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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老草吃嫩牛
顾昭站起来思考了下,声音有些提高道:“给哥哥们写封信,皇帝安排谁去,咱好言好语接着就是,万万不要有怨言,千万千万的记住,不但不怨,还要高高兴兴的交差。”
顾岩撇嘴:“还用你说,茂德写着呢。”说完又想闻墨汁儿,看到他弟弟撇嘴,只好强忍了。
“嗯,这样最好,对了,哥哥,我想去一次陇西。”顾昭开口。
“陇西,你去那里了做什么?”顾岩不愿意顾昭这个时候走。
顾昭无奈的捶捶自己的脑壳:“许多事儿,还是我自己亲自去做的好,表面上我去瑾瑜女婿那边打打前站,看看人品,这倒也是真的,我昨日看了下地图,去陇西的路上,有座淮山,有座白山,据说,早些年,这两座山出的赏石非常不错,我去选一些来,好做……”
顾岩站起来,一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副行军地图看了一会,点点头:“嗯,还是要亲自做这样的事儿,也好安心,倒是……你说这事儿,要不要跟你二哥说说?”顾岩试探的问。
顾昭立刻抬眼瞪他:“哥哥糊涂了不成,此事最好就断在你我这代,你死了带去,我这辈子不成亲,也带到地下。”
顾岩立刻瞪眼:“不成亲怎么行?”
顾昭也瞪眼:“若我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是跟我自己的孩子亲呢,还是跟你的后代亲,你怎么就不动动脑筋?有些话最好白了说,免得我们内心打官司,省的你到时候忽然也像今上一般,来个斩草除根!”
顾昭没管住嘴巴,说完自己呆了,顾岩也呆了。
“怎么会竟是这样?”顾岩语音颤抖。
顾昭没理他,转身卷了地图出了门,怎么就不能是这样,反正电影里都这样,史书里,许是也这样吧,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亏了这不是皇家……皇家那斩草除根,那可是九族。
古寺钟声惊雀鸟,一声梵音震痴心。
顾昭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怨气又来到法元寺,一路上他也后悔呛了哥哥几句,可是,那些话管不住嘴巴的就冒出来了。
沿着熟悉的小道,小心的回避香客,顾昭又来到旧时的小院子,院子里依旧一派清冷,就像阿润的性格一般。
来到熟识的门前,顾昭推推门,屋里忽有声音,声音是阿润的,只是跟以往阿润的声音不同,甚至带了怒气,厌恶,烦躁劲儿。
“谁!”命令式的询问,就像……一个上位者,不怒自威。
“……阿润?”顾昭觉得里面那人不是阿润。
“阿昭?”阿润的声音带着遮盖不住的疑惑?
片刻,门开了,阿润站在那里,正在挽僧衣的绦带。顾昭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子异味,像是血腥气。
看看外面,又看看顾昭,阿润没说话,也没请他进门,就那么站在那里死盯着他。
顾昭也在打量,几日不见,都阿润瘦了。
“我要出远门……我来跟你告别。”顾昭说完,僵硬的笑了下:“我走了。”他转身就走,觉得自己特别的狼狈。
“别!”阿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拉扯间,顾昭竟然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道道的捆绑紫色交叉迹。
霎时,顾昭脑袋里顿时开始脑补,不可以过去的悬崖,阿润这么好看,被捆绑=有着特殊癖好贵人的禁脔。
“别走……”阿润拉住顾昭,声音里有股子说不出的软弱。
顾昭的心肝又乱了,是呀,他就是这般没志气,没立场,两辈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家都有人了,自己还添什么乱,可是,阿润便是有人了,那人对他不好,阿润必定是不愿意的吧?他是被强迫的,一定是的。
鬼使神差的,顾昭被拉扯着跟着阿润进了屋子,屋子里很乱,一件满是鞭痕血迹的衣衫被随意丢在地上,顾昭心疼的肝颤,他想放在心里疼都来不及的人,竟被这般对待!
