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二姨娘才一出门便见卢云的手扶在顾倩兮的肩头上小俩口当天化日下搂搂抱抱自是让二姨娘眼睛一亮。她上下瞄了瞄卢云冷笑便道:“杵在门口干什么?十八相送吗?”
顾倩兮脸红过耳自顾自地道:“卢郎今晚娘要我陪她出门可不能让她久等了。我先进去了。”说着自行进门去了却把卢云一人留了下来。
眼看二姨娘凶神也似地霸住门口卢云倒也不敢尾随进去当即缩头道:“姨娘好。”
二姨娘嘿嘿两声笑正要接口忽见卢云向后退开一步拱手道:“告辞了。”霎时运起轻功便要开溜。
二姨娘心头火起看卢云第一句话是“姨娘好”第二句话便是“告辞了”直把她当成瘟神看待当下尖叫一声喝住了他怒道:“蒙混!敷衍!堂堂一个状元书读到哪儿去了?给我过来!好好向姨娘问声好!”卢云微微苦笑他是顾家未来的姑爷说来是二姨娘的晚辈自也不能失礼当下老老实实地站好拱手至胸弯身下腰朗声道:“姨娘在上晚生卢云特来给您老人家问安。姨娘身体康泰早晚平安。”
二姨娘见他神态恭敬只差没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颂辞火气自也消减不少含笑便道:“原来是姑爷啊。姨娘这几日没见姑爷过来心里老挂着你哪一块儿吃晚饭呗。”
卢云一见她便心头寒没病也给磨出病来何况胸口伤势还在隐隐做疼?当即陪笑道:“甥儿晚间与人有约这当口不太方便过两日再来给姨娘请安。”
二姨娘哎呀一声还待要说卢云挂着一幅笑脸胡乱地道:“姨娘神功盖世万夫无敌晚生这就告辞了。”二姨娘听他满口称颂却又听不清楚说些什么正纳闷间卢云已一个转身飘然遁走。身法之快实所罕见。
※※※
卢云伸了个懒腰抛开了恼人俗事只在街上闲踱着。
自中了状元以来还不曾有这般清闲时光。算算日子再没几日便是中秋了等自己成婚之后他便是有家有业的人届时身为人夫人父再要有这么清闲一刻不知要何年何月。卢云伸了个懒腰朝对街的酒家望去喉头却是痒了起来。
好久没喝上一杯了……
自赴江南上任以后身边围绕的不是女儿姑娘、便是部众下属何时有过共饮同醉的好兄弟?回想当年英雄颓靡、怀忧丧志自己那身无长物的时光便是在此间酒家打卢云微起怀旧之意便伫在店外侧头往里探看。
两年没来光顾那酒铺却不再是往日的污秽模样只见红墙青砖陈设一新居然搭建到了二楼店内更是高朋满座若非以前来过现下决计认它不出。那店家见有人在店门口张望登时笑道:“爷第一回进来?小店手艺道地您只管来试试味道。”店里焕然一新那店家却已老了。看他身材福虽是当年的同一人但如今皱纹层叠着实老了许多。卢云望着店家含笑道:“老主顾了您真记不得?”那店家听卢云这么一说登时上下打量几眼只是他再眼尖十倍如何认得出眼前这器宇轩昂的公子爷原是当年烂倒桌边的醉穷酸?一时只是面露疑惑挠腮抓面。
店新了人也新了谁也认不得谁。卢云见他满面纳闷登时笑道:“几年没来您难免忘了我。劳烦给张窗边桌椅再送上一瓶茅台一只山东醉鸡。”那店家听他说得熟悉好似真是老主顾他摸了摸脑袋陪笑道:“成成客倌请上座小人一会儿奉菜过来。”
卢云走入店里正要找张桌子坐下忽听背后有人唤道:“云儿!你也来了?”
