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完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清水慢文
爹点头道:“要想夺兵权,就要往军中安插皇上的人。不起征战,就没有扩充军队的机会。因此皇上久有兴战之意。”
我插嘴道:“我那时在郊外初见皇上,就感到他在想着西征。”
爹说道:“皇上曾几次建议与外虏开战,巩固边防,但国舅不赞同,说毫无胜算,对国力只有损伤。皇上借外虏犯境,招募了自己选择的人,硬放在国舅的军中,国舅没有力拒,也是因为那些人在军队里,没有实力,根本无法成什么气候……”
钱眼突然笑着一拍手说:“直到他们有了银子!”
爹微笑,“是的。谁能料想,审言另辟蹊径,由商部出面,拍卖了皇家的经营特许,月余间就筹得近百万两金银。不入国库,以商部之名运作,实际上成了审言一人独掌着银子发配之权。”
我问道:“那国舅能不眼红?肯定会为银子打起来的。”
爹叹道:“的确是这样。那段时间,日日朝上都是口舌之战,打得不可开交。国舅变着方法想夺审言的权位,或者让审言把银子移交国库。审言才子出身,言辞犀利,应变迅捷。那些新臣,一个个也是凭策论当选,伶牙俐齿,处处支持审言。而国舅自己是武将,所结交的大臣,非是贾成章之类的内戚,就是军务同仁,没有几个擅于堂辩。他的谋士们官位低下,不能上朝。所以,一旦在朝上计较起是非长短,无人能驳得过审言等人。加上审言的身份,我过去的同僚和谢御史的旧属都转投审言。结果,审言所提之案,均是有理有据,得多方支持,皇上自然表示赞同。反之,国舅诉之皇上的请求,皇上在朝上令大臣们议论,大臣们多表异议,审言更是常指出其中有害无理之处,辩得国舅哑口无言。朝中形势成了一边倒。”
我想起审言下朝后的沉默,他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疲惫,才明白他经历了多少唇枪舌剑。他身体虚弱,不能劳神,那样的言辞交锋耗费了他多少精力。难怪他这么久都没有恢复,依然苍白瘦消。我觉得自己该对他更好些。
李伯问道:“可如果用银子资助西征,不就是把银子交给了国舅的军队了吗?”
钱眼笑起来,“知音,人家说根据你讲的,开了个理财培训班。大张旗鼓,四处广告招生,就在那个商学院开学,为期三日,讲了些个什么银两的保管,量入为出之类,然后发了个证书,名叫会计证,会计证书上是皇上的亲笔签名,形同御任……”
我问道:“他不会从此就只让有证书的人接手银子吧?”
爹苦笑点头,“他正是这么干。培训班未办时,审言说是商部为了严肃财政管理,皇上首肯,并为了表示支持,签了空白的证书。大家都说只是一纸空文。国舅那方的人几曾想过去给审言捧场?自然没人参加。可那些皇上安排在军中人,都去参加了。连自称从不算账的郭威也以合格成绩毕业。他们一回去,审言就向皇上启奏,说商部的银两,必须通过这些商部培训的会计在军中调配。这些人得皇上的钦许证书,受过道德教导,知道怎么记账,结业时还立下了血书,保证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国家,不会谋取私利。他们一人记账一人分银,定期与商部查对账目。如果出现漏洞,商部将撤换会计,否则就停止输送银两。这时朝上有人建议再开一期,审言却说要一年一次,方显郑重……”
我领悟了:“这简直是……”
钱眼接着说:“是欺负人!人家和皇上唱双簧,下了一个圈套,把银子交在了自己人手里。你说国舅能不生气?恨死他了。”
爹感叹道:“国舅在朝上竭力反对,说审言想干扰军务,心怀不良。可审言一口咬定他就是为了保证商部银子在军中的正确使用,况且,那些人是军中人士,也不是商部派去的。最后,朝中众臣十之八九都支持审言,皇上顺水推舟,允许了审言的启奏。国舅和皇上,胜负之分,始于此。”
钱眼笑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调配权的那些军中人士,就不是担着虚名的人了。”
爹点头道:“我冷眼看着,皇上安排在军中的都是气壮势强、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多出身草莽,无牵无挂,个个武艺超群,憋着要干番顶天立地的业绩。那郭监军是位骁勇战将,又懂谋略。那支军队一离开京师,独往边疆,其中的两派就必然在外面分出个高低。所有的死伤都会被归咎于战场的厮杀,能活着回来的,就是胜者。可如果没有审言,那些人再厉害,也在人数上不敌国舅的将领,势单力薄,结局难定。审言用银子为皇上的人在国舅军中打开了局面,他们掌管了商部资助军饷的分配,就有机会笼络人心,建立自己的势力。现在看来,他们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李伯叹道:“原来是这样!姑爷的确是助皇上扳倒了国舅的人。”
钱眼点头,“要不他们怎么那么想杀了他?”他态度郑重地对我说:“知音,你可千万不能吓唬人家了。人家别的都不怕,就怕你出事。”
我郁闷地点头,说道:“你早告诉了我这些,我就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钱眼从眼角看我,“你还指望人家告诉你这些?事情过去了,我们能这么谈论,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人家反复叮嘱,不能对你多说一个字。”
爹对我摇头叹道:“审言不想让你担忧朝事。”我回想一下,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地轻松过着日子,被审言护得滴水不漏,难怪那时哥哥总说审言不容易。
正说话间,张神医走了出来,我忙站起来问道:“审言怎么样?”
