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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门外李扬鹰啧了一声跟着脚步声响起换了个人过来说话。巩正仪管他是谁此刻性命垂危便算亲爹娘过来也不管用当即叫道:“你们先走吧!我今夜不回宫了。大家好歹是同僚皇上那儿替我遮掩着行么?”
“不行……”
大门外传来低低的话声听来中气颇为不足可这个嗓音好熟悉好像是…
…好像是……
巩正仪起抖来了已是泪如雨下花厅里四品以上顶戴的无不面色惨淡因为……因为……
“圣上驾到!”
门外一片当琅琅的响声千柄腰刀触地无数官军叩三呼圣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爷来了。形势抵定再也无法顽抗。门内众人闻声震动七个夫人自知要死一齐放声大哭。韦子壮也呆了索性放开了钢刀怔怔坐倒。此时无论武功高低、才略优劣胆大胆小每个人都是目中含泪面如死灰。
“柳昂天!你也步上刘敬的后尘一起来反朕么?”黄龙悲吼重重一脚踢在门上。
“开门!你若没做亏心事现下就给朕开门!开门!”
一响接着一响皇帝对着大门连连重踢每一下都踢到了男女老幼的心窝里痛得心酸凄惨。七夫人忽然尖叫起来她抓起玉玺奋力砸下尖叫道:“祸端!
祸端!看我砸烂你!”只听碰地一响那玉玺摔在地下却只砸破了青砖并未破裂缺角。七夫人哭叫道:“来人!快拿槌子来!快拿槌子来!咱们砸拦它扔到井里去!皇上问起来咱们便说不知道!”说着大呼小叫到处寻找铁槌。
旁观众人低头苦笑并无一人援手。众人心里明白此时便算砸烂了玉玺矢口否认怕也无济于事。毕竟藏得起玉玺藏不起巩正仪纵使把他杀了灭口门外那个李扬鹰亲眼见同僚进屋却要如何料理?便算也赏他一个冷枪那成百上千的兵卒都听到了说话该要怎么办?
皇帝越踢越怒霎时吼道:“柳昂天!你这奸臣居心叵测以为朕不知道么?
要不是太后保着你朕老早就杀了你!就像杀掉秦霸先那样杀了你!”
满厅众人极其慌乱有的默默饮泣有的眼珠急转亟思脱身之道。柳昂天却显得极为沈静只见他大踏步行入院中站在大门之前似在思索什么。
主公不见应变诰命夫人自不能坐以待毙她奔入屋里过了半晌手上抓了块物事便又急急忙忙奔回院中她满面泪水悲哭道:“老爷……老爷……
这是隆庆帝赐下的免死金牌……咱们用这个救命……”厅上众人见了救命法宝无不欢呼起来。知道还有一线生机。
柳昂天笑了笑接过了金牌他忽然大吼一声将金牌奋力砸出那牌子飞越大门坠入了外头的人群中。
救命金牌弃若敝履柳夫人放声人哭:“老爷你不要命了么?”
柳昂天哈哈大笑厉声道:“傻瓜!这种东西要能救命秦霸先一家也不会死了!真正救命的东西是……”他走向院内一角伸手握住一柄大刀霎时奋力拔起厉声怒吼:“朱谨!老子当年能拥立你今日就能杀掉你!你有种滚进来!”
柳昂天怒言挑战当今皇帝闻言狂怒正要下令攻打柳门猛听轰隆一声大响后院直直射出一道蓝焰炸上了半空。
最后的机关已然动蓝色焰火照得夜空一片明亮城郊威武军营的三万死士即将杀入北京当京城被染为血海的时刻一切都将玉石俱焚。
征北大都督或许无力争斗无能自保但要玉石俱焚善穆侯可是绰绰有余。
左从义等人又怕又惊全都滚跌在地。韦子壮泪流满面眼前出现自己师哥的身影如今斗转星移轮回却来到了自己身上他奔了上去大声哭道:“大家今日放手一搏虽死无憾!”
