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小阁主……”手指才一碰到了黑布耳边便传来一声叹息:“别欺侮我们……”
身子忽然冷了起来琼芳呆住了她望着自己的喉咙不知不觉间连牙关也起抖来了。
颈间寒光森森雪白的脖子上多了一柄剑耳边叹息继续述说:“别笑我们这些人直的……”苍老口音带着一抹悲伤琼芳浑身冷只能颤巍巍撇眼过去忽然间眼里见到了……
黑衣人!面前的人没有五官面目除了那双凝视自己的冰寒目光什么都瞧不到。琼芳放声尖叫她奋起气力拼命向后去逃忽然身子给人一撞已然摔倒在地。她愕然仰颈去望霎时间尖叫声从喉头宣泄而出再也制不住。
黑衣人……面前全是黑衣人数之不尽的黑衣人脚步杂杳一个又一个奔上甲板那一双又一双恶狠狠的眸子一身又一身的夜行装全和闯入太医院的怪客一个模样。
琼芳像是误闯地狱的小女孩终于放声惨叫起来。
单单一个黑衣人便让哲尔丹倒地、苏颖卧床甚且捣烂整座太医院更何况他们巢穴一空、菁英尽出现下还有谁能救得了她?
黑衣鬼众沉默无声已将甲板全数包围。耳听琼芳放声尖叫那黑衣老人叹了口气迳自走到身边幽幽地道:“找到宁不凡了吗?”琼芳软倒在地颤声道:“没……没有……”
“很好……”黄金指环缓缓伸来在她的粉颊捏了捏柔声道:“既然还没找到人那就乖乖‘滚’到一边去……你说好不好啊?”
琼芳毕竟将门虎女一听对方出言侮辱心下怒火陡生她不假思索立时去掏火枪尖叫道:“大胆!你们到底是谁!”还没来得及拿出火枪手腕便给人握住了。
掌心多出一块东西琼芳低头去望眼前双翼全展大鸟睥睨横视赫然是上回在太医院里见过的那张图样只是不同于宋公迈在纸上描绘的这回大鸟旁多出了四个字……
“镇国铁卫?”
全天下最高的令牌不会列在符印图鉴之上因为它的权威并非来自朝廷而是来自于摩婆娑宫的阿修罗王只有它的使者才有资格佩戴。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黑衣鬼名琼芳全身剧震已是哑口无言正惊骇间耳孔忽然一阵冰凉黑衣老者贴嘴过来轻声道:“小阁主我叫做金凌霜镇国铁卫的四当家。我现下请你双手抱头跪在地下不然我就杀死你。嗯?”
琼芳身分尊贵天下除了皇帝以外谁受得起她的跪拜?听得此言自是勃然大怒正要开口来骂那金凌霜却不多劝只缓缓起身开始屈指计数。
一。食指举起黄金指环闪耀亮;二。食指旁来了个同伴那是个凶狠高个儿。
三!没有看到无名指无名指在剑柄上!刷地风声暴响寒剑如电直朝琼芳头颈斩落少阁主大声尖叫双手抱头急忙扑倒在地。
一丛秀迎风飞舞随着雪花飘落在地。对方是认真的。
在北京官场里小女孩儿可以扮娇憨在荆州战场里少阁主可以脾气如今来到这艘暗夜黑船面对举国最森严的势力琼芳却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她趴在金凌霜的脚边可怜得像是待宰的无助羔羊连哭也哭不出……
摆平了紫云轩的皇亲国戚甲板上便只剩一顶华轿金凌霜缓缓来到了轿前他凝视着地下的金条摇头道:“谁行贿的站出来。”白衣武士好似听不懂汉话一时无人答应。
“来人……”黄金指环竖起金凌霜叹了口气传令道:“打。”
打字一出一名白衣武士傲然站起右拳怒勾直朝金凌霜面颊击去。只是这位四当家居然不避不让只把冷眼横斜好似目光含有无形气劲随时可以接住这拳。
碰地一响一只怒手横空而来挡住了白衣武士的拳头看那人怒眼横眉挺着一个大肚子赫是镇国七当家到来。他捏住了对方的拳头嘶嘶冷笑问猛力到处只握得白衣武士口吐白沫骨骼更出一片脆响。其余几名武士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抢救。
“七当家……”金凌霜幽幽叹自心摇头道:“太慢了。”
“梵光聚顶呀!”
