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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眼看酒保走了阿秀便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先
挑了张桌子坐下之后斟了杯热茶正要傲然来喝却听背后一桌传来细细说话声:“西门先生你说『那厮』负伤了究竟详情如何?”此言一出那公子爷立时放落了筷子那矮胖汉本在斟酒却也慢下手来全都留上了神。阿秀偷眼回望只见背后一桌坐的全是渔夫虽在大寒冬日兀自赤着双脚彷佛不怕冷似的。对座却是一位员外模样的男子手提折扇正自喝酒他见各桌众人都在瞧着自己便咳了一声道:“舵主小声些隔墙有耳别走漏风声了。”都说“言多必失”武林里说错话要死说漏嘴要死连阿秀这十岁小孩都知道那舵主却忘得一乾二净想来定要糟糕了。果不其然那舵主还未作声肩头已拍来一只手掌一人俯身下来微笑道:“景舵主久违啦。”那舵主愕然道:“阁下是……”砰地一声桌上拍来一柄火枪刻纹繁复枪管处铸了一条小蛇打造得甚是精细。众渔夫大惊失色颤声道:“这……这是蛇火枪……你……你是……”“在下霍天龙。”那公子爷微笑就座不忘拍了拍那位“西门先生”的肩头示意亲热。眼看那公子爷解下佩枪不过朝桌上一拍便已威镇全场阿秀自是大为震撼却听嘿地一声几名渔夫抄起铁桨正要站起却让人压了下来那矮胖汉两手各搭着一人的肩笑道:“怎么大家一起喝杯酒交交心便要动刀兵啦?你们三江帮就这么待客的?”说着替桌上众人各斟一杯酒笑道:“这位便是『伏牛圣手』西门嵩西门大爷吧?久仰大名张胖子敬你一杯。”“张胖子”三字一出众渔夫脸上变色颤声道:“你……你就是单手提起鲁拳师、大破山东连环寨的那个张胖子?”那矮胖汉笑道:“瞧我真是恶名远播了。来咱们两桌亲热亲热交个朋友。”说话间招朋引伴移来杯盘不待“三江帮”答应便已霸住了主位。
武林里以大欺小、以强逼弱本乃稀松平常阿秀却是生平头一回见识自是看得兴奋那公子爷淡淡一笑搂住西门嵩的肩头道:“西门兄适才听您说了好似有谁负伤了对吗?”这西门嵩倒是气定神闲摇了摇折扇道:“我年前听朋友说了好似那厮在荆州战场受了点伤身手不若以往这便和景舵主提了……”话还在口便听霍公子道:“原来是这条消息啊那我也来投桃报李吧听说那厮的左腿在北京受了点伤现已让人砍掉了身手不行啊。”“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张胖子狞笑道:“西门兄少来这些陈腔滥调……”倒了一杯酒送到西
门嵩嘴边道:“这杯酒是敬你的。下一杯呢……”握住了板斧森然道:“便要喝罚酒啰。”看这张胖子好生厉害模样既凶狠、又老练不知杀过多少人直吓得众渔夫微微抖。阿秀自也是暗暗惊叹:“这张胖子好厉害定是绝世高手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胖子要动兵戈了对过官差却是心有旁骛视若无睹。那西门嵩倒也不怕只摇了摇折扇道:“老弟别欺侮老人家你们也晓得我西门嵩的规矩要我开口不难……”霍公子道:“就怕价钱不对。”把手一抛扔出了一只金元宝至少重达五十两。众人惊呼出声才知霍天龙家境富裕那阿秀先前早就听过这群人说话已知霍天龙是个要名的对黄金不屑一顾出手自然豪迈。众人催促道:“西门嵩说吧。那厮究竟怎么了?”眼看西门嵩动也不动景舵主哼了一声便也扔出一只金元宝道:“西门先生如此够了么?”看这西门嵩原来是个包打听当是卖消息维生的先前刻意把话说得大声当是要招揽生意了。他摇了摇折扇嘴角微斜仍无言语之意想来还要众人追加银两。忽然后脑勺一痛顶来了一柄火枪只听霍天龙附耳道:“说。”
