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子律
燕随云面色沉静,口气平淡:“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二人迅速缠斗在一处,燕随云灵巧,何常厚重,难分伯仲之时,另一端发生了变故。
只见苏锦像是被耗尽了力气,柳叶刀朝他后心而去,闪躲的步子略微凌乱,立时腰间露出了破绽。
杜若冷笑一声,另一把刀直取那处,轻蔑道:“不过尔尔!”
眼看那柳叶刀便要剜过苏锦腰间,他抵挡不得,膝弯一软险些跪倒。再避无可避,不易往下挡住一击,却又无暇顾及上路,肩膀立刻见了血。
原来腰间一刀是假,往他肩胛而去的才是真。
苏锦只觉一阵剧痛蔓延开,当即半边身子就麻了。恩师的名誉仿佛系在自己身上,四面八方的目光五味杂陈,他无暇照应,也照应不了。
被染红的灰衣显得狼狈不堪,苏锦咬牙后退两步,杜若立刻趁胜追击,柳叶刀蜿蜒而上,每一击都是杀招!
胸中纵有千钧之力,无奈气血不济,两厢磕绊竟彼此扭曲地牵制住了,活像来帮倒忙的。苏锦感觉刹那间一种暴戾席卷了理智,他不晓得自己双目布满血丝,看上去像饮足了血的阎罗,不顾肩伤,反手一剑刺出。
杜若与他短兵相接,心下疑惑地“咦”了一声。
这人明显已经强弩之末,可片刻之间再次一击,却又仿佛力充沛,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她以内力催动柳叶刀,两厢接触,居然感觉到对方似乎根本就是个健全人,肩上深可见骨的一刀完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苏锦的内府像是一片不知深浅的海,暗潮涌动,犹如下一刻便能巨浪滔天。
她的疑惑只维持了须臾,因为苏锦一剑朝她斩去,竟将这比寻常的剑窄上半指的利器使出了沉郁大刀的气势。他动作又极快,虚晃一下之后卷土重来。
气势磅礴然而身法灵动,这矛盾的双方在苏锦身上浑然一体,除却他肩头的伤和唇角淤血,挑不出破绽。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22
平地起波澜,几乎令人错觉置身绝壁,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杜若的武功内涵不足,被苏锦这几步带得险些分不清东西南北,头晕目眩了片刻,忽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她慌忙横刀胸前,可下一刻这两把柳叶刀合力的一挡,居然碎在了杜若眼皮底下。
而剑尖指向之处正是杜若的胸口。
苏锦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杜若这才看清,这年轻人眼中无神,眼珠动也不动,血丝浸染一片红色,仿佛立时便会双目流血。他用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虽血丝未曾完全消退,但已不复此前的暴戾。
他敛了一身的杀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剑给我。”
杜若被他制住,还能笑起道:“少侠好本事,可那伤再不处理,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苏锦持剑的手力道微松,杜若慌忙爬起向后退到了高台之上。她一声令下,桃花坞众人立刻将她护了起来。与燕随云不分胜负的何常也一声长啸,退回高台之上。武林人士不明就里,看苏锦的目光登时三分钦佩,七分恐惧。
沉默的大多数便是帮凶,否则如何以蜉蝣之力撼动谢凌这棵大树——
苏锦膝盖一软不自禁地跪下,不易的剑身被他的动作激得杵在地上,支撑起他的重心。他头一低,又呕出了一口血,可这次并非淤血黑紫,而是鲜红得灼目。
杜若的笑声仿佛远了:“哎呀,对不住了,奴家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下毒乃是常有的事。燕帮主,如今你们受困于此,老老实实让小兄弟交出我们要的东西,否则丐帮也是独木难支!”
苏锦抬起头,还要再说什么,一张口便提不起气,更遑论说话。
四周持武器之人警惕地朝他靠近,缓慢地缩小成一个圈将他包围,而苏锦的目光仍然近乎固执地黏着高台之上的两把剑。
师父的……剑。
抓着剑柄的掌心一阵粗粝的疼痛,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在认命与反抗中纠结不已,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抹青色。
“独木难支?”一个男声自擂台背后响起,带着轻快的笑意道,“杜若,你是太低估别人,还是颐指气使惯了,忘记自己几斤几两?”
“什么人?!”