张神医脸色冷淡地说:“外伤没什么,就是些淤青破皮。但他心脉脆弱,经不起折腾。好在你哥哥这么长时间用各种补药养着他,多少固了他的正气。今天他十分幸运,听他说那个油嘴儿一直护着他,不然,他未必能熬得过来。”
我心里疼,想哭。听见钱眼笑着说:“神医不骂我那玉清老弟了?”我才意识到张神医竟然没称哥哥“笨蛋”。
张神医一哼道:“他又不在这里,骂他干吗?白费我的劲儿。我哥其他的徒弟都比他聪明。可我哥总说最后能成大家的只有他。我不骂骂他,他还不美死了?!”
李伯微笑道:“那是因为大公子心地纯良,无私欲杂念……”
钱眼一拍大腿说:“说白了,就是个败家子儿!不是笨蛋是什么?”
张神医立眉说:“我可没说他是那种笨!我叫他笨蛋是因为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小笨蛋!长大了也没变……”
哥哥开了内间的门出来,恭恭敬敬地问:“师叔,什么没变?”张神医冷哼了一声,可没说话。我们都低声笑。
哥哥见了爹,施礼后说道:“爹,我行针让审言睡了。他已经过度劳累,晚上还有宴席。”
爹叹息道:“那我就不进去扰他了。”
哥哥问道:“爹,皇上得了兵权,审言能退了吧?”我也关注地看着爹。
爹叹道:“他今日在朝上以身虚体弱为由推辞官位时,皇上说国家昌盛倚仗商部,允他专注商部的运作,不受荣封。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就是不让他退。”
李伯看着张神医道:“宜君,我想留在京城一段时间。”我知道他想保护审言。
张神医点头说:“好。我正在配制一种迅速止血的粉药,如果行了,就让那个笨蛋的药厂做出来……”
哥哥欣喜道:“太好了,就用师叔的名字为牌子,所有的收益都归师叔……”
张神医皱眉说:“你的确是个败家子儿!”
钱眼笑着,“您放心,我让他府上阮管家把原料和人工扣出来,这样就不会亏待您的宝贝笨蛋师侄了。”我们又笑了。
张嫂匆忙进来,对钱眼说:“钱大人哪,董夫人有请呀。她说林赵两府都在开酒席,别说他们,城里处处是宴会,现在哪儿去买东西呀!我们府里就是些大小白菜和几个茄子,幸亏我原来想做灯影牛肉,还买了那么点儿肉。她说您如果不出面去采买,等大家来了,就一人一碗白菜汤了。”
钱眼苦着脸说:“这时候出去买东西,就是挨宰呀!我刚从皇上那儿蒙了点儿好东西,没还捂热呢,回家就得花冤枉钱!真不让我有个喘气儿的时候。”说完起身。
张嫂又对着爹说:“那个老糊涂谢御史来了,在门口正生气呢!问姑爷怎么不出去接他。我说姑爷在睡觉。他又说姑爷不孝,我数落了他几句,他急了,大喊大叫,要董夫人把我赶出府去,董夫人说要姑爷做主,他叫姑爷立刻去见他。董夫人就把他一个人撂在那里了。”我很想知道她数落了那个谢御史什么。
爹叹息道:“我去迎他吧!”说完,与钱眼和张嫂出了门。
张神医说道:“我回董府了,这里乱哄哄的,人太多!”李伯笑着说:“我陪你回去。”张神医似乎含笑,问:“你不需要在这里守着?”
