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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完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清水慢文
看着满眼的树木,团团绿叶,天地明亮,像能照透我的思绪,我微笑着说:“因为我知道她们需要我,至少现在,我不必担心什么……”我停下来,看着阳光在草地上跳跃地闪动。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道歉似地说:“我能做保姆,做不好妻子。我受不了那种担忧和猜疑,我太偏执计较……我爱孩子,我也许不能再去爱一个成人了。”
好久,谢审言非常低声说:“我也不能了,会很痛。”我突然转身,他的眼睛已经闭上。我心中揪疼,恍然明白了我们实际上是一样的人,虽然伤的地方不同,可都是伤痕累累,在我们最脆弱的领域里,不能再战。
我转身重新看着前方,忽然感到我不再是那么压抑。在这丛木之间,流火阳光如雨倾下,我才发现,我心中埋藏了我们的过去的那个角落是多么阴郁,可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谢审言在我身后说道:“我原想再住一段时间,可你,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和你们回去。以后,我会常去找你……”
我没有回头,回嘴道:“我怎么样了?”
谢审言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你怎么样了……你把我们,忘了……”
我微低了头,说道:“你别来找我,你的父亲不会高兴的。”
谢审言回答:“你如果再如此推脱,我就穿你府中下奴的衣服去见你。”这是跟我学的!往自己脖子上架剑。
我转身,他看着我,明莹的眼睛里有一丝揶揄。我盯了他一会儿,他没移开目光,清清楚楚地说:“我若求娶你,你不能拒婚。”
我一下笑起来:“只许你把我甩了,不许我也告别一次?”
他不退缩,冷静地看着我说:“你何止告别过我一次,你告别了好多次,你已经欠了我了。”
我轻叹道:“你忘了你的父亲了吗?他怎么会同意你娶我?”
他平淡地说:“这是我决定的事,与他无关。”
我轻摇头:“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我不会唱和诗歌,与你要求的……”
他苦笑:“对你,竟是突然……”接着,他轻蹙了下眉头:“我要求什么了?”
我淡笑:“人们说你十分挑剔,容德俱佳,还要能赋诗歌……”
他微眯了眼睛:“你信了所有的人,可就是不信我?”
我失声笑出来,又叹了一声!真是这样?!一方面相信所有关于他的坏事,一方面不信他的表白。
我微笑着摇头:“是不公平啊!人说关心则乱,我是关心则疑。”
他没有笑,仍然看着我说:“疑者生畏,畏者无恒。无恒者鲜能终事,盖其心乱而无所适从也。”他停了一下,轻声说:“你因疑生畏,自然不知何去何从,不能终事,只能听我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决定了的事。
我半张了嘴,不及多想,辩解道:“谁说我不终事,当初是我……”
他打断我:“是你守了二十年,那不是终事,是懒惰和怯懦。”他的话语缓慢但清晰。
我深深地看入他的眼睛,他毫不回避。竟是懒惰和怯懦吗?!我对二十年相识的顾念,是情感上的懒惰和怯懦?!不敢探索究竟?我的确没有“终事”,没有确定我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没有完成那条我走了二十年的路,即使是离开,也不是我自己的行为。对谢审言,我是不是也一样懒惰和怯懦……
我心中慌乱,假笑,叹了一声说:“既然我是这样的人,又怎能与你终事?”
他凝视着我,瞳孔深邃如星锥,慢慢地说:“只因我是有恒终事之人,一旦决意,死无悔改。”
我的心被扎了一下,知道这些字里承载的痛苦和用血证明的真实。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神迷,忘了言语……眨眼轻晃了下头,努力招架,悄声说道:“这算不算是勉强?”
他也盯着我悄声说:“不算,算是带着一个失了方寸的人往前走。”
我淡笑了:“你才走了多长的路,第一次就是你先离开的。”抓住不放!
他没眨眼,轻声说:“我认识路,本来就是打算走了再回来。有人不认识路,只能原地呆着!”
这是想把我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啊。我咬牙狞笑:“要与我较量一番?”
