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孙晓
那大汉道:「好样的提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男子汉的气派。」阿秀低声道:「大叔我这就走啦。」大汉道:「快回去吧路上别又贪玩了。」
都说「无官一身轻」阿秀扔掉了银子总算可以回家找姨婆了只是这会儿身无分文脚下不免虚虚浮浮摇摇晃晃走两步、回回头就盼能再看银子最后一眼。
这银子是自己生平第一笔赚的钱若要平白扔掉实在舍不得。可万一遇上官差来个人赃俱获那可划不来了。正心如刀割间忽见布袋躺在地下袋口滚出一只元宝亮晶晶地甚是动人阿秀怦然心动暗道:「捡一只吧。没人知道的。」
一只元宝二十两那可是巨款了。当下急急奔回捡起一只塞入衣袋又想:「对了我的裤袋还空着可以多塞一只。」赶忙再捡元宝塞入裤中忽觉两手空空可以再握东西便又多拿两个再看怀里空虚少说可以装三个便又多捡几只手忙脚乱间最后连袜子里也藏了一个这才心满意足笑道:「大叔咱们再见啦。」
还没转身走上一步全身元宝咚咚隆咚尽数掉了出来他「啧」了一声脱下上衣将之裹成一大包又嫌不大牢靠正愁间忽见路边躺了一只布袋便如数装了进去霎时奋力背起还不及迈步而走忽又双眼圆睁愕然道:「又回来了!」
那大汉笑得喘了:「行了、行了你慢慢儿来我先走啦。」正要驾马离开却让阿秀拦住了路大喊道:「等等!不许走!」那大汉道:「小子到底走还是不走拿个主意吧?」
阿秀低头苦笑看这大汉心里一个主意便是要带自己去红螺寺谁知他究竟有何打算?可若不陪他去这些元宝该怎么处置?真要丢弃路边么?正踌躇间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杨绍奇:「对了祈雨法会连办三日叔叔定也在那儿我何不去找他?」一时心花怒放大声道:「大叔!我和你去红螺寺吧!」
那大汉笑道:「小子绕了个大远路总算想通啦。」阿秀心下冷笑:「傻子我是利用你哪还不知道吗?」看叔叔也是个乱用钱的见到自己带了元宝回家必会夸自己是个乖宝宝到时两人就地分赃也不愁搬不动这笔巨款了。
他越想越是高兴忽然身子一轻已让大汉抱上马来阿秀大惊道:「等等、银子!银子!我的银子还没拿!」那大汉摇了摇头叹道:「小气鬼一个真不知你像谁。」
哒哒蹄声中一大一小骑着青葱马这便动身了。只是说也奇怪看方位却是朝天桥而去阿秀讶道:「大叔不是要去红螺寺么?怎么望南走了?」那大汉道:「别急。我得先找个朋友拿几件东西。」阿秀茫然道:「你不是逃兵么?还有朋友啊?」
还待问话马儿骤然停下路旁却是一座朱红大门。抬头一看却见到了两盏红灯笼幽幽光。阿秀眨了眨眼只觉此地有些眼熟喃喃地道:「大叔这是什么地方啊?」
那大汉道:「宜花院。」阿秀大惊道:「什么?这……这就是宜花院?」正觉如雷贯耳间大汉已翻身下马朝门内大喊:「有人在吗?」叫了十来声院子里总算有了动静听得一名男子懒洋洋地道:「谁啊?」那大汉道:「我来找个朋友劳驾开门。」
那人烦闷道:「真是好色也得看时辰吧。还没申牌便急着上门了?」嘎地一声大门开启却是一名仆役不耐地道:「你找谁啊?」那大汉道:「我找小青姑娘。」那仆役哈欠道:「小青?没这个人。」正要关门离开那大汉却伸出铁脚卡住了门那仆役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要干啥?」那大汉向阿秀招了招手:「借我点银子。」