卢云听这是顾嗣源的声音登时大喜难得遇上岳丈大人非但饭钱省了还能好好吟诗作对高谈阔论一番卢云赶忙回过身去躬身道:“顾伯伯。”
话声未毕听得一人笑道:“还叫顾伯伯?月中便要做半子的人该叫声爹了。”卢云红着俊脸凑眼去看只见窗边坐着两人上一名俊秀老者却是顾嗣源身旁另坐一名老人也与自己相熟正是当年和亲保驾随行的何大人方才出言说笑的却是他了。卢云不敢失礼拱手便道:“何大人。”
何大人仍是不改往日长乐侯的作风朝廷纵然有事依旧笑容满面。他站起身来向顾嗣源拱手一笑道:“顾老这件事便说定了。”顾嗣源起身笑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卢云一旁看着不知这两位大臣有何要紧事恐怕自己不便多听正要避开何大人却走了过来笑道:“别走别走。你们翁婿两个私下吃酒老头子怎好在这儿瞪着?你过去坐下陪你爹说两句笑话。我这就走了。”说着哈哈大笑掉头便走。
卢云陪了一阵笑便去桌边坐下。顾嗣源道:“怎地那么巧也来“风鸣楼”喝酒?”
卢云微微一笑想道:“风鸣楼?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名字都文雅了。”想当年这店污秽肮脏便杨肃观、秦仲海过来共饮时也是百般无奈自己则是光杆子穷酸这才不得不来。敢情这老板生意越做越大看他风生水起居然名动公卿起来了。
何大人离去铺里伙计便来收拾碗盘另又送上新的碗筷。卢云前线重伤个把月来不曾与岳丈深谈此时自有许多话说。顾嗣源望向酒壶淡淡地道:“伤势怎么样了?可以喝酒么?”卢云忙道:“好得多了决计能喝。”说着取过酒壶便替顾嗣源满满斟了一杯。
顾嗣源拿起酒杯向卢云一比跟着一口喝了。淡淡地道:“酒味淡了点。”说着望着窗外卢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对街楼阁灯火通明却是顾家上下住居之处。卢云见他无喜无怒莫测高深浑不似往日亲切和蔼的模样忍不住心下惴惴不知他有什么吩咐。他又替顾嗣源倒了杯酒破题道:“顾伯伯您不开心么?”
顾嗣源淡淡一笑反问道:“云儿你中状元多久了?”
卢云忙道:“去岁中秋中举至今恰满一年。”
顾嗣源轻轻叹了口气道:“很好很好。”卢云见他这般神态一时心里更怕只缩手缩脚不敢稍动。顾嗣源把酒水喝干了忽然把酒杯重重一放悲声道:“孩子观你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顾伯伯后悔自己老眼昏花居然把女儿托付给你了!”
卢云大吃一惊顾嗣源向来疼爱自己什么时候疾言厉色过?卢云慌忙起身跪倒桌边叩道:“顾伯伯!您若有什么责备还请重重数落云儿这里听着!”
顾嗣源叹了口气道:“孩子我常在想自己的女婿该是怎么样的人?你文学高骨气强每件事都让顾伯伯欢喜可是啊……孩子……”他抚摸卢云的面颊低声道:“没人会把女儿嫁给文天祥的。”卢云张大了嘴茫然道:“顾伯伯您……您这话是……”
顾嗣源苦笑不语自饮自酌。过得良久眼见卢云跪在地下模样十分害怕便将他一把拉起让他坐回位子上。卢云垂泪道:“顾伯伯您要打要骂云儿这里都听着只是请您别一语不云儿心里好难受……”说着举袖拭泪一旁客人都为之侧目。
顾嗣源叹了口气道:“圣贤道……圣贤道……孩子啊孩子你瞧瞧窗外。瞧瞧你时时挂在口中的百姓。”说着推开窗扉让街景透了进来。
卢云凝目朝窗外望去此时才过晚饭时光只见道上行人携来往攘开铺子的、做买卖的生意热络如常。非但不见去岁京城大乱的模样反更有欣欣向荣之态直如太平盛世一般。顾嗣源悠悠地道:“告诉我奸臣为祸反逆再起这些百姓为何还笑得出来?”
