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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永平纪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月青
窦笃惊喜地叫道,“大哥!竟然是大哥!”说着便冲了出去,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没多时,便只见窦笃领了几个人进来,惟首的赫然便是窦笃长兄窦宪。





[东汉]永平纪事 [东汉]永平纪事_分节阅读_10
窦宪身着玄色甲衣,一身苍凛煞气,窦鹰迎上前道,“公子怎么找到这来了?”
“自叔公破呼衍王于天山,留兵屯伊吾庐城后,匈奴王庭震动,边境时有骚乱刺探。我们追着几名可疑的人员到了此处,遇到了一支埋伏的小队匈奴骑兵,后来又看到了你们留下的暗号,便追到了此处。”
“你们与那支匈奴骑兵交手了?那些匈奴人追着我们可久了。”窦笃惊讶道。
窦宪脸色露出些阴沉来,“他们便是埋伏在你们附近,见到我们后便逃走了,未有死伤。”
窦笃拍了拍心口庆幸道,“辛亏大哥你们感到了,要不然我们可惨了。”于是又将匈奴骑兵跟踪追击他们,楚归三箭连发逼退匈奴骑兵的事大肆渲染了番。
窦宪看他弟弟这模样觉得有些蠢,忍不住有些嫌弃,转眼看向楚归的眼神却是越发有些高深莫测起来。随行的侍卫见楚归那副少年模样,还是一副娃娃脸,乌溜溜的圆漆眼,听闻他的勇猛不禁也大为惊奇,直觉人不可貌相。不过他们对勇者向来是十分佩服的,心里不禁很是敬服。
楚归发现了窦宪看他的眼神觉得有些别扭,直想找个什么靶子给自己挡着,可惜那两只眼睛的视线如探射灯一样,躲在什么后面什么便自动退散了。
本来是楚归和何暘扶着杜安的,结果不知怎么一回事,便被两名侍卫十分自然有强势地将杜安接过去了。
何暘上前道,“见过公子。”
楚归心里更为纳闷了,这见礼,怎么敢情就像何暘被窦宪服了一样?!妈妈呀,他可不知道身边还潜伏着某人的人。可是即使这样,何暘也还是他的好朋友啊,跟杜安、窦笃一样,这让他真有种吃瘪的感觉,虽然不知所谓。
窦宪仿佛看出了他的震惊纳闷,对他温和笑道,“文高与我自幼相识。这番阿笃带你们出来见识,本想略尽地主之谊,不想卷尽这等危险,实是鲁莽,以后再有机会,我定带你们再好好看看这塞外风光。”
楚归心里吐槽道,什么鬼,连字都叫上了,都熟到这份上了,这一只两只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个比一个会伪装。
却不知周遭窦笃和那些侍卫,早就目瞪口呆,为了不使表情崩裂,不得不一个个微微低了头。天啦噜,他们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大哥、公子这么如沐春风、温和可亲的样子了!一个个再转眼看看楚归这幅圆脸漆眼不谙世事的样子,一个个不由得心头为他默哀,却一个个屁都不敢吱一声。
楚归腹里吐槽虽吐槽,面上还装作有礼道,“不用,不用,这番我们出行,见识颇多,这番周折,也是历练。遇到匈奴骑兵也是意外。还得我们感谢窦家才是。”
说着圆漆眼溜了一圈,想找个同盟,不想窦笃是他弟,何暘和他是老相识,杜安还在昏沉着,只剩下他许然师兄了。可他许然师兄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楚归眼睛瞪着他示意都快瞪酸了,许然才反映过来,迟钝地应了几个“是”。
楚归满心恨铁不成钢。
谁料此时许然心中却是大惊不已!虽说他向来有些书生呆气,很多时候要比他这个师弟迟钝,可眼下这种氛围里,他这个唯一的局外人倒看得门清。
窦宪和他弟,那一周遭侍卫的表情他都尽眼底,以往十多年,他师父和当义的事情,时间长了,他看多了,便明白的也多那么几分。那窦宪看着他小师弟的眼神明显就不怀好意!可这窦宪虽在他小师弟面前扮得像那么回事,可他心里清楚,这人就不是个好惹的,沾上了除非对方主动放手,要不然就是生生世世至死方休的那种。一时间,他心里不禁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若说他有点顽固,跟其他人一样将香火传承当作大事,也并不是那么回事。如他师父与当义那般,时间长了,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关键还是窦宪这个人物,出挑但又怀璧其罪的家世,个人能耐但又孤煞之气过重,惹上了这样的人物,即使他不够聪明,也能想到不会有什么善终。
