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凉好个秋
李鹤阳实在憋不住,嘴一瘪也哭了,手足无措地想弯腰抱抱季然:“鸡崽……”
阿姨牵着阳阳急急推开病房的门,入眼的就是这幅象。他俩都还是小孩子啊。她这样想着心里疼得难受,颤着声过去给季然顺背,“怎么了啊,啊?孩子?”季然哭岔了气,撕着嗓子咳起来,身子剧烈抽搐,阿姨的眼泪在眼皮底下直打转,一遍遍小声喃喃:“怎么办啊……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小阳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害怕地看着他们,李鹤阳咬紧嘴唇扭头抹眼泪,跟他对上目光,知道这是季家的小儿子。
是啊。他很艰难地咧嘴笑笑,牵过阳阳的小手,小阳阳立马贴紧了他。
怎么办啊。
方廷把界内响当当的专家教授都请了过来,甚至请了两位退隐多年的大拿出山,不计成本地治疗。时间在季成川的沉寂中几近凝滞的前进着,一次又一次开会、研究、制定方案,期间季成川又进了一次急救室,可连他身上的外伤都开始恢复了,从icu转了出去,也依然没有醒转的意向。
季然趴在床头看护工给季成川擦澡,时不时皱一下眉。他木讷了很久才接受季成川真的成了植物人的现实,于是他也像一株娇养的花朵没了光,整个人迅速萎败下去。他没再去上课,每天两点一线地去守季成川是真的字面意义的“守”,他可以不吃不喝地在季成川床头趴半天,甚至连话都可以不说,偶尔会哭,会不高兴,整个人都变得易怒。在他最焦躁的那阵子学校来人看望,班主任很委婉地劝他回去复习,距离高考没有几个月了。季然立刻反驳道:“我爸都什么样了我还高考?我拿命考?你家要是……”话没说完就被方廷掐着脸撵了出去。
除了学校还有很多社会人士,出现最频繁的是季成川的手下和律师,方廷和林素跟他们交不完的流,看不完的文件,被簇拥着边走边签字的样子跟两个主心骨似的,每次看见他们都心烦。
肇事司机方也来过,季然直接出门下楼,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蹲到他们离开。他一点也不想看司机道歉,也不想知道官司怎么判怎么处理他无数次做梦都梦见司机刹住了车,停在距离季成川一厘米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生,季成川依然能跑能跳,依然高大俊朗只要不
失控 分卷阅读71
是死刑,什么结果对季然而言都没有意义。
但更多让他哭着醒来的梦,是他当时没有乱跑。
他没有住校。
他没跟季成川生气。
他没跟自己较劲。
他没让季成川将林素娶进门。
他比身都清楚他才是“肇事者”。“死刑”是判给他季然的。
除此以外,还有警察和记者,季然只在第一次接受了警察的问话,那之后他们再来就没再找过季然,记者倒是想找,但都被方廷挡回去了。
这也是他对方廷那点稀薄的好感里珍贵的一点来源。
世上不会再有比方廷更可恶的人了。
林素忙得风风火火,阿姨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孩太吃力,季然天天往医院跑,多数时候就不得不接受方廷的“照顾”。之前还好,方廷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一次也忙得脚打后脑勺,管不了季然几句,现在他们好像完成了什么工作似的,渐渐清闲下来,来医院的杂人越来越少,季然就完全被方廷的魔爪掌控着。
每次跟方廷接触他都很不舒服,方廷凶,而且毫不掩饰对他的讨厌,季然也烦方廷,可偏偏又怕,不敢像对别人那样跟方廷肆意发脾气,方廷真的会揍他。有时候气急了季然都有些埋怨季成川,为什么要跟这样尖酸又嘴贱的人成为朋友。但往往思路一转到这,他满腔的怒意就被难过悉数取代,对季成川的气也变成了委屈:平心而论,大部分时候方廷还算是个人,除了嘴毒也没真虐待他。可他是季成川的孩子,被季成川以那样可怕的温柔爱过、包容过、宠溺过,从季成川的呵护羽翼里一下掉落至这种环境,他连方廷让他不许挑食都受不了。
季然望着季成川凹陷的脸颊,不由又悲伤起来,心说我都被你朋友欺负死了,他打我,你也不起来护着我。
季成川脸向他的方向一歪,季然“倏”地瞪圆了眼,冲护工没好气儿道:“你轻一点,这是人脸,又不是搓衣板。”
第86章
李鹤阳一探头就听见季然发脾气,他叹了口气,先对护工不好意思地笑笑,才拉季然出去。
“你最近越来越容易发脾气,控制一点,不然人趁你不在把火撒你爸身上怎么办?”