威响巨震之下船舱白雪松塌滚落看那七当家肌肉贲张虚心合掌两手无名指、小指收入掌中食指却又拱起附在中指背上赫然使出了“梵光聚顶印”。可怜大批白衣武士给巨力一震全数飞出了船舷但闻扑通之声不绝于耳一行人全数坠于水中上浮下沉。
这就是“镇国铁卫”无论哪一个武林门户无人能独力与之抗衡。甲板上无声无息满布黑衣恶鬼。前有四掌柜后有帅金藤黑衣恶鬼大驾光临已然震慑全场。
“众将官……”金凌霜低沉令黄金指环举起向前扫荡:“清场。”
“妈呀!鬼来啦!”船老大干笑两声不必黑衣鬼来抓随手抓起地下金条急急奔向船舷扑通一响传过第一个跳入冰水之中。大批稍公见了老板下水谁还想拼死力众人一声喊咚隆隆咚逃老虎似奔身而过哗啦啦哗跳鲤鱼般纵水而游。
眨眼之间甲板净空大小人众全数溜个干净。琼芳蹑手蹑脚正想望水里跳落却给帅金藤拉住了听他问道:“四当家怎生处置她?”金凌霜沉吟道:“这小丫头老是招惹麻烦她还有几个厉害同伴别把他们引来了先押起来。”
号令一下美女少阁主锒铛入狱。没有不敢杀的人也没有不敢做的事在这帮黑衣恶鬼面前傅师范无能为力情郎不堪大用什么哲尔丹、宋通明什么“魁星战五关”、全都成了孩儿把戏。琼芳垂头丧气头晕烧之中便给黑衣恶鬼拖走了。只是绝望之中她的心里还有最后的一点光因为她相信那个迟来的船客一定会赶上船期为她递来一碗热热的大面……
此刻船夫逃亡、轿夫落水连琼芳也被抓起来了甲板上只剩一顶华轿看它孤立无援已是四面楚歌声。脚步声一沉一沉踏得甲板上下震动却是七当家来了。他盯住那顶轿子粗声道:“滚出来!”
扬州寒水暗夜鬼哭轿帘里的人影依旧安坐如常一未惊叫二未逃跑想来若非定力凡之辈便是天生哑巴。七当家冷笑一声便要望前动手。以此人举止的粗蛮管他轿子里坐的是王公贵族、三公三孤全都要给他拖将出来一股脑儿扔入寒天冰水里。
正要出脚踹烂华轿忽然一人缓缓走来黄金指环拦在路上却是四当家来了。七当家附耳过去问道:“怎么了?”金凌霜并未回话他来到华轿之前三尺凝步不动忽然举起脚来自朝地下踩了踩口中说道:“草民金凌霜叩见殿下千岁、千千岁。”殿下二字一出场内无不愕然七当家眼中犯疑宫毗罗张口结舌连琼芳虽在困顿之间也是诧异不已。
殿下二字专以称呼帝王子嗣只是正统皇帝膝下无儿女东宫无太子皇城无公主却不知四当家何以道出这两个字来?喀喀声响不绝于耳金凌霜犹在踩动甲板伪做叩之声。他解下了面罩沈声又道:“殿下草民行礼已毕还请出来相会如何?”