他秀挺的眉毛极轻地动了一下,眼里似有笑意:“只是谁说了算而已。”
我想起我和钱眼的谈话,讲到谁情深谁说了算。他这些话里话外,一直在说我情薄意浅,无恒无终!我狠了下心说道:“这个游戏,可以两个人玩。”说完我猛一伸手握住了他的双臂!如我所料,他的身体一硬,接着开始微微颤抖,原来健康明润的脸色突然惨白,他一下紧闭了眼睛,咬了牙,嘴唇的血色褪去。
一开始,我几乎是带一种恶作剧的心情看着他,他触了我的要害痛穴,我怎能不知道他的?那次临别,我为他整衣他就如临大敌。在公堂,我起不来身,他都不扶我。我给他擦洗上药时,他一直闭着眼睛不看我。酒楼上,他见我突然伸手碰他衣领,就哆嗦……过去的恶梦何尝不是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无论他的理智和情感怎么明白我是谁,他的身体却存着过去的记忆!可看着他的脸色,他抿闭的唇,手中感到他的颤动,我又后悔这么直率。看来太出他的意料,他受不了。我心里开始刺痛,就要放手,道一声歉……突然意识到,如果我这么放了手,实际上就是帮助他的往昔打败了他,这样伤他一次,日后我的手再这么握住他,他就更不会信任我……
我贴上他的前胸,低声问:“她是不是亲过你?”他意识到我身体的靠近,抖得更厉害,轻点了下头。我双手环抱过他的腰际,紧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握着剑的冰冷双手,感到他当时的手应是被绑在身后,我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微点了头,已经屏住了呼吸。我凑近他的脸,行将碰上他的嘴唇时,低声问道:“是这样的吗?”他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我闭上眼把我的唇按上了他的双唇。
他的嘴唇干冷僵硬。一开始,我只是停在那里,让我的唇感觉着他的凉意,让他的唇感受我的温暖。然后我稍张开嘴,用舌尖轻轻地一下下触动他紧闭的双唇,像是在扣动着一处陌生门环。他依然颤抖着,胸膛起伏。仿佛是许久之后,他才微开启了他的嘴唇。我的舌尖进入,慢慢地探索着他的唇齿,让他熟悉我。好一阵,他咬住的牙关松了,我的舌尖挤入他的齿间,他的舌尖轻微地和我碰一下就离开了。我继续探求他,一下下轻舔着他的唇,他的齿,他口中的每一处……又一会儿,他的舌尖再次回来与我相触了一下,这次我尾随而去,纠缠他的舌,舔触他的舌底敏感处……我极尽着我的温存,柔慢地在安抚他,他渐渐松弛,呼吸开始平稳,终于用舌与我缓慢地缠绵……这是种我从没有体会过甜蜜,他此时象婴儿一样无助而脆弱,我用舌尖传达着我深深的爱惜和怜悯,知道此刻,他不会觉得沉重,而我,也因此放开了我的心……
我无休止地绕弄他的舌,他的舌尖开始只承接着我,任我对他索取无度,然后小心地点触着我的唇,最后终于进入了我的口中,尝试着探查我,青涩笨拙,可流连不去……他是如此温软香甜,让我想好好品尝……我们深吻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早已放了他的双手,用力抱着他后背,他还是手背在身后握着剑,但紧紧地靠着我,停了颤抖……到后来,我使劲吸吮他的舌,以我的舌尖按摩他的舌根和口中四壁,强取豪夺,都占为己有……他时时发出轻嗯声,让他更加诱人,我简直忘乎所以……
我们勉强分开,两个人都喘着气,我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中似有水光。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是这样的吗?”他的眼帘半垂下,睫毛如扇遮住了他余下的目光,他低声答道:“不是。”
我放开了手,慢慢地转身背向了他,平静下自己的狂乱。他默默地站着,没有动作。我看着午后洒向大地的无限阳光,感受着奔放的热烈和一抹看不见的凄凉。他在我身后低声说:“我再不会让别的人碰我,真的,你别担心了。”他似乎在哽咽,我没说话。我多想我从没听到过同样字句的谎言,他从不曾被那个占据过我身体的人鞭打得遍体鳞伤。
短途
我们走回去,会合了杏花和李伯,在庙中与和尚用了些斋饭。然后我们在庙门口等着,谢审言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自从谢审言说他要和我结婚,我们接了吻,我从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愉快。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一身粗布白衣,缓步从庙后走过来,面容俊秀,气质清雅,肩背书箱,挎着他的剑,手提着个带面纱的斗笠。一时间,我以前读过的那些书剑江湖的偶像们,都成了他的模样。
