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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妻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这话确是有些偏激了,柳瑛不赞同的反驳道:“话不能这般绝对,这世间总有些人是例外的。”
“或许吧,不过我这身子已是等不及,又何苦折腾一番呢?”年太卿抬头看她一眼,眯了眯混沌中犹显清明的丹凤眼,又对苏昕络唠叨道:“苏家情形复杂,你这孩子也有些许无奈,但平儿总归是你的姑姑,待我走后,你们即便不同心也莫要异路,自家人都不倚仗,又能指望谁呢,是吧?”
“阿公的话,络儿记下了。”苏昕络忙不迭的点头。
年太卿拍了拍的胳膊,又别有深意的笑道:“生意是要打理,可你毕竟是个男儿家,也要学学别个夫郎如何服侍妻主。你们成婚至今约有一载,也不见有任何讯息,苏家人丁单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如何同苏家列祖列宗交待?”
苏昕络侧身瞅了柳瑛一眼,脸色微红垂首不语,柳瑛轻咳了下,讪笑道:“阿公说的极是,我们会努力的。”
年太卿又笑了笑,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冲他们摆摆手,疲惫的说道:“累了,你们回去吧,以后也莫要再进宫了。”
那日回来后苏昕络便忧心忡忡,屡次劝慰失败,柳瑛便提议再次进宫探望,结果到得宫门口便被守卫拦下,出示玉牌无效,待说明来意,那守卫仍是不放行,说是女皇为着太卿养病着想禁止任何皇亲国戚在此期间进宫,两人悻悻而归从此便失了宫里消息,连苏家安c在宫里的眼线都探不出究竟。
如此这般过了十多天,天气渐渐转热,苏昕络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蓝烟都跟着情绪低落,后院满湖荷花盛开,她便去采了些莲子荷叶,叫厨房混了粟米做成粥,又拿到冰窖冻上半天,乘给蓝烟一大碗,便将剩下的端到卧房里。
冰冰凉凉的气息让苏昕络有了些许食欲,他接过碗来用汤勺乘了一些放进嘴里,清香甘苦极是爽口,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会,便低下头继续吃起来,她高兴的抿了抿唇,刚要劝他多吃一些,便听见门帘声响,青竹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话语里已是带了哭音:“公子,秦公公来了……”
苏昕络手心一抖,粥碗翻扣到地毯上,他鞋子都顾不得穿便冲出门去,那厢蓝烟得了消息也忙跑过来,几人速度极快的朝前厅去,刚到门口秦公公便冲过来扑倒在苏昕络脚下,痛哭道:“小殿下,君上今儿早上……去了……”
苏昕络怔住,脸色顿时惨白,柳瑛一把扶住他胳膊,却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接着是青竹的一声惊呼,她扭过头去一看,竟是蓝烟昏倒了。
第22章
年訫轺年贵君,京城世家年家现任家主年音荷的嫡出大公子,显赫家世加上绝色容貌,甫一进宫便尊宠无比,本是皇夫大位在握,谁料第二年初熙安女皇便纳了路家小公子路希旸为皇夫。
路家第一代家主是南沂开国功臣,与高祖皇帝在马匹上打的天下,大业初定后封侯进爵,路家后世子女亦颇为长进,云翻雨覆几百年,又频频与皇室联姻,根基牢固势力雄厚,始终站在庙堂与世家的顶端。
年訫轺本是好强男子,又仗着熙安女皇宠爱,与皇夫路希旸可谓半生争斗不断。两人先后生下一女一子,安平为长,安乐为嫡,立长或是立嫡皆为正统,两人满月都未出朝堂后宫已是争做一团。
定论未下便有西齐来犯,南沂素来以武力治天下,熙安女皇御驾亲征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后众臣再议太女之事,熙安女皇凤眉一挑,怒道:“朕年方二十体态康健,众卿家如此挂心太女之事,莫不是盼着朕早早仙去?”
