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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永平纪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月青
小梁贵人郁卒时,四皇子不过一两岁,楚归本以为他那么小能有啥印象,可看他这么炽热的眼神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小太子的要求楚归毫无抵抗力地答应了,可是四皇子这眼神暗含的要求,他实在有心无力啊。只能权作安慰地也将四皇子抱在了怀里,摸摸他的小脑袋,他没看到四皇子此时满意的表情。
其实,四皇子对小梁贵人的印象真还是微乎其微的,每每楚归觉得他老成,他只不过是看起来有点呆而已,终归很多小孩子的心性,罩上未来天子的印象后,楚归便总把那份呆萌看成了老成。
☆、55
大宋贵人被打入冷宫后,小太子是不被允许看望母妃的,除非有天子恩准。楚归好不容易求得了准许,便带着小太子到了大宋贵人所在的北宫,随身也只带了个太子身边忠心的宫人。
从东宫到北宫要穿越整个宫城,离得着实有些远。过了宫人来往较多的地方后,小太子便伸着胖乎乎的小胳膊要抱,这绕来绕去的都有两三里路,对小孩子来说走一路的确太累了。
本来太子出行可以安排车驾,但看望被打入冷宫的大宋贵人,终归还是低调些好。随身只带一个忠心的宫人也是保险,宫人两手都拿着东宫为大宋贵人备着的些衣食之类。
如今即使是马家和宋家,都希望太子能和大宋贵人保持些距离,毕竟这么敏感的时候,太子的处境是十分微妙而又敏感的。但小太子如今早已有了记忆,他虽然为了楚归冲撞了他母妃,可他知道母妃对他向来是很疼爱的,母子天性毕竟血浓于水。
楚归在教导两个小皇子,始终忍不住将他们当普通的小孩子看待,释放他们的天性,探望生母,在他看来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即使是皇子或是一国储君,也不过是个孩子,皇宫本就是强烈压制天性之地,若还是以压制的天性的方式教导皇子,让他们谨记自己身份,寻常百姓的父母敦伦都不允许的话,要如何让他们真正体会到爱民如子、怜恤天下百姓。
如今的士大夫,也是陷入奇怪的逻辑,他们将天子、太子放在了高高的位置上,供万民敬仰,却总是忘记他们也是普通的有血有肉的人,然后依照礼法立下许多对待非正常人的要求。可他们又要求天子体察民情、怜恤百姓,这实在是一件很矛盾的事。
连真正的父母亲情都没体会到的,如何去怜恤天下百姓?
如今已是初秋,这天又是阴天,偶尔一阵秋风扫过,带着阵阵瑟缩的冷意。尤其邻近北宫之时,完全就是换了一片天地,巍峨壮丽的皇宫,一下变成了荒草丛生的破旧宫殿。
北宫常年是没有宫人打扫的,光武帝的妃子并不多,明帝的妃嫔倒是挺多,马太后治宫也很严谨,犯了错的妃嫔都是打发到这来的,但是都还没有大宋贵人品衔这么高的。
随着明帝驾崩,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也打发了,如今倒也只有大宋贵人在里边。进了里边,楚归都有些心惊,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空间转移一下子来到了荒郊野外的哪个破庙。
四周有些破败的高墙将北宫围起来,看不见外面的情形,门口守着两个全副盔甲的士兵,北宫围起来的面积不算很大,正中一所宫殿,两侧则是侧殿和杂室。围起来的院里有一棵很高大的树,院子里飘满了落下来的树叶,积了厚厚一层,也没人打扫。
眼前这幅景象实在太过萧条破败,楚归忍不住担心地看了看小太子,小太子黑溜溜的眼睛里面都滴溜溜地在滚着眼泪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流下来。从华丽鼎盛的东宫到荒芜破旧的北宫,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大概还是冲击太大了,尤其自己的母妃还要住在这里。
小太子与随行的宫人进了宫殿,楚归站在外面的那棵大树下没有进去。一来他是男子,见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并不合适,更重要的是,他想大宋贵人肯定不想见到他。
大宋贵人住在殿里西边的宫室里,窗是开着的,站在院外也能看到她坐在床边的榻上绣花。大宋贵人见到小太子一下子又惊又喜,一把将小太子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怎么也停不下来。随行的宫人将衣食放下后变悄悄退了出去,只剩下大宋贵人唯一一个还留在身边的宫女不断安慰大宋贵人。
