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锦

    这让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关宋昌心底里不禁对他们更加恨得牙痒痒……

    至于李章则有些心惊肉跳，他跟吴谦虽然同样有秀才功名，但他是以最后第二名的成绩勉强考中，而吴谦则是在刚十四岁时便以考到了案首的成绩成为秀才。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要养家，说不定还会成为叶县乃至整个北武朝里年纪最小的举人甚至是进士！

    而他们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再加上李章对关宋昌这件案子的内情也略知一二，所以在看到吴谦等人那谈笑风生、轻松不已的模样，自然越发心虚心慌……

    此时此刻，他真是无比后悔，为什么在听到吴谦拒绝了关宋昌的案子后，还会因为关宋昌许下的那十两银子而接下这个案子！

    要知道，他像吴谦一样成为讼师后，输赢成绩原本便不如吴谦，若是他这一次诉讼还输给吴谦，那日后他还如何以讼师之名立足于这叶县里

    更别说若是他输了这场官司，关宋昌还会不会把给他那十两银，亦或是迁怒于他了！

    想到这里，李章便开始在心底里想着自己可以如何顺利的从这桩案子里脱身了……

    “如果我没猜错，等会儿应该会有一场好戏……”

    吴谦虽然一直在和冯陈氏跟冯奕山聊天，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公堂上的每一个人，对于李章眼中那闪烁的神色，他稍一想便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闻言，冯奕山便跟他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那心照不宣的模样让冯陈氏眼中随即便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情……

    旁的不说，从他们两人这默契十足的模样来看，冯陈氏便觉得自己将冯千山跟吴珍的婚事定下来的决定做得再正确不过。

    同时她也更觉得南宫琛是他们家的福星，毕竟没有她，他们也不会认识吴家三口人啊，又何谈结姻定亲呢

    没一会儿，不出吴谦的预料，李章便开始演戏说自己腹痛难忍，跑了两次茅房后，脸色便突然显得十分苍白，那模样，就像是得了什么急病一般……

    原本吴谦等人还以为他是演戏，可直到李章双脚打哆嗦，突然脚软倒地并且无法起身时，他们才反应过来……

    李章居然为了从这案子中抽身，给自己下泄药！

    随后师爷便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可关宋昌在看到李章那脸色苍白的模样时便觉得晦气，当即就破口大骂，那模样，让在场的人对他顿时便没了任何好感。l0ns3v3




第两百七十三章 对话
    但关宋昌骂了一会儿却突然闭上了嘴，而他看向李章的眼中虽然还带着几分戾气，但他却是主动开口让李章回家休息。

    这让原本以为要再忍受一阵子的李章不禁十分诧异的看着他，就连一旁的师爷跟衙役们都十分惊讶，但李章也没有多想，拱手便谢过了关宋昌，然后就拿了银子拜托衙役送他回家。

    而关宋昌则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别以为他看不出李章突然腹泻这件事另有内情！

    至于南宫琛等人在听到关宋昌的话时便齐齐看向了县衙的一个角落，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们却很清楚，关宋昌刚刚会发生那前后明显相反态度的变化，肯定是暗地里有人给他什么暗示……

    想到这里，南宫琛便和冯奕山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又过了不半盏茶的时间，之前出去调查取证的衙役们终于回来了，他们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南宫琛等人昨天去买东西的店铺的小二。

    见状，孙耀宗便知道自己之前那不好的预感真的成真了，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升堂，又碍于关宋昌的讼师身体有恙离开了，他便免了这些人的跪拜，然后让那些人按照时间顺序将他们的证词说出来。

    而从他们的话里也能证实，冯陈氏跟南宫琛等人离开了杏花醉之后，一开始是到一家茶馆喝茶吃了点点心，然后便是逛街买东西。

    具体到她们是从什么时辰，在哪些店铺里买了什么东西，又呆了多长时间，可以说是一清二楚，而这期间，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是没人可以为冯陈氏等人证明她们去了哪，又干了什么事的……

    “冯陈氏，你们这一炷香的时间，又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

    直到这个时候，孙耀宗还在为关宋昌质问冯陈氏等人，这让不少对这件事都有自己想法的人心中顿时便有些愤怒了。

    “回大人的话，那个时候，应该是民妇等人走得有些累了便在一个巷子口休息了一会儿，但具体是哪儿……民妇等人实在是记不得了！”

