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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潜水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声号角
洞内潮湿,陈燕西好几次打滑摔倒。他紧紧抱着气瓶,后背磕在岩石上,咬着下唇闷哼一声。
有人听见响动,忙回身大喊:“小陈,情况怎样?!”
“......我没事。”陈燕西弓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洞穴坡道稍显陡峭,他喘口气,搬起气瓶继续往下走。
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肩胛骨触及岩石棱角,撞得骨头似有铁刃相擦的感觉。右肩麻木,冷汗顺着额头淌。陈燕西试着换至左肩,靠着岩壁喘气。
他得工作,一直不停工作,才不至于有空思念。方才坐车那段空当里,陈燕西完全无法避金何坤占据思绪。
他自嘲一笑,原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是这么个意思。
怪矫情。
十八瓶气罐送往水道口,任务完成,时值傍晚六点。
四人坐在空地上休息片刻,张山用手背擦擦下巴,“返程吧,等会儿上去不好走。”
“别遇上下雨,今年洪灾不断,洞内可能坍塌。”
陈燕西眼皮沉重,他捏着右肩,感觉后背不像是自己的。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103章
“你们先走,我断后。”
“今天运下十八瓶,明天还有十二瓶任务。不急,慢慢来,以求稳妥。”
旱洞内极安静,陈燕西往上攀爬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砰砰,砰砰。
他暗道不好,怎么又一次思及金何坤。
思念是洪水猛兽,此前没人告诉他,对一人有了爱意和眷恋,会变得如此畏手畏脚。陈燕西想起今早签责声明时,他捏着签字笔,迟迟不肯写下姓名。
他竟也开始害怕,恐惧打捞行动开始后,便彻底身不由己。陈燕西左肩是道义,右肩是爱人。原本这两样会将他变得更好,此时却在不断撕扯。
金何坤与他在一起,会不会太辛苦了。
陈燕西抬头望着前方洞穴,天光隐现。他们额前四道探照灯,亮如炬。不时有碎石往下滚落,坠入深深洞穴里。
肩背生疼,陈燕西顾不上查看。数天他只想明白一件事——原来人生并非无牵无挂。
回据点的路上下起雨,水珠从窗缝飘进,打湿陈燕西肩膀。
天色已晚,山的轮廓在水帘中模糊。遥远有几家炊烟,袅袅飘升。归巢之鸟偶尔鸣叫,混着雨声,格外清晰。
张山开进装备库,说等会儿一起回去。陈燕西摆手,他急着回房查看后肩情况,便冒雨飞奔。
别墅不远,雨势却很大。没几分钟,陈燕西浑身湿透。冰凉雨水从领口钻进去,激得他打颤。
陈燕西脱下浸水的冲锋衣进入客厅时,忽察觉气氛不对。他转头往工作台看去,先是一个行李箱,再是一人背影。
熟悉的背影。
那人头发剪短,穿风衣。身姿颀长挺拔,天生的衣架子。
钱于洪瞧见陈燕西,热情洋溢地大声招呼:“小陈,你看是谁来了。”
那人就回过头。
两人对视时,陈燕西遽然浑身发热。分明前一刻还冷得不行,如今又似被岩浆炙烤。他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眨眼时很沉重。
陈燕西嘴唇哆嗦,咬了咬牙。
那人看见他,先是一皱眉,再二话没说地大步走过来。他边走边脱外套,一把将陈燕西裹进去。温热罩上来时,陈燕西有点控制不住鼻酸。
他问:“.......金何坤,你怎么来了。”
“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跟着你。”金何坤将陈燕西的头发往后一撸,手指抚在他的眉骨上。低音炮依然是低音炮,醇厚得叫人心脏乱跳,“我不是来妥协,我是来找一个答案。”
“换季易感冒你还淋雨,不要命了。”
“你别这样。”
愈是温柔,愈是意难平。
陈燕西抹一把脸,偏开头,“别这样啊,金何坤。”
他声音颤抖,似被万千刀刃在心尖上,温柔地捅开了一道口。
第四十四章
“嘶,轻点。”
陈燕西咬牙,衣衫半退到腰际。他趴在床上,金何坤坐在床沿,正给陈老师上药。
刺鼻的药水味扩散,金何坤以手掌走过陈燕西右肩与后背,喉结滚动。
“金刚不坏之身?特牛逼?老师,还知道疼啊。”
“知道疼你也不吭声,知道气瓶多重么。我看你这次行动不死也残。”
“没盼头。”
“是没什么盼头,”陈燕西被坤爷揉得火辣辣疼,他舒口气,待药水浸透肌肤,再穿上衬衣。“你怎么来了,唐浓给的地址?”