小太子有些失措,但还是十分懂事地学着楚归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排着自己母妃的背,想安慰她。大宋贵人见小太子这般举动倒是终于稳定了几分情绪,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
小太子抽出自己怀里的丝帕,给他母妃擦了擦眼泪。楚归在外面看到这一切,心中真是百味杂陈。小太子不知给大宋贵人说了些什么,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脸来,看着院子里的楚归,缓缓站起身,朝楚归恭敬地做了一福,脸色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带着大喜大悲后的泪痕和这段时日以来磋磨的老态。
楚归心中很是惊讶,没想到大宋贵人竟会感激他。曾经那个见到他便心气不平、看他不顺眼的大宋贵人,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被宫中纷繁复杂的尔虞我诈的争斗磨去了所有傲气的母亲,一点也不再有作为皇帝的女人的光鲜亮丽,也没有作为太子母妃的勃勃野心,只有一副老态怔忡的面孔,一副依旧坚韧如蒲苇的身段,一颗身为母亲挂念孩子的心。
楚归心中甚是震荡,朝大宋贵人还了一礼。见到如此样态的大宋贵人,不管是为太子着想,还是为着如今模样的大宋贵人,楚归都不忍心她会就此送命。小太子看到楚归,开心地朝他咧开小嘴笑了笑,又转身朝着自己母妃,从怀里掏出一包啥东西来,楚归离得远,看不太清,在阳光下只能看到一堆闪闪发光的。
想来是天子每次赏赐他的一些金珠子之类的,还有一颗镂空的金缕球熠熠发光,里面还有颗成色上好的玉石,是小太子很喜欢的玩具。小太子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并不太清楚,只是模糊知道这些东西很值钱,能买到很多很多东西。即使年幼,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母妃现在过得并不好,所以他把自己一直存着的东西拿了过来,希望能让母妃过得好点。
大宋贵人瞧到这些,又忍不住默默地擦了擦眼泪。但是她拿着这些也没啥用,顶多留个念想,便将小太子经常玩的金缕球挑出来,其中仍放在丝帕里包好,塞到小太子怀里。
小太子有些不舍地看了看他母妃手里的金缕球,这是他其中最喜欢的,金银钱财之类他也没啥概念,哪个更好玩更漂亮他便喜欢哪个罢了。不过既然母妃喜欢,他只能忍痛割爱了。
呆了近一个时辰,楚归觉得自己站得腿都快麻了,不过看着大宋贵人高兴的表情和小太子撒娇的样子,他也没忍心催。
等到回去时,才出北宫没走几步,小太子从楚归怀里挣下来,抱着楚归的脖子道,“先生,我不想母妃住在这个地方,你能帮我把母妃救出来吗?!”
楚归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怜爱地刮了刮小太子的鼻子道,“可以。不过这是太子和我之间的秘密,太子不能告诉别人,也要听先生的话。”
小太子使劲地点了点头,小脸一下子充满了光亮的神采。
楚归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知道,即使把你母妃救出来,但是母妃也不能在宫中一直陪着你了。但是等你长大后,你就可以去看你母妃。”
小太子脸上露出些挣扎的神色来,不过还是爽快地点了点头。
楚归摸摸小太子毛绒绒的小脑袋,将他送回了东宫。
转眼到了冬天,楚归心里拿定了主意,未打草惊蛇,便再也没带小太子看过大宋贵人了。不过小太子倒是格外配合,对楚归充满了信任,也没再提出楚归没法拒绝的要求。每每楚归看到小太子这副神情,便真是想千方设百法要达到小太子的希望。
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好不容易轮到休沐,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清早的,窦宪就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半醒未醒之际,把他裹在厚实的毛茸披风里抱到了马车,马车里烧着暖烘烘的炉子,比楚归家里舒服多了。
楚归那房子顶多算个小康之家的水平,屋子里才不会有地龙这种高级的东西,这么冷的时候只能彻夜烧着几个铜炉子。可是今年冬天好像尤其的冷,那北风呼呼地无孔不入,整夜整晚楚归几乎都是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窦宪身上,谁让窦宪体温比他暖和多了。
这些窦宪倒是很满意,但是每当他xing起时,楚归总嫌冷,只准他在被子里局局促促地来一发,怎么也不尽兴。有一次他没忍住一把掀开了被子,想把楚归动qing的样子、在他身下的样子看得更仔细,结果猝不及防楚归一脚便把他踢开了,滚到了被子里去。这种滋味,实在是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等楚归从半醒未醒之际清醒过来时,微微掀开车帘,只见他们到了京城的郊外,朝着一座半山腰上的别庄驶去。他满是惊讶地看了看窦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窦宪却对他故作神秘不肯说的样子。