卢云低声道:“他们有饭吃心里快活所以就笑了。”
顾嗣源颔道:“正是如此。百姓们心中所系便是有一口安稳饭吃谁当权、谁主政于他们都是一般。改朝换代也好、吊民伐罪也好这些都是王公大臣的事。谁能让大家吃得饱孩子平平安安长大闺女稳稳当当出嫁谁便是孔子周公这你懂了么?”
卢云眼望大街眼中悲悯无限过得半晌他低声一叹道:“顾伯伯只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便算为政者是大奸大恶之辈咱们也不该管?”
顾嗣源知道卢云个性刚硬为官必惹祸他有意解开女婿牢不可破的忠奸思想便道:“能把百姓喂饱怎还能是大奸大恶之徒?照我看便算异族占领国土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有饭吃有衣穿也能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
卢云目向窗外轻轻笑道:“所以……所以只要朝廷能喂饱大多数的人便能任意杀戮小部份的人不管手段多么无情残忍百姓也会视若无睹对不对?”
顾嗣源面色一颤竟是作声不得过得良久他挥了挥手却没回话。
卢云肃然仰天说道:“顾伯伯我今日若敷衍你我便不是儒生了。某读圣贤书并非为皇上办事也不是为百姓办事。什么民为本、君为本我全都不要。”
顾嗣源面色一颤道:“那……那你要什么?”
卢云仰望夜空凛然道:“一个高乎这世间的东西我称他为正道。”
顾嗣源把酒杯放落惊呼道:“正道?”
卢云望向自己的双掌低声道:“正道就是对的事情。大是大非之前并非拳头大小、人多人寡便能左右。皇帝也好、百姓也好都不能折我分毫。”他举起酒杯仰手而尽道:“求不到我心里的道我可以回去卖我的面便算世人说我是孔门叛徒我也不在乎。”
一不哗众取宠二不媚俗谄上管你人多人少拳头大小吾虽千万人亦往矣这便是孔门儒生的志气。顾嗣源心中感动正要出言附和猛然想到自己是来劝说的连忙往桌上一拍责备道:“不许这么说话!没人要你做坏人可也没人要你做傻子!乱世之中咱们只要本本分分保住自己保住家人那便是第一伟大的志业了。懂么?”
卢云转头看去只见顾嗣源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是爱怜又是疼惜又是担忧就怕他毁了自己的前程。卢云心中感慨想道:“顾伯伯爱我之心与亲子并无二致。”他垂下去无言之中却是点了点头。
顾嗣源松了口气道:“倩儿不久便是你的妻子了。你若再满脑子乱想成日惹是生非顾伯伯第一个不饶你。”卢云微微苦笑道:“小侄答应顾伯伯不管生什么事一定守着妻小。”
顾嗣源甚是满意他点了点头望向窗外。过得半晌忽道:“云儿顾伯伯有件事要告诉你。”卢云心下一凛忙道:“顾伯伯请说。”
顾嗣源凝视着卢云道:“三日后御门大审皇上要在干清门召见剿匪众将论功行赏、有罪……咳则罚。”卢云啊了一声此次朝廷出师不利杨肃观身为中军主将自是当其冲他心中慌乱正想问忽见顾嗣源望着自己的目光极为严厉。卢云恍然大悟已知顾嗣源先前说的一大篇全是要套自己的话要他不可涉入政争。
果见顾嗣源寒着脸森然道:“顾伯伯问你一句如果杨郎中被判死罪你待要如何?又想出手救人么?你刚才答应什么来着?”