柳昂天手持大刀喝道:“韦子壮听命!”韦子壮拜倒在地咬牙道:“属下在。”
柳昂天拉住了元配夫人一把推向韦子壮厉声道:“保着我的妻小走!来日替我报仇!”
韦子壮大惊失色颤声道:“侯爷……你……你……”
柳昂天不去理他自管大踏步行向大门便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门闩已然断裂大门随时都能倒塌。突听柳昂天怒吼道:“走!”情势紧张再也拖延不得韦子壮拖着元配夫人手上另抓了一个尖叫道:“大家快随我走!从厨房密道走!”他见卢云呆立不动霎时重重踢了他一脚喝道:“帮帮我!救一个算一个啊!”
卢云醒觉过来他见七夫人兀自尖叫不已当下拦腰抱住了她随着韦子壮仓皇逃离。
便在此时大门传来碰地一声那是重物撞门的巨响震耳欲聋。后院脚步声无数已被包围韦子壮掀开后厨的一处土灶现出了一条通道大小仅容爬入听他喝道:“进去!快进去了!”老弱妇孺惊怕莫名一个个爬将进去遇到年纪长的韦子壮便一脚踢入将人硬塞进去。
“轰隆”伴随最后一声巨响大门向两旁倒下烟尘弥漫中当前走进一名腰悬弯刀面目阴沈的男子。他手指柳昂天冷冷地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擒拿善穆侯满门有敢抗旨不从者定斩不饶。”
好生熟悉的景象三十年前的秦征西三十年后的柳征北当年那一幕老弱妇孺引颈就戮秦家主母无辜断颈。而如今……而如今这里站的人却是……
“**啊!”大刀狂烈杀出鲜血洒过半空那锦衣男子的级落了下来柳昂天伸手抓住狠命扔向皇帝霎时喊出今生在朝廷里的最后一句话。
“弟兄们!咱们今日杀死昏君!自己做皇帝啊!”
杀声震天三百名死士随着主公向前冲杀如同千军万马柳门已成战场火海左从义等人又哭又笑有的逃、有的战有的却如失心疯一般竟只茫然坐地等候斧戎加身。
大难临头里里外外都是逃难人群大批军士从门口杀来院外无数兵士翻墙入屋一个个跳将进来。韦子壮见卢云兀自呆呆站立登即大吼一声:“还不走?你也想死吗?”将他一把拉住两人一同滚进密道。
卢云向下倒落临别前最后一眼回顾京城只见夜空一片蓝光彷如魔鬼的诡谲笑容正自诅咒着人间……
“皇上啊皇上!”
蓝光满天江充抱头痛哭望着里许外的都督府。三足鼎立双雄对决江刘柳三派历经三十年对峙终于烟消云散了。王朝的三大支柱被砍倒了两根他责无旁贷从此以后便要独力撑起朝廷。这听来像是大喜事可是……可是……
“皇上啊皇上!”江充放声大哭:“一只鼎少了两根脚那就不再是鼎了…
…那是倒在地下的废铁啊!”
一方印石、一袭龙袍三十年来的寝食难安终于把皇帝逼到角落了。他连忠心耿耿的江充也信不过也要软禁家中也要削去大权皇帝已经疯狂了。
他正在摧毁自己一手创建的太平乐业景泰王朝。





英雄志 第十章 投怒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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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卢韦两人进入密道后头兵卒已然涌上韦子壮肩膀顶住石门喝道:
“卢云!跟我一起出力!把门阖上了。”嘎嘎声响中“武宫内劲”与“无绝心法”一起动石门终于缓缓阖上了。任凭外头杀声四起门里却也听不到分毫声响。
密道关闭柳昂天便有通天本领那也逃不掉了想来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若无他率人抵挡朝廷兵马满屋子家小也不能从容离去。说来征北都督临危不乱至死不辱威武之名。
韦子壮掩住了脸面好似在啜泣一般想来他追随柳昂天已久乍然生离死别心中必定酸楚。卢云虽也难受但毕竟追随柳昂天不过两年平日也不算亲昵自没韦子壮那般撕心裂肺。当即劝道:“韦护卫这里都是老弱妇孺只能看我俩的作为你快别伤心了。”
韦子壮掩面不语过得良久方才定下神来。卢云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慰问道:“这密道什么时候建的?”韦子壮凄然一笑道:“当年秦霸先满门抄斩哪个大臣不是提心吊胆侯爷第二年便秘密盖了这条通道。他在出口处安排了一个老人最是忠心不过几十年来都在等这一刻。”
正在此时甬道中传来大声尖叫韦卢二人对望一眼都是大惊失色就怕前头有人伏击慌忙下提气一纵两人墙边几个起落赶到了人群之中猛见一名武将蹲坐在地手上抓着一柄刀却是中郎将石凭。韦子壮怒喝道:“石凭!