西门嵩强笑道:“也罢在下听人说了那厮……那厮昨晚现身万福楼遭人围攻已然身受重伤午时前都动弹不得……”张胖子呸了一声:“鬼话。”正要破口大骂却让霍公子拦住了道:“等等那厮动弹不得了?为什么?”西门嵩道:“他的经脉让人封住了。”那景舵主愕然道:“让人封住了?谁有这般功力?”西门嵩道:“三个字大掌柜。”众人不约而同静了下来那霍天龙深深吸了口气道:“大掌柜……这人……这人就是『镇国铁卫』的头儿?”西门嵩点了点头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在客栈当差座次三十九外号叫『无面学士』他昨晚就在万福楼亲眼见那厮和『大掌柜』对了一掌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言。”张胖子忽道:“等等午时前动弹不得?那不是快到了?”西门嵩低声道:“正是如此。若非这般十万火急朝廷又怎会捉拿天狗李逼得他领路找人?”众人越听越有道理各自沈吟不语那厢阿秀也是兴奋不已心道:“妖魔鬼怪全出笼了可有好戏看啦。”他听得兴起便想喝酒助兴岂料酒菜却迟迟未来忙喊道:“小二哥!小二哥!”嚷了几声不见人来只得自己奔了过去扯住店小二的衣袖大声道:“小二!我的酒菜呢?为何迟迟不来?”那伙计冷冷地道:“什么酒菜?”阿秀愣道:“我方才不是给你一
锭金元宝么?你不记得啦?”那伙计打了个哈欠道:“什么金元宝我可没瞧见。”阿秀张大了嘴也是他涉世未深这才觉自己被讹诈了。那伙计挥手道:“滚滚滚没钱就出去少来啰唆。”阿秀怒了扯住那伙计的衣角大声道:“还我钱来!快!”那伙计烦道:“怎么?想打架啊?”把手一挥啪地一声大响阿秀面颊红肿竟然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阿秀惊得呆了他虽曾受过淑宁、载儆的羞辱却不曾挨过人家的耳光岂料竟会被一个跑堂的欺侮?眼看那伙计转过身去嘻嘻哈哈兀自与人闲聊阿秀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扑到那伙计的背上大吼道:“想欺侮我?门都没有!”那伙计怒道:“***这不是找死么?”反手一扯便将阿秀直摔了出去。砰地一响阿秀撞翻了桌椅满桌碗盘全落了下来打了个粉碎。看他这一跤跌得着实不轻手脚全擦破了阿秀咬牙爬起突然背上让人重踩一脚一名酒保弯腰下来冷冷地道:“小子你打坏了店里的东西该怎么赔啊?”说着在他背后补落一拳直痛得阿秀纵声惨叫。先前那伙计行了过来狠狠再补一脚骂道:“臭小子敢上咱们店里撒野?活得不耐烦了?”踹了几脚便又朝阿秀口袋里搜了搜惊喜道:“好小子还有一枚金元宝啊。”那酒保道:“收起来。他打破了碗筷刚好拿来赔。”阿秀喘道:“那是我的钱……还来、还来……”待要爬起奈何背心剧痛手脚破皮几番挣扎却都站之不起。桌边一名客人冷冷瞧着他道:“小子快走吧这儿龙蛇杂处。不是你来的地方一会你要让人打死打伤了可没人会替你收尸。”这话并未说错。