季然本来还嘟着脸,听李鹤阳这么说脚下一顿,焦急地说:“他敢!”
“他敢不敢你怎么知道?”李鹤阳怕他扭头再跑回去,赶紧揽着他的肩去摁电梯:“快,我吃完饭还得回去订二模的卷子。所以让你别老发火嘛,又不是不能好好说,你都要发展成方廷了。”
季然差点撕他的嘴:“不可能!”
李鹤阳哈哈笑,季然是真的笑不出来,他不高兴地看着电梯楼层数往上跳,说:“他真的越来越嚣张了,现在走路都带风,一看就没干好事。”
“他开夜总会的嘛,还要干什么好事,可能最近生意好。”李鹤阳对方廷没季然那么大意见,随口说:“再说他跟你爸那么多年朋友,知根知底的,还一直帮着忙前忙后,还能把你家公司卖了不成?还是勾搭你小妈啊?”
最后一句是玩笑话,季然听了却眉心一蹦,他不止一次跟李鹤阳抱怨林素,觉得林素真把自己当成了季家主母,顶着“季成川妻子”的身份满世界乱跑,看了就不舒服,每次李鹤阳都劝他不要瞎想,说特殊时期肯定要由大人来解决很多事情……显然李鹤阳也想到了这些,他的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缓慢眨了眨眼。
“应该不……”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方廷正准备出来,一抬头跟两个小孩正撞个对眼。他“哟”了一声,用脚尖顶住门缝,说“正想去逮你吃饭,正好,俩都在。进来吧。”
好像确实心情挺不错的。
李鹤阳干巴巴咧嘴,拽着季然进电梯。
“想吃什么?”方廷问。
季然是不可能回答,他面对方廷一向以沉默示抗争。
“都行。”李鹤阳说。
方廷斜靠着墙,挺潇洒的样子,偏过头看了一眼李鹤阳,说:“你快高考了吧?”
“是,我高三。”
“还是学习重要,现在没事可以少往这儿跑了,”他冲季然挤挤眼,“别跟这小孩儿似的……”
“关你什么事啊?”
季然不高兴地打断他。
要不是被脑子里东一头西一头的猜想糊得神志不清,他也不会跟方廷这么冲的顶,喊完他就有点发怵,梗着脖子等方廷对他冷嘲热讽,没想到方廷只是“嘿”了一声,拿眼斜他:“天天跟我欠你似的。你就不能跟你这朋友学学,招人喜欢点儿?”
谁稀罕你喜欢。
季然嘴一撇,李鹤阳熟练地打圆场。
vip直梯直通地下停车场,车多人少,三人各有心事,出电梯的时候谁都没在意旁边车上守着的人,季然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就被闪光灯“咔”得摁了快门。
“大周娱记!你父亲朋友在这时候购季式你怎么看?”
那人飞快地问。
下一秒他就被方廷蹬翻在地。
“一个破娱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方廷“操”了一声,拽着季然大步回电梯。
季然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懵着,方廷踢墙的声音才把他惊醒,想也不想就伸手要扒电梯门,方廷眼疾手快捉住他,骂:“手不想要了?”
门合上了。季然拍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睛瞪得溜圆,问:“他说什么?”
方廷很重地呼了口气:“你别管。”。
“你放你妈的屁呢?!”
季然扯着嗓子蹦起来。
“我别管?我爸人都躺了!你要脸么!”
“你给我闭嘴!”方廷气得鼻子都歪了,竟然也没对季然动手,他像在隐忍什么似的又狠踹了脚墙。季然此刻完全没心思怕他,掏出手机搜新闻,财经的东西他从来连听都听不懂,但他好歹知道“购”意味着什么,搜索页弹出一堆图文,他越看手越抖,把手机一摔就往方廷身上扑。
他瘦得跟鸡崽子一样,方廷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卡在墙上,黑着脸警告:“不要给我听风就是雨,这里头你不明白的事儿多了,捅出篓子来看我怎么拾你!”