    冯陈氏这番话说得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她们已经找到了这么多店铺的小二可以为她们做时间证人，再加上本来就没有人会刻意记得自己前一天在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她这句话反而让她们的证词显得更有信服力！

    就连孙耀宗也觉得她们并没有围堵殴打关宋昌，甚至当他看到关宋昌那一张比他还干净，红光满面的脸时，他便觉得自己之前居然会相信他那番话，接受他的诉状是他当官以来最大的败笔！

    可一想到在后堂那里还坐着陪同关宋昌前来的关宋晴以及她刚刚跟自己说的话，孙耀宗便将心头的不悦都压下，冷冷的看着冯陈氏等人。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说你们三人是毫无嫌疑了……”

    孙耀宗这话刚说出口，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毕竟他们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孙耀宗居然还要维护关宋昌！

    而关宋昌的脸上则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神情，哼！就算没有讼师，这场官司，他还是赢定了！

    “回大人的话，即便冯陈氏等人无法说出她们在那一炷香的时间里做了什么，但这也并不能表示，她们就真的对关宋昌进行了围堵殴打啊！”

    吴谦高声反驳着，随后他便看到冯奕山在一旁对他比了一下手势，那让他如醍醐灌顶一般，眼中便闪过了几分狡黠。

    “大人，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听到他的话，孙耀宗原本还想替关宋昌辩驳两句的话便又被他吞回肚子里，“说！”

    “学生想问一下关公子，昨日被围堵殴打时，身边带了几个随从”吴谦恭敬的对关宋昌问道。

    “四个，怎么了”关宋昌看着他那有些谦卑的模样便越发得意，就差将双眼都高高挂在头顶上了……

    “关公子的讼师刚刚说，你的四名随从都被打成重伤，所以才无法上堂作证，对否”吴谦又接着问道，丝毫不给旁人打断的机会，同时也让关宋昌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他身上……

    “嗯！她们下手可狠了！要不是本公子身体底子好，现在也没办法在这公堂上指证她们！”

    闻言，吴谦便点了点头，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关宋昌心底里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坚信自己一定会赢！

    “那关公子是否确认，围堵殴打你们的，只有被告三人”

    “没错！就是她们三个人，她们就是化成灰，本公子也不会认错！”

    等关宋昌说完时，吴谦便对他拱了拱手，“多谢关公子的证词！”随后他便看向孙耀宗，而后者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满的懊恼，又十分怒其不争的瞪向了关宋昌，偏偏后者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既然关公子已经把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还请大人还学生的当事人一个清白，另外，依律判关公子杖三十，关押十日！”

    听到吴谦的话，关宋昌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情便一僵，随后他便不悦的瞪向了吴谦，只是碍于他还记得之前孙耀宗对他的警告，所以他才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向孙耀宗拱了拱手，这模样，让孙耀宗心头更是一口气堵着没办法发出来……

    他要是之前这般规矩就好了！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才来讲规矩，还有什么用啊

    关宋昌拱手行礼后便恶狠狠的看向吴谦，“敢问吴秀才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你竟然让县令还她们一个清白”

    对于关宋昌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刚刚跟吴谦之间的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孙耀宗便明白，这桩案子，自己不能再继续偏帮下去了……

    否则，便是门口那围观的群众，用唾沫就足以将自己淹没了！

    而他在叶县这么多年，无功无过，想要平稳退休的愿望便难实现了！l0ns3v3



第两百七十四章 恼羞成怒
    相比于后堂那里关宋晴的威胁，孙耀宗如今只想要顺顺利利的将这件事解决……否则，他只怕自己连顺利结束此案都成了一种奢求……

    更别谈要挽回自己在外面群众中心目中的形象跟官威了！

    “呵，那在下便直白一些给关公子你解释一番了，你说你昨日带了四个随从，那么连同你就一共是五个人，并且还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而被你所告之人，不过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其中冯陈氏平日里多在田地里忙活，力气也绝比不过平日里为你们家看家护院的随从！

    更别谈其中一个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婢女！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问一声，她们三位弱女子，到底是如何围堵你们五个大男人，并且对你们进行殴打的

    更别说，关公子你刚刚说除了你之外，其他四人皆是身受重伤，甚至严重到没办法来公堂上作证！

    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冯陈氏三人不管是身上还是脸，都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也就是说，她们三位弱女子，不但是对你们进行围堵殴打，甚至还能让你们五个大男人都没有任何反手之力……

    这可能吗

    以上种种，还请关公子给我们在场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你这诉状，便是对我的三个当事人的诬告！