如果从开始便知道结局是毁灭,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师弟走上这么一条死无葬身之地的不归途。他这完全不是诅咒,身处窦宪其位,见罪天子,死无葬身之地完全不是危言耸听。幸好他这小师弟对窦宪还完全无意,甚至有些畏惧和排斥,只要他好好看着,不让窦宪得逞也还是有希望的。
几人各怀心思,等到天明,一队人马整装待发,便从这片荒漠戈壁地带往东南而去,直奔大汉边关。这时,众人才发现,他们一程奔逃,倒也离居延城颇近,难怪匈奴最后未得手之后便有所忌惮。
☆、16.居延·弱水
16.弱水
太阳从东边荒漠的地平线上缓慢升起,早晨的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没有烈日的干燥,倒不失为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因为队伍里有两名伤员,杜安在何暘的马上,受伤的护卫还是自己一匹马,行进的不是很快。
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楚归一行便见到了一处十分漂亮的湖泊,澄澈的蓝色,清晨阳光下橙黄色的沙漠,湖泊周围的一片绿洲,映上了沙漠与朝阳的暖橙色,有一种莫名的温暖的力量,尤其在经历过残酷的黑夜之后。
楚归、许然和杜安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不由得打马上前,临到湖边,杜安则是催着何暘紧随着两人之后。
窦宪见状也打马上前,看着楚归道,“这里便是居延泽,是弱水最后注入的湖泊。”
“弱水?!”楚归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窦宪不明白楚归为何这么惊讶,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风景的缘故,不过见他很感兴趣的样子更为起劲地解说道,“弱水从古昆仑山起源,古书有云,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这凤麟洲和所谓的弱水已不可考,但这弱水源于古昆仑神山,这居延泽据说也是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时大时小,倒也颇为神奇,相传老子也是在这里羽化登仙的。”
一阵大风刮过,吹起一层流沙,在湖面上摇曳缥缈,直如海市蜃楼之景。楚归虽知道神话总有夸张,不知真假,但见着如此情景,也不禁愿意相信那些传说,这样的地方有许多传说,倒一点也不稀奇,他忍不住感叹道,“果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足矣。”
窦宪听见这话奇怪地问道,“小归此话何意?”
楚归不禁大窘,一来这人特自来熟地叫他小归,让他真是别扭,不过此情此景纠结这个倒落下乘,但让他对着眼前这个虽被沙漠晨光柔和了棱角但仍威武利落的男子解释此话,真是憋屈的一比。
但瞧着对方求知若渴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通常用来比喻世上即使佳人如斯,但遇着那一人,便足矣;不求美人环绕,但求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窦宪瞧着楚归望着湖泊遥远的眼神,脸上被沙漠和晨光染上了一层暖橙色,不由失神喃喃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足矣。”
楚归听见窦宪话语,不禁惊讶地转过头,瞪大了眼,心头狂跳。
许然见状□□来道,“师弟,这个我可没听师父说过,是不是又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
瞬时旖旎气氛消散,楚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只听窦宪道,“自然小归不是胡编的。相传周穆王便在此处遇见西王母,两人一见倾心,西王母赠了周穆王一车美玉,也是一时佳话。”
楚归不禁一头黑线,这西王母和周穆王都搭上一腿,让玉帝可咋整!这明明就是周穆王西行,遇见了一披着虎皮的女王,大概就是某个原始部落的女性首领吧,两人来了一度春风,竟然便被编排成了周穆王与西王母,这可真是和历史上楚襄王和神女巫山云雨有的一比的偷吃高度贴金的典型。
当然楚归只是暗里吐槽而已。
此时窦笃上前插道,“小归,你可傻话真多,哪个男的不希望三妻四妾,身边美女如云,只取一瓢饮,哈哈,那不是傻吗?!”
楚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本只想感叹这景色之美妙,结果惹出来这么一丢。
窦宪拍了他弟脑袋一下,责道,“自己就是个没开窍的傻大个,还好意思说别人!”
