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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钟观光原来以为大家反对他的意思是以他不高兴,却不知道他是在想自己做人的得失。于是问道:“卜内门毕竟是英国人的,竟成你真的一点也不怕和他们起冲突?”
杨锐嘴角一笑,鄙夷道:“英国人算什么,大家说中国是老大帝国,其实英国又何尝不是。我就觉得德国美国还有点料,其他的都不值得在乎。现在啊电力运用才开始,这一波技术进步上我们抓住了,那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钟观光没有被杨锐的信心折服,也没有细问电力技术是什么东西,他考虑是其他的东西,“竟成,你明知道对的东西为什么不劝一劝呢?要是你劝劝,大家也未必会那样想吗啊?”
“真的吗?”杨锐还是冷笑:“我们这中国啊,不但是朝廷被洋人打怕了,百姓也被打怕了,就连向来自称最有骨气的士人也是被打断了骨头,连祖宗都不要了,要全盘西化。和这些惊弓之鸟有什么好说的,还是省省口舌吧。”说话间,不知道怎么的,杨锐忽然想到了义和团,虽然没有亲见,但是庚子年的事情过去毕竟没有多久,报纸、传闻还有很多。也许唯有愚昧热血的他们才敢面对洋人,挺直身子并且毫无畏惧吧,其他人在洋人面前都是跪着的。杨锐如此的想到,心里一阵悲哀!
钟观光没想到杨锐想的是这个东西,他算是见过世面出过洋的人,对这些读书人骨子里想什么还是很清楚的。如果说在甲午之前士人们还保持着天朝上国的优越感的话,那么庚子事变之后,天朝上国就只是在嘴巴里说说的词语了,除了那些顽固和愤青,士人们从灵魂到骨髓都对洋人开始惧怕,甚至有些人已经从之前的鄙视变化到现在的崇拜了,希望中国也成为洋人那样的国。世面上的文明帽、文明棍开始流行了,甚至文明戏也开始被他们所青睐,仿佛这样的打扮和作为能让自己也从一个野蛮人变成文明人了。对于这些,钟观光是没有办法的,他的学识让他对此无能为力,于是他索性避开这个让人惆怅的事情问道:“如果按照含章这样做,那洋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按照含章这样软绵绵的回应,洋人就会以为他们断了盐酸就拿住我们的把柄,然后他们就会提要求,”杨锐心里很是烦闷,掏了支烟出来点上,深深的吸了口吐出长长的烟雾,“他们就会提一些搞笑的要求,比如收购我们。”
“收购?”钟观光对这个现代经济词汇虽然不熟悉,但是是从字面上还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你是说,洋人会买我们的厂?”
“是的。买下我们。”杨锐想着后世的那些并购,他可不想自己苦心建成的工厂还没开始生产就被别人收购了。“他们如果认为拿住了我们的把柄,就会出一个很低的价钱,低的让我们血本无归。再后来发现其实没有拿住我们的把柄就会恼羞成怒了,至于那时候会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对了,宪鬯,工厂里要建巡逻队了,你之前的那个护厂队人数太少了,再增加个几十个人,还有就是去洋行给他们买枪,那种一打就十几颗子弹的霰弹枪,现在学社里不是有几个南京陆军学堂的吗,你私下找几个到厂里去练练那些人。”
陆行因为一直在搞建设,工地上都是建材,于是这附近的人都对这里惦记上了,之前只是少些洋钉毛竹之类,到后面连洋灰都开始一桶桶的不见了,钟观光只好从闸北收了三十个家世清白的壮汉成立护厂队,天天带着长矛什么的巡逻,抓了几个毛贼见官之后这波盗窃风才压下去了。听说杨锐还要增加护厂队的人数,而且还要买洋枪,钟观光很是吃惊,说道“竟成,这人数先不说,洋枪好像是不能买的吧。”
“你就别这啊那的了,长枪买不了就买短枪,”杨锐老是感觉被洋人惦记着心里不舒服、不安全,这枪怎么样他都要买的。“陆行那边不是租界,再说现在那些看家护院的那个没有抬枪土炮的。看看能不能去衙门里申请申请,花钱疏通疏通,毕竟我们这枪只在厂里用,又不带到外面。洋人真的那么好对付吗,要是收购不成,杀人放火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人家英国人怎么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啊,还不就是阴谋诡计耍出来的世界第一强国。要是开始我们强硬点,和他们打了官司,那不管输赢他们都会退一退,忍一忍,现在含章回复的这么软,不是摆明我们好说话、好欺负么,这结果不妙啊。”