他向送出来的和尚道谢告别,然后把书箱缚在那匹运来米面的马的鞍后,戴上斗笠,上了马,与我们一同离开了那个庙宇。
骑出了山脚,路面平坦,谢审言头戴着斗笠骑在我的旁边,杏花和李伯骑在我们的后面,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我们那次远途。我全身活力,笑着说:“我得让转转随意跑跑,你们别跟着!”说完我松了缰绳,转转原来还无精打采的样子,缰绳一松,它立刻精神百倍,眼睛瞪圆了,耳朵都支愣起来,马上撒腿斜着跑起圈圈来。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笨蛋,现在能手握着缰绳,任它随意地跑,不再心惊。我看着眼前风景成了印象派的画面,天空的云朵拉成了一条条白绫,不禁哈哈大笑。
无论转转怎么跑,谢审言的马总是跟在我后面。我看转转跑得差不多了,就拉紧了缰绳,让它慢下来,然后掉了马头,向远处的李伯和杏花那边缓缓骑去。谢审言骑到了我身边,我看着他笑道:“我不是说别跟着了吗?”他说道:“没听见。”我哈哈笑:“那下回我得喊才行?”他淡淡地说:“那也听不见!”我又笑:“你跟谁学的这么说话。”他马上说:“跟你!”我好奇地看他,他说话和以前明显不同了,随便任性,带着孩子气。我摇头说:“那一路,你不说话,多可惜。”他在面纱后面说:“我们还会走很长的路,我会说很多话。”他停了一下,又赌气似地说:“比钱眼和你说的要多得多!”我又咯咯笑出声。
一路上,我的情绪十分亢奋,快活激动,使劲和他说笑谈天。
我说:“那个姓孔的老头,说的什么十五什么来着?”
他唱念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我说:“这就是我有十五两银子,就可以上学。”
他轻语:“三十而立……”
我:“三十两银子,可以站着听。”
他微叹:“四十而不惑。”
我:“四十两银子老师保证什么都给我讲明白,没问题。”
他轻声:“五十而知天命。”
我:“五十两银子,知道天子的命题,写出文章可以当官。”
他停了一下:“六十而耳顺。”
我:“六十两银子,我可以听得舒舒服服的,老师不骂我。”
他又道:“七十而随心所欲?”
我:“七十两银子,我爱干嘛干嘛,倒地打滚,没人管我了。”
他低声说:“不逾矩?”
我坚持到底:“保证没错!”
他似乎又叹了声,问道:“这就是你那十六年读书所学?”
我吓得摇手:“不是不是,都是平时的胡言乱语。话说我还是学商科的,一堆金融计算之类,大多都忘光了。”
他说道:“你那时和……所言,就是你学过的东西吧。”
我谈性大发,点头道:“是啊,重商兴商,千百年的教训哪。中国自古讲的是重农轻商,古老的文明之中含着一种超越了物质财富的清高和洒脱。但是我们那里,百年前,比我们更先进更强大的国家打破了我们的安宁。其实历史上,周边的民族不知多少次战胜了中原的汉族,改朝换代后,都被孔孟之道同化,继续了相似的政策和文化。可百年前的那次失败,不仅破坏了和平,也冲破了我们两千年所珍视的文明道德理念。就好





爱莫能弃【完结】 爱莫能弃【完结】_分节阅读_56
像一个自以为富夸天下的贵族一日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坐拥的黄金白银都成了粪土……”我刚要说一夜之间沦为乞丐,忙停住,他就曾经历过这样的惨变,风华正茂的才子,一日成奴,落在了毒手里……
他等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接着讲,我没事。”
我轻吸气,他是如此敏感!我忙道:“那时节,国家风雨飘摇,有人描述为‘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仅仅十个字,就写出了多少恐慌!与以往的动乱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最想引领改朝换代的人不是那些农人或政客,而是一批学者,一群书生。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有的人想兴商,有的人想强兵,有的人要推倒一切,重新开始……到后来,那选择了最极端,最血腥也最艰难的道路的一批人胜利了,缔造了一个新的国家。可还要再过四十年,一位姓邓的老者把兴商利民之策诉诸实际,让人们富裕起来,国家才真的走入了一个繁荣的时代。可惜我没有那样治国的头脑,只能在家养几个孩子,不然的话,以我所在之地的文明,一定能给这个地方带来有益的东西。”
