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春光乍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第41节:丁香女孩:玉兰花开
2005年12月16日
《玉兰花开》/丁香女孩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们两家住的是那种老上海最常见的石窟门房子。他和她的卧室贴得很近,近到一开窗便可以彼此对视。从他的窗口望出去她在灯光下的一举一动都可尽收眼底。但对面闺房的窗户经常是被一层褪了色的水红窗纱蒙着的。
玉兰花开得最浓的时节,每天都会有玉兰的淡淡芳香从她的房中弥散开来,不经意间飘进他的窗口。那是一种生性淡雅的花,无论开得多么浓郁,散发出来的花香也是清清淡淡的。淡到极致却又沁人心脾。
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两个人每天从后弄堂口进进出出地上学放学,有时候恰巧遇见了,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便微微羞红了脸,忙低头侧身而过。
她是那种典型而普通的南方女子,小巧玲珑。眉目平淡得没有丝毫特色,淹没在上海这个美女如云的大都市街头,再也难觅踪影。
男孩的父母都是当年下乡支边的知青,为参加高考刚把他从遥远的新疆送来上海和外婆同住。置身于繁华而陌生的大都市,沉默寡言的他有点显得格格不入。出生在北方的男孩子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石窟门老房子的小女儿情态,对女孩,同样也没有好感。好长时间,她留给他的所有印象只不过是拂面而过时一缕模糊的视线,和偶尔一前一后走在弄堂小巷里的一个单薄的背影。高考前最紧张的那段时光,透过水红色窗纱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很晚。隐隐还有她母亲言辞刻薄的奚落声。
黑色的七月过去后,终于迎来了丰收的喜悦。男孩顺利地考取了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而她因为没有考好,只能去一个三流的学校。意气风发的他每个周末回家时都被左邻右舍的赞扬声包围着。每逢这时,她便会停下来望着他微微一笑。
大二的时候,男孩的父母回到上海,终于又一家人团聚了,他也要从石窟门群落中搬出。搬家的那一天,他为终于能离开y暗狭小的老房子而兴奋不已,正欢欣而忙碌地收拾东西时,不经意间发现一双缱绻的目光隔着窗口已经望了他很久很久。
在这之后的几年里男孩都再没见过那个女孩。石窟门的故事正渐渐远离他的生活。
只是每一年玉兰花开的季节他生日的那天,都会收到一张精致的贺片,署名是:〃你的朋友〃。字迹娟秀而小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熟悉的香味在男孩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但终于没有想起什么。此后,每年的这一天男孩都会收到一张相同署名的卡片,除了祝他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外再无只言片语。
温馨的祝福一直伴随着他度过了大学的四年时光。在大学里男孩有了喜欢的女孩,但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对方并不知晓他的心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交往,只在暗地里看着人家的模样,嗅着她走过后留下的气息,用眼角的余光寻找着伊人的一举一动。夜晚熄灯后,在烛光下紧握钢笔,胸口有汹涌的潮水拍打,却怎么也写不清心底的感觉。
这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让他尝尽了暗恋一个人的甜蜜与痛苦,但最后还是以无疾而告终。他真的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毕业后男孩在一家外企任职,每天除了忙碌的生活和繁重的工作压力外,他还得应付许多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和不设防的冷箭。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身心疲惫。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会去猜想那个每年都记得他生日的人到底会是谁。记忆中除了父母和疼爱他的外婆外再无人知道他的生日了。
就在他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一张带着熟悉香味的贺卡又如约而至。只是这一次的署名不再只是〃你的朋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他仿佛无意之中听她的母亲这么叫过她。焦急中终于等来了她的电话,轻柔的声音怯生生地问他,周末可以请你吃饭吗?