金何坤起身,与陈老师保持距离。
“我就来看一眼,傅云星说我需要个答案。我来找找看,如果找到了,我就走。”
“找什么答案。”
“看你是不是郭隗,而我哪一天才能登上黄金台。”
金何坤的眼神触及到陈燕西脖颈,那人仰躺在床上,是最诱人姿势。领子没完全扣上,大片脖颈往下的肌肤,暴露视野里。
陈燕西说话时,咽了口唾沫。金何坤不由得半眯眼,捏紧藏在兜里的手掌。
“如果我不是郭隗?”
陈燕西挑眉道。
金何坤抬起下巴,他站立着,目光斜下。那幽幽眼神发冷,或许还有些其他情绪。而此时灯光昏暗,嘴角那点似笑非笑都意味难明:“你不是,我就走。”
“然后放过你,放过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听起来不错,”陈燕西笑,心头骤然一紧。他抬手蹭了蹭鼻尖,掩饰慌乱。片刻,陈老师再抬头,唇弓弯得恰到好处,“准备找什么样的下任,清纯点还是懂事点。”
“我要说按照你这样的找呢。”
金何坤靠着书桌,随手翻一本资料。上面写着陈燕西密密麻麻的笔记,看来最近很忙。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104章
陈燕西沉默,认真盯着金何坤。后者瞥他一眼,试图打破这气氛,“开个玩笑,意思你得反着理解。”
“二十九岁识人不清,三十岁就该成熟点。再怎么找,也不能是你这样儿。”
“对不对。”
一口怨气堵在喉头,陈燕西想拼命呼吸,又怕暴露情绪。他有些搞不懂金何坤此次所来为何,只知自己快疯了。
他分不清金何坤哪句甜言是真,哪句毒语是假。大半年的相处并未让他们见识到真正的彼此,仅在走向“真实”的路上迈出一步又一步。
陈燕西说:“坤儿,你要真对我.......很失望,你现在就走。”
“你说咱俩好,我答应你。然后你说咱俩算了,我也答应你。自始至终,我觉得你值得,所以从没对你提出异议。你送我陨石那天,我说你不飞也就算了,我养你。”
“坤儿,我知道不容易。为什么要下潜,为什么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为什么在明知死亡很近时,还要不管不顾迎上去。不潜水的人不明白。我试图去解释,试图带你去感受。但你最终不明白,我也不怪你。坤儿,我陈燕西没办法叫所有人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有时候解释多了也很烦,所以我不解释。”
“你是唯一让我解释的人,因为我在意。你不理解,我不怪你。但别这样。”
“至少别这样一边对我好,又一边捅我刀子。”
陈燕西说这话时,始终低头。他双手交叉,左右手互相拿捏着。他将头埋得很低,仍没盖住那点鼻音。金何坤只能看见他头顶,发丝软软的,服帖。而后颈细白,延入衣领。
两人都有些难过,金何坤甚至想,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没有色|欲迷眼地靠近,会不会没有今天。
会不会更好一点。
“我不是那意思。”
良久,金何坤认命地剥掉伪装。他始终无法对陈燕西太过残忍,那人的尾音一个颤抖,都像一把巨锤落在他心头。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算了,换个话题。你们明天任务是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陈燕西偏头揉揉眼睛,调整呼吸。“下洞穴挺危险,你还是留守据点,别跟着。”
“现在前期工作进行差不多,明天将剩余气瓶搬运完毕后,第三天准备下潜。”
“期间可能会面临部分潜友退出,毕竟这事并不轻松。如果在水下情绪出现问题,很致命。”
“家属会来么,今天我到时这里只有两人。”
“没通知家属过来,刘易岂等人的死亡,对团队造成冲击已经很大了。家属过来只会增加伤感气氛,不利于后面的行动。”
陈燕西刚想下床,又被金何坤按回去。
“你躺着,我去拿牛奶。”
“至于遇难者的装备,能打捞就带回来。不说拿去卖二手,至少是个留念。一套上乘的eccr装备高达十几万,算是能......弥补点损失。”
陈燕西接过牛奶,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刚好合适。那一瞬,他眼睛发酸,好似他与金何坤,还在c市城南二环的家里。
金何坤抱臂而立,“卖死者的东西有点不太吉利,交还给家人吧。”
“没准火化后还能下葬,风俗讲究个入土为安。”
“这得看实际情况。”
陈燕西喝完牛奶,一时也找不到其它话题。他起身去浴室漱口,完事后返回卧室。
他关上门,转头瞧见金何坤正困倦地打呵欠。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再加旅途劳顿,力实在跟不上。
“要不休息?”