谢审言慢慢地说:“一叶知秋,你已经把精华所在带到了这里。我想那……心里同意了你的见解,目的大概是为了日后的征战。”
我点头:“其实富国之际,也必是强兵之时。富国强兵,缺一不可。只富国,那就是把自己养成了个老母鸡,等着别人来宰割。只强兵,那就成了穷兵黔武,日后民不聊生,会起动乱。”
谢审言想着什么说:“我朝周边未平,已是心腹之患。富国之策当异于前人,投合民意,令其发达。”
我附和道:“是的,必须投合民意!我觉得孔孟之道的失败之处是把对精神境界的追求和现实之中的国家治理给混在了一起。我们作为个人,一生都要追求从物欲中超脱出来,不为名利羁绊,保持思想的磊落和潇洒。孔子应当是思想的导师。可在治国之道上,就得像钱眼那样,一点一滴地计较,不能忽视小利,不能回避而是要应和俗念,因为那关系着多少人家的衣食,岂能容得半分清高啊。”
谢审言缓缓说道:“你说的,书上从没读过。”
我笑起来:“那是因为这里的书籍还没有这些。其实在我的那个地方,我也背不下书,所以不会引章据点,大多自己胡编乱造,你可千万别当真。”
他轻哼了一下:“你总是这样虚晃一枪,我对这句话,倒不会当真的。”
我叹:“这年头,蒙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他慢慢说道:“其实你蒙别人还是很容易的,就是蒙我,大概很难。”
我笑着扭脸:“如此肯定?为什么?”
他低声说:“因为我知天命。”
我气道:“这是我说过的话,你学我!我没见你给别人透露过天机。”
他转头看着我说:“我不知别人的天命,我知你的。”
我又假笑:“那正好,我只知道别人不知道我,你告诉我。”
他静静地对着我好一会儿,我只听着马蹄声响,他终于说:“我们成婚之时,我就告诉你。”
我盯着他的斗笠面纱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如果你这次回去,再为我的事,激怒了你的父亲对你施家法,我就马上嫁给别人!(嫁给谁啊?!)你信不信?!”虚张声势,一如往昔。
他点了一下头。我咬牙说道:“你说话!”
他轻叹道:“你自己告诉我,他不会打我了,现在又担什么心?”
我皱眉道:“你就是让人担心!”
他对着我说:“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转了脸看着前方。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忽然想,如果我完全相信了他的话,该多好。
回到城中,天已近傍晚。谢审言持意陪我骑到了府门,我坚决让李伯送他回家。
我在大门内走来走去,担忧他怎么面对他的父亲,一直走到天黑下来。李伯终于回来了,我急问谢审言如何。李伯说谢审言到了谢府门前,老家人听报跑了出来,见了他就抱着他大哭,拉他进去,可他说要等等。好久之后,谢御史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谢审言,谢审言也看着谢御史,竟然不说话。最后是谢御史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既然回来了,进府吧。”谢审言不顺杆下来,反而对谢御史说:“我的婚事,日后,不劳父亲大人操心。”谢御史眼睛瞪大,就要发火,老家人拉着谢审言的袖子让他快道歉,谢审言见了谢御史的样子,转身就要上马离开,谢御史出声道:“我懒得管你的事!”甩袖而去。谢审言这才解下了书箱,让老家人提了,然后把马缰交给了李伯,让他告诉我详情,自己随老家人进了府。
李伯最后说:“谢公子言道,务必告诉小姐不要担心……他没受家法,小姐也就不要另嫁他人。”说完李伯憋着笑低头。我咬牙:“最后的一句,不是他说的!”李伯不出声,点了两下头。
我又气又笑地去见爹,这是什么年头,每个人都知道怎么糊弄人了。爹和丽娘都已用了餐,两个人在床上逗着那个快半岁了的孩子。爹坐在床边,那一向悲苦的面容,此时似是微存了笑意。我告诉他谢审言回来了,回府时谢御史没有责打他。
爹看着我,沉吟了有一会儿才说道:“一月前,皇上从那第二批的几百短篇策论中选中了二十来篇,放榜在外,要上书者详论。几日前,从那二次呈上的文章里,皇上又选了五篇,公榜昭示,传那些作者月后入殿亲见。其中有一人,文案以兴商之说得皇上首选,详论又以兴商治国三十六策的八千言书大得皇上赏识。那文中,命笔警绝之外,文采昭彰,笔触明丽,皇上说为所见文中之冠。此人籍贯京城,姓谢名审言。”
