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绯炎
一想到兰托尼兰的剧变与艾柯夫妇的死,布兰多内心中便是一阵锥心的痛,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离开埃鲁因之前,有意提醒这对夫妇留意他们自己的行程。
历史的悲剧本应当可以避免。
埃鲁因的一切都应当正在向好的一面进展。
但一时的疏忽,却酿成了如此的苦果。
或许他可以再小心一些。
再果决一些。
若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更早地终结了埃鲁因的乱局——他拥有长公主的支持,又得到了兰托尼兰与维埃罗作为盟友,甚至高地骑士们也对他心怀善意,作为王国政治版图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王党也愿意与他和解。
只要他愿意。
他便可以重建昔日贵族们的同盟,一手终结南北的乱局,让埃鲁因重新走向繁荣与统一。
或许那样的话,这一切本不应当会上演。
可是——
真的如此吗?
一个其乐融融的,所有人仿佛都各得其所——从安列克的尸首之上瓜分到了足够多的利益的,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埃鲁因。
那就是他回到这个时代的最终目的么?
不。
布兰多在心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未来的埃鲁因不应当只是这样的。
或许他心中仍有理想,或许长公主足够坚强,或许王党仍旧愿意遵守自己曾经的诺言。
但他们,都不是埃鲁因。
正如先君埃克在他的剑下所立下的誓言:
‘我在此剑之下,立下圣贤的誓言——’
‘我将立誓带领我的子民——带领他们远离纷争与杀戮,远离帝国贵族的傲慢与贪婪;我立誓为了不再重复这历史冷血的错误!’
‘我将让这个新生王国的贵族们谨遵骑士的精神——公正而严明,正直而英勇,仁慈而宽厚,我立下这誓言,并以毕生之余力来遵守它。’
那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的声音,甚至仍旧回荡于今天这样一个时代。
埃鲁因的荣光,将注定属于这样一个革新的时代。
她将除去一切的陈旧,她的继任者们,公正严明,正直勇敢,仁慈而宽厚,那些年轻人们将继承者过往的光辉,荣誉到足以接过那面神圣的旗帜。
他们不会是王党。
因为旧贵族们永远也不可能承受这样的荣耀。
他明白,公主殿下终究会懂得这一切。
正如她在历史中最后终于所明白的那个道理一样。
因为她与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曾经,这一切都来得太晚。
但今天,或许从一开始就拥有了不同的变数。
“这便是我存在于此的价值,”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向那个面貌扭曲的老巫师。仿佛是新生与陈旧秩序的天然对立一般,两人互相冷漠地注视着彼此:“我必将实现这一切,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人——无论他是谁,都必将灰飞烟灭。”
“哈哈……哈,”老巫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的埃鲁因年轻人:“就像是凡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天空的广阔,看起来一时的侥幸已经让你开始染上狂想病了……你根本不懂布加人的力量。”
“你们也不懂我的力量。”
布兰多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再回过头,有些冷漠地注视着舰长室中的其他人,“萨萨尔德人是高高在上的,但你们应当明白,高高在上的并不是你们,而作为奴仆,也要共同荣享主人最后的荣光么?甚至是为了他们去死,然而天知道在他们心目中你们的牺牲会有多重要?”
没有任何人开口。
绘图桌不远处陈列着一座座钟,落针可闻的房间中一时间只剩下滴答滴答指针前行的单调枯燥的回响。
萨萨尔德人的红袍巫师倒也傲气,任由布兰多在他面前鼓动这些他曾经的属下,但就是一言不发,只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那悬浮于船舱中央的法杖让他早已认识到此行的失败。
但萨萨尔德人又怎么会惧怕失败呢?
何况是败给凡人。
天空之民的骄傲,来源于他们世代所掌握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在它可以触及的疆域之内,便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拒绝,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面前这个可怕的年轻人一举杀死了包括**师霍利斯在内的所有人,甚至还带回了他的法杖‘托格里芬’,那是高高在上,他们只能仰望的有若神祇一般的人物。
然而就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战场上,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
地位尊崇的军官们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冈萨雷斯身上。
那西瓦伯爵有些苦涩地干咳了一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身形明显有些颓然。
“我承认埃鲁因人的胜利,我希望……我和我的同僚们至少能享有最后的体面。”
这就是投降了。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道:“我想各位搞错了一件事,这里并不是人类诸国交战的战场,请好好看一看舷窗之外吧,看看你们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是一场战争,它不曾有过开始,也或许永远不会结束,诸位先生,你我都曾听说过关于它的一切传说,而每当这个时候,作为玛莎的子民,难道我们不应当是站在一起并肩作战么?”
“请扪心自问吧,你们的敌人究竟应该谁,你们应该守护什么?你们难道要如此助纣为虐下去,亲手摧毁一切希望,让这个世界化为灰烬,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一切?”
