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徐凌风
姜凌恒直接还给流云无迹一个天下通用的问候手势,咬牙道“小子,十年未战,你是不是有皮痒了,你信不信我让我提前卸任剑神之位!”
“哦”流云无迹继续挑衅道,“听你这口气,你的绝意剑快要出世了”
“你……”
姜凌恒一时语塞,流云无迹直接戳中他的痛处,令他一口老血梗在胸口险些气死。
姜凌恒侧坐回石凳上,瞥了一眼渐具形态的锦瑛木剑,问道“不过一柄木剑,至于你兴师动众亲手制作,还特意以剑意温养”
“这是送人的赠礼。”流云无迹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送谁不会是江枫吧!”姜凌恒猜测道。
流云无迹摇摇头,直截了当道“给邱秋的。”
姜凌恒眉头一皱“你打算亲自教她练剑”
流云无迹平静道“邱秋的身体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小姐已经竭尽心力了,但打铁终须自身硬,先不传她剑道,只教她练些凡间武学范畴的剑法,也可起强身健体之效,否则他日江枫纵使真的寻到治愈邱秋的方法,也不过徒劳。”
“也好!”姜凌恒放下心来,“说道江枫,你打算如何传授他剑道那小子可是连‘登堂入室’之境都没达到。”
流云无迹手中动作一滞,思量道“待午后他来时,先为他讲授剑境之分,再论其他吧!”
姜凌恒挑眉问道“你就这么自信他能在午时前走出隐天涯”
“你未免太看不起他身上的圣骨舍利了。”
流云无迹嘴角一勾,约莫是笑了,姜凌恒摆摆手,起身就要离开景新阁。
“我才懒得管这些,我先回凌雪阁睡回笼觉了,收敛一下你的剑意,别再烦我!”
流云无迹看着姜凌恒的背影,低声道“既然会受我的剑意影响,看来你的剑意也快压制不住了。”
姜凌恒似未曾听见,枕着交叉的双手,悠闲移步,就在他即将踏出景新阁的刹那,流云无迹霍然起身,两人同时望向天堑海彼岸。
几乎同一时间,十三地凡剑道有成之修,都在这一刻心生感应,如梦惊醒,同时望向一个所在,那里,是九州天山!
姜凌恒惊问道“有剑修渡仙元劫晋级返虚人仙,是谁”
流云无迹沉吟深思,忽然恍然大悟道“独孤剑主入剑仙境界了!”
“独孤纪!”姜凌恒看向流云无迹,问道,“自你回府后还从未听你亲口说起昔年赴极剑峰一行的始末,独孤剑主是位怎样的存在”
流云无迹毫无犹豫地称赞道“剑道拓荒之人,无愧剑主之称,令人尊敬的剑道前辈!”
姜凌恒颇感惊奇道“很少听你如此评价一名剑修,就连任璞瑜的师尊‘萧无尘’,你当初也是嗤之以鼻的。”
流云无迹低哼轻蔑道“萧无尘不过一封地自困之人,如何能与独孤剑主相提并论”
姜凌恒不置可否地笑道“萧无尘好歹也是羽仙道宗的执剑长老,怎到你嘴里反倒一文不值似的依你所知,独孤剑主的剑道修为已至何等境界”
流云无迹眺望远方,回忆道“昔年一会,独孤剑主之剑境已两入‘不滞于物’,但都退了出来,今日,不知又会如何”
“两入不滞于物而退出!独孤剑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流云无迹摇头不知,只道“昔年若无独孤剑主指点,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即入无招剑境。”
“你踏入过无招剑境”姜凌恒讶异道,“这么说独孤剑主先后两次入不滞于物之境而退,是为了领悟无招剑境”
“不知!”流云无迹答道,“剑修达到不滞于物的剑道境界后,若剑道领悟够深,便可进入名为无招剑境的奇妙状态,我也不过是五年前南越剑宫一战侥幸踏入过一次,不多时便退了出来,所以你不用嫉妒。”
姜凌恒低哼一声别过头去,似乎是说谁会嫉妒你小子,他低声自语道“莫说当世剑修,纵观古今,可入不滞于物境界者,寥寥无几,能常驻无招剑境之修更是屈指可数,其中为首的第一人,当是八千年前极剑峰的开山老祖剑极锋,独孤剑主所求,莫不也是如此”
流云无迹依旧摇头,姜凌恒又自顾自继续说道“剑道之境,入而复退,且如此反复,长久而言,终究是有害无益,昔年萧无尘就是太过执着于此,才会至今日局面,极剑峰为红尘业界第一剑宗,独孤剑主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左思右想无得,姜凌恒只能长叹作罢“道不同,终是难思难谋,来日赴九州时,定当亲往拜访,才好补全今日缘悭一面之憾。”
流云无迹意外于姜凌恒竟会生出远行之念,却难得颔首赞同,轻声道“便看今日独孤剑主能否再入不滞于物之境。”
……
九州,天山。
独孤纪沐浴劫光,剑意直冲霄汉,剑罡雄沉无匹,望今朝斩雷逆劫,硬撼天力,模样虽显狼狈,眼中光芒却越发炽盛。
天有一剑,是为劫刑,我有一剑,可逆凡登仙。
独孤纪仰天长啸,胸中万丈豪情一瞬尽吐,吾辈剑修一往无前,区区天劫如何能阻
“哈哈哈哈哈!”