过去阿秀住在官宅子里群仙环绕、诸神庇护彷佛是天界的小英雄如今贬入修罗道中却是吃尽了苦头他低头拭泪慢慢站起身来眼看脚边有张板凳忽然反手抄起眼中透出一股莫名杀机。那伙计哦了一声:“怎么?和爷爷来真的啊?”提起一柄菜刀笑道:“来啊小杂种。看爷爷敢不敢杀了你?来啊!”阿秀心下一惊他手提板凳微微抖一时想上不敢想退不愿那伙计讥笑道:“来啊、快来啊不是挺带种的吗?怎又不敢上啦?哈哈哈、哈哈哈!”看这伙计混迹闹市想来也常与人斗殴加之体格比阿秀大了一倍双方若要正面较量必然吃上大亏。阿秀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便把目光转向了对街盼有人能替自己出头。对街满是官差却对自己视而不见。想来他们还等着去抓钦命要犯见得孩童斗殴自也懒得管转看店内众人却也是喝酒的喝酒、说话的说话一般地热热闹闹。眼看阿秀怕了那伙计嘻嘻一笑还待要说一名客人烦闷道:“别再激他啦。小子趁早回家喝奶去吧别逞强了。”
那伙计笑道:“他娘挺忙的啊回家有没有奶喝我可不敢担保。”“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直打跌阿秀听得娘亲受人羞辱心下激动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可他晓得自己不能哭哭了就输了此时此刻他得努力想个法子替自己找回一个公道。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阿秀深深吸了口气环顾店中唯有那“霍公子”像个人眼看他还在喝酒吃菜便走到桌边低声道:“大哥。”那霍公子正与西门嵩说话闻得孩童言语却是置若恍闻道:“如此说来你那朋友……”阿秀见他不理不睬便又伸手摇了摇他道:“这位大哥那伙计骗我的钱你可否帮我……”那公子爷回眸过来静静望着阿秀忽然反手一抽啪地大响竟赏来了一记大耳光!阿秀捂着脸孔只觉火辣辣地甚是疼痛颤声道:“你……你为何打我?”话声未毕那公子爷把手一扬更是反抽而下这一掌多加了一成力直打得阿秀天旋地转撞翻了桌椅跌倒在地。那公子打完了人便又替西门嵩斟酒道:“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西门嵩道:“说到我那朋友叫『无脸学士』的那个……”二人径自聊了起来对地下小童看也不看上一眼。阿秀手抚脸颊张大了嘴却也明白自己为何挨打了。这“霍公子”并非是瞧自己不起也并非是讨厌自己他只是要驱赶苍蝇而已。苍蝇嗡嗡扰响当然得挥手驱逐不许近身。否则盘来绕去岂不惹人心烦?阿秀慢慢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过去淑宁、载儆虽然和他不睦终究还当他是个角色谁也不敢轻视他可如今他却像是路旁的石头街边的小草绝不会有人理会他的死活更不会有谁为他出头。此时此刻除开忍气吞声认命离开还能怎么办?江湖风波险恶阿秀手脚破皮、背心疼痛可内心里更是寒凉一片。他驼背转身正要离开突然伸手一抓便从霍公子面前夺走了火枪朝店外狂奔而去。“干什么?”众人大吃一惊急手来拦阿秀仗着人矮身小立时缩到了板桌下张胖子怒吼道:“臭小子!你找死么?”一斧头挥了过来四下客人一来事不关己二来不想树敌纷纷起身避开听得砰地一声板桌竟给劈成了两半。转看阿秀却不知溜到哪儿去了。此番围杀钦命要犯仗的便是这柄“蛇火枪”岂料竟让顽童偷了走?
