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昭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孤寂弦音
每天气氛紧张的选拔之后,是相对放松的晚上时间。其他队的球员经过了一下午的高强度对抗,大多都在休息和闲聊。寝室区比以往都要热闹好多,走廊上遇到白天的对手,口角也是在所难免。为了不被卷入到无端的是非之中,薮时常会带领我们前往自家的小操场,组织一些课堂上没有进行完的训练。考虑到替补组还有学业上的负担,我们便没有强拉他们训练,把空出来的休息室留给他们温习功课。
在关工大,规定的训练的时间比高中时期还少了几分,只能通过加练来弥补。我们这剩余的11人,便一边踢一边思考战略。因为人数不够踢正式的比赛,通常会选择5vs5或者5vs6的训练方式。
还在jonny的时候,多受女教练管控,每天需要遵照她的各种要求。如今,教练都没精力管我们,一下子有了可以自己安排、自己查漏补缺的机会。比起训练,我们似乎更享受其中的自由。
虽然我们这相对轻松的生活在其他球队眼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没过几天,他们似乎也不再对我们充满敌意了,因为我们自己内部也正在发生着一场危机。
也许是被院长的暴行吓破了胆,看书都觉得心神不宁,索性合上了犹如天书的理科课本。茫然地环顾寝室里已经渐渐熟悉了的摆设,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离开家一个月了。
我从来没离开家那么久过,还是来到一个那么远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折好一只信封,在上面写好我家的地址。这是我来大学后写的第四封信,每周写信已然成为了一个习惯。
虽然写了那么多的信,但还没收到过一封回信。想想也是因为经济萧条的缘故,邮政怠慢了业务,连伊野尾那么重要的挂号信都能拖那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寄出去的信家人收到了没有。长期得不到回信是很让人沮丧的事,我放下笔,想着不如直接给我妈打一通电话。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没想到刚出房间门就被逮到了,不过听到说话的是个女声,不是院长,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回过头,看到原来是宿管阿姨。
“你是薮队里的学生”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点点头。
“早点回来。”说着,又走去检查其他走廊了。
我原本只是想用寝室楼里的公共电话的,她倒给我开了通行证!印象当中她才不是个友好的人呢,我这么想着,不由地感到喜出望外,干脆出去玩一圈!
虽然学校周围的地方我也去过不少,但到了晚上,方位变得有些模糊。一边无头苍蝇般地逛着,一边估摸我妈究竟睡了没有。绕到第三圈也没看到公共电话,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发现乙女正安静地坐在街边一角。
这个时间段看到他也在外面瞎晃,我还是挺意外的。为了防止被他识破我半夜出来给妈妈打电话的本意,我决定先发制人。“哟,大晚上出来,小心室友来找你!”
“我跟室友才刚刚认识,人家凭什么要替我着急”他看起来对我手忙脚乱的掩饰毫无兴趣。
“你的室友不是薮吗”
“谁跟你说的!”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我好奇地看了看他,他俩如果没住一间,那圈出来的那间二人房还能给谁呢
“店都关了,你是来打电话的吧,那个岔口拐进去。”
“谢啦。”被一搅和地,我忘了被识破的问题,开心地去打电话了。果然我妈的声音也像没睡醒的样子,问我半夜打电话来是不是因为居住证搞丢了。我回答她居住证有副社长帮我们看管,好着呢。然后就听她抱怨连篇……不过能听到她的声音我也觉得不虚此行,心想着这个活动可以变成每周固定的节目,最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回去的路上,看到乙女还坐在原位,那个时候才察觉到,他可能真的心情不好。
“你也经常来打电话吗”他这么清楚电话亭在哪里,我以为他来得很勤。“想家”对于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来说,不太像一个褒义词,我在等他反驳。
“我哪有什么人可以让我打电话”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好像是对自我的调侃。
只顾着惹他生气,却不小心说了更不该说的话。
初一那年的第二学期,薮的足球社成立没多久的时候,我还和薮、乙女他们一个班。寒假的前几天,要与他们道别时,发现了一个秘密。虽说假期里会有留校的学生,但1月的元旦是一定要与家人团聚的。面对不回家的乙女,脑海里浮现出初见他时备受欺凌的模样。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很早就听说jonny对于条件困难的学生有特殊的资助,我认识的人中就有两三个。虽然知道这是校方为了获得社会好感度所开展的项目,但真的当有身边的同学得益于此的时候,也会感谢这样的援助。
我没有仔细去打听是否真是这样的情况,但社团中竟也没有一个人说起。而且当新的小社员问起类似的话题的时候,薮如果听到了,会表现出很不愉快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后来,到了毕业的时候,看到乙女的家长没有出席,而他在典礼结束后还特地去看了jonny桑,我基本就已经确定了内心的猜测。被我们看到后,他大方地与我们这一届的兄组说开了这件事,讲得很是坦然,没有了当年畏手畏脚的自卑。