“怎么会……”顾昭捡起地上的衣衫,扭脸看阿润,阿润却一脸悲愤,外加一股子形容不出来的羞愧,他就是死了,他也不愿意顾昭看到他这般的狼狈。
顾昭走过去,顺手解了他的绦带,那里面什么也没穿,身体前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健壮,竟然还有……肌肉?什么,什么……顾昭连忙摇头,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拔了阿润的外袍,看他背后的伤。
“嘶……”顾昭顿时疼的肠子都揉碎了。
“……有药吗?”顾昭想摸,却不敢摸,阿润的背后,最少挨了几十鞭子,血肉模糊的,最可恶的是,那鞭子面窄,每一道都能抽开表皮,正好撕开一道皮肉。
“哦……嗯……那边柜子右脚的匣子里。”阿润跪坐在席子上,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依赖以及……期盼得到安慰的,那种奇妙的感觉,他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指甲刺得手心疼。
顾昭顾不得想其他,忙快步走到那边巨大的顶着屋顶的柜子面前,拉开柜门,在柜子的右角乱摸,他翻找了片刻,便找到一个黑色的漆画匣子,那匣子上的漆图竟然是一只金凤,这可是皇家特有的图案。
阿润也好似想起什么,扭脸看顾昭,他担心的看着顾昭捧着黑色的凤盒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又捧着匣子,跑到他面前跪好,打开匣子盯着里面一排的瓶子问:“那一瓶?”
“白色,是蓝木塞的都可!”阿润回答。
顾昭四下看了一下,顺手撕下自己里衣的布料,倒了很多药粉出来,他的手有些抖,说话的声音也抖,说实话,他胆子不大,这样去直视一副血肉模糊的背部,还是自己喜欢,心疼的人的后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的,轻手轻脚的帮阿润上药,一边上一边小心的问。
“疼吗……很疼吧。”
“恩。”
“这几天,别沾水。”
“恩。”
“那个……那个人,是皇室的人?”
“……恩……嘶……”阿润颤抖了一下,触动伤口又嘶了一声。
顾昭看阿润抖了下,忙从侧面轻轻抱住了阿润,见到阿润没有反抗,他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真是太好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好男人就该这么做,趁着空档,早下狠手才是。
掩盖住卑鄙无耻的想法,顾昭无比温柔的安慰道:“哎,莫怕,莫怕,阿润……你莫怕,我……我……我来想办法,偷了你出去好吗?”顾昭小心的看了一眼半开的门。
小院外,几个下等僧人正在扫地,以前他从未那么仔细的观察过总是在附近徘徊的这些僧人,他们……可以一天到晚的扫地,刷墙,整理灌木,这些人,是在监视阿润的吧?
“呵……阿昭不怕?”阿润呆了下,竟笑了。
“怕?”顾昭不舍的放开手,继续上药。一边抹一边小心的说:“怕?嗯……我都不知道该怕什么,你又不说,不过你别怕,你也知道,我老哥还算可以,我那几个哥哥都还算撑头……我家老爹,我伯父都是救过皇帝命的人……”说到这里,顾昭想起来自己就是个末等的乡男,不由得有些懊恼,便又加了一句:“真的,天南地北的,我家都有亲戚,因此,因此……还算可以吧?”
阿润忍俊不住又是笑,又是扯的后背疼。
“你别动!多大的人了。”顾昭见他笑了,心情好了一点:“阿润,皇家没什么了不起的,皇族也不过是一群人,一群跟我们一样的人。要说畏惧,其实……嗯,你的功名心,虚荣心有多高,便有多么的畏惧他们,如果你舍得了,不在意那些了,皇帝家也……就那样呗。”
阿润轻哼:“你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在乎不在乎。”
顾昭撇嘴,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哄他说:“我说真的,对于……皇室……”是,此刻顾昭完全误会了,他觉得阿润大概是那位皇族的禁脔,从他老哥的话里得知,皇帝跟皇后,感情一贯很好,因此也就没往那儿想。其实人家皇帝很清白,是顾昭自己有色心才是。
哎,他能对阿润明说吗?对于地球来说,话说这还是地球吗?大概是把,对于地球来说,梁国只是一小部分吧?可这话怎么好跟阿润说呢,世界可大了!说了也解释不清,他又没办法证明。于是他只好道:“就说……皇帝吧……”顾昭小心的看下门外。
阿润轻笑:“没事,这院子里,还是安全的。”
于是,顾昭便大胆了,其实,他向来这般没脑子,没脑子的原由就是知道的太多了,对皇室毫无畏惧之心,他带着一脸嫌弃,语气鄙视之极道:“那个,皇帝老头吧,每天早上要最早起来,哄一堆大臣玩,下朝了,最少要为别人批两百斤的奏折,去前朝呢,他被全天下嫖,去后宫呢,他必须每天陪一堆女人睡觉,他人生最快乐的时间全部用来……走过来,走过去的赶场子……有什么好怕跟羡慕的。”
阿润扶着桌子不敢大笑,只好憋着笑意说:“阿昭竟有隐士之心。”
顾昭叹息:“这阿润就说错了,别人会有,我却是最最不可能有的,我喜欢舒舒服服的活着,咱这人儿吧,最最懒惰不过,要是那一日勤快了,就像这次出门,那必定是有事儿打搅到我舒服的生活了。我是最无利不起早之人,你以后就知道了,胳膊抬一下……”
小心的帮阿润裹好伤,顾昭收好匣子走到那大柜面前,很自然的问:“你里衣放在那?”
