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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曦[快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柳亦瑜

    田蚡原配所出的嫡长子田恬已经守着田蚡好几日了,面容憔悴,却紧紧抓住父亲的手,“阿翁,我是恬儿!没有魏其侯,魏其侯已经去了!我们在这里守着你,一步也没离开过。阿翁,那都是你的梦罢了,快醒过来啊阿翁!”

    田恬是田蚡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长子,受到田蚡的真心疼爱,跟田蚡父子感情极深,田蚡自然是依赖的。

    “不不不,恬儿,你看不见他们,你看不见那些人”田蚡脸上的惊恐已经要溢出来,全身都在发颤,明明是还不算温暖的初春,衣服都被冷汗湿透,抓着田恬的手就如同铁爪一般,在田恬手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他们都是我以前杀的…….魏其侯说他也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了窦婴,明明陛下没杀他!恬儿,你快去魏其侯府,去告诉他们,魏其侯之死,跟我毫无干系…….”

    田恬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自己跑去正在办丧事的魏其侯府,大吼不是田蚡害死的魏其侯。

    魏其侯明明死于中风,是魏其侯府人亲眼看着咽气的。这个时候,田恬若是跑过去说,此事跟田蚡没有干系,岂不是不打自招,贼喊捉贼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田蚡真得跟魏其侯之死没有一份瓜葛,魏其侯府也不会饶过武安侯府。窦婴跟田蚡本就有宿怨,两人不和已然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现下田蚡自己因为害死了窦婴,整日疑神疑鬼,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届时,跟刚刚失去了顶梁柱的魏其侯府人说理,是指着他们去陛下面前告御状的步子不够快

    “阿翁,你糊涂了!”

    田恬先是安抚了田蚡,而后冷冷地扫过了周遭各人,尤其是武安侯夫人刘乔,“阿翁病重,胡言乱语,不可当真。若是外面有任何有关阿翁之言语流出,我立时便杀了这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管家,可听明白了”

    武安侯府的管家是跟着田蚡已久的老人了,自然是明白田恬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闻言便拱手回道,“喏。”

    田恬转头看着刘乔,略略拱手,脸色阴沉,“夫人,阿翁这几日神思不属,想也是会打扰夫人休息将养。夫人一向身体不好,不如就去自己院子降息,我等给阿翁侍疾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若是累及了夫人,便是不美了。”

    田恬一贯对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刘乔不甚尊重,便是阿母都不曾叫过。此番言语,只差没有明着说,他不放心刘乔,怕刘乔有害田蚡的心思,让刘桥离田蚡远一点。

    刘乔心里冷笑,也就只有田氏父子,才能把之前无耻之事,看成是理所应当。别人的怨恨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不应该的了。

    “公子所言甚是”刘乔面上却不曾有什么不满,安静地服从了田恬的安排,“君侯有恙,吾也感染了风寒,自是不好再过了病气给君侯。只不过春日里,皇族祭祀甚多,又逢皇后有恙,吾等皆要入宫探望……..”

    话到了尾声,刘乔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楚的讥讽,轻轻拂了拂自己青色素雅的广袖,毫不掩饰地看向田恬。

    田恬很明白刘乔这话的未尽之意。

    汉室皇族近百年来,繁衍甚多,子嗣更是数以千百,便设立了宗正,掌序录王国适庶等次,及诸宗室亲属远近。

    刘乔乃是燕王嫡女,是刘彻的堂妹,乃是正经的汉室翁主,自然是宗正辖制的。她提起自己的皇族身份,以及皇族祭祀,就是为了警告田恬,不要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她虽然没了燕国作为后盾,却仍然是汉室的翁主,在宗正那里挂了号的皇族贵胄。

    再则,皇后现在昏迷不醒,她可是要入宫探视的。且不说她能不能见到皇后,她总归能够跟其他人说上几句话。若是她提及田蚡在病中说起皇后的病情,还说不是他所为,其他人会怎么想,她可就管不着了。

