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血的世界之旅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别语愁难听
在丹德里恩催促下,骟马费力地走出河畔湿地。踩踏烂泥的嘎吱声和水声不时传来,泥巴的味道令人不快。青蛙的呱呱声暂时停了,周围一片寂静。丹德里恩闭上眼睛。他不再吟诵,也不再即兴表演。他的灵感和勇气都已枯竭,只剩下冰冷而令人厌恶的恐惧。这也是十分强烈的情感,却与创作冲动彻底绝缘。
珀迦索斯抬起松软的耳朵,没精打采地拖曳着脚步,朝那片属于树精的森林走去。许多人将其称为“死亡之森”。
我跨过了边界,诗人心想,已经没法回头了。如果站在河里或岸边,她们或许还能放我一马。但现在不行了。现在我成了入侵者。就像那个人我也会变成一具骷髅,作为对其他来者的警告只要这儿出现一个树精只要她们看到我
他在回忆自己看过的箭术竞技和比赛,还有乡间集市的射箭表演。稻草做的箭靶和假人被箭头刺穿,甚至撕裂。人在中箭时会感觉到什么冲击力疼痛或者什么都感觉不到
周围要么没有树精,要么就是对方还没想好该拿他这个孤身骑手怎么办。尽管诗人吓得全身僵硬,却依然毫发无损。森林入口被浓密的灌木丛和倒下的树干遮挡,到处都是树根和树枝,不过丹德里恩反正也没想走到森林边缘,更别提深入其中了。他可以承受风险——但他不想自杀。
他非常缓慢地下了马,把缰绳系在一根暴露的树根上。他很少这么做,因为珀迦索斯并不喜欢到处乱跑。但箭矢呼啸破空时,这马会有什么反应,丹德里恩也说不清。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努力不让自己和珀迦索斯听到这种声音。
他从鞍桥上取下一把鲁特琴。这件乐器做工独特而精美,琴颈又细又长。他抚摸着嵌花的木制琴身,想起这是一位女精灵送给他的礼物。她们会把它送还给那些上古种族还是留在我的尸体旁边呢
不远处有棵被狂风刮倒的老树。诗人坐到树干上,让鲁特琴倚着膝盖。他舔舔嘴唇,在裤子上擦干手心的汗水。
白昼眼看就要结束。缎带河上方升起一阵灰白的薄雾,包裹了这片草地。周围冷了下来。鹤鸣声在远处响起又消失,只余刺耳的蛙鸣。
丹德里恩拨动琴弦。一下,两下,然后是第三下。他拧动琴栓调调音,然后开始演奏。片刻之后,他唱了起来。
yviss,entell
eeettarieerhess’viell
ynbthenevategenauirednnediseveigheaellea…
太阳消失在森林背后。在布洛克莱昂高大古树的遮蔽下,周围暗了下来。
ueassanfeanerenn,ess’ell,
eeettariel,
aer…
虽然没有听到,但他感觉到了另一人的存在。
“n’te”
“别放箭”他低声说道,顺从地没有四下张望,“n’aenaesaraearthsh’aente”
他照办了,虽然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冰冷而麻木,虽然他的喉咙光是出声都很费力,但那树精的声音里没有敌意。而且该死的,他可是专业歌手。
ueassanfeanerenn,ess’ell,
eeettariel,
aeraenteddtevielegedarienn
essyneevellienaneriscea…
这次他趁机回头看了一眼。有个东西蹲伏在极近处的树干旁边,看起来像丛缠绕着常春藤的灌木。但那绝不是灌木,因为灌木没有又大又亮的眼睛。
珀迦索斯轻轻地喷了喷鼻子,于是丹德里恩明白,在他身后的黑暗里,有人正在抚摸马儿的鼻子。
“sh’aentevort”他身后的树精又一次提出要求。她的嗓音就像雨点拍打树叶的轻响。
“我”他开口道,“我是狩魔猎人杰洛特的同伴我知道杰洛特我知道格温布雷德在布洛克莱昂森林,跟你们在一起。我是来”
“n’tedice’ensh’aente,va”
“sh’aent”第二个树精在他身后说道,几乎跟第三个树精异口同声。也许是第四个。他说不准。
“yea,sh’aente,taedh”诗人刚才错看成小灌木的东西,此刻已站到他前方几步远,正用少女般的清脆嗓音说道,“ess’e…taedh…唱再唱些伊塔蕊尔的歌好吗”
他照做了。
爱慕你是我人生的意义
美丽的伊塔蕊尔
请让我保存并珍视这些回忆
还有那朵魔法之花
它象征着你的誓言与爱意
这次他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丹德里恩。”
“杰洛特!”