阿润扭头:“中间的格子,绿色的包袱。”
顾昭提了包袱出来,解开……这里面竟是一包质料上等的春绸。
随意翻了一件出来,顾昭走到阿润面前对他说:“抬手。”
阿润慢慢抬起手,看着阿昭像个小媳妇一般团团转着,帮着自己套好里衣,裹了外套,系好绦带,又把满地的碎衣收拾好裹了一团丢到一边,看到阿昭要收拾案几,阿润说:“别,今儿要抄二十卷经。”
顾昭看了他一眼:“谁叫你抄的?不知道你病了吗?”
阿润不在意的笑:“就是知道我伤了,他才叫我抄,那人……他本就是个疯子。”
“那人很厉害?”顾昭试探的问。
“是。”阿润不想多说。
“比我大兄还厉害?”
“嗯……顾郡公虽然位高权重,但……”
“那就是说,我偷了你出去,我大兄都护不住我?甚至会连累大兄?”
“是,会害了郡公大人。”
“那我……”顾昭看看外面,心情很不好,却也没多说什么,对于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先说出来。
见天色还早,顾昭回身扶着阿润到床边说:“你先趴一会,其他的交给我。”
阿润点点头:“嗯,我略趴趴,一会你一定要叫我起来,不然,存到明天就是四十卷了。”
“知道,知道,我还能害你。”顾昭扶着他躺好,掩了门,又从床下拖出冬天的炉子到窗户边,燃了去年冬剩下的竹炭,提了一铜壶水坐在炉子上。
阿润笑嘻嘻的看着他忙活,嘴巴里夸奖他:“阿昭真贤惠。”
顾昭从一边取了阿润绑腰的带子,很熟练的将自己左右的宽袖绑起来,绑完跪在案几前笑着说:“是呀,我多贤惠,我呀,不但贤惠,还很有本事,不但有本事,还很能干!”
将阿润备好的经卷举起来问:“是这卷?雪山清心经?”
阿润点点头,笑道:“是呀,你要帮我写吗?快不用了,阿昭的字儿……跟我不同。”
顾昭叹息:“这是何等的老变态,拘禁你,虐待你,最残忍的是他





蚌珠儿 43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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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润趴在炕上,枕着胳膊侧着脑袋看着顾昭,在他看来,顾昭身上无一处不美,便是不美在阿润的感觉里也是没有缺陷的。阿润以前一直在恨阿兄,不过此刻,很玄妙的他忽然感激起他来,如若不是他,也许这么好的阿昭会淹没在茫茫人海里,与他再无一份机缘相识,那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顾昭将地上阿润写好的经卷铺开,很认真的端坐着揣摩,笔意,笔锋,字形,字体……。
半刻钟过去,顾昭忽然动了起来,他抬起左手,没错,平日他写字儿具是右手。
顾昭抬起左手,掂了墨汁,在砚台上润了一会后便毫不犹豫的在新的竹卷上落了笔,他写字儿的速度飞快,甚至不去看那经卷,一切就好像印在他的脑袋瓜子里一般,一边写他竟然能一心二用的聊天:“每个人都有保命的招儿,阿润,这是我的秘密,你莫要说出去啊。”
阿润很惊讶:“你说你左手写字儿?”
顾昭笑:“恩,不止这个,天下间,凡我看到的字体,只看一次,我就能仿出来。”
哎,十五年的海员生活,就这点爱好,写毛笔字儿,上船的时候,常买了几十本字帖,那些字帖什么架构,什么字体都有,年岁久了字儿的规律就摸透了,倒成了手艺。以前学校写条幅都是顾昭,自然也不少替学校校长写会议稿子巴结领导什么的,自来到这世,他只能用不惯的右手开始学习写字儿,毕竟一个幼儿能写一手逆天的好字儿,这事不好解释。
阿润惊讶,挣扎着要起来看。
顾昭瞪他:“躺你的!一会我写好,就拿给你看。”
阿润只好躺好,眼睛里闪闪亮的看着阿昭。
顾昭轻笑,一边写一边说:“看什么,觉得我合该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不学无术之徒?告诉你吧!其实我是心里有个大书库的饱学之士?”