重臣噤声,熙安女皇抿唇轻笑,大掌往御案上一拍,斩钉截铁道:“既不立长也不立嫡,朕要立贤。”
安乐皇女也倒没有愧对其封号,幼时逃学爬树下河打架样样没拉,等到年纪稍微大些,又开始沉迷酒色,而安平皇女虽天生身子文弱,但谨慎好学聪慧又懂得自律,孰贤孰非不教自现。
熙安女皇故去后,安平太女继承大统,生父年訫轺年贵君进阶年太卿,尊皇夫路希旸为太皇夫,安乐皇女改称安乐公主,封地江南鱼米之乡,遣散后宫未有生养的侍君,张贴皇榜广纳良家男儿为君,南沂皇朝展开新的一页篇章。而再无利益焦点的年太卿与路皇夫,倒是冰释前嫌结为知交。
安平五年,西齐再次进犯,安平女皇首次御驾亲征,在此一役中女皇身中数箭伤及心肺,虽最终以胜利告终,但终究是落了下病根,每到严冬便时常抱病辍朝。
安平十五年,贼心不死的西齐与陈联合进犯,恰逢安平女皇龙体违和,整日只知贪图享受的安乐公主却突然主动请缨代女皇出征,女皇应允。南沂本与西齐国力相当,如今西齐又有陈国相助在侧,强攻不得后只能败守两国交接之雁城。
僵持长达三月之久,路皇夫挂心女儿心力憔悴,又逢宫里疟疾流行,就此一病不起归天而去。弥留之际,将尚未成年的四皇子安玥托付于年太卿。太皇夫应行国丧之礼,雁城那厢自是隐瞒不住,安乐公主噩耗得知当即带兵出城迎战,心浮气躁外加技艺不精,被敌方百步穿杨的弓箭手s死当下。
安平女皇急调守卫青云边境的定国大将军慕容彗带兵前往雁城救援,雁城之围获解。慕容将军素来善于用兵,大胜之后乘胜追击,历时三月终是将敌军驱逐出境,并连夺西齐三座城池,迫使对方主动议和,签订下五十年互不进犯的和约。
国家安定得保,停置了大半年的两口棺木总算可以入土,南沂国史上首次太皇夫与嫡公主之国丧,白灯沿街高挂成串,长钟哀鸣三日不绝,达官贵族素服百日,杀生不能,妓院关门,赌坊停业,整个京都戚戚然惨淡无光。
“太皇夫的葬礼倒是隆重,可年太卿才是陛下的生身之父,按说也该有此礼遇吧?”柳瑛诧异出声。
蓝烟脸色蜡黄,将虚弱的身子往床榻上靠了靠,叹息道:“皇家祖制礼法严格,夫便是夫,侍便是侍,君上他老人家地位虽尊宠,可终究是侧室,国丧大礼只有历代皇帝与皇夫才能享有。”
柳瑛默然,昨个方听闻年太卿仙去,蓝烟便昏倒在地,秦公公抢上来抱住他嚎啕大哭,而苏昕络从听到消息就一直呈呆滞状态,府里顿时忙乱成一团。她先着人将蓝烟抬回房,然后派人套车将秦公公送回去,又扶着苏昕络返回东厢,哄劝开导了许久直到他累了睡去才能喘口气。
今儿一早苏昕络便起床出了府,她起来吃过早饭后便到蓝烟这边来探望,虽知他先前做宫侍之时服侍的便是年太卿,但总归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反应,便拐弯抹角的套他的话,谁料对方却给她讲述了几个时辰的历史背景……
这历史背景虽让她对宫里的情形多了些了解,可并非是她所关心的,既如此,便也只能稍微直白一些的问出口,让其避无可避,于是她轻笑道:“年太卿对蓝烟如何?”