一片宁静之中轿中人毫无动静也不知是怕极了黑衣恶鬼裹足不出抑或是在轿子里睡着了这才没听到说话。金凌霜又把话说了几遍眼看轿中上毫不理睬便向一名矮小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领人出来。
这名矮小男子法号“招度罗”十二神将排名第一谨言慎行办事牢靠金凌霜便属意由这人出手。招度罗奉命行事便要往华轿移步金凌霜望着华轿隐隐间好似见到轿子里有抹光芒他忽尔双眉一轩登又举起手来喝道:“且慢过去。”他朝七当家撇了一眼沈声便道:“招度罗退下让七当家上去。”金凌霜行事沈稳老辣此刻却有些举棋不定众人满心疑惑一不知上司何以前后反覆。二也猜不透轿中人的身分只是碍于职级尊卑却也不敢多言。
那“招度罗”客栈排行第八虽只比七当家低了一个座次但以武功而论却与七当家天差地远。只是老七举止粗鲁武功刚猛一会儿过去抓人倘若一个手重不免捏死金枝玉叶的轿中人。金凌霜也不多解释一时默默调度全场但听脚步声大作十八学土围拢内圈十二神将看守外圈如临大敌。万籁俱寂中连琼芳也给掩上了嘴金凌霜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上前。
万事具备在一众黑衣人冷眼盯视之下七当家大吼一声嘶地一响兽爪似的大手撕破了薄纱便在此时一股幽香飘出众人闻到了沁鼻淡香已知轿中人必是个高贵女子。七当家微微一愣便朝金凌霜望去两人眼神交会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即上身前倾探入了华轿。
轿中一片幽香想来必有高贵美女一片宁静中七当家上半身趴入轿中又听撕裂一声却不知是轿帘还是衣衫给拉破了琼芳见兽爪大手便欲轻薄轿中人她心中惊怕一时尖叫道:“住手……”才出了声音喉头又被利刀架住逼得她把下一个字吞入嘴里。
轿子轻轻摇晃传来几声闷哼七当家原本只有右手伸入轿中此时却连左手也进去了。诸人目不能见各在猜想轿中光景。那宫毗罗转了转手上的铁伞嘻嘻淫笑道:“老七啊老七滋味如何?入手舒坦么?”晴天遮伞见不得光果然便想到邪处去了。一旁“招度罗”身为十二神将之登时斜睨同伴一眼冷冷地道:“咱们打个谜什么人打伞无法无天?”
无无天?宫毗罗心下一醒这才想起七当家的身分不由干笑两声闭上了嘴。说话间七当家好似拖住了人终于缓缓向后退出黑衣众鬼见轿中人给抓住了无不喜形于色。金凌霜却嘘了一声听他低声传令:“镇墓兽退守魔刀十八学士上前一步。”
外圈收拢魔刀也加紧防护金凌霜深深吸了口气左手拇指轻推剑柄使剑锋鞘略略离鞘神态竟是大为戒备。
在诸人的注目之下七当家一步一步倒退离轿只见腰间退出来了胸腋退出来了慢慢颈间也退了出来终于全身退出华轿。众人虚惊一场无不松了口气只是看七当家模样恭敬双手高举在胸似怕触碰了轿中人的尊贵身子上身更是极力后仰。那宫毗罗笑道:“干啥啊?便算轿子里坐得是菩萨娘娘老哥也不必这般多礼吧?”
正说笑问忽见轿帘微动内里缓缓伸出一柄刀居然抵住七当家的喉头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喝道:“什么人?”
“傻子们……”轿中传来低声叹息幽幽地道:“轿子里没有公主只有……”轿帘亮起光芒猛听轰隆一声巨响整顶华轿赫然碎裂漫天木屑飞舞听得豪迈嗓音笑道:“王子啊!”
惊天大喊传出陡然人影翻空向前纵跃竟已扑向魔刀全场恶鬼慌张叫喊金凌霜早已有备当下喝道:“镇墓兽结阵!”六道黑索飞来旋即抓住了一人正要力将他撕成两半猛听那人大声吼叫:“泥梨耶啊!”
禁传神功动六只镇墓兽也在动内力两股雄浑力道僵持嗤嗤几声轻响黑索已然断裂。众鬼自知抓错了人大惊下转去寻找轿中大汉却见那影子早已飞到黑布之旁随时都要下手劫刀。帅金藤大吃一惊眼看黑布旁只剩自己一人赶忙举手怒喝:“停!”
人停了拳头却不停一记重拳击出狠狠砸在掌心之上只震得帅金藤气血翻腾竟然跪倒下来。二十三临危不忘职责赶忙取出血琵琶正要出手御敌猛听铿地一声大响黑夜中降落了黄金羽毛仿佛是大鹏金翅鸟开翅飞翔亮得众人眯起了眼光。
血琵琶飞了出去坠下船舷一路沉到了龙宫。黑衣鬼众目瞪口呆一齐望向刀鞘上的契形缕刻无人认得出那是什么。却只知道它很管用。
来人故布疑阵之后闪电一击竟然连破玄关。长大汉哈哈大笑正要下手掀开黑布忽听一声叹自心响起:“朋友你还有一关没破。”
面前站来一人他指戴黄金戒环手提寒光长剑正是“剑寒”金凌霜到来!