坐在阁楼顶端的人一袭青衣,隐约看上去还是姑娘家的样式。他坐姿大大咧咧,袖口平白无故短了一截,露出里头严实的护腕,长发一束绑了个潇洒的马尾,一时间离远了看,整个人格外的不伦不类。
他笑了一声,钢骨折扇在身前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自阁楼顶端一跃而下站定,环顾四周皆是虎视眈眈之徒。
“在下不才,唐门唐青崖,桃花坞主上次见我,还是在令姐新婚之前吧。”
这话熨帖周全,不知哪个字触到了杜若的霉头,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周遭已是方寸大乱,不知该信谁了。
唐青崖折扇展开,轻描淡写地掩口而笑:
“贵人多忘事,不过这也快二十年了,有些细节难模糊,当年一个黄口小儿,记不住也很正常。只不过在下却碍着那点沾亲带故,惦记许久,大概比黑雀夫人记得明白些——有个问题,憋了很久了,夫人,令姐杜蘅当日溺亡于嘉陵江中,令姐夫旋即自杀殉情,当中机关算尽,时机恰好,到底有没有夫人您兴风作浪?”
这尘封多年的秘辛被他光天化日之下娓娓道来,信息量让人一时消化不良。苏锦身边的包围圈略微松了,燕行风跑进来,搂过他的肩膀,把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杜若被唐青崖的话激得毫无风度:“信口雌黄,竖子敢尔!”
唐青崖一步步逼近她,几把剑横在面前,他不以为然地停下,那折扇哗啦一,杵在手心,顶出了一块发白的痕迹。
“是啊,在下胡说八道。夫人,你在紧张什么?”
“你……”
“杜蘅的情郎——黑雀夫人的姐夫——姓唐名从潜,很不巧,正是在下的叔父。”他慢悠悠地自怀中掏出什么物件,流光溢地惊鸿一瞥,竟是个坠子。
那翡翠坠子比寻常形状要古怪一些,也更大,唐青崖手指微动,从中间一分为二,两边自成镜像,细如牛毛的笔锋刻下了两个名字,左是“从潜”,右是“阿蘅”。
他望向眼前面色惨白的女子,敛了笑容:
“罔顾人伦,因一己私欲逼得姐夫幡然醒转后自尽,亲生姐姐死于非命——你将姐夫带进房内的时候,是故意暴露给杜蘅的吧?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是为什么在你手上的?江湖人纵使不讲究三从四德,可这般行径,对得起你的一口一个‘亡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伦理剧上映=0=
☆、第十七章
唐门现任德高望重的门主避世太久,久到江湖中偶尔都想不起这立于蜀中、深居简出的刺客世家,也自然忘了一些曾经耳熟能详的风流韵事。
十余年前,桃花坞还是个容孤女的地方,当家的还叫杜蘅,是个温婉的女子。她出身贫寒,一手箜篌弹得极好,而后逐渐有所顿悟,得一名尼姑传授了些许微末的剑法,闯荡几年,在洞庭当中一手建立了桃花坞。
她养的孤女大都只有豆蔻年华,平日学些琴艺糊口,并未沾染刀剑血光。
杜蘅有个妹妹,叫做杜若,二人性格截然相反,她娴静而杜若泼辣。杜若比她更工于心计,善于利用男人。她在桃花坞如鱼得水,总有办法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这让杜蘅颇有微词,碍于情面,却从未辞色严厉。
和所有经历过苦难与俗世的女子一样,杜蘅对终身大事有着一种近乎苛刻的执着。
后来桃花坞名声在外,越来越多的男子向她提亲,她任由杜若周旋于他们之中,并不表示任何。饶是这样谪仙般的女子,最终也动了凡心。
那日她前往岳阳,在城中一处茶馆遇到了唐从潜。这人虽然落魄,但衣衫干净,谈吐间进退有度,温文尔雅,轻而易举地让她神魂颠倒了。
接下来的事仿佛顺理成章,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在得知唐从潜竟是唐门门主亲弟之时,她犹豫过,却依然决定嫁给他。
杜蘅将桃花坞交给了妹妹杜若,远赴蜀中,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漂泊半生,总算能如愿安定下来,从此远离灯红酒绿,只在这偏安一隅的嘉陵江畔和心爱之人厮守。
婚礼筹备在即,一切稳当中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看到那一幕时,杜蘅仿佛五雷轰顶。她未来的丈夫和她最亲爱的妹子被|翻红浪,好不快活,期间夹杂令人面红耳赤的淫|声浪语。
嘉陵江潺潺而过,正是清晨人最少的时候,杜蘅自江岸跌进水中时没人发现,待到新婚之日,再没一个人见到她。
杜蘅的尸体从江中被打捞上来,唐从潜跟疯了一样。他指着杜若,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是没脾气似的翩翩君子,在骂了一句“不知廉耻”后,毫无预兆地拔出贴身匕首刺入了自己身体。
洞房花烛吉时未到,新人却都作了古。
“……那年我尚小,目睹叔父死在面前。我叔父虽出自刺客世家,但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若非心中有愧,又怎会当着众人自裁。后来门中长老觉得此事蹊跷,不断追查,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才查出了喜雨露的痕迹。”唐青崖双手一翻,将那坠子在怀里,“那是做什么用的,在座的各位略懂人事都该清楚。”
杜若慌张得难以言表,指着唐青崖失态吼道:“你胡说!我怎么会对姐姐做出这样的事!我不会杀她!”
