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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尘深处(耽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唇亡齿寒0
法拉第依旧保持着疯狂的笑容,眼睛瞪得巨大,仿佛根本没有感到伤口的疼痛。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刀刃,不管手指被割破、血液顺锋刃流下,将刀刃拔了出来。
“无所谓。”他咧开嘴,“坏掉了就换一个,哪里不能用了就把哪里换成机械,就连内脏也能替换成人造的。我无所谓啊!”
“你怎么不把脑子也换了!”约书亚抽回短刀,转而攻击法拉第的头部。看来他全身上下能够一击毙命的地方就只剩头部了。杀手想象着将刀刃从那可憎的眼睛里戳进去,穿过颅腔,将大脑搅成一团渣滓,再从颅骨后刺出的情形——光是想想就兴奋难忍。
这样简单地送他下地狱真是太便宜他了。约书亚恨不得将面前的男子大卸八块,拆掉四肢,挖出内脏,在阳光下曝晒,慢慢夺去他的生命,让他也尝尝阿洛伊斯所遭受的痛苦!
挥舞短刀的速度越来越快,约书亚将对手逼到了建筑的角落里。法拉第退无可退,背后是交错的钢筋,面前是强大的敌人,头顶是灰暗的天空,脚下是无尽的深渊。他再一次陷入了绝境。
——我会死吗?法拉第心想。不不,我现在都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又何来“死”之一说呢?我只是单纯地存在着而已,存在,或者化作虚无。
上空不断坠落的雨滴有一瞬间停止了。时空在他眼里刹那地凝滞了,他听见了“嘎吱”一声悠长的巨响,接着时间才恢复流动。
方才被镭射击穿的钢筋已经无法承受其上的重量,在地心引力的召唤下断裂、坍塌、下坠,轰然倒塌。
约书亚眼疾手快,连忙后撤。他沿着崎岖不平的廊道一直撤到楼层的另外一边,这时整座建筑有三分之一已然坍塌,剩下的部分以一个微妙的平衡静止住了。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废墟上,宛若哀悼死亡的眼泪。
法拉第不见人影,想必是被埋在废墟下面了。他生存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就算活着,也无法逃脱外面的天罗地网。虽然死法轰轰烈烈,但说到底还是便宜他了。
约书亚不敢在这幢危房中多留片刻,从横七竖八的钢条里找出一条通往楼下的小径。
耳机里突然传出琼丽的声音:“约书亚?你还好吧?我看见大楼有一部分塌了。”
“我没事,女士。”杀手回答,“阿洛伊斯呢?你们找到他了吗?”
“已经找到了,他还活着,不过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在救护车上。他……”
余下的话约书亚已经没心情听了。
阿洛伊斯还活着。他还活着。他受了很重的伤,但他还活着。
狂喜与酸涩同时充满了杀手的胸腔。当他回过神来,琼丽还在耳畔絮絮叨叨,嘱咐他快点离开大楼,那儿随时有彻底倒塌的危险,而他自己已被淋得湿透,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下脸颊。
多米尼克受了点儿擦伤,经过包扎基本无碍。现在他正恭敬地为“教父”费尔蒙打开医院走廊的门,将他领进手术室所在的楼层。
手术室门上的灯还亮着,门前的长椅上坐着琼丽,开普勒则站在她身边,弯腰对她说着什么,琼丽一边哽咽一边点头。
“琼丽女士。”费尔蒙抬起手指,多米尼克立即心领神会地退下。“时隔多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琼丽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费尔蒙,是你……你来了。”
“教父”此刻充分发挥了绅士风度,掏出一块手帕,递到琼丽面前,“别伤心,琼丽。”他自作主张地将称呼去掉了,“那孩子没事吧?”
琼丽抽噎着接过手帕:“医生……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但是他的手……”
尚未说完,走廊大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杀手悼亡人匆匆走来。他身上湿透了,头发拧成一绺一绺的,凌乱散在肩头,还不停往下滴水。多米尼克快步跟在他后面扯他衣服:“你冷静,这里是医院,他不会有事的!”