在环境幽雅的餐厅,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地坐下来聊天吃饭。彼此都有点拘谨,只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问讯一下对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自从知晓了女孩的情意后,本性内向的他在意外的同时多少觉得有点尴尬。
终于还是她打破了僵局,说道,以前我们住过的石窟门老房子就快拆迁了。很多人都已经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大家都很留恋。话题扯到了共同有过的生活,气氛便随意融洽起来。这顿饭吃得还算是轻松愉快。
从餐厅里出来后,他们一起走着去车站坐车。觉得有点沉闷,他随意地说道:〃咦?你的鞋子和裙子看起来很不配嘛。〃只是一句很稀松平常的话,谁知女孩立刻把自己崭新的皮鞋脱了下来,光着脚丫继续和他并肩走。
这个出乎意料的小小举措,给予男孩从未有过的震撼。他怔怔地看着她,沉思默想中往事如墨花般在心中渲染。他想起了数年前住在石窟门房子时由对面的窗口飘进他房中的玉兰花的淡淡芳香,想起了陪伴他度过许多个生日的温馨祝福。
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沉默而普通的女孩实在已经暗恋了他许多年,而这种深切的爱意伴随着她淡淡的祝福却穿透了那么久的时光,直到他的心底。路旁花圃中的玉兰花正在悄悄地怒放着,洁白而芳香的花朵像是燃烧到极致的火焰,使周围的空气都沐浴在浓郁而淡雅的香氛中。
他的心弦被深深地拨动了,微笑着,第一次发现自己望着一个人的目光也会如此深情。
第42节:李萌:让我取暖1
2005年12月16日
让我取暖/李萌
他在电话里面和我说,你了解基督徒的爱情吗?
我摇摇头,我说,不。
然后他开始给我讲,基督徒的爱情是从一而终的。
从一而终,我听到这个词,笑了笑,我喜欢这个词语,从嘴里念出来的时候,那么平静而笃定。
他说,如果基督徒选择去爱一个人的话,就会和他结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开。
我抱着电话听筒,一心一意地听着。后来我们讲起耶稣,讲起上帝,讲起圣经,还讲起,一切都是虚空。他在电话里面给我讲这些故事,长长久久。我屏住呼吸地听,电话线里传来沙沙的杂音,可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那个深夜我的心安静得如同湖水。
那是三月末,天气仍然很冷,我披了厚厚的棉袄,抱着电话坐在楼道里。所有的人都睡去了,空气安静得让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我问他说,基督徒是不是一定要选择另一个基督徒来结合呢。
他说,神不会强迫他的孩子去做任何事情,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取悦于他。
那么,我又问,你会不会这样呢。
我听到他在那边轻轻地笑了。他说,我不会。
可是,你不害怕神会责怪你吗。
你不害怕吗,不害怕吗。我的心在那一刻微微地缩紧了,握着听筒的手指突然变得冰凉。
他说,我是神的儿子,我们都是神的儿子。神是我们的父亲。也许我是一个不听话的儿子。只是,这丝毫不会影响我虔诚地爱着我的父亲。
于是我笑了。我感到那样舒长的一种快乐,一直一直,深深地蔓延到心底。
我便想起来刚刚结束的那一次出走。他说,我很快要到香港去工作了。他说,我的通行证还没有办好不能离开。他说,我周末要去看牙医要做一个小手术。他说,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能吃没有人煮粥给我喝好悲惨。他说,那你来看我吧。
我说,好的。
我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半出现在h城的火车站的。火车提前到站了,他还没有赶来接我。
我们,春光乍现 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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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好的。
我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半出现在h城的火车站的。火车提前到站了,他还没有赶来接我。
天没有亮起来,灰蒙蒙的。空气很冷。我背着大大的背包站在车站广场,我给他发短信说,我就站在售票大厅前面,如果我等得不耐烦,就随便买一张车票走掉啦。然后他回复说,不要呀,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我看着手机,就调皮地笑了。
车站上的人很寥落。有一个为长途汽车拉客的小贩走到我身边,问我是不是要到外地去。
我说,我刚刚下火车,有人会来接我。