我一下愣在哪里,丽娘也半张了嘴,爹轻叹:“虽然上言者不陈家世背景,经验年龄,但莫大的京城,有几人能有此才华,想来,非他莫属。”
丽娘笑起来:“难怪谢御史不敢用家法了。”
我一时无语。谢审言竟要投身朝政么?这是一条多么艰险的道路。爹正要抽身……
爹等了片刻,又说道:“若谢审言得皇上亲选,身列朝班,我家就不该再求他婚姻。人们会以为我拉拢新人,网络旧敌。你知我现在只求无过而退,不要让皇上感到我还心系朝堂。谢御史也更不会容谢审言娶你,因除他和我之间的不和之外,谢审言日后的在朝的立场也变得十分重要。谢审言也不该和我家太近,皇上既然要启用新人,必然是不喜他与我家过往……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告诉你。这说来,对谢审言是好事,对你……”爹没说完,轻叹了一声。
我原来心中的欢愉一下荡然无存。
我明白他为何如此。家法之后,他知他不能说服他的父亲,接着,他又毁去了自己的名誉,日后,他以何为立身之本?只有尝试仕途,他才能争取独立……可这条路,也不见得就能让我们在一起。爹的话说得十分明显。爹过去大概都想让我以妾室之名嫁给谢审言,现在竟然说不能再求婚姻。说是为自己考虑,可实际也是为了谢审言考虑。如果哪天爹出事,谢审言若是平民,即使我和他在一起,只要我们不是满家抄斩,他就不会有事。可如果他身居朝堂,与我家有联系,他就必受连累,亲历风险……爹的话里,是让我不要再想与谢审言……
我对着爹尽力笑着说:“爹,没关系。我为人善妒,谢公子人才出众,他若成朝臣,日后更会引人注目,女子们必是趋之若鹜。我大概受不了那样的疑虑。还不如不在一起,眼不见心不烦,我专心把我的孩子们带好。”
丽娘笑了:“洁儿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你爹出席坐宴,几曾少过美人在旁。我从不起妒意,因我知你爹的身心,哪能轻付与人。谢公子为人良正,更是不会浪荡。他那样留宿花柳,不过是为了退亲,你也知道的。”丽娘这样的直性子,竟没听出爹话中的意思。爹又叹了一下。
我点头。我的确不能容忍那女子的手为他缅上落发,不能容忍他从别人手中喝酒。可我的两个孩子保护了我,没有让那些动作伤我的心。我方得意自己的成熟,可又想到,他日后如果为官,平素花酒,必是惯例……那时我如果重陷情感的泥潭,是不是会再次变得脆弱纠葛?是不是会再次心痛难当、勃然而去?他说他再不会让别人碰他,我是不是相信他?……
告辞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我还是去看了常欢和常语。她们睡了。才分开了一天,我却觉得很长。我坐在床边,看着豆大的烛光下,两张熟睡中的婴儿的脸庞,躁动不定的心有了些平静。明天,我可以随时抱起她们,亲她们,爱她们,在她们的欢笑中,忘记自己。日后,她们会长大,但我还可以继续收养新的孩子,还会看见那无邪的笑容,还会感到她们的依赖给我的安慰……
我在那里坐到近深夜,努力想看清命运的轨迹。
多少次,我夸夸其谈地开导别人,对人说,接受发生的事情,那是命运给你的牌,你只有运用自己的技巧,把这副牌打出去,别总想着换一手牌。现在看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实际上,我根本不想玩什么牌!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不要让我感到心痛,不要让我感到悲伤。我想天天欢笑,自在无忧。我想让每天的思绪只是我该吃什么,该穿什么,怎么让我的皮肤变好,怎么再减上两斤体重……我不要那张代表变化的牌!我不要那张预示分离的牌!那些所有消极和艰难的牌,都千万别摊到我的手上!
可是不是,我们越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或者,因为那些事情会发生,我们有预感,所以提前开始害怕?
谢审言说我怯懦和懒惰。理智上,我知道怯懦和懒惰不好,可就像人们不可能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地面拉起,我也不能一转念就让自己变成了勇敢和勤劳……也许我还是没有爱上他,我甚至没有像那时在路上一样,向他敞开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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