我笑着说:“不用,这周围人很多。林赵两家的人也在附近。多谢张神医和李伯了!”我深躬了身。
张神医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你看你哭得鼻青脸肿的样子,他看着怎么好受?你晚上怎么见人?还不快去休息!”我应声说是,送张神医和李伯出去了。
屋里就剩了哥哥,哥哥仔细看我,问道:“妹妹可好?”
我点头说:“是后怕审言才哭的,我很好。”
哥哥出口气道:“终于过去了。审言累着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他在车上就睡着了。”
哥哥说:“睡觉对养蓄真气最有用。我已经为他扎过了三十六要穴,让他再睡两个时辰,我来起针送药,今夜的宴席,他就有精力应付。”
我说道:“多谢哥哥了。刚才,张神医说了你的好话。”
哥哥两眼大瞪,“师叔说了什么?”
我笑,说道:“她说你师傅说你是会成大家之人。”
哥哥不好意思地说:“我临离开,师傅这么对我说过。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讲,我的师兄弟们都比我学得好……”
我笑着说:“你的师傅不会错的,你的师叔也同意,所以才总骂你,说怕你骄傲。”
哥哥皱眉道:“我哪里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就是个师叔说的笨蛋。审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真的恢复,我想着就惭愧。”
我叹气道:“那也不是哥哥你的问题呀。刚才张神医说,如果不是你这么长时间用补药给审言强身,还有钱眼那么护着,审言今天就不能……”我说不出口。
哥哥忙说:“妹妹,现在好了。”他看了看天色,说道:“我回家看看,两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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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后再来。审言脖子上有针,别碰着。”
我点头,送走了哥哥。想起审言脸上的灰尘,就让仆人两个时辰后备好热水和炭火,审言好洗浴。
回到屋中,我坐在床沿,审言已经脱了外面的朝服,只一身家穿的棉服,被子盖到了腋下,侧身微蜷着身子睡着,像平时在我怀中一样。我看着他,感到伤感心酸又困倦不堪,默默地流了些眼泪,懒懒地摘了头上的钗环,脱了外衣,躺在审言身边,手刚搭在他的身上就觉得一片漆黑,没有了意识。
哥哥在门外说:“妹妹,我能进来吗?”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埋怨哥哥,怎么刚走就回来?我才睡着。微睁眼,只见满屋漆黑,一下子醒了,知道已经是夜里。嘴里说着让哥哥等等,摸着黑点了灯。哥哥提着药罐进来,说道:“宴席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这才听着外面嗡嗡的人声和隐约的管乐之声,迷糊着问:“还有音乐?”
哥哥似乎笑了一下,说道:“大家都知道审言不娱歌妓,那些都是男子。”说完咳了一声。
我顺口说道:“那我倒该去看看。”
哥哥到了审言身边,低声说:“我要起针了,你敢再说一遍吗?”说完拔了针,转身去桌子前放药罐,我看着审言慢慢地睁开眼睛,忙问:“审言,还觉得累吗?”哥哥在那边说:“妹妹,这好像跟你刚才那句不一样。”
审言看着我,眼睛在黑暗里映着一点烛光,轻声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不眨眼地说:“说你多睡点好。”
哥哥笑着端着碗药过来,我接了药,哥哥扶起审言,给审言号脉,然后长长出气,说:“审言,你睡一觉,真是好多了。你们府里已经来了好多人,钱眼在接待,爹和谢御史他们也在与老友相谈。爹说等你起身了就开宴。”
审言低声说:“玉清,多谢。请告诉爹,我就去。”
我说:“不,告诉爹还有半个多时辰,我要帮他洗浴,不然宴后会太晚了。”
哥哥起身说:“好,我去对爹说。审言,今夜只能应酬一两个时辰。明日如果上朝,一定要早退。”
审言点头,哥哥留下了擦外伤的一盒药,告诉我洗浴后给审言擦在破伤之处。临出门看着我说:“妹妹,不去看看那些弹唱的艺人?”
我双手给审言递上药碗,说道:“不看,没兴趣。”哥哥轻声笑,开门走了。
审言仰头喝了药,我放了药碗,双手用被子裹着他的腰搂住他,问道:“还冷不冷?”