我们便聊了起来。我把头发披在肩膀上,穿着大大的卡通外套,看起来很可爱。
聊了几句,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来,看到他从远处朝自己跑过来。穿着牛仔外套和米色的裤子,头发短短的,瘦,而且苍白。
我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跑了过来。然后,笑了,非常非常开心地笑了。
他跑到我面前,看着我。我想那一刻其实我们应该有一个长久的拥抱的。可是我们都站定在那里,沉默地对视,并且始终没有敞开怀抱。
然后他从我的手里把包接过来,他说,我们走吧。
我跟在他的身后,低下头轻轻地笑了。我从700公里以外来,在火车上过了整整一夜,就是为了看到他,跟在他身后,安静而踏实地走。
我要的是一个能让我安静而踏实的男人,我要的一直就是这个。当他打开出租车门,用手挡着上沿,不让我撞到脑袋的时候,当他走进饭店,先为我抽出椅子,然后自己再坐下来的时候,当他抢先我几步走到宾馆门口,为我拉开大门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这些。这个男人,有着如此不动声色的细腻。我记住了这些细节,记住了,并且永远不会忘记。
我们坐出租车去逛街的时候,我把手放在嘴边呵气。三月了,一切看起来已经有了春天的模样。只是我登上火车的那一晚,h城的温度骤然下降,他没有来得及告诉我。我的手脚冰凉的毛病,从小就有了,一直没有好转。
我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冰凉,只有冰凉,没有温暖传递。
第43节:李萌:让我取暖2
2005年12月16日
他看看我,把我的手拉过去。然后,我感觉到,那样一双柔软的,温暖的手掌覆盖着我的。我的心脏一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可是,很快地,就安静了。我坐在他的身边,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我认真地凝视着他的侧脸,突然就想掉下眼泪来。
我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姑娘,在他面前,真正的,安静的姑娘。我想起这三年多来,在qq上,msn上,还有电话里,我曾经是多么聒噪的一个姑娘。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他,他只是听着,笑,或者对我说,好的。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地对我说,好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那样一个骄傲而倔强的姑娘。爱笑,并且混迹在很多的小圈子里。只是,有着深深的防备,任性地不泄露任何感情。而在他面前,我只是一个心无芥蒂的小孩子。我把所有的愿望都告诉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然后他说,好的。他说,好的,我就真的觉得,一切都是好的,我就真的,一件一件都实现了。
我看着他,我想,他真的是一个储藏了我所有秘密的男人。从来没有,再也不会有,像他一样的第二个人。
那时我十六岁,像一只找不到太阳的葵花,神情安详而落寞。我有着很多希望,很多很多的,单纯美好的希望,然后,轻易地湮没在庞大而恶毒的现实中。没有人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看到,我的身边,那么多的人,我们朝着与他完全不相同的方向,轰轰烈烈地,追赶着理想而去。我站在那里,我那样无措,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希望,是不是只是一堆滑稽的碎片。
直到我远离那个年龄多年,身边的人们真的已经到达了我们曾经祈盼的彼岸时,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静静地观望。曾经那样骄傲得让我不敢正视的男孩子评价所有的人,他说他们只是men,只有我,他用了一个词,叫做unique。unique,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一个我喜欢的词。我最喜欢的三个词叫做different,special,还有unique。
这是我的英文老师告诉我的。当我在被数理化漫无边际的题目淹没的时候,我在我的身边那么多理科人才天才甚至奇才面前显得那么力不从心的时候,我多么庆幸,有一个欣赏并且宠爱着我的英文老师,告诉我说,我送给你三个词,different,special,unique。我希望你沿着这样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独一无二。在我固执地坚守着我自己的方向多年以后,我终于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可是,在我的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在我的那些因为茫然和惶惑而常常哭泣的年纪里,只有他相信,我是独一无二的。