“君上待我很好。”蓝烟顿了顿,又补充道:“公子跟妻主待我亦是极好。”
柳瑛看着他不语,眼神充满期待,蓝烟将目光移向窗外,目光渐渐迷蒙起来,静默许久,这才开口道来:“八岁那年,家乡遭了瘟疫,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死了,我跟着表姨一家逃难来京城,表姨好色爱赌,积蓄没几个月便败了个干净,债主追上门来,她走投无路便将我卖进宫里做了童侍。”
“就知道带你来京城没安着好心,果不其然。”柳瑛气愤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倒也不能全怪表姨,毕竟她也是为着活命。倘若不是她将我从家乡带出来,恐怕我早已饿死街头。”蓝烟揉了揉额头,又轻笑道:“也算我时来运转,进宫后便被派到君上那里。圣上日理万机,音冉殿下又刚下嫁苏府,他老人家难免有些孤寂,而我又乖巧听话了些,没多久便深得他的欢心。不必辛苦做洒扫活计,膳食服饰亦是极好,若他老人家得闲还会教我写字作画,那时的日子无忧且开心,可谓寒尽不知年,只是后来……”
话到这里他便停下了,柳瑛听到关键处急的不行,忙追问道:“后来如何?”
蓝烟抬头看向她,微摇了摇头,道:“妻主大人还是勿要再问的好,实在有弊无益。”
不肯同去宫里访亲,元宵节看到孩儿灯情绪失控,昨儿又听闻噩耗昏倒在地,所有这些线索加在一起,真相决不可能如他方才所说那般简单,她自知迫别人说出心中秘密是件极不道德之事,但眼下宫里倚仗坍塌,女皇又全然知晓自己甚至苏家底细,如果蓝烟这边再有所牵扯,只怕形势会复杂的超乎想像,于是咬了咬嘴唇,“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拔高声音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不说我不知道它便不会发生,年太卿是皇帝的亲爹昕络的阿公你的旧主,有他在平衡便能维系,如今……”拿手指向皇宫的方向,又沉声道:“圣意难测,兴许哪日苏府的天都就塌了也未可知。我虽一无所长,可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所谓‘一人技短,二人技长’,多一个人出主意总比你跟公子整日提心吊胆强。虽说你来苏家时日不长,可公子待你一片情谊总是做不得假,你也不愿看着苏家有事吧?”
“我……”他猛的顿住,表情里夹杂了深深的痛楚与无奈,深吸了数口气,嘴唇几不可见的哆嗦着,双手紧握成拳,最后一咬牙,轻声呢喃道:“我,我曾是玉浮宫的蓝侍君……”
那次蓝烟在二舅爷面前坦露胳膊,她疑惑不解后曾私下问过顾姨,得知这里男子在满月之时便会在上臂肩头处用朱砂点上守宫砂,水洗不掉皮破犹存,直到出阁之日与妻主合欢才会退却。当时她便有所猜测,若是他与宫女私通那便是□宫闱的死罪,再得年太卿欢心亦不能安然无恙的逃过惩处,而让他失身的那人是女皇便是不同了。
但既为有册封头衔的皇侍,又如何能出得宫门来到苏家呢?
柳瑛前世虽强势但亦是个厚道之人,穿越之后因着处境关系更是谦卑到极点,此刻面对蓝烟这样柔弱美好的男子,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无异于拿刀剖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肺,让血淋淋的真相呈现面前,可她又不得不做这个刽子手,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下着决心,此后若能顺利解决掉苏家所面临的难题,务必要善待于他,否则实在于心不安。
她沉吟着缓慢的说道:“宝宝……”
这两字刚一出口,蓝烟便痛苦的抱住头,额头冷汗大颗滑落,浑身颤抖的坐立不稳,柳瑛大惊,连忙冲到榻边,两手扶住他胳膊,嘴里大吼道:“蓝烟,冷静,冷静,听到没有,冷静……”