不同于虚空之上豪迈大笑的独孤纪,被天剑帝誓封困在天山之上的三名返虚地仙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仙元劫虽只是长生三劫中的第一劫,但独孤纪刻意将天劫范围限制在这方圆之内,他们根本避无可避。
三人也不是没想过联手破开天剑封锁,但独孤纪故意将天劫引至三人之处,令他们根本无暇分心其他,只能被动御劫,陪同独孤纪共渡天劫。
“疯子!”其中一名返虚地仙心中低骂一句,眼见天劫声势愈发宏大,急忙宏声喝道,“独孤纪,你如今身临天劫,何必自误我三人已是返虚地仙,若是稍后因此引来天仙劫,你纵有十成把握踏入返虚人仙,也必将与我等一同化为劫灰,速速打开封禁放我等离去,我等可立誓再不染指真仙血石!”
虚空上独孤纪的狂放的笑声再次传来“长生三劫,人仙劫为三九之数,地仙劫为六九之数,天仙劫为九九之数,如今三九仙元劫才不过完尽一九之数,三位前辈何必急于离去哈哈哈!”
一名返虚地仙恼羞成怒,正欲出手攻向天劫之下的独孤纪,却被另一人急声喝止。
“不可!此时天劫之中,天地感应极强,你若出手攻击,修为必将外泄,若是引下地仙劫也就罢了,倘若引来天仙劫,你我三人今日便要全数葬身于此。”
“难道便只能这样被动陪他渡劫,我等虽已渡过仙元劫和不朽劫,但天劫之威,非是渡过即可无惧,熬过这三九劫数,吾等至轻也必会伤损。”
第三名返虚地仙沉声道“这应该就是独孤纪的算计,我等为夺真仙血石而来,说到底就是为了长生永存,他赌我等不会与他搏命,只会默默防御,等待仙元劫毕。然而,渡劫之后,我三人必会伤损,届时已晋级为返虚人仙的独孤纪有天剑在手,便可在我三人手下保全自身,甚至以此强迫我三人撤身离去,真至那时,我们便无可选择了。”
三人同时皱眉沉思,一人传音道“也不尽然,还有唯一的机会,那就是当他渡过仙元劫重持帝誓之时,天剑封禁必有一刹那的解除,我等可于这一瞬之机分头逃离天山,纵有帝誓剑在手,届时独孤纪也再难追上我等。”
三人无声颔首,皆赞同这一脱身之法,把定心念,静待独孤纪渡劫完毕之时。
虚空之上,独孤纪衣装半毁,气息不匀,但他身上的气息却越发雄浑可怖,望今朝上传来的剑鸣声也越发高昂。
二九劫尽,第三重的最后九道雷劫已于劫云之中酝酿将发,独孤纪化去体内的雷劫之力,望今朝高指苍穹,气盖云霄,势不可挡。
“今日,吾当三入不滞于物!”
……
(未完待续!)
第393章 那一剑的天人风采
天山之上,仙元劫下。
独孤纪傲视苍穹,凌空独立,我有一剑,当入不滞于物之境。
十七年前,他痛失爱妻,在妻子的灵堂棺椁前,他怀抱幼子,放下了手中长剑,他以为,自己此生再不会执剑。
一年后,年满周岁,才不过咿呀学语的儿子告诉他,父亲,我想练剑,孩子口齿不清,眼神却十分坚定,他十分欣慰,亲自为孩子削制一柄金刚木剑,削制之时,木剑渐成,他亦入无招剑境,剑心越发通澈,他第一次入不滞于物之境。
妻子逝后,唯一留给他的,除了爱子与一生的记忆,就只剩下那把剑,看着儿子于演武场中的勤奋练剑的身影,他感慨,身边岂能无她。
所以,他再次拿起那柄早已放下的剑,退出不滞于物之境。
七年前,有一名自称无名无姓的剑修自十三地千里迢迢前来拜会,他听闻过来人的名号——剑生道人——当世罕见的青年剑才!但来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名号,极少以此自称。
剑生道人为问剑而来,他欣然应允,不论修为,只论剑道,那一战,他享受到阔别十余年的畅快,渐渐地,他忘了手中的长剑,忘了剑上的剑式,忘了剑主的称号,他第二次踏入无招剑境,再入不滞于物。
此战后,他与剑生道人不眠不休共论剑道七日七夜,第八日清晨,剑生道人执礼告辞,他目送这位剑道天资千古难寻的绝世剑才离开极剑峰,欣慰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再次退出不滞于物之境。
太早了,再等等,再等等,这剑道之上,还有你……
今日,劫云之下,独孤纪剑指轻抚过望今朝剑身,周身气息骤然宁静,剑心空明,双目渐露追忆。
“今朝,你看到了吗”
天山绝颠上的三名返虚地仙也察觉到独孤纪此时心境之变,仰察天兆,凝视独孤纪当前异状,骇然惊恐。
“心魔劫!”