窦笃欲哭无泪,心里直叫,“这还是他亲哥吗!”不过没敢说出来。
一行沿着弱水往西南而行,不到片刻便到了居延城。居延城为张掖居延属国治所,是一座建在绿洲黄沙之上的边关重镇,人口稀少,总共才四千多人。
杜安受了伤,因他体质和一行其他人比起来,都要弱许多,只能在居延城休养一段时间,好好调养,才能不留下后遗症。若是行走留下什么病根,一瘸一拐的,怕是入仕都要受影响,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因着是何暘邀请他们来玩,楚归与杜安又是好友,三人便一同向学院告了假,烦许然和窦笃分别带回去。许然年纪要稍大,近两年学业优良对他被征辟府第的好坏影响很大,因而得早日赶回太学。而窦笃本也想与楚归一道,料想着归途可以往东越过鸡鹿塞,沿黄河到五原、云中郡,再南下往云中而去,一路有楚归几人相伴,定也十分有趣。
只是他自己想的甚是美好,可他兄长一声令下,还是得乖乖夹着尾巴先回到学堂了。
窦宪派了两三护卫护送窦笃和许然回洛阳后,倒自己与窦鹰及剩下的十几护卫留在了居延城。
楚归倒真不想自作多情,以为窦宪是为了他留在这的。毕竟,居延城地处西北边塞重镇,深入边胡之地,离北匈奴稽落山、龙城都不算太远,可以说是深入敌境的前哨。又兼南通河西走廊,西邻西域属国诸地,东有巴丹吉林沙漠屏障,战略意义不可谓不重要。
从他们几人深入北漠重地,引来匈奴骑兵追袭,后来窦笃对窦鹰说的那番话,明显也内有隐情。窦宪留在居延城,定是另有目的。如此一想,楚归便坦然许多。
居延塞为孝武帝时期强弩将军路博德所筑,后沿弱水岸筑长城接酒泉塞,为屯兵设防重镇。而路博德则原为霍去病手下一名大将,出征匈奴有功,封为邳离侯;后来霍去病死后,又平定岭南,在岭南、交趾等地分置九郡。再后来获罪被削爵贬官,任强弩都尉,屯田居延,筑居延塞,世称“遮虏障”,终老死于此。
真正身处其地,楚归对路博德这种真正英雄人物的诚挚信仰方能感受一二;历经关塞,略尽千里黄沙、万里雪山,这种保家卫国、守疆卫土的赤子之心,是真正需要敬仰与尊重的,不应被千里之外朝堂的尔虞我诈所亵渎,成为政治角逐的牺牲品和替罪羊。
那些朝堂之上的老油条,未经此等边塞绝景,未有此等千里尽览、护我子民与疆土的胸怀和赤诚,自身未有,便不相信此等赤诚之心所在。
楚归不禁想到身边这个男人,在黄沙销骨与长河落日的这种环境中长大,后来一举端掉北匈奴的老窝,后世之人将此定论为攫取政治资本,如此想想,倒也颇为可笑,眼前这人倒也颇为可悲。北逐匈奴的英雄,窝居朝堂的禄蠹,自是不懂其心。
不过即使如此,可每日下午这人便邀请他逛一逛居延泽,或逛逛居延塞,再沿弱水回城,那种对过去对未来生出来的那点英雄和悲悯情怀,倒是被眼下这诡异的开展给几乎冲没了。几乎每次还是单独两个人,何暘每次都特别识趣地说杜安留给他照顾便行了,楚归直叹卖朋友不要卖得这么直接这么快,始终有天要还的。
立秋已过,但暑气未消,不过日薄西山后,温度便降了许多,黄沙表面还有着暖呼呼的温度。听当地人说,现在正是居延湖最漂亮的时节,湖水水位高,面积大,周边树木长得最好,映着远处的沙漠落日,正是五流澜、恍如人间仙境。
如此时间过得倒块,杜安毕竟身体年轻,很快便养好了腿伤。离开学的日子耽搁得有点久,这下几人也没再耽搁,快马疾程,往洛阳奔去。
从居延城到洛阳,有两条路线,一是经河西走廊过陇西到长安到洛阳,路途要平顺一些,但数千里迢迢;二是从居延泽偏东北出塞东行,至鸡鹿塞经朔方五原再南下到洛阳,路途比第一条线路稍近些,但途径沙漠,又是边外,定是险阻一些。
不过他们还是选择了第二条更为艰难的线路,毕竟开学已有一段时日,他们不想旷学太久。
窦宪见此,倒亲自领着一支护卫护送他们到鸡鹿塞附近。沿途或有黄沙漫漫,或有荒漠戈壁,也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其中辛苦,自是不必多言。不过有窦宪及护卫护送,一路倒是比较安宁。
如此漫漫长途,窦宪能亲自护送,不管这人对他有没有啥别的意思,但这份情义,楚归、杜安几人都是十分感激的。不到十日(注1),一行才过鸡鹿塞,竟又发现匈奴骑兵奔袭的痕迹。
注1:小受一下像风筝一样被俺放飞得太远了,居延泽离洛阳有数千里之遥,依古代的路况和交通工具,其中肯定是超级辛苦的,要花的时间也是很多的,想当初唐僧西游走的便是这条路,多艰险啊,所以这么快小受就被俺放飞出去又放飞回来,其中bug,大家不要深究啊。只要当作是千里马的速度加上一些不平坦的路途的耽搁,这时间,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自然,窦宪的马肯定是好马。




[东汉]永平纪事 [东汉]永平纪事_分节阅读_11
☆、17.云中
17.云中
窦宪招过身边一名护卫询问一番,望着匈奴奔袭的方向思索良久,方才沉着脸色对楚归道,“小归,我们怕要就此别过了。照匈奴奔袭的方向来看,很可能是往云中而去,近日到手下探子来报,云中郡遭到数千北匈奴骑兵袭击,太守廉范手下将士数量有限,被围城数日,危在旦夕。我欲往云中而去,支援云中,小归你和何暘、杜安往朔原南下,再回洛阳便可。至此回洛阳之途再无什么危险。”
楚归惊道,“可你如今手中只有十数名名护卫,支援云中能顶何用?!”