    在下自然要县令大人澄清一切，为她们讨回一个公道！”

    吴谦这一番话说得激昂澎湃，就连门外围观的群众也都被他调动了情绪，纷纷附和着。

    而直到这个时候，关宋昌才意识到吴谦刚刚问他的那番话到底是给他挖了一个多大的坑，这让他不禁愤怒的上前一把拎起了吴谦的衣领。

    “关公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那在下基于一名讼师的本分提醒你一下，你一介白衣，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动手打了在下，依本朝律例，伤及有功名在身之人，所有刑罚翻倍！

    而故意伤人者，按伤情轻重，依律，最轻判杖二十，关押半月。

    再加上你诬告冯陈氏等人一罪，你若是现在打了我，那你最少要杖五十，关押二十五天，翻倍，便是杖一百，关押五十天。”

    吴谦即便在这个时候依旧从容不迫，而他那淡定的模样以及他口中条理清晰的话都让关宋昌恨不得往他的脸上揍上几拳，可他的眼角余光却看到在后堂的入口，有一块绿色的布一闪而逝。

    那代表着让他忍气吞声以及败局已定，这让关宋昌深吸了好几口气，虽然脸上怒色不变，但还是将手给松开，又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吴谦便有些诧异的微挑了一下眉，而冯奕山跟南宫琛则看到了关宋昌刚刚看到的东西，虽然他们看不到在后堂入口处的人，但他们却能确定，在后堂那里，还有一个能制住关宋昌的人……

    甚至，那个人才是孙耀宗对关宋昌百般忍耐和维护的关键！

    想到这里，冯奕山跟南宫琛两个人便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心底里都有了一个猜测，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这件事，是本公子栽在你们这群阴险小人的手里，本公子认了！

    不过你们也别想欺负本公子不懂律例！本朝有律，凡是家中有功名之人，可用银钱抵刑罚！

    我爹是谁，不用我跟你们强调了吧

    一杖一百两银，三十杖，不就是三千两……”

    关宋昌当即便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撒到空中，“这是五千两银票，剩下的两千两，就算是本公子连同那关押的刑罚也一并抵了！

    不过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不会到此为止！

    你们最好小心点，否则，你们施诸在本公子身上的一切，本公子定会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他说完后便一甩袖子然后往县衙外走去，而围在门口的群众们则没人敢阻拦，还因为他眼中的戾气而让出了一条通道，没一会儿，关宋昌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等他们反应过来，再看向县衙里正高坐在堂上的孙耀宗时，后者脸上那铁青难看的脸色，这真的是他从官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子在公堂之上下脸面！

    如果不是因为后堂里还坐着一个关宋晴，他早就让衙役将关宋昌抓起来，狠狠的打他板子了！

    什么家有功名者，可用银钱抵刑罚

    那也得看他这个县令乐不乐意按照这条律法来办事！

    可现在，他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没一会儿，师爷便已经将关宋昌扔在地上的银票捡起来，一脸害怕的递给孙耀宗，“回大人，正好是五千两银票……”

    闻言，孙耀宗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拍了一下惊堂木，宣布退堂。

    这让师爷等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这要换成平日里，他们衙门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大家伙肯定要乐呵乐呵，可现在……

    看着县衙门口站着的那一群人，他们只觉得这些银票十分烫手啊！

    而冯陈氏等人在孙耀宗说退堂时便一起走出县衙，走到门外时，那些围观的群众，那想说又不敢说，带了几分同情和怜悯的眼神，让冯陈氏等人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

    “平日里这位孙县令审案，一般不超过五下惊堂木便能结案，可今天，他足足拍了十三下惊堂木，这是我当讼师帮别人打官司以来从未见过的。

    伯母，冯兄，只怕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就结束了，接下来这些天，还请各位多加小心，尤其在与旁人接触相处之事上，尽量不要独身一人，给别人钻了空子。”

    在离开县衙后不久，吴谦便脸色有些担忧凝重的开口说道。

    听到他的话，冯陈氏的心便觉得暖乎乎的，要知道像孙耀宗拍了多少下惊堂木这种事，除了吴谦这经常为别人打官司的人会注意到，他们其他人还真一点都没注意……

    而冯奕山也上前拍了拍吴谦的肩膀，“多谢吴兄的提醒，不过这件事……想来最让孙县令恼怒的，不是我们吧……”




第两百七十五章 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