你不到前面杀敌逃到这儿干什么?”石凭慌忙摇手喘道:“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树倒猢狲散看那石凭全身血污说话时不住抖全没以往的半分威风。
卢云起了怜悯之意道:“此刻多一个帮手便多一分生机别为难他。”韦子壮叹了口气这人既然来了便想把他轰出去也是有所不能。当即道:“也好我到前头带路你和这石凭断后。”
韦子壮手提长刀便往前头去了一行人除了柳门七位夫人外尚夹着许多家丁下人这些人多是老弱妇孺有的过于娇贵难耐久行有的惊吓过度不住晕眩呕吐一行人孱老稚弱甬道里又气闷不过行走小半个时辰便已动弹不得。
柳门七个夫人趴倒地下哭声震天。只是甬道里又不只柳门一家一户那韦子壮、卢云、一众家丁谁又不记挂自己的家人?那石凭自也有亲人家小眼看这些女人吵嚷得厉害霎时吼道:“你们这些贱货快快闭嘴!要哭等滚出去再哭别再惹人烦!”
一名女子尖叫起来正是柳昂天的爱妾五夫人只听她叫道。“滚出去!贪生怕死的东西!给我滚出去!”霎时扑了上去对着石凭又咬又叫颇见疯态。
石凭抓住五夫人重重一耳光扇出喝道:“侯爷死了你们这些青楼卖笑妁妓女还神气什么?你少***春秋大梦?去死吧!”石凭当众打人其余几名夫人慌忙去拉七夫人尖叫道:“卢云!卢云!你快来啊!”
众人惊吓过度一个个都有疯狂之相卢云平日静心养性多读圣贤书此刻灵台尚称清明神智自是不乱。他听得叫唤当下抢了过来右掌扑出便朝石凭身上击去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扣住他的右腕功劲到处已把兵刀夺了下来。
卢云多年未与高手较量但他精通内家拳法毕竟不同凡人果然三招内便已制服老将。他点住了石凭的穴道把刀子交给了七夫人道:“这人再有无礼言行一刀杀了他。”
石凭又惊又怕怒道:“姓卢的你……你也和这贱人搞上了对不对……
你这下流东西……”几名夫人听了这话无不朝七夫人望来。那元配的眼神尤其严厉。七夫人面色一寒急忙缩到卢云背后去了。
卢云听这石凭满口无耻言语忍不住眉头一皱顺手点出使封住了他的哑穴。
甬道狭窄黑暗无光道中又多是女流之辈众人挨挨擦擦勉力前行。四周饮泣声不绝于耳让人更加心烦。只是乱归乱那婴孩却始终不哭不闹看他睁着大眼只在七夫人怀中探头探脑好似颇为好奇。卢云心下大慰:“果然是将门虎子这孩子如此骁勇将来必可为侯爷复仇。”
又行一阵地下**地两旁墙壁甚是阴潮看来密道挖掘入地已深达护城河下。卢云曾亡命天涯见识远过常人自知京城防卫以内城、外城两处最是森严只要能顺利逃离这两处关卡生离北京便有了希望。
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已至密道出口韦子壮当头领队侧耳倾听不闻有啥声响便推开密道石门缓缓爬了出去。卢云此刻也已挤到队前一见韦子壮出去立时竖指唇边示意众人噤声跟着摆出“无双连拳”的架式只要门外稍有动静他便要趋前杀敌。
等了半晌不闻异响卢云便也爬将出去只见自己身在河岸深秋夜寒此际已是中夜秋风吹拂河面激起阵阵寒波。侥天之幸此地已在永定河畔并无追兵赶来。