“这是圣战,是一切秩序与文明国度与黄昏的最终战争,先生们,你们应当明白——萨萨尔德人真正背叛的不是埃鲁因人,而是你们。”
布兰多抓起法杖‘托格里芬’,一把向前丢去,银色的法杖枝干落在甲板上,骨碌碌滚到了冈萨雷斯脚下。
“指挥官阁下,去下令吧,下令调集你的舰队,我——托尼格尔伯爵,代表埃鲁因人在此请求班西亚人的帮助,如果诸位还记得那个神圣的誓言,就请让你们的战士调转矛头,让我们为共同的胜利而战!”
“阁下……”
冈萨雷斯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这位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舰队指挥官下意识地回过头,他的目光从自己的同僚们身上一一掠过。
在此一刻。
他们或许不敢不记得那个誓言。
也或许不能不记得那个誓言。
但大地上的诸国并肩而战,为一个共同的理想而抛弃一切成见的那些时代,似乎的确非常非常地久远了。
遥远得就像是一个传说。
还记得昔日的誓约么?
无论多么黑暗与沉沦——
但那些奋起反抗的人们终究获得了胜利。
“我……”伯爵大人从未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沙哑与干涩:“我们……明白了,谢谢您,先生。”
布兰多摆了摆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固定在半空中的红袍巫师,仿佛在看一条死鱼,然后转身走出了舰长室。
……
一切都远去了。
黑暗中仍弥散着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溅起水花的声音,弥漫着血流成河的味道。
遥远而声嘶力竭的哀嚎,巨物倾覆发出的巨响,树木燃烧着,树皮剥落时发出临死的脆响。
遥远而古老的传说在今天仍旧延续着……
在黑暗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这样的一副图卷——
熊熊燃烧的烈焰映红了整个天空,黑夜之中金红的云层,漫天火雨正从天空之中降下。
一轮残缺的巨大月亮在云层之后凝视着这片开裂的土地,熔岩从地表之下蔓延而出,而在广阔的战场之上,闪烁着星辰光芒的巨人们正在与他们的敌人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巨人之父为巨狼芬里尔咬中足踝,黑色的阴影忽然之间笼罩了苍白的月亮,巨人的子嗣四散而逃,而一个高大的变幻的人影手擎着巨矛,来到垂死的巨人面前。
无数个声音尖叫着,仿佛末日的图景。
燃烧着烈焰的长矛刺入巨人之父的胸膛之中。
“我们本该胜利的……”
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停下了。
在那个微弱的意识最后弥散之前。
安德莉亚默默注视着面前这具中年人类男性的尸体,达勒男爵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天空,仿佛仍旧存留着最后的绝望与不甘之色。
他——或者说这个已经不应当被称之为人的生物,他的脸色不似人类地呈现出银灰色,松垮垮的面皮上生长出一支支令人作呕的晶状瘤刺——这可怕的怪物仍旧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状态,它脸上仍旧残留着那一刻的惊骇之色,张大了嘴巴,却没能从喉咙中发出最后一点声音来。
因为一支光矛已在那之前从前至后刺穿了它的胸膛,与它的躯体呈一定角度将它衰败的尸体固定在地面上。
少女低着头注视着这一幕,她银色面甲之下姣好的容貌之中,神色显得有些淡然。
她的目光,与其说是注视着面前的事物,抑不如说徘徊在了一段更为久远的回忆之中。
在一阵轰然巨响之中,远处燃烧的树干正在倒下,晶簇的大军的最后冲击抵达了瓦尔哈拉的第三条防线之前。
无数轰鸣的火焰与烟花正从那片紫色的海洋之中升起。
然后是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在她身后爆发出。
天空之上,无论是托尼格尔人还是萨萨尔德人的舰队都正在缓慢地调头,整齐地列出了一条战列线。
两支舰队正在合流——
那是晶簇的大军最后可以抵达的地方。
即使不用回头,安德莉亚也明白黄昏的大军正在开始撤退了,她的披风微微飘扬了起来,碎裂的布片仿佛可以拂过整个战场。
它们是大地的阴影。
是众神的噩梦。
但它们却并非没有敌手。
“还有我们,”安德莉亚轻声说道,她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还有他们,可以打败你们的主子,黄昏之龙给予你们的不过是一个迷梦。”
“胜利,已经不远了……”
一边说着,少女缓缓伸出手,握住自己的长矛,将它往回抽出。
男爵已经失去了任何生机的尸体,胸腔之中发出一声什么断裂的脆响,整个人缓缓地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他的尸体在缓缓地融化,仿佛水银一般流淌在地上,然后干枯,化为银色的粉末,被一阵旋风卷起,飘散在风中。
能族。
应魔力而生的黄昏族裔,能量不灭,它们便生生不息。
在昔日的战争之中它们曾经摧毁了巨人的国度。
然而在这场永不休止的战争之中,它们却同样拥有着这样的宿敌。
……(。)
琥珀之剑 第八百十六七幕 瓦尔哈拉攻防战 IV
让时间回拨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之前。
围绕着世界之树要塞的巨大战场之上。
整个帕里斯河谷两岸,平原之上正发生着一场剧变。
就在闪烁着银光的战争女神们横渡天空,直切入达勒男爵所率领的‘燕堡’大军之前。