双雄对峙金凌霜守住了最后一关场面便又回到了原状。诸人惊疑不定上下打量那名男子只见他长随风飞舞凶眼回斜怒容十分逼人。珊底罗颤声便道:“你是秦……秦……”
左腿重重一踏地下甲板破裂翻起长大汉举脚扫出那木块竟似长枪般飞射而来。珊底罗尖叫一声急忙斜身闪开背后宫毗罗见状不妙急开铁伞去接当地一声响整柄伞歪曲破烂虎口更已破裂流血一时身子向后飞出竟然连着压倒了三五人。
雷霆左脚提起狠狠踏在地下长大汉跨踩船舷怒道:“瞧清楚!这是‘跛者’吗?”
大汉神情粗野长披肩不曾束髻冠再看那左腿筋肉雄壮气力十足随时还会踹将过来。众人骇然无言哪管他是断腿跛者、抑或三脚老猫全数望后急退。慌忙大叫:“魔王来了!大家快逃啊!”
当代雄豪驾临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琼芳虽在危境心下仍感悸动一时急急打量那人的形貌。她幼年曾在京城见过秦仲海一面但十年过去乍然相遇反覆看了几眼只觉面前这人形凶貌恶身高体壮似与传闻中的魔王有几分相近。满心猜疑间却也说不准。
正怒吼间却听金凌霜叹了口气道:“煞金将军请别欺侮我的手下。这儿不是西域没人应该认得你。”七代煞金坐镇总寨五虎上将行二号为“气冲塞北”黑衣鬼众听得“煞金”的名号反而更为慌疑。长大汉微笑道:“老兄这话有语病。这儿不是西域可大伙儿不也认得你么?”说着双手抱胸含笑道出四当家的来历:“您说是么?西域昆仑的好汉‘剑寒’金凌霜。”
昆仑阖派覆灭已久早不复当年雄霸气象金凌霜听他以往日称谓招呼不由微微苦笑。那珊底罗尖声道:“四当家他……他到底是谁啊!”金凌霜叹了口气撇眼便朝对方腰际望去。
金黄宝刀形式古老不知有几百年了只见刀身略显弯曲刀鞘花纹繁复一十二颗红宝如环拱列围绕鞘中那块黄玉诸人定睛细看鞘上居然还有两个字金丝镶钳似汉字不是汉字想认念不出却又不似大食文字一般横写。众人盯着那两个怪字惨然便道:“秦……秦仲……”
两个字念成了三个字立时引来剽悍目光但听一声怒号粗壮左腿雷霆来踢踹得珊底罗向后滚飞帅金藤想要将人挡下猛力传来却也将他一块儿撞倒在地。金凌霜微起哂然他向前一步站出也替众人读出了怪形楔字的真谛。
“不之客”帖木儿灭里他是今夜遇上的第一个强敌。而他腰中的那柄刀则是黑契丹的传国佩刀世称“刀中之皇、托帕金玉”在魔刀现世之前号称“天下第一刀”。
女真是金蒙古是银便如楚文王的和氏璧契丹人也有一块托帕石。二者同样是传国宝物只不过前者雕成了方方正正的皇家印玺托帕石却成为一柄凶器。
两样宝物虽然形状不同但都有一些传奇故事。和氏璧害得卞和断了两条腿托帕石也曾带来牢狱之灾。这块大石虽然内里藏有黄玉但外头却裹了一层灰黝黝的泥壳坚硬逾常无惧强酸无畏斧钺以槌力砸便只微微凹陷久后遂复其形。辽国君王不知关起了多少玉匠却都取不出石中宝玉。莫可奈何之下便罚它做了脚几专供喝茶翘脚之用。
不遇明君愿不出世托帕大石默默垂泪它每日睡在后宫看着辽国君臣淫乐游嬉每日里要不给妃子的丰臀坐上去再不便给龙足臭脚放过来不堪时更要成为临幸欢好的卧床。万劫不复数十年后直至大金崛起女真南下它才遇到一个人。这人与托帕石有缘因为他也叫做“大石”他便是日后开辟西辽朝廷的第一名君“耶律大石”。