一路风景实在美极了,漫山遍野都已铺满了晶莹的白,路也十分规整,马车性能也好,即使是雪天,驶在路上也平稳得很。这条路一边依着山,一边是山崖,京城和更矮的山群就在脚下。再走到里面,便到了密林之中,两侧都是高大的树木,很是隐秘。
终于到时,楚归才发现这是座异常美的别院,门前挂着两盏十分喜庆的红灯笼,门匾上写着窦府,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窦宪在楚归嘴上亲了一下道,“小归,这是咱俩的宅子。”
楚归心中忍不住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里附送小太子的金缕球图片。。。╭(╯3╰)╮
☆、56
这座府邸比楚归在京中的院子可豪华多了,就连窦府也比不上。窦府是窦宪自己的宅子,并非窦家本宅,因而规格上要小一些,设计也自由别致许多。而这在郊外的别院,依山傍势,内有引入山泉水,几座主宅都有地龙,更有专门的热汤池子。
楚归虽心知窦宪身家底子厚,但这么大一座宅子,怎么也算一掷千金了。他知道窦宪向来不是注重享受的人,窦家扎根边关,军常常是吃紧的,上过战场剩下很多老弱病残,没法再打仗,国家给一笔补偿金,可他们上了半辈子的战场,别的啥也不会干,补偿金坐吃山空,用不了多少日子。
窦家经营钱财,多是要用在边关重事、跟着窦家退下来的将士的补济还有战事物资之类。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窦宪,窦宪解释道,“今年冬天尤其的冷,你院子里的炉子丁点也不管用。自我任侍中长居京城后,家中长辈看我也没个好些的宅子,便牵线让我买了这个现成的。”
楚归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么豪华的宅子,原来的主人定也是身份不凡的,他声音有些紧张地问道,“是向谁买的?!”
窦宪瞧楚归这幅瞪大眼睛绷紧了身子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是长公主出面为我寻的,价格倒也公道,瞧你这样,还以为我不是买了座舒适的宅子,而是买了个烫手山芋呢!”
自西域假司马班超破疏勒后不久,窦固之妻涅阳公主便被尊为长公主。自然其中不会扯上直接的关系,但班超以前便是窦固的旧部,而涅阳公主被尊为长公主无疑是向窦固示好的意思,而涅阳公主本身又是天子的亲姑姑,此举也可当作天子向公主的示好。
楚归一时也没觉得这其中到底有啥问题,虽然他直觉不太好。但也没多余的时间和力给他多想,窦宪这次带他来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没几下他就糊里糊涂地被带到了热汤池子里,被窦宪晕头转向地给折腾了个遍。
这池子有长两米有余,宽近两米,都可比得上一张kingsize的床了。里面撒了些玫瑰花瓣,花香随着热水蒸腾,令人qing动有余。楚归从来没在热汤池子里做过,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随着另一个人身体而上下漂浮着,那流水划过的触感,让他身体更加敏感。
有时候突然那刺激强烈得让他有些受不了,下意识地让他想抽离,却被窦宪有力的身体被挟制住,丝毫也动不得。
在浴池里便来了两回,又被热汤泡了那么久,楚归全身是丝毫力气也无。窦宪用被子裹住他,把他抱到了房子里,里面的地龙早已烧得温暖如春。窦宪将他放到床榻上,被子一抽,便只见楚归玉体横陈的模样。
两人早都是老夫老妻了,楚归在他面前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只觉全身又乏又软的不行,趴着身子,脸埋在床上便要昏昏欲睡起来。
那双tun翘起来的弧度,玉白的颜色,其间诱人的神秘地带和欲罢不能的滋味,直让窦宪又兴致高昂起来。在烛火明灭中,便直接覆到楚归身上,又想再来。
楚归有些着恼地想推开他,他可实在累得不行了,可不想再陪着他胡闹。再闹下去他明天可真是要半身不遂了。
窦宪附在楚归耳边有些哀怨地道,“你宁愿陪宫中的那两个小崽子也不陪我!”
楚归回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嘴,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两个小孩子你都要计较!”





[东汉]永平纪事 [东汉]永平纪事_分节阅读_37
窦宪压下身子将楚归紧紧搂在怀里哀怨不减道,“小归,可是那两个小崽子是那个人的孩子,你却对他们那么上心!”
