前罗什曾经跟我提过他这位师傅年少时的趣事。佛陀耶舍是婆罗门,出身高贵。十三岁出家,到十九岁时,已阅读了大量经典。但他少年气盛,傲气地认为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教他,因而被罽宾僧众所嫌恶。到了二十岁,是该受具足戒的年龄了,居然没人肯为他授戒。一直到二十七岁时才找到授戒师为他受具足戒。
他果真疑惑:“你丈夫?”
我点头,抬眼东望:“我丈夫就是您的挚友——鸠摩罗什。”
“这……”真把他吓着了,后退一步,惊惧地盯着我,“他的妻不是在十六年前亡故了么?”
看他的模样,有些好笑。之所以告诉他实情,是因为对他的好感。他是最早向罗什宣讲大乘教义之人。罗什十三岁回龟兹后,一直与他保持通信。两人惺惺相惜,亦师亦友。当罗什破色戒的消息传开后,他是西域僧侣集团与罗什地位相当之人中唯一公开对罗什表示同情的。他来长安帮罗什一起译经,我和罗什的关系,他迟早也会知道。所以不如现在就开诚布公。
“罗什应该从未说过我过世吧?只是大家讹传罢了。”向他微微一笑,“我回了娘家。关山阻隔十六年,直到现在才来寻他。”
他仔细看了看我,又摇头:“女施主莫要妄言。你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三四,怎可能十六年前是他的妻?”
我哑然失笑。古代,尤其战乱中,人的平均寿命不过四五十。女人缺乏营养,又没有护肤品化妆品,过早劳作生育,很容易苍老。“法师,我已经三十五岁了,不过是皮相看上去年轻而已。”
我多添了两岁,这样,十八岁嫁给他,总可以说得通。“十七年前苻坚遣吕光攻打龟兹。法师劝沙勒王援助,沙勒王亲自率兵,并将国事委托与你。但沙勒救兵还未赶到,龟兹已降。沙勒王回国后告诉法师,罗什被逼破戒娶妻,并被吕光掠走。法师曾以为此生无法再见罗什,悲叹不已。”
我迎上他越来越惊诧的目光,微微一鞠:“这些,是法师当年给罗什的信中所提。信先到龟兹,被罗什之弟,国师弗沙提婆保管。后交予罗什弟子盘耶他罗从龟兹带到了姑臧。”
当年,罗什的二十四个龟兹弟子长途跋涉来到姑臧追随罗什,这封信,终于交到罗什手中。
他已完全相信了。叹息着摇头,布满皱纹的老眼里泪水纵横:“当年我在沙勒国继续留住十多年后,受龟兹王邀请,又到龟兹弘法。三年前终于在龟兹收到了罗什的信。这是自他去中原后,第一次收到他的来信。十几年未通音讯,他一人在姑臧传法艰难,我便想来帮他。本来接信后当即要动身,但龟兹王苦留不放。我后来逃脱出来,可惜历经半年到达姑臧时,罗什已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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