阿润回答轻笑,宠着他胡闹:“恩,阿昭是个心里有书库的饱学之士。”
“瞧瞧,不信了?书库我是真没有,虽然字儿这件事怪了点,那我不能白来这世上一场对吧,我怪可怜的被送到这里,老天爷总得补偿我,我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明白,别看我啊,我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是过目一日忘,今天写得了,明日便忘了,多奇怪的本事,就像老年痴呆症……。”嘴里帮阿润松散心事,顾昭手里的速度半点没减。
阿润侧着头嗤嗤笑,也不说话,只是看他胡说八道。
“恩……书库,我是没有,大道理我是一堆啊,我最会说大道理了,以前我就是干这个的。不过,就这一点,就够我吃了,你以后有福气了,尽管在家好吃好喝呆着,再不济,咱能卖书法换钱养你。真的,别笑,你看这次皇帝考试,我听他说,考题是‘行一不义,行不忍之政。’早知道这样,我也去考了,考个状元,好娶阿昭回家做娘子。”
“今上问策呢,国家需要复苏,这题倒也对的。”
顾昭嗤笑:“切,说来说去的,不就是陛下说,我想以仁义的方式治理国家,谁来帮我吖,你说说,这个问题多么傻?几百年的皇帝问这个,现在的皇帝还问这个!”
“仁政治国不对吗?”阿润语气里带着责怪。
顾昭停了笔,将写好的书卷摊开放在一边的席面上待干,又开了一卷铺开,继续写:“恩,要详细说呢我说不清,但是呢,总结我还是会的,你去治理臣民,臣民都是活人,又不是石头木块,人有七情六欲的,就像我这般,我喜欢阿润,就是杀了我,还是喜欢你说怎么办?”
阿润将脑袋趴在臂弯笑的得意。
“哎,我喜欢你,你是前辈子积了大德的,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不过是个伪劣的假和尚,我可是正经八百的乡男,贵族大老爷,知道不”
阿润忍的痛苦死了,背后被震的一阵阵的疼。
“那你说吧,人有七情六欲,你不能老念叨的仁德去打动他,第一遍好好说,第二遍宣扬仁德,第三遍不听话,按在地上打一顿,再回来说仁德,再不听,再打,打到他哭着喊着说,求求你,仁德我吧!这才是真正的政,政治懂不懂,哎,我家成分不好,一直没入国家灵魂中心,不然,我肯定是个好人才,瞧瞧,我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阿润似有所悟,倒是惊讶了,他看着顾昭道:“阿昭竟然懂得王霸之道。”
“哎?这句话叫王八吗?别用这种充满爱慕的眼光看我,其实我是在告诉你,那家人,真的没啥,你莫怕,世界上有好多的事儿,他们都不知道,当然我也知道的不多,可是呢!哎,爷会总结啊!”顾昭想到这里,顺手拿起毛笔掂掂下巴,倒是心有所悟。
他想了一会,回头看阿润在想着什么,怕他又去想不愉的事情,便继续唠叨:“总结你不懂,我是说……呃,你看啊,我会把知道的凝缩起来,好比一个国家除了要注意德治,还需要注意什么呢?我告诉你啊,仁德只是一种,你们别老围着它打转。仁德之外,还有修身,人伦,世风,政治,论道,为君道,为吏道,说战争,说民族,说文学,说历史,说宗教,说经济,说教育,说法度,说学术,说文艺……国主,一家之主,开科举士的时候,只求一种人,那么这个国家,也不过如此了,当然,咱大梁人才也是有的,我那府上就有几位先生,心算之术,看大势之术……”
顾昭想起什么,噗哧笑了:“哎,说这些干什么,谁不是顾眼前呢。”
毛笔唰唰的快速流动,笔意是那般的顺畅,阿润趴在那里,震惊了很久才问:“这些,阿昭如何得知这些的?”