从整个战场之上遥望,这场厮杀似乎已经进行到了最为白热化的一刻,紫色的水晶狂潮正涌向巨大的要塞视野可及的每一段城墙。一片闪耀着不详的紫色光芒的海洋之中,象征着埃鲁因人类与精灵们的旗帜不断被湮没倒下。
但偶尔,它们会复而出现。
那正象征着托尼格尔人与黑森林之中德鲁伊与精灵们不折不挠的抵抗,震天的喊杀声汇聚成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着黄昏军团前进的步伐。
就像莫妮卡事先的判断一样,战场上胜利的天平正在倾斜——而并非倒向文明一方。局势不可抑制地滑向最恶劣的境地之中,面对无穷无尽的晶簇大军,这座传奇的要塞的防线正逐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新生的瓦尔哈拉的灵魂的载体——面无表情的少女正透过自己的枝干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并将细节展示于树之大厅中巨大的水晶立面之上,同时内心中毫无感情地分析着战场之上得失,然后告诉莫妮卡:
距离最后一道防线还有多少时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莫妮卡有些不耐烦地嚷嚷道,一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那都是一些明亮的光束而已,并不具备实体。
她嘟囔着从水晶塔上跳了下来,飞过大厅穹顶的天窗。
穿过瓦尔哈拉的树影,那里是蔚蓝的苍穹,光灵小姐向着天空抬起头,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她瑰丽的眼睛中倒映着这样的景色。
世界之树参天的树冠漫无边际的绿影,笼罩着近乎整个天空,幽绿色的树叶摇晃着。而不知何时,瓦尔哈拉上空正在形成的巨大魔法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萨萨尔德人的巫师们去了什么地方呢?
河谷两岸的贵族军队早已无暇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这场大战已经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让那些原本是参战者的人此刻变成了旁观者。
品尝了失败的贵族骑士们带着他们的大批侍从狼狈地涉水渡回韦兰渡口北岸,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身后追击他们了,托尼格尔人的大军早已越过了他们,在远处的平原上与晶簇的大军撞在了在一起。
那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从孩提时代仿佛就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在神话与传说之中,在故事与梦境之中,**母在床边口口相述的那个关于世界命运的预言,描述于苍之诗上的镌刻——有关于玛莎的子民们,文明世界与这个世界最终极的敌人相遇的那一刻。
诸神的黄昏——
那么究竟谁才是谁的敌人呢?
在这里,每一个人究竟要为何而战?
这不过只是这个小小王国的一场内战而已吗?
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那些经历了或者正在经历这场战争的北方的骑士们,无不率先感到迷茫与恐惧。
事物的发展,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所毕生追求的信仰与价值——谁才是王国的正统的这个问题——在此一刻仿佛变得无足轻重。然而北方的贵族们还未从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平原之上的溃军已经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当黄昏的大军出现时,第一个成为它们攻击目标的事实上并非是托尼格尔人的军队,甚至也并非是战场之上目标最为显著的世界之树要塞。
而是那些一开始就距离传送门最近的北方贵族的军队。
对于晶簇与魇虫来说,这些人类在它们眼中并非友军——它们的意识之中也没有这个概念。它们的选择是遵从本能,对于这些距离自己最近的‘秩序生物’展开攻击。
或者不如说是**。
从背后突如其来的袭击,与被王党与燕堡伯爵共同背叛的巨大幻灭感,瞬间让北方的贵族联军崩溃了。
这场崩溃引发了更加广泛的连锁反应。
在奥尔德河两岸才刚刚重整起军队,打起勇气准备返回的众多贵族骑士们被裹挟着开始调头逃窜了,从整个战场上空远远望去,仿佛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溃败。
这确实也是一场溃败。
只是逃跑的并非是所有的埃鲁因人。
战场之上,另一群埃鲁因人正在捍卫属于他们的荣耀。
“这些家伙果然逃了。”小蒙托洛满身血污半跪在地上,以布兰多赠予他的魔剑支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说道。
他脸上满是轻蔑地啐了一口:“我以为他们至少还有那么点勇气,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不能全怪他们。”罗林特靠在瓦尔哈拉巨大的根系之上目睹着这一幕,在这种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立场,在不久之前,他其实并没有资格笑话这些人。
但他也没有想到,王党和燕堡伯爵背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面。
而他的家族,他的父亲,对这一切真的了解?