窦宪思索片刻后回道,“手下护卫再调已来不及,如今又是白身,从其他边塞借兵也是不可能的。但我手下儿郎各个都是好手,不说以一顶百,少说也是以一顶十。手下虽少,若是智取,与云中里应外合,击退匈奴,却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楚归不禁为眼前这人的胆大有些心惊,十数人便想支援云中,也不怕被一锅炖了。但不知为何又想到正是眼前这人,领着心怀各异的各方军队,踏破了匈奴王庭,因此葬送了远在地球另一端的罗马帝国。这样的人物,有这样的胆气,仿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了。
但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楚归对他还有几分忌讳,但绝对是把他当作朋友了的,即使知道眼前这人不会轻易挂掉,但眼睁睁看他将自己送入险境,却是没法直视不管。尤其他手下的这些护卫,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尽心尽力护卫他们安全,即使他知道窦宪没什么大事,可不代表他这些手下都能各个周全,若是眼前这些活生生的熟人折损大半,他定会余生不安。他这种没经过生死的人,最没法看着这么多生命就从眼前消失。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一时冲口而出道,“我与你们一道往云中去。”
窦宪忍不住厉声道,“不可儿戏。往云中去危险重重,你们未经过此等事,轻易折损了性命,不是闹着玩的。”
楚归见此倒越发有些拧劲来,“我自幼在山中长大,武艺骑射都还了得,这大家也是见识过的。更重要的是,若只是击退匈奴,我心中倒有良策不战而屈人之兵,带着我对你们定是大有裨益的。”
窦宪瞧眼前少年一副圆鼓鼓的脸还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有啥良策直接告诉我们便可,不用亲涉险境。”
楚归不满道,“所谓良计,说出来便不灵了。而且这只是初步设想,还得因时因地而变,怎么可能一计便一劳永逸。所以,我自是要跟着你们的。至于文高兄,你当对他比我更为清楚,文武皆极为出色,只是少了些历练而已,带上定也是一顶俩。至于小安......”