阿秀愣住了:「什么?还有大人向小孩讨钱的?你是乞丐吗?」那大汉死皮赖脸掌心向上五指搓搓阿秀哼了一声霎时拿出做爹的气派从布袋里掏出元宝怒道:「省着点用!」
那大汉接过了元宝朝那仆役手中一塞道:「想起来了么?小青姑娘?」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仆役见了元宝金光阎王爷都不认识了大喜陪笑:「大爷啊咱这院里红橙黄绿、梅兰竹菊小人都叫得出来可真没有小青这个人……」
那大汉道:「小青是如玉的使婢以前住天府院里专替如玉弹琴的。」
「如玉……」那仆役皱眉苦思:「这个也没听过……」那大汉道:「叫个老人来我和他说。」
那仆役也有五十好几了哪还是什么新来的?他怔怔凝思猛地啊呀一声:「等等我……我想起来了!这个如玉可就是咱们院里以前的花魁『天府磬壁』玉姐儿吧?」
那大汉道:「混蛋一个当年名动公卿替你们挣了多少钱?现下便忘了她啦?」那仆役苦笑道:「大爷这都几十年的事啦小人能记得已经是状元爷的记性啦。」那大汉道:「闲话少说。小青姑娘人呢?领我去见她。」那仆役陪笑道:「爷爷这有些不方便哪青姐儿昨晚接了客现下还陪人睡着咱若过去敲门怕要挨骂哪。」
那大汉微微一愣忙道:「陪人睡着?她……她不是琴娘吗?」那仆役笑道:「当年是琴娘现下是老娘不陪人睡上街讨饭去吗?」那大汉心下烦厌便朝阿秀伸手喝道:「拿来。」阿秀心下恼火从布袋里掏出元宝大吼道:「拿去!」
那大汉抛出元宝森然道:「带我去见她。」仆役接过了银子眉花眼笑什么都好说了:「大爷这般豪气小人这便冒死过去通报啦只不知您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小人这就去说。
那大汉道:「你跟她说秦仲海来了。」那仆役笑道:「是、秦仲海来了、秦仲海来了……」话到口边突然脚步一顿寒声道:「秦……秦什么……」
那大汉道:「秦仲海。」那仆役哈哈干笑:「秦……秦仲海?」那大汉猛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厉声道:「秦仲海!」那仆役放声大哭嚷道:「秦仲海来啦!秦仲海来啦!」看他逃得好快碰地一声脑袋撞在门上竟尔晕了过去。
闹了半天一无所获那大汉摇了摇头猛地想起阿秀便在一旁这会儿听了说话必然心中害怕正等着听他牙关颤抖哭叫跪地哪知却久久不闻声息转头去看这小孩却已自己走远了不忘在院子里喃喃自语:「有人在吗?我叫杨神秀有很多钱……」却原来这小鬼到了宜花院的地界脑袋迷糊便算天边劈下雷来那也是不知道了。
那大汉哈哈一笑行上前去牵住了阿秀的手道:「走咱带你逛逛。」一时穿廊入院颇见熟门熟路阿秀则是心中怦怦只是路上没见什么人却不知这宜花院只在夜里开门白日里自是安安静静便如坟场一般。
眼看那大汉越走越快转过了一座长廊阿秀拖着元宝喊道:「大叔、等等我啊!」正追赶间那大汉忽然停下脚来道:「应该是这儿了。」阿秀凝目来看眼前却是一座三合院三面长廊屋舍相邻屋子略显老旧皱眉便道:「这……这就是宜花院?没啥了不起啊。」
那大汉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你去房里看看便知玄机。」阿秀心跳加快眼见不远处有间包房正要破门而入却让大汉提了回来笑道:「先别闹了咱们还得找人。」
阿秀喔了一声圈起了嘴正要暴吼「小青」二字却又让那大汉拎了回来手指门上木牌道:「识字不?」阿秀脸上一红才知门上写了姑娘的花名。
一大一小沿廊巡查阿秀每逢一处房门便来贴门偷听正心跳间却听不远处传来敲门声:「小青你在房里么?」阿秀暗暗叹息没想这么快便找到人了只是那大汉连喊几声房里头的人却似睡得熟了始终没个声息。