远处一间小屋韦子壮正与一名老人说话想来那人便是柳昂天安排的忠心部属了。卢云放落心事便将柳府老小一个个接出密道。
众人爬将出来个个灰头土脸卢云替石凭解开被封穴道嘱咐道:“大家同舟共济石将军别再惹人心烦。否则休怪我下手不客气。”石凭苦笑两声只蹲坐在地不言不语。
万般悲苦中一行人围住柳昂天的元配各自抱头痛哭。眼下主公生死不明那诰命夫人身为主母自须拿捏主意只是她一来年老二来富贵从未经历风浪此刻仅垂饮泣半天说不出话来。
卢云远比这些人来得镇静。他反复踱了几步唤来了老管家道:“你们带得有钱么?”
乱世逃难第一要紧的便是拳脚功夫此节倒不必多虑以韦子壮的身手见识便遇上十来个土匪也能保住老小*平安。除此之外银两便是第二要紧的东西。这一大群逃难老小足有五六十人每日里光是要吃要喝便是一笔花费何况中间遇上州官罗唆、知府为难不能没钱打。卢云曾经流落四方是以第一句话便问到要紧处。
那管家慌道:“走得好急老朽也不知带了什么。”说着唤来一名家丁取来一只大包袱众人聚拢过来观看虽说没来得及准备但柳府富甲一方里头还是放了厚厚一叠锟票另有些珠宝饰。
猛听元配夫人尖叫一声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方玉石尖叫道:“是谁?是谁还把这祸害拿出的?”众人定睛一看却是玉玺想来家丁走得实在匆忙收拾满月酒的礼品时一个不察却又把玉玺放进了包袱。那元配狂也似狠狠将那玉玺扔入密道。放声哭了起来。
几名夫人过来相劝那元配却不领情只见她暴跳如雷尖叫道:“石凭说得对!你们全都是贱人!你们嫁给老爷不就是要钱么!看!看!这里都是钱你们拿了就滚!滚!”跟着拿起包袱乱抖乱砸口中又哭又叫。众女神色黯淡大为难堪七夫人更哭了起来。卢云想要相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干着急了。
便在此时听得一声吼跟着一个耳光抽落已将那元配打晕过去。卢云又惊又喜赶忙回头去看下手之人却是韦子壮只见他背后跟着一名老人却是方才见到的那名忠心下属。
韦子壮将那元配一把扛上肩头厉声道:“听了!这里给你们立个榜样!侯爷生死如何尚未分晓你们这些人谁敢再闹!再提要拆这个家须过我韦子壮这关!”韦子壮厉声怒吼一旁石凭干笑两声正要讥讽韦子壮一个健步过去将他踢翻在地跟着怒目望向众人森然道:“这便是第二个榜样!谁还想试试那便滚过来。”
章子壮为人圆滑岂知今日逢上大关头先是刀擒住巩正仪控住了局面现下又压住了众女的争执看来柳昂天选了他做贴身头牌护卫果然是大有眼光。
眼看众女噤若寒蝉家丁也不敢吭上大气卢云自是暗赞在心他迎上前去问道:“安排好了么?”韦子壮收敛了怒容舒了口气道:“侯爷当年吩咐过了只要生出大事便要几位夫人搭船离开先与云风少爷会合之后再行打算。”
柳昂天长子名唤云风世袭爵位久居故里听韦子壮的意思当是要折返山西封地前去投奔这位大少爷。
韦子壮吩咐几句那老人便去船坞准备。韦子壮凝望卢云道:“你要和咱们走么?”