他答道:“不冷了。”说完伸手抱住我。我们在只有一点烛光的黑暗的屋中拥抱着,外面的人声乐声,近切又遥远。他的头倚在我的鬓边。过了一会儿,他的唇一路亲过来,吻到了我的唇上。亲吻中,我能尝出他刚刚喝的药的残余的苦味。幸福的感觉,不再是以往的那种激烈奔涌,而是如镜湖般平静,可又渗透了我身心的每一处。
好久后,我们分开,审言仔细端详我,在昏暗的烛光下,他晶亮的眼神和俊秀的面容像一帧笔触细腻的古典画像。我自觉哭过睡过后,肿头肿脸,又才起床,肯定是发乱衣皱的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要低头。审言悄声说:“娘子还怨我?”
我忙抬头道:“审言,我干吗怨你?”
审言低眉:“我让你哭了……”
我笑,又抱着他说:“审言,还惦记着不放。本来是我不对,可我都不怨自己,你还怨自己干什么?”想到他一直不告诉我他在朝中的处境,我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后背说:“审言,你该告诉我些事情,夫妻之间,要互通信息。”
审言低声说:“不该你知道的你别管。”语气坚定,不容争辩。
我对他讲道理:“你不告诉我,我就变得越来越傻了。不懂事,没有眼力价儿。会再像今天这样干错事,惹你生气的。”
审言立刻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那时太累了。”
我笑着说:“生气也没事,我会把你哄好的。”
他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昏迷时,听见你哭,曾想,我如果活下来,绝不会让你哭,可是,我没有做到……”
我心里一酸,紧抱着他说:“审言,我又要哭了!这是不一样的哭呀。那时我哭是怕见不到你了,现在,是心疼你……”哽咽住,竟说不下去,审言忙说道:“娘子,别哭!我哪里都不疼,娘子别难过……”可我还是忍不住掉了泪,审言搂着我,摇了又摇,哄了又哄,再三说他哪儿都没伤着,我才停了泪。
这么笑笑哭哭闹了一通,我们去洗浴时,我的眼睛已经肿成快睁不开了,头也昏昏沉沉的。
在浴室,我脱了外装,只余内衣,给审言洗头洗澡。看见他的双腕的样子,我又难过。他洗完了澡,我给他往手腕上轻轻抹药,又要哭。反正动不动就眼泪盈眶,也不是真的悲伤无比,但就是脆弱得像林黛玉。
审言洗完后,我让他在卧室等着,我匆忙地洗浴了回屋一看,他已经自己梳了头,坐在床头。我蹙眉,说道:“你怎么不等我……”当时眼睛发潮,审言一抬手把头发拆散了,轻声说:“谁说不等了?娘子冤枉人。”
我转哭为笑,给他仔细梳了头,在他的厚棉衣外罩了件颜色深沉的外衣。轮到我梳头时,审言一直在一边,凝神看着我,最后给我递上了一支碧玉簪。他给我选了件典雅但不张扬的深绿色礼装。我为他披上了外面的斗篷,他拉着我出了门。
因是半公务的宴席,来的都是有头脸的官宦,女眷单开在一厅。审言送我到门前,低声说:“我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告退,那时来接娘子。如果娘子不舒服,提前退席,一定让人去找我。”我点头,也不管门边站着人,抱着他亲了好几下,才晕晕乎乎地进了门。
进了门,见主席之上,杏花和丽娘之间空着位子,就往那边走去。沿席的女子们都纷纷离座行礼,我也按礼节一一还礼。即使我因为哭泣而有些视线模糊,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人们对我不加掩饰的憎恨、鄙夷、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我本该使出我的公关伎俩,为自己建立点良好的印象,但我开始觉得头疼,想拿头撞墙,所以只能勉强支撑个面带微笑,对所有问候都点头称谢而已的状态。
我到了座位上,与周围的人又谦让了一番才坐下。杏花在我旁边一个劲儿看我,丽娘皱眉道:“怎么哭成了这样?不是和姑爷吵架吧?”