钟观光还是不明白杨锐为什么如此的悲观,其实他还是不明白那些所谓的西洋文明人的无耻,更不明白卜内门在化工这个行业的野心,这家1901年成立的洋行自成立来半个世纪里几乎垄断了中国甚至远东的化工原料市场,对于竞争者的打击是不予余力的。杨锐其实也是不太了解卜内门的在远东市场的历史细节,只知道这家洋行很牛,影响很大,打击过华资公司——这是所有外资都常常干的事情,但幸好他知道这时候的外资没有良民,这时代的商业竞争要比后世野蛮多了,为防止意外工厂的安保还是要加强为好,这里可没有110可打——来到这个时代,无所不用其极。在这个时空,他最不习惯的除了没有网络之外,第二个就是见不到警察,特别是开枪事件之后更加想念。谁会知道,穿越者最想念的人除了家人居然是后世最不招人待见的警察。
怀疑归怀疑,钟观光还是会按照杨锐的意思去做。招人是最简单的,买枪也很容易,就是被清廷许可是很难的。在第二天和虞辉祖商量的时候,虞辉祖对组建洋枪护厂队很是赞同的,只是他跑了衙门,塞了银子之后还是得不到解决,最后还是某个师爷出了主意,干脆就不要说是洋枪了,就说是猎枪得了,这些人都改籍变成猎户好了。这办法不错,于是又是一番折腾,当然具体怎么折腾杨锐是毫不知情的,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工厂的八十个人变成了宝山那边的猎户,可以拥有猎枪。
杨锐是不知道他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办的有多艰难,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已经收到程?的信了。信上的内容和昨天小辣椒说的差不多,无非是后妈来了之后被禁足了,而后妈的态度是和她爸高度保持一致的。只不过在信的末尾叮嘱六月下旬她爸来的时候她会想办法让她爸见见杨锐云云。先不说现在的结婚都是凭借父母之命的,按照计划自己在下个月应该和一帮学生在莫桑比克,难道要带她私奔吗。想想自己的革命,杨锐又否定了。他虽然喜欢她,但是他没有权利去为她做选择,何况自己干的是杀头的活计,作为一个天真的认为世界一切都美好的富家女,决计是干不了这个的。
这封信让杨锐接连几天都心不在焉,不知道怎么回复,到底怎么处理和程?的关系,这是个问题,带她一起去革命?杨锐不想。自己都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她一金丝雀还是缩在笼子里吧。再说,有她在身边自己有心思革命吗?杨锐不知道别人,反正他是没有这个功夫。
收到信的第二天晚上,学生们回来了,隔壁院子的二楼卧房又是挤满了学生。和之前杨锐几个想的不一样,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多。看着这些被灯火映照的通红的年轻的脸庞,杨锐不由的想的后世抗战的时候一句口号:“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只不过和后世相比,这个时代青年太过宝贵了。这次来的学生有四十三个,按照之前的准备,杨锐将三人分在三个房间,每个学生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做了一次简单的面试,以了解他们的思想、性格、能力、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等,程序是和后世的面试很类似,但是缩减和改良了,对于钟观光和王季同,很多东西都是程序化的,只要按文件进行就行了。这面试其实是一次简单的政审,还有就是摸底,要想发挥组织的力量就要了解组织的每一个人和这个人背后的社会资源,特别是有些社会资源是极其重要的,这些学生的家境都是不错的,同时在这个宗族盛行的时代,亲戚姻亲里出些能人也是常有的。
面试虽然简单,但四十多个人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所有人都是顺利过关的。这次的人员都是学生,加上人数众多,这个过程就简化了。而且这里学生都是安排去莫桑比克军校的,按照之前的设想杨锐也将一起过去,等那边军校运作正常了,他再回来,这一个来回应该要接近半年,有这半年的时候够做思想教育工作了。面试做完,杨锐几个带着他们一起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复兴会……为民族复兴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复兴会和民族牺牲一切。”整齐低沉的宣誓声在房间里回荡,小楼也好像被这声音所震撼,话语间有些轻轻的摇晃。宣誓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马上就是戒严的时间,杨锐安排大家先回学校,明天晚上再开一次会议,安排后续事宜。