卢云听—这话身子忍不住一阵颤抖他虽与柳门有些渊源但毕竟资历尚浅此刻若要抽身尚能全身而退韦子壮猜知他的心事登时叹道:“卢云你过几日便要成亲倘若要走那便走吧。我们不会怪你的。”
卢云当年初来京城本是一贫如洗的寒微小厮投入柳门之后仍是个无足轻重的马弓手并未得到厚爱赏赐如今的状元功名更是凭着一己的才智得来说来与柳昂天并无干系他叹了口气回头望着七夫人只见她怀抱着孩子睁眼望着自己目光中全是求恳看她如此殷切必也不想自己离开。
卢云反身望向北京但见远处的京城巍峨耸立不见火光大起只黑沉沉地一如平常。想来乱事还未波及全城顾家老小应能平安。他心中茫然想道:“我该怎么办?跟他们一块儿走么?还是回去守着倩兮?”
此刻兵荒马乱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回去守着亲人只是这话要如何说得出口?他怔怔犹豫颇难决断。韦子壮却不强人所难他见卢云犹疑不决登时搂住了他的腰附耳道:“傻子啊陪到这一步你已经对得起侯爷了。趁着还能走那便自己走吧。没人会怪你的。”
卢云望着韦子壮心里一阵难受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人家韦子壮的老婆孩子全在北京只是他为了柳家老小竟尔舍弃自己的家人。想来他心中的痛楚无奈绝非外人所能想像。卢云哽咽道:“韦护卫我……我……”
便在此时渔船已然开到石凭第一个抢上这石凭乃是柳门大将官职更是柳昂天一手举保的此番若要回京决计死路一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果然快手快脚模样俐落分毫不见迟疑。却听他问道:“韦子壮!咱们现下要去哪儿啊?”
韦子壮不喜此人的凉薄头也不回迳自喊道:“去山西!”
石凭唯唯诺诺自管躲入舱中。韦子壮叹道:“老弟大难忽起事事难料谁也信不过谁。你说……如果咱们找不到云风少爷可以投奔伍定远么?”卢云听了这话登时一凛此时柳门最后一只精锐部队握在伍定远手上倘若他要出手救人柳门老小自能安然无恙。
卢云沉吟半晌道:“正远生性忠义必定愿意援手此节不必多虑。”
韦子壮苦笑道:“定远那里是没问题只是你说……艳婷姑娘靠得住么?”
卢云微微一奇道:“韦大哥为何说这话?艳婷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卢云与艳婷算得上熟识两人虽不曾深谈却也知这女孩儿朴实单纯绝非奸佞一流他心头纳闷不知韦子壮何以信不过人家当下便出言反问。
韦子壮正要说话却听石凭喊道:“你们婆婆妈妈地干什么!再拖下去可别把追兵惹来了!”韦子壮欲言又止只反手拍了拍卢云的肩头叹道:“兄弟没空跟你说了咱们得走了。”
卢云见他便要离开心中忽然不忍只想替他做些什么当下奔了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韦护卫你的家人孩子我一定替你看顾。你放心走吧。”
韦子壮听得此言登时泪流满面。卢云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他等了许久便是在等这句话先前劝卢云留京多少也是存了这个私心。韦子壮满面感激连连点头低声道:“世上人心险恶你自己保重。”当下也不再多说便自上船去了。
柳门老小缩入船舱甲板上便只余下寥寥数人韦子壮上上下下点过人头却还少了一个他厉声道:“还有谁没上船快快过来!”