我摇头叹气道:“丽娘,我肯定是疯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杏花说道:“小姐那次在路上,受惊吓后就曾有过失常之举。”
我领悟道:“哦!看来我是被吓着了吧!可我没觉得害怕呀。”
丽娘笑着说:“你做得不错。早上我看你,还真的有个当家夫人的稳重样子了。”
杏花也低声说:“莲蕊回来对我讲,王准说你荣辱不惊……”
我打断道:“他可别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惊呢,审言没让我给他梳头,我都差点哭闹起来。”丽娘和杏花都轻轻笑了。
后面的那个时辰,我过得那叫痛苦!头痛眼睛痛浑身痛!体会了什么是如坐针毡。面对着满桌子的食品,没有想吃的东西。努力喝了口汤,还差点吐了。一个劲儿后悔我怎么没叫哥哥给我看看,我肯定是感冒了。
外面人声鼎沸,鼓乐联奏。杏花说里外摆了有三十多桌酒宴。因满城都在欢庆,什么鸡鸭肉食早卖光了,鱼都是从结了冰的河里现钓起来的。钱眼到外面,动用了他平时的关系,加上用了好多银子,才弄得大概像个样子。丽娘低声告诉我,爹让人以审言的名义进宫索要美酒,说是为了庆贺,宫中送来了一车御酒,每桌分得一瓶,大家都对酒行礼谢恩后才能入坐。我知道爹这样是为了让皇上知道审言摆了宴。审言是不会动这样的心思的。
席间言言由莲蕊带着进来,跑到我身边,笑着说:“娘,我去睡觉了!爹拉着我见了好多叔叔伯伯,他们都要给我礼物。”
我马上问:“言言怎么回答的?”
言言小大人地端了腔调,“多谢,但言言年幼,不能受礼。”
我微笑,“真是好孩子!快去睡吧。”
言言伸手道:“娘抱!”我张臂抱了他到膝上,亲了他一下,才放他下来,莲蕊来拉着言言的手,言言扭头一个劲儿向我挥手,出了门。
这时我才注意到所有的女子都在注目着这一幕,我笑着说:“我儿子。”她们立刻都低了头。不久后,窃窃私议,满堂而起。
在我身边的丽娘低声说:“洁儿,你未婚有子,这话是免不了了。”
我叹息,“还是少女怀孕呢!”我们低声笑。
正当我头痛得眼睛都冒星星的时候,一个丫鬟上前说道:“大人感觉不适,提前退席,由钱大人主宴。大人请夫人去后堂。”
我心中大喜,忙起身向众人告辞,公开托付了杏花照顾大家。走出门,见审言就等在门边,我借着屋中的灯火看他的脸色,还不是那么疲惫,他盯着我说:“我没事,你累了吧?”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真的累了,头痛得很……”
他少有地伸手搀了我的胳膊,扶着我往卧室走。我闭着眼睛靠着他走,也没说话。
到了屋里,我换了衣服,见审言已经自己解去了外衣。我让仆人们上水,我给审言按惯例擦洗脸和手,端了用具让他漱口。他罕见地合作。平时都是任着我给他擦,这次还抬抬手,仰了下脸。他坐在床边,我蹲下给他放热水盆烫脚,起身时一阵头晕,忙坐在了他的身边。
审言搂着我的腰,低声问:“怎么了?”
我揉了下眼睛,说:“困了,想睡觉。”
给他忙完,我自己清理了,到了床边,只觉得浑身无力。审言坐倚着床栏看着我。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中如黑色的钻石,眉毛皱着,嘴唇紧抿。我钻进被子里,把他拉得躺下来,不由分说地抱了他,在他嘴上深深地吻了一通,困得就要睡去,听审言轻轻出了口长气,小声问:“娘子好些了?”
我糊里糊涂地说:“我没什么呀。”
审言悄声说:“娘子,你对我说,你不会得病。”
我半迷糊地笑了,朦胧地说:“病不病的,也不是我说了算……”
审言说道:“我不管,你说。”
我几乎是说梦话似地道:“好,不会……”快没意识了。审言的声音穿透我浓重的睡意,传过来:“娘子,还有……”
我挣扎着说:“还有,不得病。”沉入睡梦之际,感觉到审言把我的胳膊放回来,用双臂抱住了我……
纯属多余的番外5(中)
审言起床,我困得睁不开眼睛,他低声说:“我自己去练功,回来再梳头,你接着睡吧。”我还要努力醒过来,他又说:“我练功时不冷,你要听我的。”我放弃了,又睡过去。隐约听见有些动静,睁眼看审言正自己穿朝服,桌子上有早餐,我惊讶地说:“我竟然没有醒?”我在梦里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的变化,可现在我却睡过了他的归来和早饭。忙要起来,审言过来扶住我,小声说:“你接着睡,我吃了个鸡蛋,还喝了粥。袜子套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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