2002年2月我要到上海去参加比赛。我要到这样一座,我幻想了多年的,从来没有接近过的城市。
临走的那个晚上我们在网上聊天。他还有论文没有做完,我还有剩下的两门期末考试,可是,我们坐在那里,心无旁骛地聊了将近三个小时。我给他讲我幻想中的上海,我给他讲我有多么激动,晚上一定是合不上眼睛的。他听着,发过来一个又一个笑脸。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笑着的,真正的,充满信任地笑着。
我要走了,我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说,好好地去欣赏你爱的那个城市。还有,我有一种预感,你一定会成功的。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孩子。
我那样满足地带着这一句话到上海去。然后,我就真的成功了。
这些话,也许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一直记得,每走一步,都异常坚定。因为他那样相信我,因为我也那样相信他。
我坐在他的宿舍里,回想起这些。我们的每一次谈话,每一封信和email,每一通电话,我都记得。现在,我长成了一个20岁的姑娘,神情安然,不再无措地哭泣,有希望,并且一直有着希望。所有的岁月都那样平和地走过了。
我看着这个男人,陪我走过了这所有的岁月,储藏着我的秘密。比我大六岁,在读博士。脸和手指都是苍白的,头发整齐地垂下来,衣服叠得一丝不苟,用的香水是i的envy,不爱说话,眼睛里有一种干净的忧伤。
我在那一刻想,时间就这样停住吧。再也再也不要流动。
他带我去吃徽菜,吃火锅;我陪他去看牙医,买衣服;我听他讲他的家,他的哥哥姐姐,他的外甥女,他的小时候;他听我抱怨这座简陋得可怕,简直不像省会的h城;他向我炫耀闻名遐迩的徽商文化,我向他炫耀更加闻名遐迩的晋商文化,然后我们开始为各自家乡的光辉历史争执不已;他送我回宾馆时买了一只大菠萝给我,在他走后的半小时我便把整只都吞了下去,然后牙齿狠命地酸。
第44节:李萌:让我取暖3
2005年12月16日
这是我在h城的日子。在他身边,我就不再去想任何事情,那样安心地,快乐着。
可是这样一个细腻而隐忍的男人,他曾经有过多么汹涌的爱。他们十九岁就在一起,三年以后女孩子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打了无以计数的越洋电话。最后女孩子离开了他。这份爱经历了整整六年,终于枯萎。他曾经试图自杀,他爱得这样决绝。后来他皈依上帝,他说人的情感是不可信的,唯有上帝的爱真实。
他看到我左手中指的戒痕。原来戴着男朋友送的戒指的地方。分手以后摘掉了戒指,却留下了痕迹在那里,不扎眼可是足够清晰。这是我无意间疏漏的证据,向他昭示了那段对他来说空白的历史。他握着我的中指,什么都不去问,只是反复地抚摩戒痕。我看着他,我们彼此沉默。很久以后他拿右臂环住我的腰,头靠在了我怀里。渐渐地我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抽泣,眼泪一滴一滴地浸在睡衣上。太久的疲惫,他已经丧失了用言语表达的能力。我慢慢抚过他的头发,像是安抚一个恐慌的孩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在我怀中熟睡。
我靠在床上,搂住他的脖颈。没有人可以一直单独走下去的,独立再久,也终需要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后来他给我传福音,坐在我的身边,他的手指长而苍白,指给我那些玄妙的图画。我安静地听他讲,让自己心无旁骛。他多么希望我能够皈依上帝,早一点甚至马上。他看着我,问我说你现在可以祷告了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垂下头,他沉默地等待我的回答,空气静得让人难过。朵朵,我多么不想让他失望。他如此的善良而敏感,怀着深切祈盼的目光注视我。可是,我无法做一个向上帝撒谎的孩子,我永远逃脱不了他的检阅。我得承认我仍然有着浮躁的欲念仍然不够彻底的虔诚。尽管我在那一刻的确竭尽了全力以致身体微微地在发抖。所以我艰难地对他笑了笑。然后他轻轻说,没关系。那一刻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我怎样才能告诉他我如此辛苦的挣扎。
他去送我的那一天,h城冷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他把外套裹在我的身上,我们坐在车里,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永远都那么温暖。的士窗外的建筑迅速地退去,看不清,就闪过了。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恍惚。这三天,如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并且,直到结束时都不愿醒来。