话声甫毕一名女子慌慌张张地从密道奔出正是七夫人却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跑进去的。她行到船舷驻足看着韦子壮神情有些害怕。韦子壮沈声道:
“你怎么了?为何还不上船?”七夫人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只是低头望地不言不动。
韦子壮看破了她的心事登时跳下船来拉着七夫人摇头道:“如玉嫁做人妇便有三从四德要守。那人要是爱你当年便娶你了。你再想着他也是没用。”
七夫人给他拉着脚下便跟着走了只是她目光不住回向卢云好似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卢云见她模样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求恳他心中突然一个冲动便想随上船去但转念间想到顾倩兮便又忍了来。
大船驶离河畔直朝河心驶去。卢云孤立岸边心中百感交集。柳昂天凶多吉少这一大群寡妇全都仰赖韦子壮照顾了。他又是内疚又是心伤一时双手握拳怔怔地落下泪来。
他站立许久眼看大船已然驶入河中远远离开。卢云放下心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眼前闪过光芒对面河岸竟然亮了起来极目望去林中似有无数火把高举跟着岸边放落了十来艘小船直向大船划去。
卢云大惊失色知道朝廷追兵已然到来他放声大叫:“不要啊!不要啊!”
满船的孤儿寡妇单凭韦子壮、石凭两个人如何是朝廷兵马的对手?卢云心急之下霎时跳入水面狂也似地振臂疾挥直朝河心游去。
卢云拼死去游只是他北方出身水性不佳虽然划得气喘吁吁却难以抓定方位他边游边喊:“韦护卫!韦护卫!快快逃啊!”
喊着喊泪水已然流了下来只见河上火光烛天十来艘小船射出火矢围着大船猛攻不止他在水中沉浮漂荡想要游过去偏生水流湍急始终距离甚遥卢云双手连挥大哭大叫:“皇上!求求您饶过我们!饶过我们吧!”
大船着了火远远望去甲板上一个个黑影坠入了河水旋即给冰水吞噬。
卢云仰望苍天只是咿咿啊啊地哭着身子却也沉了下去。
天将黎明夜幕已褪河面上只余下点点滴滴的残木破甲以及载沈载浮的尸。远处小船来往搜捕仍在寻找活口。
卢云**地爬回岸上他双手抱头跪倒在地面容呆滞已如死尸一般。
几年下来尽管无数生死大事在身边飘摇但卢云仍是一本初衷为所当为不曾有过疑惑茫然。卓凌昭死了刘敬死了秦仲海残废了杨肃观失踪了纵使天地逆转他还是人间最后的君子莲淤泥再多十倍在他看来也是云淡风清始终不曾让他的志向动摇。
今夜今时卢云知道自己错了。作为一个儒生作为皇上钦点的状元父母官他见证了景泰王朝的最后一宗惨案也见证了政争的残酷无情。卢云大叫一声他拔出“云梦泽”奋力斩在地下只是泪眼朦胧中他居然不知要杀谁。
在这一刻几十年来的寒窗苦读显得如此可笑忠君报国、为天地立心这些是非固执全没了颜色。留在心里的只是一片灰蒙蒙连他也不知那是什么。
万籁俱寂死气沉沉卢云便这样倒在地下此刻要他折返顾倩兮身边再去做个幸福的新郎他却要如何快乐得起来?天下人个个受苦受难只有他一个平安逍遥这要他的良心如何平安?
卢云想到痛苦处只呜呜地啜泣起来便在此时远处似有人附和自己居然也传出了哭声却是从密道里传出来的。卢云心下大惊他把长剑扔开又滚又爬急忙冲入密道霎时之间只见眼前一个婴儿哈哈笑着正在甬道里玩耍。
七夫人没有把孩子带走她把孩子留给了自己。
卢云大叫道:“老天爷啊!”他一把抱住那孩子已是泪如雨下。
她信任自己还胜过相信柳门中人她要自己带走孩子。
卢云怔怔流泪心道:“这孩子死了爹娘现下却托给了我不论如何我都得照护他平安。”那孩子兀自不知母亲已死在河中只在地下四处爬行卢云见他爬入一堆礼品之中又在那儿翻翻找找只是家丁早已把珍贵宝贝拿了出来地下全是弃置不用的空盒那孩子自也找不到什么好玩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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