“嗯,那你早点睡。”金何坤颔首,拖着行李箱刚要走。
“别走了。”
陈燕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不敢直视金何坤眼睛,只盯着对方领口,似能将其看穿。
坤爷不答话,陈老师难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
“客房、还没拾、可能......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吧。别走了。”
陈燕西任由金何坤热辣的视线上下打量,气场特强,时间久了,竟叫他脚下发飘。就在陈老师快顶不住时,金何坤忽然抬手撑在门上,把陈燕西半锢在怀里。
“陈燕西,那你得说清楚了。”
“我们是睡素的,还是睡荤的。”
陈燕西猛抬头,差点撞上金何坤下巴。而对方只是轻浅一笑,回手臂去了浴室。
水声哗哗,陈燕西靠着门板略微虚脱。他用掌根抵在心口,狠狠揉几把。
口干舌燥。
尽管金何坤嘴上花样多,不料他头挨枕头,立刻入睡。估摸是近太劳累,始终睡不踏实。这被窝里有陈燕西的气息、体温,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
陈燕西躺在坤爷身边,于黑暗中摸索这人轮廓。他轻声叹气,正要转身,却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捞入怀里。
金何坤分明熟睡,下意识拥抱心上人。他寻个最舒服的姿势,下巴在陈燕西头顶蹭了蹭。
一夜无梦。
翌日,陈燕西再三拒绝,金何坤摇头,没有商量余地。
他跟着救援分队去旱洞,帮忙运输气瓶与装备。
长山昨夜下雨,今早放晴。公路湿滑,张山开车很谨慎。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瞧一眼金何坤,虽无恶意,确实有点好奇。
陈燕西示意他好好开车,别到时候尸体没打捞上来,这伙人先尽数栽进悬崖里。
张山讪讪一笑,拧开车载广播。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105章
金何坤直到面临洞穴时,才真切感受到一种莫名恐惧。且一点都不虚无,十分具体。他不太明白这些人是如何潜入,正常人仅是站在这里,吞噬之感扑面而来。
陈燕西攀进洞穴时,紧紧抓着金何坤手腕。
“跟紧我,脚下碎石松动。别跌到。”
金何坤则帮忙搬运气瓶,电石火光间,他曾有一秒想,他们都是傻逼吗。明知危险,还他妈居然敢再次挑战。
这你妈人高艺胆大,怕不是有九条命。
思绪打岔时,金何坤步伐不稳,踩在一块滑动圆石上。他惊慌的心脏骤停一拍,却被身后手臂环住腰际。
“小心点,我扶着你。”
陈燕西呼吸不稳,明显也是吓一跳。他额前的探照灯有些晃眼睛,金何坤偏开头。两人站稳后,坤爷喘着气,回首盯一眼老师。
“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学水肺潜。我死活穿不上脚蹼,那时你也这样,站在我身后托着我。”
“陈燕西,为什么我每次回头,你都在我身后。”
他问得很平静,又万分委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去总要他近不得,退不舍。
陈燕西没多说,仅是拍拍他肩膀,示意对方赶紧往前走。
张山还等着接应。
这天装备运输完毕,行动第一项任务结束。
晚间,十二名潜友在大厅进行会议,金何坤与请来的阿姨一起做饭。
钱于洪调侃道:“这么好的男人,小陈有本事。”
钟林为算是半个知情人士,笑着语含深意,“你俩可都得好好把握彼此啊。”
“毕竟也算是出生入死。”
陈燕西见金何坤袖口挽起,露出一截修长小臂。他分明是都市贵公子,却一朝迷了妖道,追至这山林间。
神话怪诞里,妖总是坏,而人总是无辜受害。
但究竟谁比谁更可怜,哪里说得清。
这晚入睡前,金何坤靠着床头,久久没有躺下。陈燕西闭着眼,等待他关灯。
“明天就要下潜,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陈燕西未睁眼:“你好好带在据点,别再跟我去旱洞了。”
“如果顺利,晚上我会和张山他们一起回来。”
“遗言?”