“这不可能!心魔劫应该出现在天仙劫中,怎会出现在仙元劫”
“心魔劫已生,天劫必生异变,这下糟了!”
……
四十年前,意气风发,入世历练,在一处凡间国度,他从野兽爪下救下了孤苦无依的她,他自报姓名说自己叫独孤纪,她却说自己是个孤儿,只有姓,无名,所以她从自己最初学会的几个字中选中了两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叫“纪今朝”。
她说她喜欢自己的名字,他说,他也喜欢,纪今朝,“寄今朝”,不论前尘,不话将来,身寄此时,只争今朝,这是个好名字。
她望着他,第一次脸红,他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奖她的名字,旁人总是以此取笑她“是个只记今朝事的糊涂丫头,连自己的身世都不记得”。
他看着她脸红的可爱模样,也不自觉跟着脸红起来,她不知道,这一幕,他记了一生。
结伴同行,相处数日,他为她寻了个安全和平的村庄作为日后的安身之地,临别前,他告诉她,自己不是凡间武者,而是一名修仙之士,她没有过多的惊奇,没有预料之中的意外,甚至没有求他教她修仙长生之道,一如他记忆中的寻常模样,开朗乐天,笑容明朗地为他端了一碗饯行的清茶,但他还是注意到,她端茶碗时双手的轻颤,仍是彰示了她极力掩饰的心中波澜。
她说只要自己还活着,若是他还记得,空闲了,都可以来看她。他点点头,不知怎的,心中千言万语却在这一刻一字也说不出,他御剑离去,脑海中那挥手赠别的最后一幕,仍是爽朗阳光的笑颜。
一人一剑,他开始了自己经年未歇的修行征途,渐渐成为享誉九州的青年才俊,无数美人才女对其青眼有加,心倾神驰,他们姿容俏丽,妩媚婀娜,但不知怎的,他心中却只记得那张羞红的笑颜。
他决定回去看看她,却在那座村庄怯步不前,她会不会已许了人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再怕些什么。
他挣扎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自己去确定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那座鸡犬相鸣的小院中,他没能见到心念常思的那人,一瞬间,心仿佛空落落的,无处可依。
他解下院中拴狗的绳子,跟着这只土狗在一处桑园中,见到了头戴方巾,采桑养蚕的她,经年不见,那颗飘荡的心突然安宁下来,仿佛有了依靠。她痴痴地看着他,目有泪光,强忍着不让它溢出,用最真诚、最温柔的笑容对他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他与她,坐在院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促膝长谈。
他与她说起修行中的趣事险事,所见所闻,感叹哪一位敌人如何强大,庆幸哪一次冒险死里逃生。她微笑着静静听着,跟他说起一些生活的轶事,与他抱怨村里的野狗终是会趁她不在时跑来偷鸡,直至后来她把这只野狗变成家狗后,鸡鸭鹅就再没丢过。
独孤纪明白,他享受着这一切,他想引她入修途,她只是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允。
“只争今朝,何寄此身于未来此生事此生了,何求长生大道”
他只能传她一些炼气养生之法,说是可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这一次,她思量后没有拒绝。
三日后,他再次离去,他说他是一名剑修,当以剑决增进己身剑道资质,她目露担忧,但还是勉强露出笑容,挥手目送他远去。
他至此开始了一路高歌猛进的剑道生涯,他每次剑诀获胜,都会回到这座村庄,与她分享胜利的喜悦,她总是静静聆听,听他所起其中的凶险与所得,为他烹上一壶酿好的美酒。
直至有一次,他负伤而归,他想强装掩饰,却仍是被她发现,她没有指责什么,强忍着心酸,看着他背上狰狞的剑伤,为他换好绷带,那一日,他感受到滴落背上的一滴温热,那一次送别,她的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
那一次离开,他神情恍惚,不敢直视她的面容,他的伤势已然痊愈,却不知为何,止不住的心痛,那一战,他心不在焉,在最不应输去的剑决中迎来自己的第一次战败。
他自嘲笑道“原来,我也是一只野狗。”
他回到那座村庄,回到那座小院,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向她承诺,此生,将不再只为剑而活。
她眉目中带着羞意,抿唇轻笑,微微颔首,这一夜,独孤纪以剑心铸就无暇道心,剑境再进。
这一次离开,纪今朝注视了他很久,他没能察觉出其中的异常,终于,当他战胜那个他一直想要战胜的敌人欢喜荣归时,那座小院中再无她的身影。
她变卖了所有圈养的家禽和家具器物,离开了这个他曾经亲手为她建造的小院,离开了这个他曾经亲自带她来此安身的村庄,空落落的房屋中,唯有一张木桌,留下一纸书信,信中只有简短的四字——
“仙凡永隔”!
那一日,独孤纪跪坐在房中,紧握着那张信纸,似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
那一日,他折断自己的配剑,长埋院中,只身返回极剑峰,向师尊道明了这数年修行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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