出去院子弄堂里非常的黑,屋子里的几个灯都拿出来了,学生们排成几列出了弄堂,三个人送到大马路上就和学生们道别了。见到学生们走远,杨锐抬头看看天,只见黑色的夜空里只有星星,没有见到月亮。王季同也是抬头望了望,说道:“今日是初一,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竟成,你们还是端午之后再走吧。”
杨锐倒是没有什么节日概念,但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注重这些节日的。说道:“就是想走也买不到票啊,这船票是十几天一班的,下一班要十天之后。”之前送雷奥回莫桑比克的时候杨锐已经把船票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因为这船不走苏伊士运河,而是走非洲好望角,所以班次更少。当然他们要是赶时间也是可以随便上船,但还是要到非洲转船。
按照之前和雷奥的约定,杨锐在上船的时候只要给雷奥发去电报,那么他就会计算时间,带着帆船到非洲东海岸的桑给巴尔等着和杨锐等会合——因为所有人都是没有护照,同时为了保密,毕竟这么多的黄种人还是很显眼的——所以远洋轮船只坐到桑给巴尔,再坐雷奥的帆船不停靠洛伦索马贵斯港口,而是直接沿着德拉瓜湾南下,顺着一条叫马普托的河流逆水而上就能到庄园了。这样可以完全保密,就是有心人想追查也只知道这些人到了桑给巴尔,桑给巴尔是个海岛,同时也是非洲东海岸的重要港口,南来北往的船只使得人员极为杂乱,而且此地只是英国的保护国,并不完全是殖民地,从这里消失还是难以追查的。
杨锐想想这个行程估计应该是有一万多公里,而且还是坐船,还是很艰险的。自己以前常常东奔西走的,但这次这么远还是不习惯,最担心的是这些学生,年纪不大第一次离家就是万里之遥,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送完学生,王季同是回仪器馆了,钟观光则回陆行——王老三已经不再拉车成了工厂的专职船工,专门负责工厂的人员接送,杨锐则回了亭子间。事情太多了,面试很费精力,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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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洛伦索马贵斯其实就是现在莫桑比克的马托普。军校所在庄园具体位置可以认为在现在贝拉维什塔(bala.vista)西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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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 第六十九章 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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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想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实行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船票是最基本的,去到非洲厚衣服可以不带,但是医药、饮食、书籍等等都是要好好安排的,医药要找个中医还是很麻烦,就是有中医药也没有地方抓,所以只能依靠雷奥说的那个军医了,饮食也是大问题,前几天杨锐还留意哪里有可以出洋的厨子,最好是一家全走,这样四十个人饮食就解决了。还有就是笔记本,杨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带过去,可带过去就要有一个相应的手动发电机,市面上的那些还是要拿回来让实验室按照杨锐的要求改一改,不然无法用。
同时沪上这边,虽然有钟观光在能扛很多事情的,但还是有些事情要做安排的,王季同负责抄的数学教材已经好了,这些都要在离开沪上前谈定,这三本书因为太过专业,版费不多,但再少也是钱啊,现在资金还是比较紧张,十万贷款最后只剩下两万,这其中五千还是要留给学社做伙食费的,剩下的一万五军校估计还需要一万,剩下的加上之前余留的三千多也就八千多块,这些钱买个船票就只能剩一半了,当然大家可以买最差的仓位,但是最下等的船票也要八十多块一张,四十多个人也要三千多块。版费好歹也能收个三四千块,要是日本金港堂那边也能买版权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的早上,刚睁开眼睛杨锐就在思考着去莫桑比克前要做的事情。按照船期自己应该是6月4号离开沪上,本来还以为自己会一直在沪上混,然后到了民国变成沪上大亨,有头有脸,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多爽啊。可现在还没有呆多久就要撤离了,革命啊革命,要不是蔡元培他们不争气,也轮不到自己动手啊,杨锐心中懊恼起来。要是真挂了,都还没有传宗接代呢。