悼亡人没有理他。他走到手术室门前,茫然凝望门上的灯,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转身,颓然坐到琼丽身边。
“他……他还好吗?”悼亡人小声问。
琼丽着实被他颓丧的样子吓到了,顾不得自己伤心落泪,连忙安慰他:“医生说他虽然伤得重,但没有生命危险。等手术结束后直接进治疗舱,只要一周就能康复了。但是他的手……”
“没救了是吗?”
琼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把费尔蒙的手帕又递给约书亚。杀手一声不吭的接过,却只是紧紧攥着,像在强忍极大的哀恸和愤怒。
“别担心,悼亡人,”费尔蒙走到他面前,“这家医院安装义肢的技术在星球上数一数二,能与新雅典或者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医院并驾齐驱。装上义肢后,那孩子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要担心。”
约书亚一言不发地点头。费尔蒙不仅在心里为他叹了口气。
莱斯利·法拉第睁开眼睛。雨水洗刷着他的身体,就算大部分躯体都变成了机械,他还是会觉得寒冷。身体上的重量告诉他,他被埋在了废墟下面。他试着移动四肢。发现双手还能活动,一条腿则被压住。不过那是他的义肢。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拆下义肢上的关节,先解放自己,再把义肢从废墟下面挖出来,最后重新装上它。
整个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义肢损伤严重,幸好还能勉强用用。法拉第一瘸一拐地走出废墟区域,因为四周尽是倒坍的钢筋铁条,有时他不得不四肢并用地爬行。他感到腹部非常疼痛,不仅是被悼亡人伤到的地方,就连内部也在隐隐作痛,想必是摔下来的时候震伤了。就算是人工内脏,损伤后不去治疗或更换,也会导致死亡。法拉第对同伴幸存一事不抱任何希望,他必须快点找家医院,修复受损的肢体和脏器,然后向公爵报告这次惨败。
他踉踉跄跄爬出废墟,往高天原的中心地区走去。大雨和伤痛令他寸步难行,没走几步,他便倒在了地上。
强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只尚能工作的义眼看见一辆地面车在他面前紧急刹车,溅起一滩污水。
“怎么突然停车了,艾波琳?”一个男人说。
“有人倒在路中央,不停车就会轧到他。”一个女人回答。
“噢,该不会是你撞到人家了吧。”
“明明是他自己冲过来的!”
“得了吧,每个肇事司机都是这么说的。”
有人将他翻过来,面朝天空。法拉第看见一个戴眼镜年轻男子蹲在他旁边,于是断断续续地说:“救……救命……救我……”每说一个字,便有鲜血从口中涌出。
“他在求救呢。”男子不但没露出同情神色,反而似乎觉得这事挺有趣,“艾波琳,快瞧,他身上这么多地方都替换成了义肢。”
名叫艾波琳的女子道:“这跟您的实验设想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男子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童,眼睛里尽是兴奋的光:“艾波琳,把他抬上车!我找到新的试验品了!”
“随便从路边捡人的习惯可不好,博士。”
第一百零六章
手术结束之后,阿洛伊斯被直接推进了医疗舱,在充满了营养物质和纳米机械的治疗液体里浸泡一周,便能大致复原。因为不允许探视,只能在会客室里通过屏幕观察舱内情况,于是约书亚几乎守在那儿寸步不离,即便医生再三保证绝不会出差错,他也不愿离开,几天来基本上没合过眼,只在琼丽强行命令他去睡觉的时候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你这样可不行。”琼丽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诲道,“就算你全天候盯着他,他康复的速度也不会变快。看看你的样子,这么憔悴,要是他醒了瞧见你这样,不是会更难过吗?你要是为了他好,就立刻去休息。”
约书亚的固执超出了她的想象。“不。”他断然拒绝道,“上一次……上一次就是因为跟他分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遭遇了这种事……”杀手握紧拳头,“我再也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哪怕只有一秒。”
琼丽扶住额头。她从来不知道杀手是个这么偏执的人。他的要求全无道理可言,却令人无法拒绝。琼丽心想,如果是我的爱人发生了这种事,我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恨不得变成连体婴,跟他24小时绑在一起。
同情归同情,琼丽的智商还没有下降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地步。“去休息,现在,立刻。”她命令道,“倘若你不想被敲晕拖走,就立刻照我说的做。”
约书亚不甘示弱地瞪着她,琼丽也原样瞪回去。眼看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医生走了进来,打消了充盈室内的紧张氛围。