卢云低头望地却是良久无语。其实他与杨肃观并无深交向不喜此人做事的手段年前为了顾倩兮的事更与他大起疙瘩。只是眼前杨肃观处境凄凉反而让他大起怜悯之心一时之间竟有不知所措之感。
顾嗣源又道:“你天生是个讲情讲义的人顾伯伯爱你为此气你也是为此。以前秦仲海的事生得突然我事前不知事后也没跟你计较可这次你要再往苦海里跳顾伯伯决计不答应。”卢云听着听忽然坠下泪来。柳门同侪一个个倒台或远走他乡聚众造反或大难临头性命不保卢云心中酸苦霎时之间泪水滚滚而下。
顾嗣源见他面色悲苦当下长叹一声从衣袖中取了张字条道:“别慌、别慌顾伯伯只是试试你。先看过这个再说。”卢云不知这字条来历但想顾嗣源亲手交下必定重大异常当下慌忙去读念道。
“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来月下玉立展颜笑逐开。”
眼看爱婿面露不解顾嗣源解释道:“顾伯伯也不瞒你。这是御书房里传出来的御批。内侍抄了出来私下送到兵部。”他将字条取了回来温颜道:“照这字条来看数日后的御门大审杨郎中应能平安渡过顾伯伯方才那样问你只是要听你的真心话。”
卢云啊了一声心中又是激荡又是惭愧杨肃观本就是兵部文员说来是顾嗣源的下属原来岳丈早在替他奔走还特地托人到上书房打听。卢云破涕为笑立时举起酒杯大声道:“世人凉薄!顾伯伯高节!小侄以做您的女婿为傲!这里敬你一杯。”
两人放落心事各自欢饮说笑直到深夜方归。只是顾嗣源深怕女婿又来作怪席间反来覆去只在耳提面命教导他种种为人处世之道绝不让他再去惹是生非。
※※※
整整忙了一日先去伍府后又与岳父喝酒回到自己住处已感疲惫。
顾倩兮此时不在身边照料但她行事周到早将伤药收在桌上让情郎自行涂抹。卢云解开衣襟自行换过伤药这才过去躺下。看这些时日好吃好睡伤势复原得极快料来到了中秋便能将绷带拆了。
卢云除下靴子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心道:“好快啊我就要成亲了做人家的丈夫了。”当年从山东大牢逃出的那一刻何尝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他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几年来的往事精神反而越来越旺索性坐了起来点着烛火只想提笔作文抒这几日的郁闷。
卢云状元出身挥毫落笔如云烟他研了浓浓一砚墨沾上了毛笔忽然心中一动把顾嗣源给他的御笔金批写了下来。见是:
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来月下玉立展颜笑逐开
卢云微微一笑想道:“老天有眼看皇上这个意思杨郎中只要能熬过难关日后必会否极泰来大受重用。”他低声读了几次又想道:“大家都骂皇上昏庸其实以文学而论咱们圣上真是了不起。”景泰皇帝性好文学平日喜欢吟诗作对前朝武英皇帝批阅票拟往往一两个字草草带过不是个“准”字、便是“如拟”、“照奏”不似这个御弟总爱长篇大论下笔辄行。
此时朝政虽然败坏但皇帝袒护文人对科考尤其珍视也是为此奸臣才没阻绝进仕之途自己这个穷苦书生才没给人压着终有出人头地的一日。想着想对皇帝更是爱戴。
他打了个哈欠正要回去睡倒忽然眼睛一眨好似有什么怪异之处自己却又说不上来他眨了眨眼低头再往纸上看去轻声读道:“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来……”他来回读了几次霎时心下大惊颤声道:“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
卢云心下惊疑不定看这几句话似有深意当下改了句读再读道:
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来月下玉立展颜笑逐开卢云喃喃地道:“来月下玉立展颜笑逐开……这是什么意思?”想着想霎时心中震惊。竟尔站起身来。
“来月下狱立斩?”