蓝烟似是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嘴唇惨白毫无血色,上下牙齿碰在一起咯咯作响,两眼惊恐的望着头顶的窗幔,嘴里无意识的说着:“宝宝……血……好多的血……宝宝死了……宝宝死了……再也没有宝宝了……”
接着便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催人泪下,柳瑛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手掌轻拍着他后背,安抚道:“不怕,都过去了,没人再能伤害你了……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总有一天宝宝的仇会得报的……”
蓝烟听的这话哭的更凶了,拿拳头一下下砸在柳瑛胸口,哭喊道:“报仇,为何不肯帮宝宝报仇?明明……明明就是他做的,你却不肯替咱们的宝宝报仇!情谊,再多年的情谊又如何,你终究是对不住宝宝,终究是负了我……”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宝宝……”柳瑛边在心里琢磨蓝烟这一番话,嘴里顺着他的话回应着。
蓝烟猛的挣脱她的怀抱,抬脚在她胸口猛踹一脚,然后又握着拳头冲上来欲同她拼命,嘴里咒骂着:“打死你,打死你这没心没肺的,你还我宝宝来,还我宝宝来……”
柳瑛看这架势连忙站起来后退几步躲开,榻边没有护栏,蓝烟一个扑空便朝着地上扎去,吓的她又连忙冲过去扶住,这下蓝烟得了机会,抬手便是“啪啪”两个耳光,力气之大比之苏昕络有过之而不及,她顿时觉得双颊滚热两耳轰鸣,满嘴血腥气味蔓延。
蓝烟眼见得手哪里肯放弃,两手使劲掐住她脖子,意识癫狂状态的人潜力无穷,柳瑛两手死命去扯他手掌结果半点都移动不得,喉咙堵塞呼吸困难,脸色由白转红再渐渐变青,眼睛也渐渐模糊起来,就在柳瑛觉得自己快要去地府报道之时,门被轻轻推开。
青竹端着碗汤药走进来,步子极小关门声音亦是极轻,待转过身抬眼一看,吓的瞳孔立刻睁圆,将碗往地上一丢,冲过来对着蓝烟后颈就是一个手刀。
蓝烟身子软软倒下去,柳瑛脖子得了解脱猛的吸入一口气引来一串剧烈的咳嗽,她边咳边喘着粗气对青竹说道:“这事不怪蓝烟,是我的错,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吧,公子那边本就心伤的厉害,就勿要再去打扰了。”
青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点了点头。
第23章
一夜忐忑不安,第二日天刚放亮柳瑛便醒过来,焦虑不安的在厅里来回踱步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蓝烟姿态优雅翩然的从耳房走出来,她连忙迎上去,谁料他却抢在自己开口道歉之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柳瑛自穿过来这世界从未受此大礼过,更何况面前跪着的还是名衔尚存的“蓝侍君”,她吓的连忙抬手去扶,蓝烟强硬的推开她的手,低垂了眉眼恭敬的说道:“蓝烟对不住妻主大人,请妻主大人恕罪。”
柳瑛噎了一下,明明是自己挑起话头然后一再追问才导致他情绪失控,就算挨打甚至险些昏死过去,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听闻此话她满心愧疚,既无法将他扯起来,便也“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歉然道:“这可怨不得你,都是柳瑛的错……”
蓝烟见状“噗哧”一下笑出来,从地上站起身,拍打了下衣裙上的尘土,又将柳瑛从地上扶起来,柔声责备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般用力就不怕膝上旧疾复发?若是被公子知道,少不得要心疼大半日。”
“他哪会心疼……”柳瑛撇了撇嘴,半蹲下身揉了揉微痛的膝盖,又抬眼看向蓝烟,讷讷道:“蓝烟,你……还好吧?”