我们自然也没有多加议论这个可能会令他难堪的话题,把他当作普通同学、普通队友看待。他作为副社长,向来关心社员,还很重视社员之间的人际交往。他为我们组织了很多次的活动,使团队氛围更加温暖。面对这样的他,大家都有些习惯性地接受来自他的呵护。他给予了团队那么多的关爱,我们却时常忽略了有没有人给他关爱。
为不该说的话道了歉,乙女也没有怪我,他表示自己还想再坐一会儿。但因为已经很晚了,我强烈要求他跟我一起回学校。既然不是想家的缘故,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会让他这么烦恼。不过凭我提到薮时,他那种激烈的反应……
“如果真的是和要好的朋友发生了不愉快,两人应该好好谈谈。这样晚上在街上乱逛,是会让那位朋友替你担心的。”我这样安慰道,有意没有把话说满。
“不会的,薮宏太这次肯定不会来管我这桩闲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该是有多绝望,才会如此直接地承认内心的苦衷……
“诶您说什么女教练她走了一个月以后,就没有消息了”寝室拐角处的公共电话机旁,薮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知道了,医护老师您别慌,我这周末就回小城一趟。您先把您知道的告诉我
嗯,您是说在杂志上看到的,这本杂志叫什么名字
《文秋》!”薮跟着重复道。
第二十七章 ☆薮宏太篇☆(上)
本篇为薮宏太篇,上中下三篇均为薮宏太主视角。
————————————————————
“大家还好吗”学年刚开始的一个夜晚,一通电话拨进了关东工业大学的体院寝室。能关心球员胜过关心他们的成绩的,jonny里大概也只有这位医护老师了。
“嗯,我已经认真读过教练给我的信,会努力照顾好大家的。说起教练的信,纸袋里除了托付给我的东西以外,似乎还混入了教练她自己的辞退信。”
“这样的吗”电话里响起了医护老师的轻笑声,“大概是教练她走的时候过于匆忙,弄错了,你丢了它就好,现在没有人需要这封信了。薮君。”
“明白了。那,教练她也还好吧”
“……事实上,我现在非常担心她……”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教练离开将近一个月左右了。她答应过医护老师到新的学校以后会再联系,但医护老师除了在她走后第二天收到过一张明信片以外,再没有收到过她的任何来信。倒是最近两天,在杂志上看到了有关她的报道,还是一个坏消息。报道声称她在jonny中学校门口,拒绝了媒体的采访,甚至在拧断记者的手腕以后逃逸。警察正在调查此事,教练目前下落不明。
根据她说的杂志名称和刊号,我赶紧前往校内的书报亭查找这份报道。在那里,撞见了山田。
“你要找的是这个吧。”我试图找这份杂志的时候,他直接把写有报道的那一页摊在了我面前。
和医护老师描述的一样,没有照片,作者用了化名,但有手腕骨折的医院鉴定。想象得出撰稿人一脸委屈的模样。我问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他反问我,足球运动员要是找人干架,最有可能的结果会是什么。我觉得是踢人。他和我的想法一致,踢足球的,动手实属罕见,尤其还是一个女性。我们都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报道上有“警方介入调查”的字眼,对这句话的正确理解应该是报了案,但在事故频发的四月,警察可能不会认真调查。这篇报道充其量是败坏名声。如果这本杂志在教练即将前去任教的城市发售的话,确实会对她有负面影响。
“薮前辈的话,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吧。”他这么问我。
管。当然要管。一个在足球界独自打拼的女孩子,非常不容易。
虽然医护老师在跟我说完这件事以后,立即道歉说不该说那么多,让我不要掺和这件事,但作为这支球队里和女教练交集最多的学生,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我告诉他我准备回一趟小城。
“那我也一起吧。”山田说到。我没有阻拦。
我对山田的了解不算多。组建校队的消息传出以后,来到我们球队的人,我都是缺乏了解的。森本已经被迫离开,冈本也有他自己的特殊情况。替补组的新人我多半不留意,但自从前辈给过我忠告后,我察觉到了b君的异样。他时常感觉他在我身边出没,我好像有一直在被他观察的感觉。因此,在他要加入正式队伍时,我原本想投反对票。至于a君,是在读过教练的信之后,让我有点在意的,两人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至于山田,绝对是球队一直以来的焦点,夺走前锋席位的是他,被送去其他校队后又回来的人里有他,带我们走进市队的也是他,是众多替补口中的传奇人物。这是一个认识他的机会。
我带上一切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刚买下的杂志、教练给我的信和她自己的辞退信,去车站等山田。
“怎么没有叫上知念一起”可能是因为都有被派到其他校队的缘故,我觉得他俩感情应该很好。
他倒也承认,笑着说,“因为有更可靠的人陪我一同前往,就不麻烦知念了。”尽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呐,让我一时接不上嘴。
“那你怎么也没叫上八乙女呢”他问。
这是第三个了。最近好多人问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说这个。”我回答他。
落座以后,火车上的卖报员朝我们走来,“甲子园春季赛事的最新战况要不要来一份”
我们挥手让他走开。
“不容易啊。在这个时代,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办自己的足球社团。”山田说道,“一个人干活该有多累,你说是不是”