季然呼呼乱喘,被方廷的无耻气得两眼发黑,想到季成川还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连家底都没了,他的口水就跟着眼泪一起喷出来:“操`你妈!”
“……我`操!”
方廷踩了屎似的弹开,季然一看这招有用,又蓄了一包口水噘嘴要呸。电梯门这时候开了,林素站在外面看着他们这架势疑惑:“怎么了?”
“呸!”季然的口水毫不犹豫地转向她。
他抹掉眼泪,毫不掩饰眼里的恨:“不要脸!”
“……”
温热的口水顺着女人致的脸颊滑到下巴
失控 分卷阅读72
上,黏稠得拉出了丝,方廷看在眼里简直要崩溃,赶紧掏纸给林素擦,他显然忍耐到了极限,抓过季然咆哮:“疯了吧你!”
季然憋了一肚子“奸夫淫妇”之类的词要往这俩人身上招呼,林素却在他之前开了口。
“你松开他。”
方廷不耐地冲她使个眼色,林素看懂了,她擦净脸,面若寒霜地瞄准季然:“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去你爸病房等我。”
季然和方廷都是一愣,林素理都没理,转身在路人的注视下走向卫生间,方廷赶紧拔腿去追他,回头呲着牙警告季然:“滚回去!”
直到林素洗完脸补完妆重新回到季然跟前,方廷还在劝她,不赞同地跟她嘀咕:“……你没必要跟他说,季成川就是不想……”
“有意义么?”林素冷冷地问。
方廷拧起眉头。他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季成川,又看看满脸警惕怀疑的季然,心烦得要命,干脆甩手走了。
病房里顿时只剩仪器的动静。
季然是逼着自己硬冷静下来的,他看着季成川的脸勉强告诉自己,林素既然敢这样说应该就有她的底气,他等着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然而等林素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把一个小绿本掏出来伸到他脸前,季然还是被这朵猝不及防的“花”炸得没了思考能力,就像当时看见季成川手里的结婚证。
林素给他看的是“离婚证”。
“我和你爸早就离婚了。”林素轻声说,她看着季然错愕的脸,像被取悦了似的。“在你住校的时候。”
她的神情是一种微妙的畅快。她挨着季然在病床边坐下,拽了拽季成川的被角,目光又升腾起些许怜悯,问季然:“确定想知道么?”
季然怔怔地望着她。
季成川的公司在很久之前就被盯上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人大概天生拥有经商的头脑,季成川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将公司做到这种规模,也少不得几番化险为夷。然而这次他从别人嘴里夺走的肥肉却触怒了某路棘手神仙,公司在各个方向被设下绊子,表面上看似乎不算什么,实际却是温水煮青蛙,若是撞了“风眼”,能把人往死路上逼。
季然提出要“后妈”时季成川还有点伤心,自己这个爹竟然失败到让儿子想从别人身上寻求亲情。与顾问开会时,他却被对方一个假想打开了思绪。
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季成川从来不怕风险,风险于他而言只是另一条后路,他信任自己对局势的审度,做了决定更是雷厉风行,与林素签了协议以后,他去找方廷,方廷极不赞同他为了季然再婚,季成川扔给他一摞文件,说不是来让你同意的,她是有用的人,如果我出了事,你就把我的股都接过去,留给季然。该操作的他们都会做好,你只接林素的盘就行。
林素知道季成川选中她的原因之一是阳阳没什么能比孩子更能成为一个母亲的软肋了。她在季家观察了很久,吃惊于季成川对于季然没有底线的娇纵与保护,同时也明白自己并非没有攥住季成川“软肋”的可能。“洗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已经起了风,她向季成川提出“加码”:支付阳阳的所有花销直到大学,且在阳阳考上大学以前不能离婚,即便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也要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夫妻关系。
季成川当时刚打完季然一巴掌,坐在书房里看着手掌抽烟,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养到阳阳结婚成家也没问题,只要求她把合同上“照顾季然到成年”,改成到二十五岁。
他们在悬崖边缘紧锣密鼓地运作,形势却越来越严峻,季成川一点风险都不敢让季然牵扯,他开始事无巨细地为季然安排“后路”,小心得过分,连偷偷去学校多看一眼都是奢侈。林素还记得出事前那晚,季成川苦笑着对她说,明明知道该让他越早飞远越好,怎么就是舍不得呢。
车祸发生的时机简直像老天在跟这对父子开玩笑。
不能说巧合的成分占了多大,事态突然失控搅乱了所有人的阵脚,却在某些角度转化为一阵混沌的“东风”。方廷跟林素趁水摸鱼,合力拉动暗线“瓜分”季成川的股份,方廷甚至不惜将自家触角探进这个泥窝,边为季成川治疗,边袒露两肋来为季式“金蝉脱壳”。
“勉勉强强才堆起来的海市蜃楼,你想过如果你出去大吵大闹,那些小道记者编排起来,可能带来什么后果么?”