那大汉有些不耐烦了可要破门而入却又怕吓着了人阿秀忙道:「大叔让我试试吧。」咳嗽一声轻喊道:「有人在家吗?咱们是来还钱的。」一听好的来了果然房里便有了声响听得一个男人喜道:「谁啊?」那大汉道:「我找小青请她出来一趟。」
那男人哈欠道:「呵徐娘半老了还有人抢啊?」那大汉不耐烦了提起手来用力敲了敲沈声道:「小青过来开门。」
「谁啊?」门里传来女子的嗓音那小青总算给吵醒了那大汉道:「我是如玉的朋友有事问你。」那女人吃了一惊:「玉姐的朋友?你等等啊。」门里传来穿衣声那男人恼道:「你干什么?不许过去。」听得一声尖叫似有拉扯打骂声阿秀惊道:「大叔快进去吧!」
那大汉点了点头举掌一震将门破了开来随即大步走入房里阿秀躲在后头看着门里站了一名男人只穿了件里裤正扯着女人的头看那女子衣不蔽体想来便是「小青」了。那嫖客怒道:「好小子居然闯进门来了找死是吗?」
铁脚大叔并不多言只管解下外袍扔到了小青身上道:「披上。」
那嫖客恼火了行到面前猛一见到了阿秀立时冷笑了:「什么?连孩子也生啦?」正要说几句难听的忽听那大汉道:「出去。」那男人冷笑几声揪住那大汉的衣襟两人目光相对突然咦了一声牙关喀喀作响:「您……您是……」
阿秀提起脚来朝那男子屁股上一踹骂道:「要尿去外头尿!别撒在屋子里臭!」
「救命啊!」那男人顾不得天冷便已赤脚狂奔冲出门外去了。阿秀呸了一声颇感得意忽听屋里传来哽咽声:「你……你回来了……」
阿秀回头去看却见那个小青姑娘裹着厚袍呆呆望着铁脚大叔好似久别重逢了。铁脚大叔咳嗽一声道:「我回来拿我的东西一会儿便走。」
啪地一响小青扬起手来反手打了那大汉一个耳光阿秀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话小青已从茶几上抓起一柄剪刀便望那大汉身上扑来尖叫道:「禽兽!你还有脸回来么?」
阿秀骇然道:「大叔快躲啊。」那大汉咳了一声提起阿秀的布袋当地一声剪刀正中元宝清脆悦耳。那小青连戳十下都没伤到人只能舍下剪刀扑入那大汉怀里使着拳头猛打哭喊道:「婊子生的男人!死没良心的禽兽!和你拼了!和你拼了!」
那大汉低头挨着粉拳裤脚却让阿秀拉了拉低声道:「大叔她……她干啥打你啊?她是你老婆么?」听得阿秀说话那小青却已啊了一声道:「你……你是杨神秀?」
阿秀咦了一声:「你……你认得我么?」小青忍泪半晌道:「我认得你母亲。」抱住了他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阿秀无端被抱了个满怀自是满心错愕眼见小青衣不蔽体大腿光滑便又有些好奇正想偷偷摸上一记脑袋却挨了一记打听那大汉道:「如玉的东西都收在哪儿?带我去拿。」
「如玉?」小青恨恨抬头大声道:「畜生!你还有脸提她的名字么?」那大汉嗯嗯啊啊却也懒得和她争坐了下来自己倒起了热茶正要翘脚歇息小青却伸手夺过了茶碗怒道:「畜生!别弄脏了我的杯碗!滚出去!」举起小手又在那儿挥打。
碰地一声脚趾踢着铁脚小青疼得泪水潸潸只抱着脚哭了。那大汉道:「看这不弄疼了吗?来把脚丫伸过来替你看看。」小青哭骂道:「走开!不要碰我!」
只消是女人没有不哭的。只消是坏男人没有不笑的。那大汉不好太过嬉戏便叹息道:「是……是……」小青怒道:「还笑?」那大汉忙道:「不笑了、不笑了。」
小青低头哽咽:「你们男人就这个德行……当年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你却不肯娶她把她送给了柳昂天可后来呢?」话到口边嗓音又提了起来:「后来你为何还招惹他?你知道她为你担了多大的干系?」