窦宪心知楚归与那人是丝毫关系也无的,那副哀怨吃味却像煞有介事。
楚归瞧他这幅模样,便有些心软,也就任他胡闹去了。自又是一番销魂蚀骨。
次日雪已经停了,这郊外的宅子雪好像下得更大些似的,早已积了厚厚一层。这别院蓄了一个半大的池子,池边又修了一座亭子,掩映在丛竹梅树之中。这池子虽不及窦府中的大,但那亭子依势而建,又有丛竹梅树掩映,整个池子倒也显得相得益彰。
此时放眼望去,亭子、丛竹、近楼、远山之上,都罩上了厚厚的白白的一层。窦宪命人在亭子三面罩上了遮风的帘子,独留那面朝湖的,里面铺了软软地榻子,摆上了小案桌,四周都烧着暖烘烘的炉子,小案桌之下也有热酒热吃食的小炉。
窦宪往楚归怀里塞了个热汤婆子,便带他来这赏雪了。
这处放眼便是一片蒸腾着白色雾气的池子,再远则是蒙蒙白霭的亭台楼檐,更远则是白茫茫的远山,不可谓不是赏雪的好地。楚归窝在窦宪怀里不禁感叹道,“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可真是个好风雅的!”
窦宪早将侍候的众人都打发下去了,自己给楚归端酒喂食的,好不惬意。闻言亲了亲他的发顶,又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楚归只觉心间如一股暖流涌过,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他很想将这种让他不舍的美好抓住变成永恒,可两人都知道,这样的日子如今已是多么奢侈。窦宪身兼多事,又有诺达窦家要经营,即使再如何强悍,也不是铁打的人,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
而楚归现在却也是将全副力都用在教导两个小皇子了,这么金贵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这样相互抱着,就这样呆上半日,什么也不坐,便也抵得上浮生半载了。
两人在那呆了三日,回了京城,又是各自忙碌。
这夜,窦宪值宿宫中,回来不成,楚归将王太医请到了府里。好茶好礼奉上,将意思说明后,王太医脸色苍白,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整个发胖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道,“楚大人,这样怕是不好吧?!若是被发现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楚归只慢慢拨弄着自己的茶杯,脸上带着些莫测的笑容道,“那上次王太医将香榧子和绿豆相克化知识,让本官站出来坐了近半个月的大狱,我可是和谁也没有说呢!若是让天子或窦大人知道了,不知道王太医明哲保身的法子还能如何。”
王太医摸了摸额上莫须有的汗,一副苦瓜脸道,“楚大人,您是遮风挡雨的大人物,就不要和小的这般蝼蚁计较啦!”
楚归可真是汗颜,他都这么没节操的说出这种话了,这个王太医明显脸皮比他更厚,是个江湖老油条子。
他脸上显出些不悦道,“本官也并没有让你主动去做,只是让你在大宋贵人遭遇不测之时顺势为之,本官自会找人将大宋贵人渡出宫去,此后隐姓埋名,与你何干!”
“本官早闻王太医医术出神入化,想来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初衷的,当年救人的医术也不想变成害人的祸端吧!况且此事事关太子,亦是事关社稷安危,王太医若是相助此举,不仅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是挽天下于大危之前啊!”
楚归此话可是字字诛心,即使是如今已混成老油条的宫中老人王太医,当初可不是怀着悬壶济世的初衷,他师傅当初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传给他时,便是对他谆谆教诲,行医者,当是医者父母心,救人性命乃是根本。
如今他这么多年来,虽不曾主动害过人,但却完全不能保证,为了自保没干过啥情非得已的事。楚归说的啥挽天下于大危之前,虽说是有些夸张了,但无疑却莫名其妙地煽起了王太医心中的那股神奇的熊熊之火。
他额头上不断冒着热汗,背上都湿了一层,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勇气答应了楚归的请求。
转眼到建初七年春正月,沛王、济南王、东平王、中山王、东海王、琅琊王等六王来朝,其中原东海王和琅琊王均已去逝,如今东海王刘政乃是原东海王庶子,如今声名也并不太好,现琅琊王刘宇亦是原琅琊王之子。