那公子爷深深吸了口气霎时纵身起跳如大鹰般横掠而过抢到了门口正守株待兔间却听西门嵩笑道:“霍老弟人家从后门走啦。”
“哈哈哈哈哈!”店中客人一笑了起来张胖子暴跳如雷领着十来名手下拼命挤出了后门却见远处一名孩童拔腿狂奔不是阿秀是谁?“快追!”十来人暴吼大叫全追了出来阿秀也咬住了牙心里只一个念头就是要扔掉这柄火枪最好扔到臭水沟里让那姓霍的一辈子也找不到那才叫称心如意。他跑得气喘吁吁转过了街口惊见一堵高墙迎面而来竟然闯进了一处死胡同。正抖间却听胡同口传来轻响随即落下了一条人影那“霍公子”轻功卓绝已然追到了背后又听脚步沉重张胖子手提双斧也已气喘吁吁地率人赶来。阿秀惨了他招惹了凶神恶煞这帮江湖人物杀人不眨眼武功不知比那伙计高了多少倍如今十多人包围自己一个却该怎么办呢?阿秀腿中好似灌满了醋慢慢到了墙边突然提起了胸前的小笛子奋力吹鸣起来。胸前这只笛子是爹爹交下的信物只消吹响它便有大援到来可吹了半天口唇麻仍迟迟不见救兵到来。阿秀满头大汗这才想起自己早已支开了“帅金藤”就这一会儿却要他怎么来得及现身?众人听那笛声低幽若有似无不由咦了一声:“这笛声挺怪。”那霍公子道:“这笛声拔得绝高除非内力深厚之士否则听不到。”张胖子讶道:“这倒是稀奇玩意儿。”慢慢走了上来舔嘴道:“小鬼把你的笛子交出来。让爷爷瞧瞧。”阿秀颤抖双手慢慢把笛子送了过去张胖子夹手夺过拿在嘴里吹了吹笑道:“小子你还挺听话的嘛。”阿秀自知命在旦夕哽咽道:“别打我……别打我……你们要干什么我都听你们的……”张胖子笑道:“别哭、别哭我不会打你的我只想……”猛地双眼圆睁重重一掌摔下厉声道:“杀了你!”头顶轰声大作阿秀大叫一声扑倒在地这一掌打上了石墙竟震得石屑纷飞而下威势惊人。阿秀放声哭了起来想他打小顽皮从不肯听爹爹的话如今终于自陷绝境了。忍不住大哭道:“爹!快来救阿秀啊!爹!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奈何大援迟迟不到阿秀自是哭得震天价响张胖子笑道:“叫爹有什么用?叫你娘来陪我消消火或许还有个用处。”正要举掌再打忽听霍天龙道:“老张别杀他这小孩还有点用。”张胖子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您家老爷那点毛病……”听得“毛病”二字
阿秀更怕了一时间哭泣抖紧贴石墙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去。张胖子狞笑道:“小子劝你安份点儿一会儿若是让我打残了那可就……”右手暴长大笑道:“卖不到价钱啦!”眼看张胖子急急来揪猛听一声大叫阿秀向地趴倒竟如耗子般钻入了墙里众人吃了一惊赶忙来看墙脚却见了一处狗洞竟让他死里逃生了。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火枪还在阿秀手中张胖子气急败坏提起板斧便朝墙上奋力凿落厉声道:“臭小子!滚出来!”轰地一声又是一声阿秀却早已钻过了狗洞猛听当琅大响好似撞翻了什么抬头急看却见面前断垣残壁杂草丛生自己竟是闯入了一座破败大宅。眼前这宅子阴森森、黑脏脏瓦坍墙塌没一处地方完好比鬼屋还破败几分。转看院里四下却堆满木材此外还立了几尊罗汉像吊了口大钟想来这破屋子要改建为佛寺了