那大汉竖指唇边朝阿秀屁股上拍了拍咳嗽道:「小声些他什么都不知道。」小青一见阿秀更是起怒来挥拳尖叫:「秦仲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何带着他!你造的孽还不够么?」哎呀一声粉拳打中硬脑门疼得抱手直哭。
听得「秦仲海」三字阿秀却也吓了一跳颤声道:「大叔你……你是秦仲海?」那大汉叹道:「是。」
先前在那座破宅子里这大汉打喷嚏、流鼻血穿着一条脏裤子一看便是个可怜虫其后霍天龙、张胖子、宋公迈都来抓他却又吓得落荒而逃不免让阿秀心里害怕可这铁脚大叔偏又嘻嘻哈哈东倒西歪没一个正经不免又让阿秀松懈了戒心。此刻终于听小青道破他的身分阿秀自是双眼圆睁面色惊白正要抱头鼠窜而去那大汉却已提起布袋送到小青脚边低声道:「你别老是生气看这儿都是银子……你尽管拿去用……」
阿秀狂怒道:「那是我的钱!」便又奔了回来自在那儿争夺打骂那小青却不接银子只是哭那大汉没辄了只得拉住了阿秀道:「算了咱们走吧。」阿秀大吼道:「谁要和你走?还我钱来!」双手扯住布袋大叫大喊大的哭、小的叫不知伊于胡底那大汉道:「罢了、罢了我自己走便是了。」正要离去却听小青叹了口气道:「等等。」
那大汉停下脚来道:「你肯帮我了?」小青不言不语只管凝视阿秀忽然蹲了下来轻轻地道:「阿秀你还记得我么?」美女挨在身旁香软软的阿秀便又吞了口唾沫颤声道:「记得……记得……我在梦里见过你……」正想搭讪几句小青却笑了笑抚着他的脸蛋道:「你孩子时在这儿住了两个月知道吗?」
听得自己婴儿时便上过宜花院阿秀自是大喜欲狂:「真的么?」小青朝那大汉看了一眼道:「知道他是谁吗?」阿秀啊了一声想起先前小青的说话颤声道:「他……他是秦仲海是吗?」小青点了点头道:「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吗?」
阿秀害怕摇头示意不知小青抚了抚他的面颊道:「不要怕他来告诉姊姊他找你做什么?」阿秀低声道:「他……他说要带我去找汤圆姑妈……」
小青默然半晌朝铁脚大汉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你们等等我去换件衣裳。」解开大汉披来的外袍径自露出了肚兜转到屏风去了。
眼看肚兜丢到了地下屏风里的影子不怕冷已经一丝不挂了阿秀心头怦地一跳便急急尾随而去正要就近观察却又被大汉拖了回来骂道:「畜生!」阿秀怒道:「你才是畜生!」那大汉骂道:「你比我更像畜生!」
一大一小打了起来忽然鼻端传来芬芳那小青已拉住阿秀的手道:「跟我来吧。」
三人出了厢房小青牵着阿秀当前领路那大汉只在背后跟着行不数步面前已是一座院子大门深锁匾额上却刻了「天府琴院」四字那大汉道:「还是老地方?」
小青取出了锁匙轻轻地道:「那年柳昂天死了玉姐逃过一劫无家可归杨大人便买下了这间院子让她有个栖身之地。」阿秀咦了一声:「杨大人?是我爹么?」小青没应声只斜了那大汉一眼打开了朱门跨槛而入。
院门一开但见一墙之隔眼前假山泉水花木扶疏竟是别有洞天。阿秀喃喃地道:「这儿……这儿挺漂亮的……」正在院里东张西望却听铁脚大叔道:「难得院里的布置一点也没变。」小青道:「东西没变只是人变了。」
阿秀撇眼去看只见小青姊姊倚在院门旁儿似有无限伤感那大汉道:「这倒是。你好好一个琴娘怎沦落得陪人睡觉了?」小青叹了口气:「玉姐走后院子里没人能唱。我还能有这个落脚处已是万幸了。」