“蓝烟无碍,妻主大人不必担忧。”蓝烟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将柳瑛按到椅子上,取来桃木梳跟铜镜,打散她的发髻,边梳理边说道:“八岁进宫,十四岁情窦初开,二十岁痛失爱女心碎满地,这便是爱上帝王的下场,可悲可叹而又可笑……执念过甚,便会成魔,三年冷宫疯癫生活,若不是君上斡旋公子心善,蓝烟恐怕早已不在世上。”
柳瑛从铜镜里瞅了瞅他,见脸色如常嘴角含笑,便放心心来,安慰道:“昨日之日不可留,如同公子先前说的,人总要向前看才有奔头,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诸多道理虽是通透,可我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做不到超然脱俗全部遗忘,否则便也不会有昨日那般情景了。”蓝烟长长的叹了口气,静默许久,又肯定的说道:“妻主大人也不必太忧心,蓝烟进府时已经签下卖身契,又有废黜侍君的圣旨在身,她总不至于再拿我怎样便是。”
柳瑛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便也没再追问当年害他孩儿的真凶是谁,并非明哲保身不愿相助,宫里皇夫侧君贵侍,无不是家世背景雄厚,苏家财势上虽够看,其他方面却无一能与之相比,且现下恐怕自身已是难保,实在有心无力奈何不得。
“或许命该如此吧,由不得人作他想,你也莫要再为难自己,安心待在苏家,我与公子会好好照顾于你。轰轰烈烈或者平静淡然,都是种人生,我倒觉得后者更适合性情温雅恬淡的蓝烟。”
柳瑛说完,蓝烟苦笑道:“出嫁前君上也这般同我说过,只是当时鬼迷心窍听不得劝……”将素玉簪替她别到发髻上,又仔细梳顺发尾,拍了拍她肩膀,又轻笑道:“蓝烟何其有幸,能得公子与妻主如此垂怜照顾,莫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是再执拗任性不识好歹,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君上呢?”
她满意的抿了抿嘴角,脑中念头忽而萌生,也顾不得苏昕络是否首肯,便脱口而出道:“以后我与公子有了儿女,你便做她们的干爹吧。”
蓝烟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她,然后双腿使劲一曲,便是又跪下了,柳瑛单手扶额闭了闭眼,第一次开始觉得这封建制度可恶之极。
苏昕络不见踪影,柳瑛下午闲来无事溜去书房寻了本字帖,窝在软塌上用毛笔临摹起来。这事许久前就萌过念头,只是当时处境地位不允许,现在即便给苏昕络看到,他也只会诧异的挑挑眉而不过问缘由。
这世界的字体与中国古代繁体版本相似却不尽然相同,平时连猜带蒙也能认个八九不离十,但真正写起来却极为费劲。她从下午练到傍晚,用过晚膳毫无睡意又继续开工,上好云宣用了一大摞,字迹依旧歪扭丑陋不成样子,书法一技果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半点急进不得。
三更更鼓敲响,倦意渐渐上涌,她将笔丢进砚台,然后站起身将丢弃在地上的凌乱纸张收拾整齐放到桌上,然后脱掉外袍爬进榻里,扯过棉单盖住小腹,然后欠起身准备吹熄烛火入睡,就在此时门被“砰”的一声踢开。
火焰随风颤抖摇晃,她转过身朝门口看去,青竹搀扶着苏昕络跨过门槛,浓浓酒味扑鼻而来,青竹瘦削的身子摇摇晃晃不堪重负,她连忙起身趿拉着鞋子奔过去,搀扶起另外一侧胳膊,皱着眉头询问道:“一天不见人影,竟是跑去喝酒了?你怎地也不劝着些?虽是时常混迹酒场有些酒量,奈何愁肠郁结,想不喝醉都难。”
青竹满头热汗直冒,斜着眼睛瞪向她,没好气的说道:“劝?公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我又哪里劝的住!”