看不半晌忽听墙头轻轻一响一道人影飞了上来正是霍公子翻墙来了阿秀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窜入屋中正四下寻找藏身地方忽见地下弃置了一面巨大匾额黑脏污秽斜倚靠墙想来可以遮住自己他来到匾额旁正要躲进去忽然眼儿一转瞧到了匾额上的蒙尘金字见是“征西大都督府”五个字。阿秀微微一愣暗道:“征西大都督?”看华妹家也有一面相似的匾牌正是威名赫赫的“五军大都督府”打小见了几千遍自也看熟了这几个字可这位“征西大都督”又是谁呢?自己怎么从未听过?正看间猛听轰隆一声围墙已然坍塌听得张胖子喝道:“大家搜!把那小鬼揪出来!”阿秀大惊失色哪还管什么“征西大都督”忙钻到匾额后头正待倚墙躲好却听嘎地轻响这墙居然向后开启冷不防重心全失便已滚落下去。阿秀惊惶害怕一路直坠而下正要放声大哭忽然背心一紧让人抓住了耳边传来一个嗓音:“别叫。”这嗓音又沈又稳带了一股气势阿秀胆战心惊悄悄抬头见到了一只好高好高的鼻梁随即看到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彷佛藏了熊熊火焰。四下阴森黑暗极为潮湿隐隐约约间阿秀觉得自己掉入了无边地狱之中。他全身抖语带哭音:“你……你是谁?”那人笑了笑将一头乱拨开微光照落但见他额头上血红一片赫然便是一个“罪”字。“呜呜!”阿秀恐惧万分手脚挣扎却让那人掩住了口鼻他嗯嗯苦哼又害怕又气闷惊急交迫间竟已晕了过去。





英雄志 第九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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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的身世甚是奇怪过去琼芳从未想过为何顾倩兮嫁入杨家不过四五年儿子却有十岁?直到今日淑宁等人百般奚落她方才醒起这事这孩子绝不是杨肃观亲生可他的父亲是谁呢?为此琼芳也曾心生奇想以为阿秀是卢云的孩子可如今听顾倩兮一说阿秀的身世非但与卢云无关恐怕也不是顾倩兮亲生这孩子另有来历。此行前往红螺寺却是要去见阿秀的“生母”眼见顾倩兮低垂凤目似在养神小睡。琼芳颇为识趣自也不会在这当口多问便也闭眼小歇。车向北行不久便至安定门。突听道旁传来一声高喊:“停车受检!”琼芳心下一惊赶忙睁眼来看但见前方马蹄隆隆奔过了一队兵马当前骑兵手举旌幡却是“神策”二字。不旋踵又是一列步卒快跑而过人人腰间带刀背缚箭筒还提着又大又重的盾牌竟是全幅武装。琼芳满心诧异忙问车夫道:“这是怎么了?怎地有这许多兵卒?”那车夫摇头无语想来也不知情了。城下人声喧哗似有大批人马聚集。但见前方道路壅紧二轮车、四轮车、马车骡车牛车样样俱全排列长达里许全等着受检守城官差却是神凶貌恶逢人便是吼叫不少车辆不耐久候都被迫折了回去。一名百姓气不过便吵了起来:“到底搞什么?永定门、阜城门都封了连这儿也不让走么?”“演军!西郊大演军!”那军官提起马鞭向地一抽喝道:“没有出城文书谁也不许出入京师!快快折回去!”那百姓也气了戟指痛骂:“折你妈的头!狗一样的乡下团练、也敢来京门作怪!快快报上名来!大爷写状子到兵部告你!”那军官厉声道:“去告!本将勤王军前锋营神策师神策前卫都司段奉节!记好了么?”那百姓愕然道:“什么玩意儿那么长一串?”一名小兵冲了上来暴吼道:“咱是张缘根!连我一起告啊!”一脚踢上马车吓得那百姓急掉车头落荒而逃。琼芳心下暗暗纳闷:“怪了城外演军了?我怎么没听说?”近十年天下大旱民变四起朝廷怒苍也为此连年交战然而无论前线战事如何吃紧京师硬是不戒严后方百姓年照过、酒照喝硬是比景泰朝还强上几分只是眼前军马入城却又是怎么回事?琼芳心下微生警戒正想找顾倩兮商量她却蜷起双腿竟然睡着了。顾倩兮累了她昨晚先与琼芳夜话其后又照顾老夫人睡不到两个时辰难得可以小憩自不免倦极而眠只是车外军马往来盘查却该如何打?琼芳是见过场面的人自也不会因此束手无策她左顾右盼忽