林素冷冷地说。
她不急不缓地从监控盲区站起来,从上往下望着季然满脸的水,神情漠然。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他最不想被知道一切的人就是你。他用他的关系网给你搭一座空中花园,想把你护在里面遮风挡雨,你却把花都掐了。外面楼塌了地震了他什么都不告诉你,由着你误会、撒泼、上蹿下跳的作。可惜,他豁出去半条命给你挡住的半边天,还是被你自己撕开了。”
“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垃圾爸爸,只知道把你往翅膀底下藏,根本不会教小孩,是我见过第二差劲的父亲。第一名是我前夫。”
“而你,我真的不明白他把你纵容成这个性子是为什么,把你养得这么天真这么蠢是为什么。你可能只在他眼里可爱,我不是他,忍不了你。”
“我从法律层面跟他不再有任何关系,对你也没有任何责任,如果他真这样醒不来,我对你有十年的义务,可这义务也只是出于对他的承诺,是他给你换来的。”
“至于你,你真的该长大了,季然。”
“不会再有人,能像季成川一样爱你。”
第87章
季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时间和行人都很慢,路面时而崎岖时而平坦,时而阳光普照时而大雨倾盆,他走上一座天桥,桥下的车流瞬间卷成湍急的河水,高浪蔽日,似乎在阻止他走去桥的另一头。
一只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季然回头,姥姥在身后站着,像他十五岁生日那天早上送他出门时一样,她冲季然挥挥手腕,露出慈爱的笑:“去吧。”
桥很长,水花很大,没走几步就湿了脚,那头笼在一片雾蒙蒙里,不知是悬崖峭壁还是蓝天白云,他心里有点发毛。
“走啊。”有人拉起他的手,李鹤阳在身边笑嘻嘻地挤挤眼:“咱俩是一伙儿的嘛!”
走到中间的时候桥晃了一下,阿姨“哎呀”一声托住季然的胳膊,不放心地叨叨他:“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走路要踩实,一步一个脚印,别走歪了。”
“然然哥哥!”
季然扭头,小阳阳在林素怀里冲他笑,眼睛像弯得像月牙。林素仍是那副温婉样子,把阳阳往怀里又托了托,对季然说:“快到了。”
浪小了,雾也淡了,桥头隐
失控 分卷阅读73
约有个男人的轮廓,季然临近跟前却有点发怵,方廷靠在栏杆上斜眼瞥他,见他迟迟迈不过那一步,“啧”了一声拎起他就往前一扔。
脚下的桥面蓦地变软,季然东倒西歪地扑过去,像踩在云上。雾散了,河没了,他踉跄着抬起头,季成川支着一条腿坐在桥端,懒洋洋地转过身来。
“过来。”
他笑着向季然张开双手。
季然看了他一会儿,坐下来,闷不吭声地用脑袋顶他胸口,被季成川大笑着摁进怀里,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根大棉花糖给他吃。
季然晃着腿吃糖,脚下是万丈深渊那么高的城市楼宇,他口齿不清地跟季成川说:“林阿姨都告诉我了。”
“嗯,爸爸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啊,爸爸。”季然看了他一眼。
季成川挑了挑眉,抹掉他下巴上粘的糖丝:“怎么说?”
“如果她和臭方廷都不告诉我,是不是直到你醒过来也什么都不会跟我说?”