那大汉道:「你也三十多了怎还不嫁?」小青凄然一笑:「嫁谁呢?」行上前来到了屋舍门口取出锁匙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倒没什么霉味想来小青常过来打扫。阿秀东瞧西望只见屋里铺着红毯靠墙处一张床锦绣被褥一应俱全另一边则是衣柜衣橱窗边另有一张琴。听得小青姊姊道:「如玉姊走后便把以前的东西都留在这儿你要什么自己拿吧。」阿秀兴奋无已正想和铁脚大叔东拉西扯却见这大汉走到窗边抚着那张琴低头沈思。
这铁脚大叔天不怕、地不怕便在「征西大都督府」遭人围攻也不见他叹口气现下眼眶却似红了。阿秀低声道:「大叔你怎么啦?」铁脚大汉醒觉过来道:「没……没事……」
铁脚大叔流泪了可他不愿说。阿秀怔怔看着忽然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大手。
眼前这个「铁脚大叔」据说便是秦仲海阿秀理应要怕他可不知为何阿秀就是不怕比起霍天龙、张胖子、朝廷里的那些官差阿秀毋宁更喜欢他一些。
屋里静默一片眼见铁脚大叔还是不说话阿秀便把手放到了琴上伸手乱拨弄得筝筝大响正要踹上一脚果然铁脚大叔有知觉了嘿地一声骂道:「胡闹!你干什么?」
阿秀哼道:「我要弹琴啊!」铁脚大汉骂道:「琴不是这样弹的看清楚了。」把弦轻轻一拨霎时琴音悠扬颇见悦耳。
阿秀讶道:「大叔你真会弹琴啊?」铁脚大汉俨然道:「那还要说?我是有功力的。」双手抚弦按着「宫商角征羽」但觉琴音铿锵错落有致赫然便是一曲「将军令」。阿秀惊道:「真会弹哪!」小青默默听着忽道:「也真难为你了都几十年了你还记得琴谱。」
那大汉轻轻地道:「佳人亲授岂敢旦夕相忘?」阿秀茫然道:「到底是哪个佳人啊?对牛弹琴还不够还要教牛弹琴?」小青笑了起来:「这他倒没吹牛。他年轻时真在这间房里向如玉学了三个月的琴。」阿秀皱眉道:「到底谁是如玉啊?听你们说个没完。」
小青欲言又止只把眼望向铁脚大叔良久良久方才低声道:「如玉……就是你那汤圆姑妈。」阿秀惊道:「汤圆姑妈?她……她以前是宜花院的婊子吗?」
嗡地嗡地大响琴音断绝铁脚大汉按住了琴弦沈声道:「阿秀我不许你这样说她。」阿秀茫然道:「为何不行?婊子就是婊子不然要怎么说?」啊呀一声脑袋被敲屁股被打耳朵还被乱扭一通惨遭土匪凌虐了。阿秀苦骂道:「你干什么啊?」
那大汉道:「只消是人谁不是谋口饭吃?如玉只是出身低不是人品低。」阿秀醒悟过来忙道:「对对对姨婆说官太太里婊子才多我跟你说喔我认识一个女人叫做淑宁是个老娼……」正要细细解释那大汉早已走开了道:「我的衣服都收在哪儿?」
小青开了橱门道:「自己来看看吧。」阿秀兴冲冲来看见是些衣服靴子件件都洗了收拾得整齐干净。另有一柄腰刀鞘做深红以黑墨写了几个字阿秀拿起来把玩低声念道:「虎……虎喷左阿……什么啊?」那大汉道:「什么嗯嗯歪?跟着我念虎贲左卫。」阿秀茫然道:「什么是虎贲左卫?」那大汉道:「我坐牢前干的玩意儿。」
阿秀低声道:「大叔你……你坐过牢啊?」那大汉不理他提起佩刀抽出了小半截道:「这柄刀不是让狱卒收走了?怎会在这儿?」
小青道:「那年如玉不是去牢里看你么?她带不走你只能带走你这些家当了。」一边说、一边将橱里衣物取出来道:「那年真是乱又是戒严、又是抓人的……唉后来你逃离北京生死不明她便常来这房里坐着一待就是一下午。出家之后才把这些东西舍了下来。」
那大汉道:「她为何这般做?」小青道:「你说呢?不是巴望你回来又是为什么?」