见城下还开了个侧门想是供大官行走更妙的是守门的都是官差不见武将忙指挥车夫:“从侧门过去。”那车夫听命行事便将马车驾出了等候队伍行不过半晌听得脚步急躁大批官差围拢而来大声道:“兀你这厮!谁要你走这儿的到后头去!”还在训斥间琼芳已探出窗淡淡地道:“你们头儿何在?请他过来说话。”那官差微微一惊凝目来看却见到了一个大美人儿身着新装不由冷笑道:“请他过来说话?怎么?你肚里孩儿是他的?却要来认爹啦?”两旁官差哈哈大笑琼芳却已沈下脸去道:“你再多说一字我担保你后悔一世。”那官差笑道:“疯婆子。”待要将她抓下车来却见此女目光严凛毫无畏惧之色似有千百个法子整死自己不由咦了一声改口道:“您……您稍待片刻……我……我去瞧瞧……”天下最怕事的便是这批官差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想人家忍气吞声一辈子所求不过一个“升”字万一开罪了皇亲国戚一切辛苦岂不付诸东流?这便慌不迭走了。琼芳傲然闭目正养神间车外脚步慌张来了一个差头颤声道:“小人来了敢问是哪一位?”琼芳斜目一瞧来人却是个小捕快也不知是刑部的还是北直隶的她也懒得认了冷冷便道:“你职级太小认不得我找你『最』上头来。”那差头惊吓不已便又奔了回去不多时来了一个脑满肠肥的琼芳虽不认得这人是谁但看他体胖过人想来官位必高。正冷视间果然那人见得琼芳的面先是咦了一声之后苦思半晌:“您……您好像是……”琼芳淡然道:“我姓琼。”那官员大惊失色狂叫道:“原来是少阁主!下官有失远迎啊!”咚地一声大头目双膝跪下满场官差自也趴了一地人人叩不已四下百姓自是议论纷纷竟还有人随之下拜八成以为是皇上光临了。琼芳甚是满意淡然道:“这位大人我要出城面谒皇上劳你放个行。可以么?”那官员大惊大喜:“可以!当然可以!”转头暴喝道:“来人!放道路!恭送琼少阁主出城!”刹那之间面前道路已是空空荡荡通畅无阻众官差敲锣打鼓奏起了丝竹管弦为少阁主送行。琼芳掠了掠秀吩咐车夫道:“还等什么?走吧。”车轮滚动马车再次出了两旁官差躬身肃敬恭送大人离开堪堪将出北门却听一人道:“且慢。”马车又让人拦下了琼芳内心不悦探头出窗只见道上来了一名军官高坐马背冷冷地道:“出城文书呢?”那官员忙道:“这位是
国丈孙女免验文书。”那军官哦了一声:“怎么?这儿你说了算?”那官员颤声陪笑:“您……您说了算。”那军官冷冷地道:“知道就好。我前锋营奉命镇北门便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缴验文书。”看这军官似才打过仗衣甲肮脏脸上也有血渍模样虽说狼狈却反而多了几分杀气他喝退了差人便又驾马趋前来到车边俯身道:“姑娘缴验文书不然下车受检。”琼芳沈下脸来道:“军爷我不想下车。”那军官道:“那也行你拿出城文书来那便不必下车。”琼芳昨夜出门得急别说什么出城文书连文碟都没带着哪来什么东西缴验?转看顾倩兮却是鼻息细细早睡得不醒人事了。她哼了一声索性起蛮来:“我没有文书偏又不想下车那该怎么办啊?”那军官高坐马背淡然道:“那别怪我拖你下车把你狠狠搜上一遍。”说话之间把手一招听得哗哗之声大作城外奔来了一队步卒只等着抓人搜身。琼芳却也不怕只冷冷地道:“军爷你晓得我姓什么?”那军官道:“你姓什么得问谁睡过你娘不必问我。”四下兵卒嘻嘻哈哈竟都笑了。琼芳心下大怒砰地一声踢开了车门纵下地来冷冷地道:“我乃国丈孙儿、皇后侄女英国公八世孙紫主琼芳您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定然一字不漏转呈家姑。”众兵卒笑容僵住了一躲了开来琼芳瞪视那名军官道:“军爷高姓大名可否让我知晓?”