想到传宗接代他不知道怎么又想到程?了,不过她在脑子里呆了一下就被杨锐驱逐了——他实在不想去想这件让人心情灰暗的事情。打起精神起了床,先去轮船公司买了四十四张船票,这个极其不吉利的数字让他很不爽一会,不过想到还要找厨师一家那么去的人不能只有四十四个,应该是四十七个或者四十八个。再就是去印书馆找谢先生,版费的事情谈的很顺利,三本书只算三千五百块,杨锐一直没有写完的西方哲学史也付了一千五百块的定金,至于日本金港堂那边要不要数学教材的版权,那要电报过去才知道的,谢先生无法确定做主。处理完这两件事情,杨锐又去买农货的地方,厨师不知道哪里找,但热带能种的菜籽买了一堆,特别是姜蒜葱辣椒等不能少。听雷奥说那边是吃玉米的,要不然就是一堆薯粉,大米小麦是一概没有的,主食不好,那么菜总要过的去吧。买好的菜籽还真不少,几大包几大包的没法子拿,只好顾了几辆牛角车送回如意里了,杨锐自己则去找中医馆了。
不知道怎么就溜达到北门这边,这一边中医馆好几家,中药铺子也有,其中一家的字号确很是熟悉,叫做雷允上。这家后世在沪上苏州遍地连锁的药房,原来现在就有了,进去之后店铺里收拾的干净整齐,柜台之后是一排排药柜,店堂里散发出一阵中药味道。杨锐其实要的是热带抗暑的草药和一些跌打损伤的药材。在花了好些时间询问之后,坐堂的老先生终于明白这个二鬼子的意思,结果是杨锐买了一大堆熬凉茶的草药和跌打损伤的药丸,东西多的店里没有现货要时间筹备。
买完想要买的东西,杨锐就直接去陆行找钟观光了。厨师如果让虞辉祖找也是很方便,但是这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省得他乱想什么,杨锐失踪一段时间还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说是去南洋看市场什么的,但是这个厨师做几十个人的饭,这几十个人去哪里就不是那么好解释的了。钟观光这事情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找个人带话给闸北那边的人牙子帮忙找,月薪待遇什么的都给最好的,一家子出洋干满八年就可以回国。
安排完这件事情,钟观光想到马上要到氯碱设备问道:“竟成,美国人的电解槽马上要到了,你说那个卜内门会不会使什么坏主意?”
杨锐其实也在担心这件事情,对此也没用什么好办法。说道:“那些家伙先是用盐酸来卡我们脖子,我们不认输他们就一定会要收购我们,要是我们不同意,那么才会动手,要是卜内门真的说要收购我们,你就让虞辉祖说工厂的大股东不在,去了南洋,他不在的话没有办法确定出售的事情,如果他说要收购你们手里的股份,那么就说当时公司成立的时候就约定,股份的买卖转让要让所有股东知道,在其他股东不购买的情况下,方才可以卖出。实在是搞不定就找阿德哥,由他做主。他在沪上做了那么多年买办,人面熟,其实我们和卜内门就是在火碱上有些竞争,但它主要做的是纯碱,不是解不开的死结。”
钟观光是技术狂,对公司治理完全不了解。虞辉祖说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店里阿大,但也只是待人处事干练、经营有道罢了,对洋人玩的这一套还真是一点不懂的。唯有虞洽卿能顶用,他是买办出身,他身后的那个买办阶层不是一两家洋人公司敢惹的,没有买办就没有沪上的繁荣。
钟观光正在琢磨间,杨锐也在琢磨着,今天去医药馆却发现没有云南白药,按说这云南白药就是这清末民初的时候出来的。现在没有见到,估计再过几年就有了。药物可是挣钱的东西,云南白药是一个,磺胺、青霉素就更不得了了。按照穿越小说的说法,磺胺本来是一种染料,很早就发明了,只不过大家没有发现它的药用价值,这个东西还是等钟观光他们去了德国再研究吧,至于青霉素则要等革命小成之后再研究吧。在思考怎么通过药物发财的时候,杨锐又想了一件大事,就是一战后期的全球流感,穿越小说里叫什么西班牙苍蝇还是什么,这次流感造成死亡人数惊人,不过主要是在欧洲美洲,中国虽然也有波及但是伤害较少。这些东西都应该有个计划才好,最好能把中医给推出去,不要像后世那样憋屈。
除了中医、还有其他的一些民族精华也要保护并发扬起来,不要如后世那样被清扫了。杨锐想的很远很远,等回过神来时,钟观光还在想着卜内门和电解槽安装的事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说道:“宪鬯,你说哪天忽然没有皇帝了,这天下会怎么样?”