“不是,”陈燕西说,“明天没有打捞任务,只是下去确定情况如何。然后返程,问题不大。”
金何坤不依不饶,“真不会出现其他问题?”
如果你也卡在狭洞中。
如果你遭遇意外。
如果你这一去不回。
“你就没有什么......还想跟我说的。”
半晌,陈燕西睁眼。他从床上坐起,与金何坤并肩。台灯映在他眼中,似融了人间四月暖阳,叫人怦然心动。
陈燕西捏着金何坤耳垂,忽然轻声笑。
他说:“我原本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要是本次任务成功生还,就没告诉你的必要。”
“如果我没回来,你也很快就能知道。”
“毕竟这事儿吧,说出来挺矫情,像一出用力过猛的偶像剧。但既然你想听,我坦白。”
金何坤被他挠得有些痒,便抓住陈燕西手腕。他好整以暇,等待后话。
陈燕西说:“来之前,我买了保险。说实在的,这玩意以前我从不正眼看。”
“买的意外险。如果我死了,受益人是你。赔付金额......还算挺高。不说一辈子,至少近几年你不飞行,都可以。”
“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担心。”
“我知道或许你并不需要这笔钱,但当初说了我养你......”
陈燕西稍有愧疚地笑了笑。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第四十五章
第一天下潜,天气状况较好。清晨,金何坤将干粮与热水准备充足,于楼下等待陈燕西。
他们兵分两路,水潭处由钱于洪负责,旱洞维持原分配,交给陈燕西。他们庆幸没在冬季出事,否则低温和水面结冰,会给行动带来更多不便的因素影响。
陈燕西上车时,金何坤意外地没跟上去。他把背包扔在后座,又绕到副驾驶。坤爷敲几下玻璃窗,露出陈老师俊逸的半边脸。
“注意安全。”
陈燕西点头,“我知道。”




极简潜水史 极简潜水史_第106章
他们隔着半截车窗对视,却看不见陈老师紧抿的嘴唇。
金何坤将双手负在身后,好大劲,才忍住没去拉开车门。
“陈燕西,那张保险单我不需要。如果可以,希望它永远别兑现。”
长山空气冷冽,近日温度骤降,已有些深秋萧瑟之感。寒风卷起金何坤衣角,再掠过两人无声默剧,然后送进车窗里,传到陈燕西的发梢。
他没答话,不敢随意承诺。
金何坤没纠缠,仅是伸手进去。他抚着陈老师脸颊,粗粝指腹揉过对方嘴唇。他始终记得这地方柔嫩多汁,是英雄冢。
金何坤说:“我在岸上等你。”
陈燕西驱车离开时,一直瞧着后视镜。金何坤的身影由大变小,消失。对方起先不自禁地跟了几步,最后停下,双手揣兜里。
昨晚金何坤彻夜难,说实在他不愿从陈燕西嘴里听见“我养你”三字。势均力敌的爱人,首先得是朋友。养谁与否,最多算个情趣。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陈燕西熟睡时,金何坤半撑起身体,垂下眼看着对方。他知道陈燕西即将去面临怎样的危险,洞穴为密闭空间。正常人会恐惧黑暗,没有光,就没有出路。至少开放水域会有“紧急上升”这个选项,而洞穴潜不行。
来这儿之前,金何坤疯狂查找资料。关于洞穴潜事故,关于那些黑暗疆域。他甚至试图找理由说服自己,放陈燕西去做,没什么大不了。
可不行。
金何坤承认老师的技术,承认他头脑冷静、计划严谨,也承认他“珍惜生命”那套理论。但洞穴里会发生什么,神亦不知道。
金何坤不得不猜测,为什么陈燕西之流会在探索的召唤下踏入洞穴。他们或许是不介意就此归去,也或许就这样归去才最好。