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正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时,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薮是怎么想到要办一支足球社团的呢”并不想知道答案似的,悄悄转移了令我困扰的话题。
是啊,是怎么想到要踢足球的
说起来那年,我还没上学,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虽说现在在团队里文我是最年长的人,但在家里,我其实是老末。遇上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父亲因为公司倒闭而失业在家,出门玩的时候也时常会遭到同龄人的嘲笑和欺负。被人泼水、推倒的时候,总想着,会有一个很强大的人来帮我。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我不相信会有那号人物的时候,那个她,出现了——
一脚踢开了即将落到我头上的纸箱。虽然砸在身上也不会疼,但那一刻心里的感激之情,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只是看清那人的时候,我愣住了,对方原来是个金发碧眼的,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女人。欺负我的孩子们看到大人来了,纷纷作鸟兽散,只剩下我和她默默对视。
“这是我们公司用来装货的纸箱,被他们用来砸人,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她会说日文,还向我道了歉。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她是个洋商。我对她们好感全无,就是因为有她们这号人物的涌入,父亲所在的企业才会倒闭的。我没有回答她,自己爬起身,发现身上擦破了点皮。
“我送你回家吧。”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抱了就走。而我因为疼到几乎麻木,也就任她摆布地被送回了家。不知她和我父母说了点什么,第二天,我被她带去了一个码头。
我从来没到过那么热闹的码头!千百艘船停在港口之中,来来往往的吊钩和推车,多到我数都数不清。各种肤色的水手,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或是在和谈,或是在争辩,闹作一团。码头的另一侧,是排列整齐的摊位。摊前人头攒动,可算是听到了我熟悉的国语,大家穿着和服,踩着木屐,紧盯商品的双眼闪着惊奇的光彩。我踮起脚尖,看到摊位上摆着各种城里很少见到的东西,洋伞、西服、皮鞋……大家讲着价格,挑着花色,兴奋到仿佛在过节一样。
“早啊,物流部部长。”“部长,等你的指示!”“部长今天还带了个小鬼过来哦”一大批男水手朝我们走来。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临时工,薮酱。”
!
我才不会帮洋商做事呢!我甩开她的手,不多看他们一眼。
“呐,薮酱,我会付你工资的,和他们待遇一样。”她从背后叫住我。
谁信她的鬼话!
“我所在的国家,童工已经被合法征用一百多年了!而且,你们家现在也很需要钱,不是吗”
或许是看在我力气小,打死也搬不动箱子的份上,这个所谓的物流部部长有意挑了轻便的工作给我,整理空箱、摆货,以及跑腿。工资也果真如她说的那样,与其他文职人员一般无二。反而还会有额外的奖金,比如她让我领走她自己早饭里的牛奶——
“你们日本人应该多喝点这个,长得高也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我不喜欢牛奶的味道。”我把瓶子还给她。
“受不了它的味道一口气喝下去,不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
我信以为真地一试,结果脖子里都被灌进了牛奶!就看到她和她部门里的下属笑得前俯后仰,任凭我怎么喊都笑得停不下来。
闲暇的时候,我也会静静地看她工作。她一手拿着记录板,一手握着笔,嘴里叼着笔帽。船上员工抛下一件货物,她轻轻一个提膝,做足缓冲,然后往侧边一踢,货物便灵巧地在一旁的推车上整齐地摞成一叠,而她的双手已经在记录板上做好了笔记。整个过程娴熟而潇洒,以至于我也想学着她的样子用脚接货。
“要接住哦,薮酱!”
一个货物朝我抛过来,于是我便毫不意外地被砸昏了……
“薮你别睡了,我们到了。”山田推我下火车,“社长果然是老年人啊。”
山田起初想直接找校方了解这件事,但我劝他先去比较好说话的医护老师那里,了解教练离开那天的情况。
3月13日上午,八点,负责传话的员工带来了女教练需要立即离开的消息,并且之后由杂工将教练从学校送至车站。杂志上所写的,是三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时间上相符。如果按照报道上的内容,确实在校门口发生了冲突,那么杂工应该是这起事故的见证人。我们问医护老师,那位杂工她认不认识。她说她后来去找过,但杂工表示完全不知道记者一事,从校门口到车站的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教练也没有跟他提过任何有关记者的事。这与“拧断手腕以后逃逸”的报道不符。退一步说,如果冲突发生在杂工接到人以前,那么逃跑的也应该不是教练,而是记者。
这给我们增加了信心,如果连事发地点都可以造假,拧断手腕的事恐怕也非事实。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