当年耶律大石立下大功皇帝召见入宫问他求何赏赐耶律大石左瞧瞧、右望望眼见皇帝赐来的都是金银珠宝想起大敌便是金国自己却来膜拜黄金不免有些提不起兴致。正沈闷间忽见茶杯底下的大石头散出了光芒他心下讶异便向皇帝讨了。皇帝笑曰:“爱卿眼光虽高却也不免低得紧。大石内藏托帕黄宝价犹胜金可又因硬壳顽劣难取石中玉可说不值寸金。”
耶律大石沉默以对只尽弃封赏载石而归家臣问起大石来历答曰:“世人皆鄙俗只知金之美。此物价犹胜金亦不值寸金是为天地独一无二之反金圣物。”遂将其抛入洪炉七日后开关而出果然得出了反金圣物也解开了玉铁共生之谜。
灰黝黝的硬壳不是硬壳而是世间神物铁精内里的黄宝受火而焚便与铁精混生终于得出空前绝后的神奇铁料世称“托帕金玉”。刀身金玉交熔兼得托帕石之硬与那铁精之韧刚柔相辅便足以斩铁裂钢而刃口不缩。从此这柄珍刀便成为西辽王的护身兵器开展了威震天山的反金大业。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就是大汗座下第一猛士帖木儿灭里腰间佩刀的由来。
金凌霜微微叹气转望灭里腰间望去看那鞘镶一十二颗红宝排列成环那两个形似又不似的古字说明了来人身分。他便是西辽后主黑契丹如今的“八代煞金”帖木儿灭里便是。
没有文弱可欺的美貌公主轿里只有一个凶暴粗野的黑王子。看天下情势再再难测一柄魔刀牵动全局却不知这人为何过来搅局?金凌霜微微叹气问道:“灭里阁下簧夜忽临莫非也想夺刀么?”帖木儿灭里将宝刀一挺傲然道:“谁说我觊觎魔刀的?”
金凌霜久在西域自也听过“托帕金玉”与黑契丹的传说这柄刀号称“刀中之皇”非但是惊世宝刀尚且是契丹一族的家传宝物。魔刀威望再盛却也不能引他千里跋涉。何况这人若是志在夺刀他的下属武功太过平庸难与“镇国铁卫”的精锐抗衡。
金凌霜反覆忖量忽道:“灭里阁下殿下的玉辇进京了吧?”此言一出灭里肩头微动长便即垂面听他淡淡笑道:“什么玉辇啊?她可是坐骆驼回来的连骆驼都偷偷喜欢她哪。”说着仰头狂笑起来声势甚为惊人。黑衣鬼众见了这个势头心下骤然之余无不向后疾退。一旁金凌霜却多少看出了端倪。他撇眼朝“招度罗”望去两人不约而同全都点了点头。
难怪找不到那个“大人物”也难怪各地不断传来军情总说“她”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行踪遍布全国想当然尔自是帖木儿灭里这帮臣子在到处搞鬼了。若非西域进关人马兵分多路哪来这许多假轿子神出鬼没?而客栈上下又怎会盯丢了人?不消说灭里煞费苦心掩人耳目如今他的主子必已暗渡陈仓顺利进入京城了。
金凌霜想通此节便也不再多言只淡淡说道:“也罢公主殿下行踪如何不归我管。既然阁下不是来夺刀的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请你即刻下船。”灭里双手抱胸斜倚船头淡然道:“那倒不成我还得等一个人。”
琼芳此时虽给抓住了耳中却还能听讲她听灭里仍在等人心中不由坪抨一跳不知他是否也在等那碗面。正想间金凌霜已代她问了:“阁下要等什么人可以说说么?”
灭里微微一笑迳自伸手出去便朝那块大黑布指了指。客栈失马焉知非福珊底罗登时怕了起来尖叫道:“老天!黑布底下有人么?”
“一群猪……”灭里嗤地一笑摇头道:“我在等这柄刀的真主懂了么?”