其中仅东平王、琅琊王乃阴太后所出一脉外,其余四王皆是郭太后所处一脉。
而此番除了因谋叛或贬或除掉的,几乎都来京朝贺了,乃是自天子登基后第一次全体正式入京朝贺,而这些藩王都是天子的长辈,他自身兄弟如今都几乎还留在京中,未去藩地。
楚归心知他当初与窦皇后所言二策,一是效仿马太后,二是借助母族之力,而如今,郭太后所出一脉的几位藩王,无疑是窦皇后母族最大的助力。而这番朝贺,又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而当初楚归为何笃定几位藩王能助窦皇后一臂之力,其中原因又莫不是复杂的。
只是看到小太子日益长大的身影,等到的却不知是怎样的未来,楚归便有些心焦不已。如果小太子长大后,某天知道当初他一生的变故和不幸,还有他最信任最孺慕的先生一举,又不知会是如何,每每思及如此,楚归便无不感到,一步错、步步错,差池一步,后悔莫及。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也完全无法保证不会因为窦宪,作出这样的选择。
☆、57
其实按说,当今天子乃藩王的亲侄子,即使是郭太后所出的四位藩王,与天子的关系,也要比窦家兄妹近上许多。而窦家兄妹能对几位藩王有所倚仗,其中内情却是颇为久远。
这大概要从光武废太子东海王刘疆说起。刘疆两岁时即建武二年被立为太子,建武十七年因郭皇后被废,数次亲自请辞太子之位,在建武十九年被封为东海王。而东海王原先即为明帝的封号,乃是诸皇子中最为富庶的封地,光武帝为优抚长子,在此基础上又将鲁郡增为刘疆封地,合二十九县,实超然于一般皇子之外。
刘疆亲自请辞太子之位对于他甚至郭氏以及四个弟弟而言无疑是最明智的,即使他当初已作了十五年的太子,但和他父皇比起来,实属螳臂当车。郭皇后被废,已经意味着谁也无法阻止光武的心意,也无法阻挡他的力量,他作为开国皇帝的威望和实力都得到空前的稳固。
阴氏被立为皇后后,立阴皇后所出的刘庄为太子,已是势在必行。但人身在其位上,真能如刘疆这般,在当了十五年太子后提出辞掉太子之位,被光武挽留两年还清醒看清形势拒绝太子之位的,这世上实属少数。
而此举,无疑对转移光武及阴氏一派的势力对郭氏家族及郭氏所出几个藩王的打击,起到了莫大作用,将郭皇后被废的损失降到了最小,即使是郭皇后弟弟郭况,仍受到天子优待,而郭氏其他几个皇子,更是无所波及了。而刘疆一母所出的几个弟弟,沛王、济南王、中山王以及后来被废为阜陵王的淮阳王,封地也较为富庶,而且缘近东海王封地,有拱卫之势。
不过这只是其一。
其二则是,在光武驾崩时,明帝一母同胞弟弟上阳王刘荆,诈称刘疆母舅郭况书信,令其取明帝而代之。刘疆封书呈给了明帝,明帝因刘荆为亲弟弟,秘而不发。后西羌反,刘荆希图天下因羌惊动有变,又谋巫术图谶,事发自杀。
其中可道之处颇多,诸如刘荆欲陷刘疆于不义之地,其心昭昭,显然是想对刘疆一派以致命打击,但不管是信的内容,还是被识破,都足以显得手段太过稚嫩。但是否是他本人起意且一人为之,却是很难说的,不可否认的是,明帝在此事上袒护了他。但当刘荆危及的是明帝的统治之时,还是难逃一死。
至于刘疆是如何做到撇清,而刘荆行巫术图谶一事,又是为何和西羌□□挂上了钩,而西羌之属,向来是窦家势力扎根所在之地;其中种种,自是不得而知了。
可以看到的是,刘疆无疑对一母同出的几个藩王、郭家、窦家,当时都是唯马首是瞻式的人物,但这几股力量并不是单纯的服从,他们也有自己的意志和利益,并且是不受刘疆控制的。
在永平元年,刘疆即病重,永平三年薨。此时窦宪已十二岁。
但几个藩王及郭家为何愿意在窦氏兄妹下注,却还有第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即刘疆并无嫡子,在临死前曾上书称,“天恩愍哀,以臣无男之故,处臣三女小国侯”,如今的东海王刘政乃其庶子,且向来好色,世人皆知德行不佳。
而窦宪母亲乃是刘疆嫡长女,被封为沘阳公主。
无疑刘疆四个亲弟弟对他都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可想而知,他们若是有所感怀,更容易把对长兄的感情,投射到沘阳公主一脉上,而非刘政身上。如今窦氏兄妹的位置,从他们的利益出发,也有投资的价值。
藩王、贵族、朝政,种种盘根错节,本就十分复杂,都是位于大汉王朝顶端上的人物,一举一动涉及利害关系颇大,向来不是个人感情、也并不是纯粹的风险投资来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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