似许多潜水电影宣传那样,他们义无反顾,他们需要一个上岸的理由。
“我可不可以成为你上岸的理由。”
房间昏暗,仅留厕所门口一盏小灯。薄光蔓延而至,洒在陈燕西脸上并不太亮。金何坤认真打量这人五官,特好看,是自己会心水的那一挂。
陈燕西多好啊。金何坤抬手抹一把脸,最后低头吻在陈燕西唇上。
他轻声再问:“我可不可以成为你上岸的理由。”
“以后我不再逼你做决定,你好好回来。行不行。”
洞内漆黑,探照灯比昨天更明亮些。张山带了备用手电,他们在旱洞口穿上干衣与eccr,挨着走下去。
入水前,潜伴再次互相检查装备。陈燕西首个入水,冰凉地下水扑在脸上,他以唾液给面镜除雾。
“这里以前发生过山崩么。”
“不知道,千年洞穴应该是有过崩塌。什么都可能发生,希望今天下潜顺利。”
张山年纪最小,倒是特别淡定。他进入水中,将呼吸器塞进嘴里。尝试几次呼吸后,再拿出。
“我给气瓶装了gopro,没准以后这些下潜视频会有用。可能一开始能见度不太好,大家小心。”
陈燕西埋首进入水中,半分钟后抬头。剩下一人留守地面,另一人正搬运气瓶。
“这些都要带下去吗。”
“挂在引导绳上,”张山接过气瓶,“钱哥说我们或许会用到,以防万一还带了两套呼吸调节器。”
气瓶刮擦在岩石上,响声瘆人。陈燕西瞧他慢条斯理地侧挂好气瓶,再问:“不怕?”
“为什么要害怕。”
张山笑着反问他,小年轻不知何为恐惧,眼里亮着无畏。
“难道潜水员的终极梦想不是永远留在深海或洞穴里,艺术点的叫法是那什么......殉道。”
陈燕西无语片刻,摇头低笑。
“殉道”二字,前几年他也说过。这次特美,听来很酷。前人为潜水殉道的不在少数,后人则踩着他们的尸骨,不断往前。
许多洞穴入口,会有警示。
上书:曾有潜水员已殒命于此,请珍惜生命。后来者便迈过标语,破釜沉舟地游进去。
陈燕西说从没想过自己会活过二十五岁,迈过那个关卡后,又觉得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今年我三十了,陈燕西心想,我竟无比想要活下去。
时间到,留守地面的监督员示意他们下水。陈燕西打头阵,张山与另一人紧随其后。世界就此安静,黑暗张牙舞爪地袭击周身。
眼前浑浊,照明似一柄板斧,强势地破开一束口子。洞穴安静到极致,陈燕西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潜伴脚蹼踢水声,偶尔气瓶碰撞岩石声,此外再无其他。
这里与世隔绝,没有尘世纷扰。他们只需面对自己,静静凝听内心。潜水员永远也无法向陆地之上的生命解释,封闭潜水,应当是近乎完美的时刻。关闭所有灯光时,这里只有亘古不变、永世纯粹的黑暗。
他们需要极其冷静,极其热爱,才会给自己一个不惧黑暗的理由。
陈燕西沿着岩壁游动,似置身太空。水下无线电里寂静一片,他手持推进器,顺着导引绳向前。
这一切仿佛是个慢镜头,陈燕西大多时候喜欢清澈海水,可只有看不清前路时,才能在黑暗里做梦。
潜水电脑显示,他们已下降六十米。
仍旧没有看到尸体。
“原以为你会跟他去。”
钟林未从三楼健身下来,发觉金何坤正坐在大厅看视频。画面中陈燕西以极舒展的姿势飞身入水,似一只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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