他说,你就这样走了吗。
然后我就笑了,其实我发现h城没有那么破啊,有parkson,有赛特,有pizzahut,什么都有。
他说,那么,什么时候再来吧。
我想,可是,他就要离开了,到一个叫香港的地方去。他离开了,这里就变成了一座空城,真正的,空空荡荡的。火车还没有开,他陪我坐在铺子上。我忘记了我们在说什么,总之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我努力地,抻着一张坦然而狡黠的笑脸,害怕一松懈,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终于要下车了。我脱下外套递给他,他说,你自己小心一点。然后,就下了车。
从我们见到,到我们告别,始终,没有拥抱。
我听到了长长的一声汽笛,火车猛地一震,开动了。
我趴在窗口看,他跟着火车在走,然后,终于,看不见了他的身影。
我看不清了窗外的景物,天已经一片漆黑。我只是知道,离h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这一场旅行,这一场深深地刻进我骨头的旅行,到此终结。
我拿出手机,给他写信息说,我会想你的。
过了很久,他发了过来,他说,我也会想你的。火车刚开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你了。
他说,其实我下车的时候一直很想抱一抱你,可是始终没有张开手臂。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我抱起外套,那上面有他外套衣领上残留的香水味道。我想起来,他穿着红色毛衣在镜子前面摆pose,我在一边连连称赞,他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我们一起看那部叫thebigblue的电影,空气那么冷,那么冷,他握着我的手,一直到湛蓝色淹没了视线;我坐在他的床边,他倔强地揽住我的腰,把头埋进我怀抱里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孩子气的撒娇声音。那一刻,关于那三天,所有的回忆都排山倒海地袭来。我把鼻子贴在衣领上面嗅,使劲地使劲地嗅。然后,就狠狠地,哭了。
9月9号是他的生日,我爱着的那个男人的生日。我去买礼物给他。挑了一整套的古典cd。贝多芬、莫扎特、巴赫、舒伯特、瓦格纳、李斯特、萧邦、勃拉姆斯还有柴可夫斯基。我想,大概够了吧,于是就满足地抱着一大叠cd回去了。
在他初到香港的那一段时间里,我总是开着电脑,挂在网上,然后,做其他的事情,只是为了等着他出现。他留给我的手提电话,拨过去的时候,永远是一串提示我这是错误号码的英文。于是,msn,那个我很少用到的聊天工具,变成了我可以找到他的唯一途径。
我们聊天,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简短的话。
他在忙,他说,boss布置给他的工作简直要让他崩溃。
我只好笑一笑,告诉他要注意身体。
他说,你给我讲故事吧,讲一些关于古典音乐家的故事。
他是一个处女座的,充满了艺术气质的男人。我坚信着这一点。他曾经给我讲起那些神话,还有美术。我窘迫地告诉他说,我是一个画盲。可是他仍然,耐心地给我讲起那些绘画,那些雕塑,告诉我,它们是多么的漂亮。
我便自己去找那些画来看,塞尚、马奈、雷诺阿,那些有些生疏又似曾相识的名字。我一幅一幅仔细地看,那些线条,就如同色彩从画纸上自然而然地流淌下来。我看了很久,然后就笑了,对他说,是的,它们很漂亮。
他要我给他讲一些有关音乐的故事,惟独对于音乐,他是一窍不通的。我说,你为什么每一种艺术都要有所涉猎呢。
他调皮地笑了笑,他说,那样我会变成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我也笑了,说,好吧。
第45节:李萌:让我取暖4
2005年12月16日
他说,我要工作了,没有办法听你一点一点地讲给我。你把它们写下来吧,写成故事,然后发给我看,好不好。
我说,好。
他总是忙碌的,在那个异常繁华的城市。在我看来,那里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随时都有可能做离心运动的物体。我对他说,你不要变成工作狂啊,千万不要啊。然后他就笑了。
可是他仍然在忙。我们聊天,只能聊很短的时间,然后他就会说,我不能陪你了,必须要工作了。每一次,我如同等待一个宣判一样地等待这一句话,听到了,就可以安心地点点头。即使我是失望的,那么一种小心翼翼的失望。
然后我就不再说话了,浏览新闻,看englishonline,或者,只是趴在桌子上发呆。一直等到他下线的时候对我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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