“是啊,你不会杀她。”唐青崖冷冷道,“但与她心爱之人如此苟且……手段低劣,还让她看见……这比杀了她还狠毒。”
议论声纷纷而起,桃花坞请来的无非是些乌合之众,深谙墙头草的本性。一时间,再看向杜若与台上那两柄剑的目光都迟疑了。
唐青崖星目一转,瞥见苏锦已在调息,看上去脸色恢复不少。他悬起的心立时物归原地,刚要继续开口,柳叶刀却杀到面前。
唐青崖单手在旁边一名弟子的肩膀上撑过,如燕般轻盈地蹿了出去。他被杜若追得满场跑,一点也不嫌狼狈,还有空道:
“而后黑雀夫人接手桃花坞,将此间原本弹琴唱歌的风雅全都付之一炬,重新学了不少邪术,四处笼络死心塌地的人为你卖命……却是嫁给了一个武功平平的男人,因为他构不成威胁么?鸣泉山庄的客卿,又疼你迁就你,多好啊!之后你依旧云雨不断,连相敬如宾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你那丈夫死得正当时……”
他突然提气在校场周围一棵桃树上踩了一脚,勉强稳住身形,随手掷出三枚铁蒺藜,挡住了杜若。
“……而后你结识何常,他想要谢凌的剑谱,你想要什么不得而知……咳咳,”他翻腾而过,稳稳地落在丐帮人堆中,躲在了苏锦身后,不依不饶道,“否则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在人都死了之后,才搬弄是非!”
他一番话说完,燕随云脸上露出个深明大义的了然,而燕行风差点鼓起掌来。
杜若周旋于众人之中,深知自己无以为靠,将一众男女都拾得服服帖帖,不惜以命相搏。此时多年伤疤被唐青崖解开,痛得难以自持。
她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扭曲成个极致愤怒的模样,下令道:“今日便莫怪奴家翻脸不认人了,好心好意请诸位来,却不想你们——燕帮主,您座下这些不识好歹的友人和门徒,暂且一个也别走了!”
燕随云起先自从兄弟救了苏锦便一路在退,他们位置靠近边缘,往外翻过围墙便是湖泊绵延。她轻笑道:“客随主便也并非如此,黑雀夫人,恕难奉陪!”
蓦然惊起一片水鸟,遮天蔽日地飞过了校场。
在这混乱当中,燕随云打了个呼哨,四处涌来小舟,一队人纷纷跃上。待到水鸟飞过一圈重新平息,校场上原本细的布置全都被几场打斗与之后的剑拔弩张毁了。
有人抢先离席,只觉得今日种种都成了场事与愿违的闹剧。有的人带点茫然,似乎不知如何站队,而更有些人目光又惧怕又贪婪地扫过血迹斑斑的苏锦,妄图从他身上挖出那妙的剑谱和绝世的心法一般——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23
校场当中,杜若描画致的妆容花了,她像一只女鬼,狰狞得让人恐惧。
何常想要上前抓住她,靠近了却听到她喃喃:
“是又如何……是又如何……凭什么姐姐要的,我要不得,凭什么?我是真心……我亦是真心对他——”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愣在原地,抬起的胳膊缓慢地放下。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全都涌上来,只觉自己做的真不是人事。
难得何常有觉悟自我反省,方才摸到一丝悔过的门槛,背后烽烟渡有人喊左护法。他立刻如梦初醒地回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一鼻子灰地四望,对上一群起先同仇敌忾、如今猜疑忌惮的人,黯然道:“走吧。”
下属道:“左护法!凌霄剑没了!”
何常闻言抬头,高台上空无一物,那两柄剑不知何时也凭空消失了!