“是我。你用不着继续鬼叫了。”
第六十三节 局势
丹德里恩从特莉丝那获得了杰洛特的位置之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给杰洛特带来了不少的新消息。他们边走边谈论,不过不是去往布洛克莱昂的中心。
“尼弗迦德人,”诗人开口说道,“攻击了莱里亚和亚甸。而且是不宣而战。理由应该是德马维的部队攻击了多尔安格拉的边境要塞,这事发生在仙尼德岛巫师集会期间。有些人说是陷害,说伪装成德马维手下的其实是尼弗迦德人。也许我们永远都没法知道真相了。总之,尼弗迦德人的反击既迅速又猛烈,跨过边界的是一支大军,从规模来看,他们起码在多尔安格拉集结了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史帕拉和史卡拉,这两座莱里亚边境的要塞不到三天就被攻陷。利维亚人做好了被敌方围攻数月的准备,但在两天后就迫于公会和商人的压力而开门投降——因为尼弗迦德人承诺说,只要放弃抵抗并支付一笔赎金,城市就不会遭到洗劫……”
“他们遵守诺言了”
“遵守了。”
“有意思。”狩魔猎人的语气改变少许,“在这样的时代遵守承诺要我说,在过去,没人会做出这种承诺,因为没人会相信。工匠和商人从来不会打开要塞的大门,他们只会帮忙守城。每家公会都有自己的塔楼和射箭用的堞口。”
“钱可不分国界,杰洛特。那些商人只要能赚钱,根本不在乎统治者是谁。那些尼弗迦德伯爵也不在乎交税的人是谁。而死掉的商人既赚不了钱,也交不了税。”
“继续说。”
“利维亚陷落后,尼弗迦德大军向北高速行军,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德马维和米薇的军队纷纷撤退,没法组织起像样的防线。尼弗迦德人攻到艾德斯伯格。为防止要塞遭遇围困,德马维和米薇决定亲自加入战斗,可他们部队占据的地势实在不算理想……该死的,要是再亮一点,我可以画给你看……”
“不用画了。另外请长话短说,谁赢了”
“围城一周,温格堡被攻陷。”丹德里恩续道,“你也许会吃惊,但城里的公会在塔楼勇敢地抵御敌人,并在分派给他们的城墙上抵抗到了最后一刻。也正因如此,全体守军和市民都被屠杀,总数至少六千人。消息传出之后,大逃亡开始了。落败的部队和平民纷纷逃往泰莫利亚和瑞达尼亚,还有大批难民逃去庞塔尔山谷及玛哈坎山口。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逃脱,有些被尼弗迦德的骑兵部队追上,逃跑路线被堵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我不明白。我……我对战争了解不多,丹德里恩。”
“我是说俘虏。是奴隶。他们希望尽可能多抓俘虏。对尼弗迦德人来说,这是最廉价的劳动力,所以他们对难民穷追不舍。这是一场大狩猎,杰洛特。猎物唾手可得,因为军队已经溃退,没人留下来保护逃亡的难民。”
“没人”
“几乎没人。”
“没人援救亚甸吗”漫长的沉默过后,狩魔猎人问道,“我知道他们缔结了同盟。他们有互助协议……条约……”
“维兹米尔死后,”丹德里恩清清嗓子,“瑞达尼亚陷入混乱。你知道维兹米尔王被谋杀了吧”
“是的,我知道。”
“海德薇格王后接管了大权,但骚乱和恐惧已蔓延到瑞达尼亚全境。他们大力搜捕松鼠党和尼弗迦德人的密探。迪杰斯特拉迁怒整个王国,行刑台下血流成河。他还是没法走路,外出只能坐轿子。”
“我能想象得到。他找你的麻烦了”
“没有。他可以这么做,但他没有。别管这个了,总之,瑞达尼亚一片混乱,根本没法组织军队支援亚甸。”
“那泰莫利亚呢泰莫利亚的弗尔泰斯特王为什么不帮德马维”
“多尔安格拉的战斗刚一打响,”丹德里恩轻声说道,“恩希尔瓦恩瑞斯就向维吉玛城派去一位使节……”
丹德里恩将流出的会议内容详细地说给杰洛特听,弗尔泰斯特接受了恩希尔瓦恩瑞斯的和平协定
“这么说,弗尔泰斯特屈服了。”狩魔猎人低声说着,折断一根小树枝,“他跟尼弗迦德人达成了协议。他抛弃了亚甸……”
“是啊。”诗人赞同道,“不过他派部队去了庞塔尔山谷,占领并进驻了哈吉要塞。尼弗迦德人也没攻入玛哈坎山口,更没在索登跨过雅鲁加河。他们没有攻击布鲁格,尽管在埃维尔宣布效忠之后,那片土地已被他们团团围困。这无疑也是让泰莫利亚保持中立的代价之一。”
“希瑞说得对。”狩魔猎人低声道,“中立……中立向来令人鄙夷。”
“什么”
“没什么。那科德温呢,丹德里恩为什么科德温的亨赛特王不帮德马维和米薇他们毕竟是有盟约的,他们是同盟关系。如果亨赛特也效仿弗尔泰斯特,不把自己在盟约上的签名和印章当回事,以为国王的诺言毫无意义,那他就太蠢了,不是吗亚甸失陷、泰莫利亚妥协,尼弗迦德人下一个目标就是他,难道他连这都不懂就算出于理智,科德温也该支援亚甸才对。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忠诚和诚实了,但理智总该存在吧。你说呢,丹德里恩世上还有理智存在吗还是说,只剩下了卑劣和轻蔑”