    眼下因为皇后,张汤王温舒杜周诸多酷吏像疯狗一样,对可疑之人几乎是穷凶极恶地用刑审判。而这可疑之人,又大多都是官员世家,对平民反倒毫无兴趣的样子。

    柏至侯许昌是如何满门被灭,赫赫有名的一座柏至侯府,是如何一朝一夕就毁于一旦。这长安城里的满城冠盖,有谁人敢忘

    更何况眼下田恬因为残废,不能承爵武安侯府,武安侯府本就根基不稳。

    田恬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抓着田蚡的手都露出了青筋,眯着眼睛看着刘乔,“夫人尽可安心。武安侯府上下,定会好生照料夫人,不会出一点差错。”

    早前田蚡在燕王出事之时,就跟刘彻提出要休了刘乔,刘彻并没有答应。长沙

    这件事以后,田蚡不待见刘乔的事情就传了出去。自此,但凡刘乔真得出了什么事,整座武安侯府都是当仁不让的众矢之的。田恬再不喜刘乔,武安侯府养一个妇人,也不过多几口饭食罢了。

    他勉力安抚了田蚡,将管家及心腹叫到外室,屏退其他人,沉声凛道,“去把阿翁交好的曲则方士请来,给阿翁治病吧。”

    管家大惊,“公子……..君侯与方士有交乃是隐秘,君侯再三小心,不欲让外人知晓。若是请方士来侯府,恐怕避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田蚡结怨之人,实在太多了。

    魏其侯,灌夫氏族,窦氏,乃至于不得宠的诸侯王列侯,甚至汉室皇后,天子,也未尝没有跟田蚡有过恩怨。

    这些人会不会忘记跟武安侯府的恩怨,管家不敢肯定,但是至少这座武安侯府周围,一定布满了旁人的眼线暗人,就等着纠武安侯府的错处。

    曲则方士进来武安侯府,想要瞒过这么多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管家虽然不知道田蚡为何要隐瞒跟方士的关系,但是田蚡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田恬何尝不知道,田蚡之所以隐瞒他跟曲则有关联之事,就是希望这能作为他的一张底牌,以期除去了皇后之后,陛下能够重用曲则,从而更加倚重武安侯府。

    可是田蚡这般重病,找了什么样的使医都无用,太医也都找过了,都说田蚡患的是心病。

    能够白日见鬼,可不就是心病吗

    再这样下去,自己阿翁连命都没了,还图谋什么以后只有命在,才能够东山再起。命都没了,什么事都是妄言。

    “用夫人的马车,去把方士接进来” 田恬阴沉着脸,紧紧抓住案几,眼眸中的血丝几近骇人,“无论什么事,都以君侯的性命为要。若是君侯没了,整座武安侯府,也将大厦将倾!”

    田恬跟在田蚡身边,接触朝政日久,如今这位汉室天子刘彻对于他们这些列侯世家,虽然不若刘氏诸侯王一般除之而后快,却也是磨刀霍霍的。

    周朝实行分封制,不仅爵位世袭,连同官位也是世袭,此事到了商鞅变法,才从根本上扭转了这一沿袭已久的制度,从世袭变成了以军功封爵做官。

    汉室立国以来,分封的异姓诸侯王,同姓诸侯王,诸多列侯,已然把汉室上上下下的官位尽数填满。就这样,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世袭下去。

    所有人能够当官,不在于你的才能,不在于你的品德,只在于你的出身门第,在于你的祖父父亲有没有给你挣一个爵位官位。

    久而久之,这就会大大削弱了天子的权力,让天子越发形同虚设,步上周王室倾覆的后尘。

    当今的天子刘彻,可不是这么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当初文锦翁主将田恬弄成残废,看上去是在泄愤,警告田蚡再三对她以及卓氏出手,实则是获得了陛下的支持。