他刚才十分破天荒的涌上来一丝愧疚立时被冲得干干净净,一咬牙重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杜若的死活,野心暴露无遗:“去给我追!追上燕随云!”
女人?感情?
不过都是追逐至高武学和权利的踏板。
唐青崖将手中之物扔向苏锦:“给。”
他下意识地接住,入手沉甸甸的,有种莫名的熟悉。之间抚过剑柄的鹤羽,苏锦迅速地鼻子一酸,眼中滚出泪来。
这幅样子看得唐青崖牙疼,这艘小舟上除了摇橹的丐帮弟子就他们两个活人。于是唐青崖蹭过去,屈尊在狭窄的船舱中挨着苏锦坐了,戳他一下:“别哭了。”
苏锦一双眼通红,抬头看他,后知后觉道:“谢、谢谢。”
唐青崖蓦然生出一点说不出滋味的难受,但这难受只持续了片刻,他又无所谓地点了下头,目光重新落在渐行渐远了的荷花荡上。像是刚才那一通胡闹让他想起了从前,唐青崖开口,声音极轻道:
“我叔父是个好人,他做过唯一的错事就是喜雨露惹的祸。醒转之后,他本欲取消婚约,即使没人说他的不是,他也执意如此。结果看到了杜蘅的尸身,我以为他会哭,岂料他一滴眼泪也没有,干脆利落地拔刀自尽了。”
说完,唐青崖偏过脑袋,像是沉浸在了回忆中,最终叹了口气:“至少这下很多人都知道了,他根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苏锦停下来,自顾自地抹了把眼睛,道:“你这三天都去何处了?”
唐青崖还套着那身雌雄莫辨的青色衣裙,他将袖口又挽高了些:“待会儿到了岳阳城,第一件事就是换件衣服……我去找叔父和杜蘅定情的坠子,还有一些……一些别的东西,桃花坞中,竟然有霹雳堂的火器。”
苏锦这人虽然经常一言不合就哭鼻子,但明显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孰轻孰重,晓得去者已矣、往事不可追的道理。听唐青崖最后轻轻地说完,他立马顾不上伤心难过,也忘了自己的伤,问道:“你们的人?”
唐青崖以为他误会,立刻撇清道:“且不说四堂互不来往各自为政,霹雳堂向来做钱的买卖,此事定有蹊跷。与谢前辈关系反倒不大,实在令我很吃惊。”
“吃惊什么?”
“杜若如此大周章,无非想要引出你。她如何知道你是谢前辈的弟子,此为疑惑其一;宴会当中并不见德高望重的人物,可众人却仿佛已经将谢凌打下神坛,此为疑惑其二。莫非她受人利用,妖言惑众,引得何常为首的这些……妄想一朝成龙的垃圾们趋之若鹜。有道是小鬼难缠,人言可畏。”
苏锦一点就透,道:“我明白,她提到剑谱并不一定能引我出来。她就故意激怒我,用两把剑做饵。后来对战何常,大家都知道,谢凌的剑术真的厉害,还坐实了‘邪功’的存在……以后行走江湖,怕是难得多了。”
唐青崖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苏锦又道:“你是横生意外,她不知旧事会被翻出,方寸大乱。然而此刻——”手指越过唐青崖的肩膀,“何常已经追上来了。”
他耳边落下唐青崖一句不怎么文明的骂娘,那人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一按,把正要起身的苏锦按回了原地。
唐青崖舒展了一下筋骨,变戏法似的自怀中取出一个铁匣子——不知他之前藏在何处——似乎是苏锦幼年时见过的那个,两根食指一扣翻开一层薄薄的铁片,乌沉沉的方寸之地立刻拖长了嘎吱一声,竟然自行反转出三倍的空间,露出尊容。
里头分为三格,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物事,有暗器有木头,还有两三个拇指高的小药瓶。
唐青崖挑挑拣拣,从那堆貌不惊人的破烂中拎起一串叮铃当啷的铁莲子,每两个的相连处又挤了一颗更小的乌金色丸子。
他向苏锦一颔首:“待会儿记得捂耳朵。”
仿佛手中凭空起了一撮火苗,唐青崖往那串铁莲子末梢一蹭,立时滚上了一圈火焰,伴随着燃烧声越来越大,将它烧得通红。
他静静地观望了一会儿,待到追杀的船只靠得更近些,突然摸出一把折叠起来的小弩,展开来只有女子小臂那般长,一支箭整装待发。那奇怪地燃起来的铁莲子便挂在了箭头,唐青崖举起来,眨眼的功夫,一道红光闪过。
甫一触到船舷,那铁莲子居然炸开了,发出堪称震耳欲聋的声音,连带脚下水波四起,唐青崖所在的小船也受到牵连。
他身形一闪,险些没站稳,被一条手臂稳稳托住,回首却是苏锦。
苏锦单手捂着一只耳朵,堪称无辜地看向他,扶住他的手改为指向“人仰马翻”的小船,问道:“那是什么?”