卢云满头冷汗急急取出纸笔再次写了一张他读了一遍霎时抱头趴倒桌上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来月下狱立斩颜笑逐开
直至此时卢云方知御笔眉批大有玄机不过几字更动句读稍改文意便即大异。顾嗣源何等文学岂会读不出个中玄机?可他为什么不点破呢?当然……那是因为……
卢云拿着手上的纸条脸上神情犹豫苦痛。
今日一路看来见到了世间百态从柳昂天算起、再到左从义、石凭、韦子壮甚至素来与世无争的顾嗣源每个人都在回避杨肃观足见他的处境堪虞。
该怎么办?救他么?替他奔走么?可是……可是要怎么做才好呢?
※※※
夜阑人静烛火影动窗格上的影子手持字条低头沉思仿佛便是皮影戏的角儿。良久良久那影子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看了看手中的字条终于影子抬手起来霎时光芒闪耀窗格上透出淡淡的火光似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一缕轻烟飘起窗格里的烛火灭了室内漆黑便如窗格外一般昏暗。
最后的圣光熄灭霎时黑暗如潮水淹没了京城。
英雄志 第六章 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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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司!押司!来了个疯子啊!”
今夜才过酉时刑部大牢便来了个怪人。属下见了无不大惊失色旋即上秉天牢的小头目王押司。
没有重枷脚镣、也没有随行公人押他进来这人不知是从哪儿冒将出来的他直挺挺地走入天牢最里一间跟着就地生根打死不出好似在里头安居乐业起来。
眼看几名下属鼻青脸肿来人必是练家子无疑可别是来劫狱的。王押司惊怒交加抽出了腰刀带同百名官差一同冲到天牢底间。
“疯狗在哪?”
“那儿那儿就是那小子啊。”
王押司定睛望去心里去了一半忧虑多了几分悬疑。嘿真个是怪了本以为牢里来的必是穷凶极恶、满脸横肉的狂暴之徒却没想里头那人一派斯文穿着打扮还颇为华贵只是他面向壁板背对着众人倒也看不清正脸。
众下属吃过亏不敢与那人近身搏击当下取来铁棍长枪便要往牢笼里乱刺乱戳王押司见里头那人模样不凡料来是号人物别要是什么权贵子弟居然上自己牢房闹了。当下慌忙制止道:“大家别乱来先让我试试。”
众人缓下手来王押司提声便喊:“牢里的朋友敢问您姓啥名谁是何来历?这里可是天牢不是客房您可不能乱来啊!”
喊了几声那人依旧不言不语好似真疯了。王押司用力抓了抓头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一名下属问道:“怎么办?就任凭他住下去么?”王押司往那人头上便是一拳骂道:“混蛋!他住得可是天字一号房呀!以前关过怒苍头目、囚过朝廷要员能随外人任意来去么?”
那下属脑袋肿了个疙瘩一时哎哎叫疼:“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啊?难不成用烟薰他出来么?”王押司也是满肚子纳闷不知这人是来凭吊风景的还是来自掘坟墓的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拼着挨顿刮也强过脑袋挨刀。来人去刑部禀报上级请他们派人过来察看。”
※※※
酉牌过了一半刑部来了个冯主簿已是上了品级的官员。
冯主簿瞪了王押司一眼怒道:“像条猪……一样!连牢门也看不牢!里头跑出来也算了还让外头的跑进去像条猪……一样!”王押司听他那个“猪”字拖得又尖又长着实滑稽只得干笑道:“是、是小人本就属猪像条猪一样。只是想劳烦主簿大人替咱们拿个主意。”冯主簿咒骂几声替众人一一更改生肖之后方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来到牢门外冯主簿见了那人的怪异模样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喊了几声那人仍是不理不睬想来此人非傻即疯绝非常人。冯主簿骂道:“这般疯子拖出来不就成了?还劳动我过来。你们这群人像群猪……一样!”王押司干笑两声当即唤来一名下属道:“给主簿大人瞧瞧你的脸。”
那下属缩头缩脚地过去冯主簿一见他嘴歪眼斜鼻青脸肿已知他给里头那怪人打过一顿他哼了一声道:“贼子有武功。那干脆拿刀枪过来痛快宰了吧。”王押司等的就是这句话便算牢里怪客是皇亲国戚天塌下来也有冯主簿这句话顶着当即笑道:“多谢主簿!来!大伙儿准备家伙一起上!”