“他们不过是选择错了应该选择的人而已。”罗林特喃喃道:“埃鲁因人中,同样也不乏勇敢者。”
“比如说你,罗林特。”
“不,我比他们幸运多了,至少眼下来看是如此。”话虽如此说,但罗林特的语气中仍旧带着巨大的失落,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努力为之奋斗的一切希望破灭更让人沮丧。
更不用说,从一开始,他就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之上。
但真正的男子汉,不会因为这点儿挫折而气馁放弃,作为南境年轻人一代最杰出的人物之一,罗林特只不过在短短片刻的自责之中回过神来,他拾起自己的剑,扶着瓦尔哈拉的树壁站了起来。
“不必感慨了,小蒙托洛,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我之间还没分出胜负——我刚刚斩杀了一头小型晶簇,现在我们的战绩扯平了。”
“什么,”小蒙托洛吃了一惊:“局面已经坏到这个境地了吗,我还以为我们还能支撑一会儿的。”
“不,你搞错了,我是说你的伯爵大人可能马上就要获得这场决定性的战争的胜利了。”
“你疯了吗,罗林特。”
小蒙托洛吃惊地抬起头来,怎么也看不出战场上有取胜的征兆。
但罗林特摇了摇头:“我可没疯,比剑术天赋,我或许比不过你,不过要论及战场上的眼光,你还差得远,小蒙托洛。”
“我可不信,你不用安慰我了,”小蒙托洛不服气地答道:“至少在这场战斗中,我已经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了。”
“那你还是把你这条命留到更晚一些时候吧,”罗林特抬起头,注视着战场的天空:“‘燕堡’方面已经失去了最后取胜的机会了。”
在他的目光中。
象征着战争女神的银色光华正直切入达勒男爵所率领的大军之中。
“那是安德莉亚女士!”小蒙托洛失声道。
但他随即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战场上空星星点点的萨萨尔德人巫师正接二连三地坠落下来,坠落入一片紫晶的海洋之中,再也没有飞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蒙托洛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问号。
一个冷静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白银之民并不是真正的神之子民,萨萨尔德人的学徒巫师和凡人一样,在真正触碰到真理与法则的境界之前,他们也无法利用法术在战场之上长时间滞空。”
罗林特和小蒙托洛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那对精灵小姐妹,妹妹的肩头上坐着一个小不点妖精,但并不是先前在这座要塞之中接待他们的光灵。
那是一个火妖精。
“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魔法能量消失了,萨萨尔德人的舰队撤去了对于他们的支援,所以这些可怜的家伙终于要自尝苦果了。”
那只火妖精——或者不如说火元素妖精一族的王子鲁特冷冷地回答道。
“舰队吗……”罗林特若有所思答道。
小蒙托洛正准备询问这个奇怪的小家伙究竟是谁,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这一刻天空上静止的两支舰队终于动了起来。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战场上水晶的海洋开始骚动起来,在小蒙托洛惊讶的目光之中,它们竟然开始一**的后退。
那一瞬间,这个年轻人心中仿佛意识到什么,那个念头就像是一束光刺破了黑暗,直照进他的内心深处。
萨萨尔德人失败了。
天空中的战斗,他们获胜了。
那位伯爵大人再一次展现了他创造奇迹的能力。
黄昏的大军,在此一刻失去了战场上的绝对制空权。
仿佛是应证他心中的想法一般,原本环绕在瓦尔哈拉要塞上空的魇虫大军,忽然嗡一声飞了起来,向着半空中的两支舰队迎了过去。
而整个要塞之上,所有人都感到压力陡然一轻,那些原本正在拼死抵抗空中敌人的精灵射手们甚至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境地。
“射击,保持射击!”直到前线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喊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晶簇的大军正在缓缓退却,原本一片闪烁的紫晶海洋产生了断裂。
硝烟散尽的土地上呈现出一种不详的红黑色,漆黑的是爆炸留下的余烬,暗红的则是干涸的血块。远处天边几道长长的浓烟坠向地平线,而更多的浮空战舰正汇聚成一条洪流——犹如闪闪发光的鱼群一般,向着北方缓缓开进。
当它们一一进入阵位,露出侧舷的时候。
整个天空中忽然之间闪过一片刺眼的光华。
云层之上炮声轰鸣作响,毁灭之光如同雨点一般倾泻而下,雨点直接就穿透了稀薄的魇虫大军,将死亡之光投射在平原之上。
一条连成一片的闪光,在帕里斯河谷北方的平原上依次亮起,即使远在几英里之外,城墙之上的人们仍旧能够感受到大地的战栗。
然而,那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在这样一个时代,失去了天空,就等同于失去了胜利。
除非黄昏之龙肯在这里投入更多的魇虫,通过遮天蔽日的攻势来重新获取天空之上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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