“试验品。”唐青崖简短道,“能炸掉半边城墙。”
苏锦没见识过火器的厉害,他处于冷兵器占上风的传统观念,一时间很难消化这条消息,更遑论弄懂原理。
唐青崖弄翻了一艘船,仿佛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怒火。他正要再接再厉,却见烽烟渡追杀之人越来越多。
摇橹的丐帮弟子慌道:“青崖哥,你且回到里面去!可别正面起冲突,洞庭这是我们的地盘,烽烟渡难道追得上我们?”
他言毕,小船拐出一个弧形,争分夺秒地钻进了高低不平的荷花荡中。
洞庭荷花荡多在湖心岛们边缘,天地生养日月华,花茎几乎能达到一人高,此时盛夏,正是繁茂的季节。小船一进去,苏锦便迷失了方向,只得仰仗那名丐帮弟子,对方不疾不徐,行水路如履平地,然而船的速度却平白无故地快了许多。
似乎看出他的担忧,唐青崖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诶,过来,衣服脱了。”
苏锦二话不说,立刻护住了自己的腰带:“脱衣服?”
唐青崖原本要好声好气道,“我看看你的伤”,被他这态度一逗,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用一种油腔滑调说:“哎哟这幕天席地的,又在湖上,旁人尚在,阿锦你有这样的好兴致,为兄还体谅你的伤呢。”
那任劳任怨划船的丐帮弟子倏忽手一停,小船差点儿翻了。
苏锦被他的话弄得一身鸡皮疙瘩起,再也不想申辩,将左肩衣服拉开,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来。紧急止血抹了金疮药,现下血肉翻起的红肿已经不那么可怕了,然而从里透出一缕黑紫色,仍然叫人说不出的胆寒。
唐青崖将方才的不正经一,严肃道:“毒还未解,你坐好调息。”
接着他掏出一颗药丸,送到苏锦唇边,说完“张嘴”后不依不饶让他吞下。药丸的腥味在口中扩散,苏锦感觉一阵反胃,刚要吐了,唐青崖却像有所感应般掐住他的下颌,让他径直咽了下去。
苏锦还没能从那阵翻天覆地的恶心回过神来,他望向唐青崖,那人没有任何表情,抓起他一只手,扣住了脉门。
他颔首,眼睫低垂,一双睫毛如同蝶翼微微翕动,嘴唇几乎抿成了直线。
苏锦心中仿佛有只爪子挠过,片刻地□□难耐了,而这心旌荡漾却短暂得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他听见唐青崖前所未有地忧心忡忡道:“……是化功散。”
作者有话要说: 获得道具【凌霄剑】x1
☆、第十八章
化功散的大名,苏锦曾在程九歌的医书中见过,此乃半药半毒之物,使用得当则救人于命悬一线,反之却效力如其名,散尽健全之人的内力。
苏锦拉上左肩的衣服,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唐青崖道:“上次去追影堂的时候顺的,我师妹说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服下一枚便可拖延毒发时间,有机会找到真正的解药——就是有点难闻。”
原来他刚刚吃的不是解药,苏锦得知真相,却一点不像那些爱惜内力如同珍爱生命的高手。他淡淡地点头:“哦,所以有药可解吗?”
唐青崖看他宠辱不惊,莫名有些皇上不急那啥急,探头出去吩咐丐帮弟子道:“陈兄弟,劳烦快些靠岸。”
他憋了一股气,眼见苏锦不慌不忙地坐在船舱内,竟兀自开始调息,顿时更加火冒三丈了。唐青崖的情绪来得莫名,又撒不出去,只好走出舱外去和四周荷花荡里无辜的花茎发泄一番。
待到靠岸,追杀的人不见踪迹,燕随云匆匆走来。
“你们两个快点走!”燕随云三言两语把后事安排了,“烽烟渡不敢拿我们如何,他们冲着剑谱而来,我替你们挡一阵。唐青崖,阿锦身上有伤,你带着他,我知道你有的是法子——人是你骗来的,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他身份泄露?”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