他想不到杨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只好按照这个假设想下去,说道:“如果皇帝没了,那就一定会有人想当皇帝,到时候天下一定战乱不止,非得尸山血海有个胜者不可。”想到那个情形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时候就怕打着打着,洋人就过来了。”
听见他的回答,杨锐倒是很吃惊,他说的很对,按照历史就是这么个进程的。抛去这茬不提,杨锐接着说道:“是啊,没皇帝就是这个样子,可是要有皇帝的话那皇帝又是异族的,看的很不爽。真是不要也不是,要也不是。”杨锐不是理想主义者,孙忠山那一套美式共和骗热血青年可以,在他看来,中国这个有几千年帝制传统的国家忽然变身搞共和绝对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当然非要共和也可以,只不过这个共和只是挂名而已。可真要留着满清皇帝他是无法接受的,其他的革命志士也接受不了,满清被灭是定局;同时,如果谁真要在满清之后像袁世凯那样称帝,或者像那个张勋那样干脆复辟,那么全天下都会不满。历史有的时候就像公交车,过了这个站就再也回不去了。
钟观光明白杨锐的顾虑,在明白这个朝廷为满清统治之后,全天下的汉人都是想这个朝廷垮台的。满清在占领中国例行统治之时,就把统治机构设计的异常精巧——满人从来不做县令这样的底层官员,他们只管官,从来不管民,是以底层的百姓没有人知道做皇帝的是满人,只有社会的上层才知道统治中国的是个异族,只是这种知道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会、也不敢去说破,屠刀之下,整个社会被和谐的一塌糊涂。当洋人东侵,满清朝廷昏庸无能、如同扶不起的阿斗一般屡屡败北之后,革命党这才开始四处宣传,这才使得底层百姓知道皇帝原来是异族,由此使得广大热血青年愤恨不已,谁要敢在革命之后保留满清皇帝那绝对是和全天下人为敌。
但是只要没有了皇帝,就没有效忠的对象。中国这个被奴役几千年,已经习惯有主子的帝国就丧失了中心点,就会失去原来固有的次序,就会战乱不止一片混乱,这其实也是日本明治维新那帮人把腐朽的天皇立起来的根本原因。正如杨锐无法成为新的皇帝一样,他们也无法成为全日本的崇拜对象,因为在当代,活着的人是无法被神化的,所以只有神化早已腐朽但却谱系久远的天皇,使其成为全日本的神圣重心,使整个日本产生向心力,如此才塑成出一个集权政府,如此才集中全国的力量完成工业化、资本化。当然,除此以外,后世还有一个鲜明例子可以参照,可是杨锐自问自己不可能有太祖伟大,便是太祖也是特定历史环境下创造出来的,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了的……这真是个无解的事情。
想到这,杨锐叹了口气,旁边钟观光却是开玩笑的说道:“要是崇祯有后,我们反清复明大家是一定会接受的。”
“反清复明?”杨锐没有在意他的玩笑,这还真是个办法啊。中国那么多朝代,明朝得天下最正,亡的也最有气节,“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至今读来让人不得不哀伤感叹,和后来一跑千里的满清和一溃千里的国党相比,这精神根本没办法比。如果可以找出一个前明宗室,神化他使其成为全中国的重心,那么那些失去满清主子的奴才们就有了主心骨,心里才有个着落。可是崇祯的后人是怎么也找不到了,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好像在清初的时候就是被吴三桂在云南弄死的。
钟观光知道自己的说法也只是玩笑,整个大清朝一直有人反清复明,但是明朝的宗室却从来不见,大清朝要是汉人做了皇帝,按照惯例这前朝的宗室还是要优待的,以表示新朝的胸怀。只是这满人是个异族,担心自己坐不稳天下,所以只要逮着前明的宗室都是处死,弄得后面康熙的时候想假意优待也没人好优待了。
见杨锐还在那里想的入神,钟观光也就没说话,自己出去看看之前找自己的办事员什么事情。处理完了事情,他在工厂四处又转了一圈又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只见杨锐已经不再做思索苦恼状了,正在悠哉悠哉的喝茶,见自己进来,微微一笑然后起身把房门关死。钟观光很是莫名,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杨锐让他坐下,然后低声的说道:“今天晚上我要求开会。”
钟观光奇道:“晚上不是给学生会员开会吗?”昨天是太晚了,光做面试就花了两个多小时,后面宣读会章和宣誓又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特别是近期的任务安排没有说,所以就把事情推到了今天。
杨锐也知道今天晚上要开学生会议,说道:“学生会议我们开到九点就结束吧,本来一天的会议分两天来开。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议!”见钟观光不解,又补充道:“我要和你们商议的是反清复明的事情。”见钟观光还是不解,他又补了一句,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前明宗室……”
钟观光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啊”的一声,立马跳将起来,伸手指着杨锐,满脸通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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