那军官也知道惹上权门人物了当即翻身下马略作欠身:“在下姓耿双名国珍勤王军麾下『神策师』督师便是。”这“神策督师”并非小官而是天子亲军四品要员背后倚仗更是“临徽德庆”四王只是琼芳乃是皇亲国戚却又何必怕谁?心道:“好你个勤王军谁不好惹却惹上了我?大家走着瞧来日我必要报仇。”当下坐回了车上吩咐车夫:“没事了走吧。”车轮才动耿国珍却又把手一拦道:“且慢。”琼芳把手重重拍上车门吼道:“你说什么?”耿国珍道:“姑娘我前锋营奉命镇北门无论何人在此出入都得备妥文书以供查验。”琼芳冷冷地道:“然后呢?”耿国珍道:“没什么然后。莫说您是英国公之孙便算英国公本人在此也得取出信物验明正身否则休怪我将你的人车扣下带回营中搜身查验。”琼芳气得炸了大声道:“你要搜身?要不要脱我的衣裳?”耿国珍默然半晌道:“如有必要末将也不会客气。”对方玩真的了琼芳深深吸了口气
想起荆州战场的处境总算也知道怕了。她气馁了几分只能摇醒了顾倩兮低声道:“顾姊姊你……你有带着文碟么?”顾倩兮睡眼惺忪揉着眼道:“没有。”琼芳情知要糟便吩咐车夫:“咱们……咱们掉头回去……”那车夫正欲掉转车头却让耿国珍拦住了沈声道:“姑娘西郊正在演军情势非常。你擅闯北门依法若提不出文书便得随我回营本将不能擅自放你离开。”琼芳每回遇上武人总有吃不完的苦头也是无计可施了只得软下了口气:“这样吧劳烦你去一趟紫云轩找一位傅师范……他便有文书给你……”耿国珍不耐烦了沈声道:“姑娘我对你已十分客气了。我再说一遍你若有信物那便早些交出。其余赘言多说无益。”霎时提气一喝:“来人!围上去!”琼芳无路可走了却又不愿随他们回营看这“勤王军”乃是天子亲兵将骄兵谄虽有正统军的傲气却没有人家的骨气一会儿若给拖入营中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自己一身武功还能大打一场可顾倩兮娇贵柔弱届时几十个大男人围着她搜索查验后果岂堪设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琼芳心急如焚只想着脱身法子她调匀气息先让自己定了定神道:“军爷我这这样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您为难我也就罢了可您晓不晓得我身旁这位夫人是谁?”耿国珍耸肩道:“我管她是谁?”把手一挥道:“把她俩拖出来。”琼芳厉声道:“大胆!她便是当今中极殿大学士五辅杨大人的夫人你们谁敢动她一根寒毛便是与杨肃观为敌!”众兵卒听都懒得听一涌上前来正要将两个女人揪下车来却于此时背后伸来一只手搭上那武将的肩头道:“军爷请你『滚』到一边去好么?”勤王大军在前却有人公然挑衅莫非活得不耐烦了?耿国珍怒目回望眼里却见到一只黄金指环自在面前昭然闪耀。耿国珍微起错愕向后退开一步定了定神只见面前站了一个老家丁满头白偏偏腰上悬着长剑模样甚是古怪。耿国珍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那老家丁不言不答只缓缓行向车边眼见琼芳怔怔望着自己便将两手拢入袖中藏起了指环躬身问向顾倩兮:“夫人要出城么?”来人恭敬有礼顾倩兮却是头也不抬只轻轻点了点头。那老者弯腰致意:“夫人早去早回一路平安。”说着向琼芳点了点头:“走吧有我在此天下没人能为难你们。”来人正是方才在杨府见到的那名老家丁琼芳过去也曾在扬州见过此人自知他六亲不认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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