听得汤圆姑妈如此痴情阿秀也不禁感动了仰头便道:「大叔汤圆姑妈待你很好啊你怎么不娶她当老婆呢?」那大汉道:「滚一边去小孩子懂什么?」阿秀喔了一声走开两步小青却拉住了他附耳道:「别和他说话畜生的心思和常人不同你猜不透的。」
常人受此奚落早已恼羞成怒那大汉却是天生可以关耳朵的低头在衣物堆里翻找取出一件官袍穿上了身另又扔掉了破靴子穿回了黑头官靴把腰刀挂上赫然之间竟是紫袍红衣两肩飞虎透出了满身威武昂藏。
阿秀猛吃一惊:「这……这不是御前侍卫么!」小青叹了口气:「他坐牢前本就是御前带刀四品官秩有着大好前程的。」阿秀茫然道:「那……那他为什么坐牢啊?」小青叹了口气:「这你得问他了。」找出了一块令牌还不及送出阿秀已伸手抢过大声道:「让我看看。」
令牌上刻篆文无一字可懂可姓氏那几笔却像一支大伞亘古不易任谁都能一眼认出那正是个「秦」字。直至此时阿秀方才信了眼前这人真的是秦仲海。
刀在手令在腰秦仲海真个回京了看他威势凛然身长八尺四腰悬御刀足踏虎头云履胸前补子绣了一只大猛虎再也不是那个打赤膊、流鼻水的「铁脚大叔」而是那传闻中虎踞西北、领导万军的「怒王」秦仲海!
怒王虎立在堂目光一扫只见阿秀怯怯畏缩小青则是目不转睛只在怔怔瞧望自己便道:「怎么啦?」小青脸上微红别开头去啐道:「陷阱。」阿秀害怕道:「什么……什么陷阱啊?」秦仲海道:「她说我是陷阱良家妇女见到了容易掉下去。」阿秀哈欠道:「厉害专抓瞎子是吧。」秦仲海恼了双眼一瞪暴吼道:「操!」
阿秀鼓起胸膛怒眼骂道:「干!」眼前这人虽是秦仲海却还是那个打打闹闹的「铁脚大叔」傻不隆冬、没半点用两人大眼瞪小眼正相况凶残间小青来到了背后取过官带忽然双手合围抱住了铁脚大叔的腰道:「我替你系上。」秦仲海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小青道:「你别多手。」径从背后环住了腰细心绑缚道:「衣带宽了你瘦了不少。」
这秦仲海颇有几分坏男人的天资高大威武却又不拿一点架子想来小青过去也曾看上他场面有些尴尬小青却不松手秦仲海咳嗽道:「小丫头劝你别来招惹我。老子可不是读圣贤书的。」小青附耳低声:「我也没打算立贞节牌坊。」
这话一说秦仲海不由嘿地一声握住了人家的玉手恼道:「还不放?」正说话间阿秀已拍了拍棉被笑道:「床铺好了快来啊。」这话一说小青满面晕红立时放开了手阿秀叹道:「就这样啊?」秦仲海冷笑道:「不然怎么样?小小年纪学得混蛋。」
眼看衣装已毕秦仲海将腰刀悬上另将杂物打做了一只包袱背上了肩道:「小青多谢你了秦某无以为报……」正说话间却又见到阿秀的布袋便又道:「这儿有些银子你拿去用吧过几天舒服日子……」阿秀大惊道:「又来了!那是我的钱。」哭闹吵嚷抱住了铁脚捶打却听小青姊姊道:「把钱拿回去我不会收的。」
阿秀大喜欲狂抱住了布袋孵蛋似的压住抵死不放小青笑了笑抚了抚他的头道:「看这孩子的性儿倒很像他娘。」阿秀只管死命护住家当哪管她说些什么?小青替他梳理头忽地见到他眉心的伤痕便又静默下来了。
阿秀眨了眨眼不知小青姊姊又怎么了?抬头来看只见她神色幽幽低声道:「你现下带着这孩子究竟有何打算?」秦仲海道:「你该知道的不必我说。」小青道:「你真觉得如玉想见你?」秦仲海道:「想见也好、不想见也罢都不干你的事。」
小青默然半晌道:「你们……你们要da进jingnetg来了对吗?」秦仲海道:「这事别问我我已经不干了。」阿秀咦了一声回过头来小青也是一脸错愕:「不……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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