    陛下早就想收回列侯的封国爵位,尤其是田蚡这样以外戚获封的封国。

    要知道,列侯是能够在汉室的疆土里,获得封国的,这在无形中就是在动摇天子的利益。

    没有人会愿意别人从自己囊中掏东西,哪怕这是自己的亲戚。天子看上去是心胸宽广,可却是天底下心眼最小的人。

    能够将武安侯府的爵位封国收回,对于刘彻来说,绝对是一件拍手称快的好事。

    现在自己阿翁还活着,凭着王太后对自己阿翁的感情,凭着田蚡是刘彻舅父的身份,刘彻不可能主动收回武安侯府的爵位封国。

    可是若是阿翁去了,陛下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以将爵位收回地顺理成章,指不定还会假仁假义地让自己承爵,给天下一个仁义的样子。

    田恬打发管家立即出去请曲则,自己则守在田蚡卧房的外室,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檀香木案几上,不停地在心里思索。

    皇后之病,不知究竟如何呢若是阿翁跟曲则的谋算成功了,按理死的就应该是皇后跟皇后腹中的胎儿,而不仅仅是昏迷。奇怪的是,跟此事毫不相干的魏其侯反倒突然重病而亡。

    这些事情,始终带着说不清的关联,给田恬一种扑朔迷离之感。

    阿翁在病中,再三说魏其侯不是他所害的。按照他对阿翁的了解,这就说明,此事应该就是跟阿翁有关。可是阿翁什么时候谋划要除去魏其侯

    魏其侯现下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列侯罢了,凭着他曾经是废太子,临江王刘荣的太子太傅身份,刘彻根本不可能再次倚重窦婴。阿翁现下要专心对付的是皇后,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魏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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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翁之前在东宫廷辩之时, 就没有能杀了魏其侯, 可见陛下对于魏其侯总归还是有一些情分的。现下阿翁又突然害死了魏其侯,不合情理。

    阿翁当日去曲则方士住处作法, 为保隐秘, 田恬并没有跟着去。这样的事情,去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按照阿翁告知他的,曲则拿到了皇后的头发,生辰八字跟贴身衣物,合该咒杀了皇后。

    而结果却是, 皇后昏迷一个多月,魏其侯窦婴暴病而亡,阿翁一副害死了窦婴, 做贼心虚的态势。

    田恬是田蚡的儿子,了解田蚡甚多, 知道自己阿翁绝不是一个杀了人,就会疑神疑鬼,害怕鬼神来报复的人。

    他们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即便是他们活着, 田蚡都不会怕,更何况是他们死了。

    田恬的眉头蹙得极深,想把这几件事的脉络缕清,却越发觉得不安, 总是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好在没有多久, 就在田恬勉强用了些许膳食, 便见管家把穿着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曲则带来了。

    田恬在田蚡的主院门口迎到了曲则,不相干的人早就被他清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可以信赖的心腹。

    “终于把天师盼来了,家父的性命,就全依仗天师了!” 田恬一揖到底,声音哽咽地出声。

    曲则伸手扶住田恬,面色也是凝重,“公子严重了。君侯与仆乃是好友,此事又与仆相关。此时君侯重病至此,仆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田蚡的性命危在旦夕,田恬也不再跟曲则客道,直接将曲则引向了田蚡的卧房。

    两人都是玲珑心肝的人。曲则方才那番话,并没有直言可以医治好田蚡,只是说会尽力而为。

    这样已经到了绝境的田地,曲则是这样的态度。田恬心中明白,田蚡的病,曲则即便是来了,也未必能够治得好。

    正在此时,刚刚喝了安神汤,入睡不久的田蚡又大声惊叫了起来,“窦婴,窦婴!你敢来杀我!你人都死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去死,偏要来寻我!”