还未等楚归开口,便听杜安抢先道,“你们都往云中驱逐匈奴,舍生忘死,我不会自不量力,但顶也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我孤身一人往朔原南下便可。”
何暘有些担忧道,“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可莫要小瞧了我,我也是堂堂男儿,虽不能上场杀敌,但从这一个人回洛阳却是完全没问题的。再说这里离边塞已很近,只要路上小心,能有啥大危险。”
唯今之计,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他们本来人数就少,带上杜安,对杜安和他们来说都反倒更为危险。窦宪见三个少年一脸坚决的模样,也不知想到了啥,便也同意了楚归的提议。
何暘将自己随身的匕首送给了杜安防身,一行人便就此与杜安分别,杜安往朔原南下,其余人往东奔云中而去。
杜安此去,不知是不是带了莫大决心,倒也真是一路顺遂,平安回到了洛阳,暂且不提。却说窦宪一行往东疾行,不到三日,便到了云中城。
云中城为云中郡郡治所在,位于阴山以南。云中郡共有十一城,近三万人,可说是地广人稀。云中城西侧有发源于阴山的荒于水从东北往西南流过,南面则是白渠水流经草原,在沙陵城两河汇合成湖,最后注入黄河。云中城在草原之上,北依山,三面环水,天似穹庐,水草丰茂,不可说不是一块宝地。
只是位于汉胡交界,宜农宜牧,是边境屯兵重镇,也是战马的天然草场,向来亦被胡虏虎视眈眈。
窦宪命一行人在荒于水东侧驻扎歇息整顿,并派人刺探匈奴消息。很快消息回禀,匈奴骑兵驻扎在云中城东北方向的山谷口,看来是为往北出塞留下退路。
楚归得此消息,与窦宪道,“匈奴位于云中城东北侧,我们位于西北侧,又掩于河边密林之中,正好可施障目之计。”遂与窦宪密语一番。
窦宪听后稍稍思索了一番,笑道,“你这招如果对手是稍微谨慎或机警的,便很容易被识破。不过胡人往往少那么根弦,倒也不失为良策。”
遂命手下护卫在密林中砍伐许多树枝,绑在马尾,次日日暮时分,每人之间相隔数米,从驿道往云中城奔去。霎时尘土飞扬,映着西山落日,从远处望去,若是稍加揣测,倒也颇像大批援军来临的阵势。
没多时便到了云中城西门外,窦宪将通牒守城士兵看过,士兵上报后,廉范竟亲自来城门迎接他们一行。不过待看到他们一行只有十数人时不禁面色有些古怪,“我远在北边城门便望见西方尘土飞扬,又听士兵来报有援军到,以为少说也有数百人。”
窦宪不以为忤,反倒畅快笑道,“廉太守都以为至少有数百援军,那匈奴定也这般以为。我们只需趁热打铁,顺势再施一计,不怕匈奴不就范。”
廉范稍加思索,大笑道,“哈哈,窦家儿郎果然好将才!”
窦宪谦虚道,“不敢!”
却说这窦宪谦虚倒是真心实意的,这廉范并非常人,乃战国名将廉颇之后,世代镇守边郡,素有名声,因而窦宪并不敢自持。
这廉范如今已年过三十,身材强壮,很是英武。楚归也是偶然听他师叔说起过这人,永平十三年时,楚王刘英因图谶谋逆一事被诛,株连甚广,甚至波及到了廉范老师薛汉。薛汉被诛后,故人门生皆不敢为其敛尸首,独廉范敛之。后天子得知大怒,诏廉范责问,廉范先是态度良好地,然后陈辞薛汉既已被诛,念及师生一场情分,不忍尸首流落。
后明帝倒没有见罪于他,只是道廉范为廉颇之后,曾祖父为前朝将军,祖父为王莽时大司马,胆气超于常人倒也不足为怪了。由此之后反倒被重用,永平十三年时才被辟三公府第,永平十六年便已迁为云中太守。
日暮西山,夜色渐黑,廉范令营地驻扎将士各举两支火把,高举过头,列阵营中,一时间营地火光炽盛,甚是唬人。却说匈奴骑兵驻扎在城外,望见汉军军营火炬甚多,又添日暮时分从西方见到尘沙滚滚,一时间深以为是汉兵援军已到,一时大惊。
天明前的浓黑时分,匈奴便已陆陆续续准备退兵,往东北出山谷口往塞外而去。此时汉军早已吃饱整装待发,廉范一声令下,由窦宪率领,便追击匈奴而去。楚归则与廉范守在城门上以观阵势。
楚归自幼在山中长大,目力极好,远远望见匈奴惟首的骑兵,想必定是头目,遂搭弓引箭,蓄力往那头目一箭射去。可惜距离过远,未能一击毙命,只是射中了那人后肩背。不过即使如此,一时之间匈奴大军也是方阵大乱,紧随其后窦宪领着的窦家护卫便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入了匈奴后背,汉军也紧随其后冲杀上去与逃跑的匈奴厮杀起来。
一时间,杀声震天,血光弥漫,楚归不禁有些被震住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即使是在城墙之上,战场之外,当看到兵刃割着生命,流血洗涤着大地,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惧、颤栗,他不禁脸色发白,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视野中只有那如杀神般的那人,一身黑色劲衣,在溃散的匈奴骑兵中如入无人之境,以最快的速度割着匈奴骑兵的性命,却岿然如山一般凛然不动,强大、冷血,令人恐惧,却又令人折服。在沙场之上,抛却头颅、抛洒热血的战士们,向往的、聚焦的、折服的,便是这样的首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楚归作为一个从后世来到这里的现代人,无法接受生命被如此割的场面,却理解了这些古人所坚持、所捍卫的,并为之所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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