季成川想了想,承认:“应该是。”
“你们大人真奇怪。”季然老成地叹了口气。
一阵风卷过来,天桥与高楼融化了般迅速倒退,他拉着季成川从酒吧的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那个路口,他停在斑马线前面等红灯,把棉花糖往季成川嘴里塞。
“如果你直接跟我说,爸爸的公司出问题了,为了你着想,想把你先送出国读书。”
红灯变绿,那辆车在斑马线前停下,季然晃晃季成川的手继续走,对面的商店变成熙熙攘攘的宿舍楼,他们站在楼下往上看,几个礼盒被砸下来,季成川将季然往怀里一揽,季然看着眼前炸开花的崭新pad一脸懊恼,用脚尖搓搓地。
“如果我没犟头犟脑不服气,直接跟着司机叔叔去见你,跟你说,爸爸呀,我想你了,我不想住校了,宿舍的床好硬啊,我想回家啦。”
季成川被他苦巴巴的小表情逗笑了,牵着他抬脚上楼梯。
“你就这么确定我那天也在?”
“我就是确定。”
他摇头晃脑地拧开卧室门,瞄一眼季成川的嘴唇,脸上开始泛红,挠着鼻子故意清清嗓,“咳,如果那天我,我亲……亲……”
季成川揶揄地笑他一眼,握着他的肩头一转,小阳阳正坐在地毯上用胶水粘铠甲超人,又惊又慌,整张脸都撮成一团,像颗怪可爱的花菜。
“笨手笨脚的。”季然歪在季成川怀里偷笑。
他走过去蹲下,认真给那条断腿抹上胶,接在断裂地地方,然后板起脸吓唬阳阳:“谁让你进来的?嗯?跟没跟你说过不许进来,不许碰我东西?”阳阳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季然把手上的残胶往他袖子上一抹,“等会儿就让你妈妈打你屁股!”阳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季然吐吐舌头站起来,转身看着无奈苦笑的季成川。
“如果当时你没那么凶巴巴地质问我,哪怕先把我拉开冷静冷静呢?我肯定不会骂出那么难听的话。”季成川眼里翻涌起浓厚的内疚,伸手摸摸他的脸。
“但如果我没那么没礼貌,也不会挨一个大嘴巴。”季然捧着他的手使劲磨蹭两下,委屈地咕哝:“老王八蛋,那一巴掌疼死我了,你还真舍得打啊!”
季成川心疼得要命,低头亲季然的头顶。
“对不起。是爸爸的错。”
季然立马嘻嘻笑起来,摇摇头摆出一脸“失策了”的表情,感叹:“还是怪我不够聪明,当时应该往地上一趴就开哭,看你们谁舍得凶我。”
他们带上门走出去,脚掌踩上绵密的沙滩,季然迎着一个白头浪往前跑,被劈头盖脸浇了个湿透,他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向季成川招手:“爸爸,来啊!”
季成川直视着他一步步走近,如果季然是块巧克力,毫不怀疑自己会直接被他眼里的爱意烤化。他往季成川身上一蹦,被季成川扶着背稳稳接住。
“如果你在我跟你闹着要后妈的时候直接告诉我你很伤心,如果你在跟林素签协议之前先把真相告诉我,如果我知道咱们家公司快被人搞垮了,知道你已经心力交瘁焦头烂额,我绝对会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懂事一万倍。”
想了想,他掰开季成川的手蹦下来,又不太好意思地说:“可能就算这些‘如果’都实现了,我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懂事,但你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可以试着教我。虽然会有一点……点,”他掐着指甲盖眯着眼比划,季成川看着他乐,“会有一点点难教,毕竟我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嘛,但你应该要教我才对。”
“你一直说只要你在我就不用害怕什么,我本来可相信了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从楼梯上摔下去,你直接把我拽在你身上给我当了个人肉屁垫。那天你把我从车前面推开的时候,我以为你会跟那时候一样,也厚皮厚肉地爬起来,可是……”
“厚皮厚肉?”
季成川眼角一跳,伸手要捉他,季然东倒西歪地笑起来,往后一沉,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板凳上。
“……可是你这不是躺了么?玩儿脱了吧?”
“你还说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你现在这样给个屁?我想要你赶紧站起来,你怎么就做不到了呢。”
季然趴上季成川的胸膛,轻轻拨弄他闭阖的眼皮。
“你们大人真的很奇怪,你奇怪,方廷和林阿姨也奇怪,姥姥也奇怪。你们好像都觉得,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保护了,好像我自己就能顿悟,就明白你们有多用心良苦了一样。我看你就是存心拖我长大的后腿。你知不知道你不是超人,你只是我爸,是个烦人的老王八啊?”
“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会改,以后都懂事。”季然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我不想再哭了。你赶紧醒过来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