    曲则跟田恬对视一眼,立即加快了步伐,来到了田蚡的卧房。只见田蚡面色青黑,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头,两名守着他的心腹不停听从他的使唤,拿着刀剑砍杀床头仿佛存在的人。

    这一幕让不知真相的人瞧了,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曲则却并不害怕,径直走到了床榻之前,拿着一粒药丸喂给田蚡,同时拿出两张符咒,直接拍在床榻头尾,吩咐身后的田恬,“还请公子拿一碗水来,让君侯饮下。”

    田蚡转头,亲自去倒了一碗水来,曲则伸手接过,往水里扔了一张符咒,片刻后让田蚡喝了。

    田恬用帕子将田蚡嘴边的溢出来的水细细擦了,拿着披风盖在田蚡背上,便见田蚡好似忽然回过神来,不再乱喊乱叫,只像筛子一样抖着,冲过去扑在床榻边上,抓着曲则的衣摆,痛哭流涕道,“天师救我!窦婴的鬼魂就守在我的床头,日夜监视着我,就要取走我的性命!”

    这已经算是田蚡这些日子最为清醒的一次,可说出来的话却仍是让人不敢相信。

    曲则却是面色难看,神情沉重地看了一眼床头,语声低沉地道,“君侯所言,诚然如是。公子,确是魏其侯之鬼魂守在君侯床头!”

    没有一个正常人听见面前站着一个鬼魂能够毫无反应的。

    武安侯府的两个奴仆,管家,乃至于田恬都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往外面曲则身边躲了过来。

    没有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去,已经是他们极为衷心的表现了。看书屋

    田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颤抖的双手,不稳的声音仍然泄露了他的恐惧,“天师既然知晓魏其侯……..魏其侯在此,能否将其…….”

    他根本不敢说出剩下的字。

    曲则当然明白田恬的意思,只是他的面色却更加难看,摇头道,“驱鬼之术,仆知之甚少。世间巫师之流,又多为招摇撞骗。”

    “那阿翁要……..” 田恬急得眼眶通红,几乎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曲则已经是他们结识的,最有本事的一位方士。连曲则都毫无办法,岂不是在说,自己阿翁必死无疑

    “仆没有法子,不代表文锦居士没有法子”曲则垂眸,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此番仆与君侯谋划之事,本打算除去皇后及腹中胎儿。不想哪里出了差错,魏其侯丧了性命。既然已经有魏其侯暴毙在前,皇后此刻定然是没有大碍的。”

    田恬的脸上蓦然迸发出了一丝怨毒之气,“天师是说,阿翁此病,皆是因为皇后所害皇后所谓的昏迷不醒,皆是做出来,给诸人看的幌子”

    怪不得。

    真是怪不得阿翁跟方士咒杀皇后,最后死的却是魏其侯;怪不得皇后昏迷一月有余,却是始终不曾传来崩逝的消息;怪不得皇后一介坏了身子的妇人,昏迷不醒,腹中孩子还好好在那里,不曾有过闪失。

    原来这一切,都是天子跟皇后在算计他们!

    “皇后或许有些损伤,可是以她身为文锦居士的修为,定不会有大碍。只怕魏其侯跟君侯此次,都是被陛下跟皇后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曲则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床头,“仆与君侯都不曾对魏其侯下过手,可是魏其侯之鬼魂却来寻君侯报仇。此间定然是皇后跟陛下做了手脚,才引来了魏其侯,将身死的孽债,算在了君侯的身上!”

    曲则起先听闻皇后重病,还以为巫蛊之术成了。待他亲眼看见田蚡跟窦婴的鬼魂,才恍然大悟。

    皇后定然是将施法中的什么东西,换成了魏其侯的,变成了他们直接杀死了魏其侯,所以魏其侯才会来寻田蚡复仇。

    曲则自己便是方士,身边布满了各式的桃木朱砂等辟邪之物,自己又有修为,鬼魂等闲不敢靠近。

    相对而言,只是一介普通人,又跟魏其侯有宿怨的田蚡,自然就是最好的复仇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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