眼看百来人手提长枪同往牢门冲去冯主簿这才醒觉不妙正要唤住却是晚了一步。只听王押司提声喝道:“刺啊!”众官差大声呼喝无数长枪已然戳了进去。
“妈呀!”
只听乒乓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长枪不知怎地居然倒撞出来。几名官差胸口被枪杆倒撞当场肋骨便裂了无数官差呼天抢地纷纷往外退却。王押司慌道:“这家伙好厉害咱们怎么办?任凭他住下去么?”
冯主簿苦丧着脸怪事生出官大责任大这里几百人见过他来想赖也赖不掉总不能一个个杀了灭口吧?冯主簿惨然叹道:“没法子了再往上报。”
※※※
酉时末刑部裘侍郎到来。这已是从三品的大员更有无数随从同来。
“猪吗?牢里看不住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客人溜进来?这是天牢大客栈么?”
冯主簿陪笑道:“大人责备的是。小人本就是猪生平最爱吃猪肉。只是想请您指点则个看看有无法子把那人赶出来。”
裘侍郎见了满地的长枪、跌打药味四下弥漫自也知道里头那人不是好惹的。他毕竟见过场面当即沉着下来道:“先带我过去瞧瞧之后本官再行定夺。”冯主簿与王押司对望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知道有替死鬼来了。赶忙带着裘侍郎下去就怕他临阵脱逃了。
三人行到天牢裘侍郎站在牢门外看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行到栅栏边极目朝那人脸面望去王押司陪笑道:“怎么样?这小子生得俊么?”霎时脸上一痛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记耳光裘侍郎面色铁青快步冲了出去口中不住喝道:
“快!快!快报给赵尚书知道请他定夺!”
冯主簿吐了吐舌头王押司吞了口唾沫看长官这个模样来人好像真有些来头。
※※※
戌牌时分已是深夜。刑部天牢外来了一顶八人大轿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行来人还未进左右侍卫便把牢房站满了王押司当先跪倒冯主簿慌张下拜裘侍郎与赵尚书一同上前躬身行礼道:“参见江大人!”
来人正是江充景泰王朝最有实权的大奸臣。
眼看江充直往牢里去了一旁闲杂人等便要跟上江充使了个眼色爱将罗摩什、九幽道人纷纷挡了过来赵尚书情知有异当即喝退下属命众人到地牢外等候。
江充孤身入内缓缓行到牢门外牢里果如下属所言真坐了一个怪人看他面朝壁板不言不动有如失心疯一般。不过要是别人在里头他江充或真以为来人是条疯狗不过既然是他那擅闯天牢非但不是疯还是一条大有道理的计策。
“杨郎中。可以转过身来了。”
牢里的怪物不是别人正是那五辅大学士之子、少林嫡传弟子杨肃观。
江充把话说了一遍杨肃观仍是不理不睬好似聋了一般。江充知道他身怀武功倒也不敢过于靠近当下来到牢门前隔着栏杆喊道:“杨郎中!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转过身来。”
第二次说话杨肃观依旧不言不语。江充心下暗暗推算这杨肃观一向有谋有勇却为何装疯卖傻自行蹲这苦牢?江充微微沉吟当即道:“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江充向精智谋三言两语便能抓住门窍以这个情状来看杨肃观定有什么图谋要不藉刑部牢房的地方要不借众官差的眼想来若非要躲避仇家便是要闹个惊天动地让大家亲眼看到他也好做个人证。
江充沉声道:“杨郎中江某虽不知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明白说了你打了这场大败仗性命已在旦夕之间你师父死了少林当不了你的靠山现下柳门也保不住你令尊又是……嘿嘿……自顾不暇你若还想活命那便早些投靠江某。我可以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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