这话极有道理,柳瑛没有反驳,两人将苏昕络搀扶到内室床榻上,青竹取了块毛巾放到水盆里浸湿,塞到柳瑛手里,打着呵欠说道:“困死了,明儿还得早起准备祭礼,先去睡了……诺,这个给你,帮公子擦擦身子。”
说着拔腿便向外走,柳瑛连忙一把抓住他袖子:“使不得使不得,这事还是得你来,我可没那个胆,否则明早铁定给他抽打死。”
青竹将袖子扯回来,白了她一眼,鄙夷道:“瞧你这点出息,真是半分女子样子都没……若不是蓝烟多次劝说,我才懒得帮忙,搞不好明儿还要跟着你受牵连。”
蓝烟……想到早上那番承诺,她脸上顿时微红,也就未再反对,青竹哼了声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扭过身来叮嘱道:“你自己掂量着点,免得又跟当初d房花烛夜那般惹怒公子受皮r之苦,反正忙我就帮到这里,是福是祸端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柳瑛背着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数趟,古人智慧果真远胜后世,她在府里处境如何众人是看在眼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况且两次提议搬回柴房被拒之时蓝烟青竹皆在场,此间暧昧情形他们自是了如指掌,否则就算自己待他们再好,亦不可能联合起来算计自家公子。
宫里联姻态度坚决,她那些“馊主意”虽能让苏家彻底摆脱窘境,若无合适良机也恐怕行之不得,还需子嗣暂解燃眉之急方能再图其他。演戏作秀她尚可,可这合欢生子之事,却违背平生原则,让她很是为难。
前世她也曾经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已到剩女年纪始终未嫁,并非个性独立抱定单身信念,只因未遇到能让她安心的那个人,在此之前不愿随意将就。老辈的话总是有些道理,婚前双方若非全然满意,只怕终有一天会劳燕分飞。
当然,那是前世观点,现下毕竟社会环境跟习俗不同,自然做法也便不同。苏昕络招了她做妻主,那么这辈子便也只能吊死她这棵柔弱的小树上,哪怕有一天这小树突然夭折,也不可能再有更换的机会。
两人关系从刚穿越过来的两看相厌,到后来的貌合神离,假戏做的多了便有些配合默契,直到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状态,可以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倘若自己主动一些再假以时日,也不难能成就佳偶一对。
而所需时日,一年两年,又或者三年五年?到时苏家是否还在,颈上脑袋能否安然无恙,就未可知了。
轻叹了口气,坐到床榻边,胳膊穿到苏昕络颈下用力一搂,将他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抽出束发的金钗,又轻轻收回手臂让他躺回去。青丝垂落,铺散了半床的浓墨,柳瑛颤抖着解开他紧束腰间的丝带,冰丝外袍瞬间自中间分开滑落两侧,湖蓝底裙跟上身贴身小衣呈现眼前,正是春衫换夏裳登的交替时节,单薄的衣料掩不住白皙柔嫩的身子,烛火飘摇中,她只觉浑身燥热鼻腔麻软,明明隔有衣衫却比前世观摩无码h片还要心绪。
将毛巾又放回水里浸了浸,拧干净水分,坐回榻边,拨开搭在额前的乱发,低俯下身子,一点点轻柔的擦拭起来。苏昕络睡的极不安稳,脸上湿凉传来,他抬手挥了挥,将身子翻向里侧,又接着睡了过去。
柳瑛扳着肩膀将他身子翻个个,一手托住他下巴快速的忙碌起来。脸蛋光滑白净,因着醉酒的关系,面上浮着淡淡的粉红,全然没有那种醉鬼身上的酸臭酒气,反而呼吸间有淡淡青杏香味萦绕,她皱眉苦笑着轻声斥责道:“还说酒量海底深,喝个杏子酒都能醉个不省人事……”
冷水擦在脸上,很快便蒸发在空气中,柳瑛抬手探了探他额头,没有发烧症状反而透着丝丝凉意,若是全身都来一遍,定能一觉天明睡个安稳。她深吸了口气,心里反复想着横竖总是自家夫郎,看与不看都要负一辈子责任,劝蓝烟认命其实亦是在劝自己,便也坦然许多,又将毛巾在水盆里浸了浸,抬手一把扯开他小衣的扣结。
心里想像总比不过现实场景来的刺激,小衣领口大敞,晶莹如雪的胸脯上两粒粉红樱桃,胸口挂着块雕成白兔形状的绿玉,白粉绿三色交辉相映,柳瑛眼神定定的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将绿兔坠饰拂向一边,颤抖着手举着毛巾擦向胸口。
毛巾边角不经意间抚过胸口左侧,只一瞬那粉红便昂然挺立起来,柳瑛呼吸一滞,低垂下眼睛恍若不见,脑子里那一抹浅影却一直在晃动,心底深处有种想要手贴上去,甚至是嘴唇亲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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