对方意欲等候魔刀真主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金凌霜冷冷地道:“阁下他可是跛者吆你不怕他么?”满身大血红的跛者拥有帖木儿大帝同样的称号连“七代煞金”
也只是他的臣属灭里想要向他挑战未免不自量力。灭里听得此言不由笑道:“金兄这话可怪了。我又不是来比武打架的怕他做什么?”金凌霜长眉微挑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你为何要见他?”灭里哈哈一笑伸手向上指了指耸了耸肩。
众人看不懂他的举止金凌霜却是心下一凛已知是银川公主要见怒王。
前朝皇帝的长女便是公主殿下银川若非大掌柜再三交代不可伤害这个女人先前华轿上船金凌霜也不必两次猜谜更不会差点闹得阴沟里翻船只不知这个秀雪女人究竟有何图谋却为何要见满身鲜血的怒王?她难道不怕被活活捏死么?金凌霜叹了口气想起自己职责重大委实管不到这许多当即道:“来人招呼这位灭里先生把他请入客舱让他与琼阁主一同赏雪。”
终于要开打了赏雪是假抓人是真灭里朝琼芳瞧了瞧眼见这名姑娘形貌端丽虽然伤风得厉害却仍不掩绝色忍不住微笑道:“金兄不愧是西域来的待我这个外国人不坏。”
金凌霜听他说得潇洒却也笑了笑当下逐一派令:“老七上前招呼客人镇墓兽、帅金藤看守东西宫毗罗、珊底罗打扫甲板一刻钟之后打烊。”
客栈打烊夜宿旅客自要回房歇息只听哈地一声那七帐房挺了一个大肚子再次纵了出来想来是要收房钱了。灭里见这人满身肥油兀自张牙舞爪不由奇道:“掌柜的就这么个胖伙计过来招呼我?你们客栈不太寒酸了么!”
灭里言语张狂金凌霜却比他更狂十倍当下头也不回竖起黄金指环迳向七当家打了个手讯。金凌霜竖指成三意思不难明了他要七当家在三拳内收拾敌人。
“呜哇吼!”七当家眼珠外突跨马步、冲正拳轰然拳劲出似要将敌人一拳打为烂泥。
灭里惊道:“嘿你是要带我去客房可不是要送我去坟场啊!”嘴中说笑拳头却也抡了起来。风声飕飕一个马步冲正拳那个弯腰挥勾拳二人各自击出一拳全都望对方身上招呼却对攻向自己的拳头不避不让。
武林高手对决有所谓文比武较意在胜负分出点到为止。乡野村夫却没这许多讲究你一拳、我一脚看谁先活活踹死对方。旁观众人见这两条莽汉专攻不守已然拿出了疯打无不瞠目结舌不知一会儿下场如何。
砰砰两声前后响起声如击鼓这个左胸挨毒拳那个右胁遭狠打两人各中要害想来都痛到心坎去了。
灭里胸口挨打痛彻心肺他俯身舒出一口长气眉心一展将满头长拨了拨嘴角居然挂起了笑仿佛回味无穷。众人看傻了眼。只见灭里从怀中取出两颗药九一颗送入嘴里另一颗却抛给七当家笑道:“吃吧。楼兰古方调理内伤有奇效。”灭里气宇非凡看他腰间虽系着宝刀但对方未持兵刀他便也虚悬不动仅以空手回击意示公平。想来这人秉持武者之风此时送来的丹药绝不至藏毒。琼芳等人一旁观看自对此人的气度大感心仪。
七当家把药九接入手里也不张嘴去吃迳自抛药落地一脚踏为烂泥喝道:“奸贼!谁要你讨好了?受死吧!”正要上前动手忽听一个清脆的嗓子响起哼道:“小气啊小气不收人家的心意大可双手奉还岂能这样作践糟蹋?小姑娘也似别扭。”说话之人伶牙俐齿正是琼芳。她虽给黑衣人押住了却还是能言善道便把七当家狠狠损了一顿。几名黑衣人听她说得有道理非但不曾开口斥骂反而还点头称是。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想来七当家人缘极差。他又窘又怒虽想反驳琼芳想了半天却又肠枯思竭找不出辞句应付只得“啅”地一声怒喊:“狗贼放响屁!受死吧!”
七当家性莽气躁拙于言辞开口若非“奸贼受死”便是“小子看招”了无新意只是这人毫无机锋口才手底功夫却极为犀利一声大喊方过右脚前跨一尺震得甲板破裂翻开跟着左手提护胸前掌心向外右掌随势缓慢推进赫是一套古拙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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