丹德里恩转过头。那些绿色提灯离得很近,将他们围在中央。他先前没注意到,但现在明白了。所有树精都在聆听他的故事。
“你不回答,”杰洛特说,“说明希瑞没说错。柯德林格也没说错。你们都没错。只有我,幼稚、落伍而又愚蠢的狩魔猎人,错的只有我。”
丹德里恩只得把科德温的部队,阿德卡莱的曼斯菲德侯爵与尼弗迦德帝国的多尔安格拉部队总指挥官梅诺寇赫伦,握手的事情说给杰洛特听,并且评论这是在流血濒死的亚甸王国之上的握手,是令人不齿地,史上最卑劣的握手。
杰洛特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话。
“既然说到卑劣,”他镇定得惊人,片刻后再度开口,“丹德里恩,那些巫师呢我是说巫师会和术士评议会那些。”
“没有一个巫师留在德马维身边。”过了一会儿,诗人回答,“弗尔泰斯特把所有为他效命过的巫师都赶出了泰莫利亚。菲丽芭在崔托格帮海德薇格王后平息瑞达尼亚的乱局,特莉丝和另外三个陪着她,但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还有几个去了科德温,大部分巫师逃到柯维尔和亨佛斯。他们选择了中立,如你所知,伊斯特拉德蒂森和聂达米尔也都保持中立。”
“我知道。威戈佛特兹呢还有跟从他的人呢”
“威戈佛特兹不见了。人们本以为他会出现在失陷后的亚甸,担任恩希尔的总督……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和他的同伙都不见了,除了……”
“继续说,丹德里恩。”
“除了一位女术士。她当上了女王。”
菲拉凡德芮艾恩菲达尔,或者说,山谷雏菊,法兰茜丝卡芬达贝。她被尼弗迦德皇帝分封了多尔布雷坦纳的土地,这里又被称为“百花谷”。
上一任统治者是来自温格堡的暴君,亚甸国王德马维。面对由自由精灵当做前锋的尼弗迦德军队,这个君主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不能带走的都被他烧掉了。所有人类居民也都被迫离开了家园,将山谷还给原本的居住者,出于愤怒与不满将整座山谷化为废墟。暴君不但没有阻止自己臣民的行为,反而帮助他们破坏山谷,命令士兵穿着平民的衣服砍掉树林、对湖泊下毒、杀光山谷中的野生动物。
精灵们沉默地接收了土地,但是这片土地,是以松鼠党必须对北方各国部队展开血腥的游击战为前提的。这是艾恩希迪精灵最后的避风港,也是建立在精灵的尸体之上的国度。
“就没有一个巫师因此悔过吗就算尼弗迦德人正在亚甸杀人放火,也没有一个巫师离开威戈佛特兹或去协助菲丽芭”
“一个也没有。”
杰洛特沉默良久。
“我不相信。”最后,他低声说,“我不相信当他背叛的理由和后果大白于天下后,会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众所周知,我是个幼稚、落伍又愚蠢的狩魔猎人,但我依然相信,总会有些巫师正受到良心的谴责。”
事实上,只有蒂莎娅,但是丹德里恩还不知道蒂莎娅自杀的消息。
有一队松鼠党,可能是残兵,五六个骑手,他们想逃进布洛克莱昂森林。杰洛特想过去看看,于是他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九匹马从雾气中浮现,丹德里恩看到,的确只有六匹马上有骑手。他隐约看到几名树精钻出灌木丛,前去迎接。他注意到,有三个骑手要靠她们的帮助才能下马,又在她们的搀扶下走向布洛克莱昂森林。其他树精像幽灵一样穿过山坡——那里到处都是被狂风刮倒的树木——随后消失在锻带河的浓雾中。对岸传来一声呼喊,一阵马嘶,还有水花的泼溅声。诗人好像听到了利箭破空声,但他不敢确定。
“有人在追赶他们……”他喃喃道。树精转过身,握紧弓箭。
“唱首歌吧,taedh,”她厉声道,“n’teshaenta’,跟伊塔蕊尔无关的歌。哦不,亲爱的。时机不对。没错,现在是杀戮的时刻。没错,唱首歌吧!”
“正在发生的事,”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的错……”
树精沉默片刻,转过头去。
“也不是我的。”她说着,飞快地消失在灌木之间。
不到一个钟头,狩魔猎人回来了。他牵着四匹马——珀迦索斯,还有一匹枣红色母马,还有两匹黑色的骟马,马的鞍褥上都沾着血迹。
“精灵的马,对吗那些过河的精灵”
“对。”杰洛特回答。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变了,变得陌生。“这些是精灵的马,母马暂时归我了。只要有机会,我会拿它再换一匹——那匹马要懂得如何背负受伤的骑手,一旦骑手落马,它还得留在骑手身边。显然这匹母马还没学会。另外两匹,给两位巫师。”
“我们要走了还有,两位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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