顾昭点头,看着面前竹卷:“我不知道,怎么说呢,你要我写文章,我是写不出的,我只是知道道理,恩……你要求教啊?那可不成,就是我是什么都知道一点的傻醋葫芦,但是你要我写个文章详细叙述,我就不会了。”
阿润点点头道:“便是如此,也了不得了。”
顾昭笑笑:“而且,拜我为师之后,我就不能娶你做媳妇了,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嗯……”
阿润想了一下,却神色忽然认真起来,他挣扎着要起,顾昭只好放下毛笔看着他训道:“你这人,你要问,也要等你好了,再说,当务之急,是面前的困难,阿润,容我一些时间,你莫怕,待我想个万全之策,悄悄的偷了你出去,从此再也不让你受一丝半点这样的辛苦。”
阿润呆了下,复又趴下说:“恩,也好……偷我……出去?”
顾昭笔尖一停,想起什么事来,他站起,走到阿润面前蹲下,从脖子上取下一个袋子,从里面倒了三个铜印出来,取了一个,很认真的将其中的一个放在阿润的手里。
“阿润,我出门大概要出去几月,这些时日便不能照顾你,若你有什么事情,就写信托人出去,到城里坊市的长生南货,找博先生,他是见印取钱的。每月十万贯以下,你可以随意取,你要记得,这是我的老婆本,你收了,可就答应了,再不许在心里装别人。”
顾昭说完,脸红扑扑的又回去写。
阿润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这颗铜印,铜印的背面有个奇怪的雕塑,半人半鱼,印面上有三个字‘海神号’。
一股奇妙的感觉蔓延阿润全身,这种感觉又酸又疼,又美好,阿润紧紧握着这么印章,心里想:“如此,我收了,应你!”
时光流逝,阿润浑身疼困,不知不觉便睡去。待迷迷糊糊一觉,身体略微一动,阿润背后忽一疼,他便张开眼,此刻,已是第二日,惠易大师正在探看他的背上的鞭伤。
阿润紧张的看下四周,顾昭已经离开,地上铺了一地写好的经卷。阳光透过机格一道,一道的罩在那些写满字体的经卷上,阿润心里又疼又算,有些泪硬生生憋在眼角,他很少哭,此刻却想嚎啕一次。
轻轻帮阿润和好衣衫,惠易大师笑笑,修闭口禅的和尚竟开口说话:“殿下很久没有这般好睡了。”
阿润收了一下拳头,手里的印章却告诉他一切都不是梦。
惠易大师小心的帮阿润盖好被子,弯腰收拾经卷,最后他取了一卷到阿润面前摊开。
经卷上的字体,竟真的跟阿润的笔迹一模一样。
“顾七爷乃真国士也,上天垂怜,殿下有福了,殿下看这笔意,跟殿下虽是一样,可是却无锋芒,那位见到怕是会很满意的,这几日的经顾七爷都帮殿下写好了,真是……阿弥陀佛……”和尚们喜爱把自己都形容不出的禅意归结到阿弥陀佛里。
阿润趴在那里,脑袋乱乱的:“老师,阿昭……阿昭自与别人不同,便不会这些,也是不同的。”
惠易大师笑笑:“是,贫僧知道,顾七爷自是真国士,待有一日,殿下回归大统,顾七爷,乃是殿下证明大统,笑傲四海的最大助力。”
不知道怎么了,阿润竟有些舍不得,他慢慢坐起来,就着易慧大师的手喝了一口水之后,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只是轻轻的说:“老师,皇兄快死了,他疯了。”
“阿弥陀佛,今上为了证明大统,竟然逼迫太后出殿,太后不允,陛下竟然绑了亲弟,鞭打威胁,今上暴虐,殿下安心,待过几日,他的暴行必会天下皆知。殿下且忍忍,对于真正的天下共主来说,天降大任者,皆要被如此考验。赵淳熙鞭打亲弟,逼迫亲母,虐杀良臣,天不眷也。”
阿润点点头,拽了下僧服的交领,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趿拉着鞋子,慢慢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会。
昨日夜里天色漆黑无比,望不到半点星辰光晕,可此刻,天岸边皆是梯云,一层一层的在天那头铺展开来,犹如上天的阶梯一般的攀到骄阳附近,眼见得就铺到了。
骄阳似火,心里的阴云顿时被光线推开,一片清明普照,阿润从未想今日这般坚定过,皇权也罢,皇位也罢,那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要跟阿昭在一起,有些事情就必定要做,他要将这世上一切阻挡他们在一起的力量全部推开,这一路只要是障碍,他会毫不介意的全部消灭干净,为了阿昭,毁天灭地便又如何?
惠易大师看着阿润,心里越来越高兴,他不由得感激自己以前的那般小心思,若不是当日见到脚伤的顾七爷灵机一动,劝得奕王爷重登大位,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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