医生将一份报告递给琼丽,又将一块透明的显影展示板递给约书亚。他正了正衣领,用十分客气的语气说:“治疗进行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等病人移到普通病房后,就可以着手准备义肢安装手术了。我来征求一下病人家属的意见,不知道两位中意哪种型号的义肢?”他敲了一下展示板,上面立刻浮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图片和数据。
“有什么推荐的吗?”约书亚很久没有研习过医学了,对此事一窍不通。
“我个人推荐这一种。”医生一指展示板,“gk211001型号,仿真义肢中最先进的一种,表面覆盖新型硅胶,不论是外观还是触感都与正常肢体一般无二。”
约书亚皱眉。“这个数据是什么意思?”他问,“灵敏度和力量似乎都不怎么高。”
医生搓着双手,那动作让约书亚联想到了夏天的苍蝇。“这个……虽然看上去不高,但实际上如果不是从事高强度或高精度的工作,这款义肢完全能够胜任。”
“不。”约书亚摇头,“阿洛伊斯他……他是机师,他还要驾驶战机……他不能没有手……”
医生很是怜悯地看着他。“那么我推荐gt3900。”他又敲了敲展示板,上面浮现出另一种义肢,与先前的仿真型不同,它是金属质地的,暗金色的表面上像有光在流动。“您可以看到它的数据,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灵敏都相当高,安装上之后能与从前的肢体一样敏捷,甚至更胜一筹。不过为了性能就必须牺牲一些外观。它不像gk系列那样追求高仿真的外表,但是性能上绝对是前者无法比拟的。如您所见,它表面覆盖高敏压感金属,外加解离隔热层……“
眼看医生就要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产品来,约书亚抬手制止了他。“就这个吧。”他看了琼丽一眼,见她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将展示板递还给医生。医生满意地离去了。
约书亚抱着双臂,不安地对琼丽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应该等阿洛伊斯醒来后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我想,他会同意的。”琼丽和蔼地说,“你做的很正确。外表不值一提,能够在今后的生活中确确实实地帮到他才是最重要的。”她望向屏幕,其中的青年仍在静静沉睡,“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吧,我还没有完整地听过呢。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她微笑,“介意说给我这个大婶听吗?”
约书亚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忆起他和阿洛伊斯初次见面时的情形。“我们是在监狱星赫卡提遇到的……”
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又一次经历了与阿洛伊斯相识、相知、相爱的历程。他说到他们和胡安娜一起逃离赫卡提,登上暗夜仕女号;他说到他们降落在新威尼斯,在海风中尽情遨游;他说到他们来到米兰图,在深红的星光下互诉衷肠。他说到他们争吵与和好,说到他们面临危险、并肩作战。约书亚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竟然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生命里那些最美好的、最快乐的、最惊险的、最悲伤的、最和平的事,他都同阿洛伊斯一起经历了一遍。他们相伴走到现在,还会在茫茫的未来里继续携手走下去。
说到他曾经多次拒绝阿洛伊斯的求爱,约书亚这时候不禁深深悔恨起来。阿洛伊斯是个多么好的人啊,发自真心地爱着他,愿意为他奉献一切,而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三番四次地拒绝。约书亚真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如果他能早一点接受该有多好,这样他们就有更多时间可以相处——最好在第一次遇见阿洛伊斯的时候就跟他约定终生,而不是故作姿态地戏弄他。约书亚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
“你真的很爱他。”听完约书亚忏悔般的叙述后,琼丽说,“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是件不容易的事,我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这道理。你现在就能发现,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低头凝望手中的报告,“他父母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替你们开心的。”
约书亚忽然转过头:“阿洛伊斯都没怎么提过他父母。他小时候双亲就去世了,我也不敢问。”他看见了琼丽手里的报告,是一份dna检定书,“您知道有关他父母的事,对吗?”
琼丽苦笑着摊开报告。“他的确是费加罗的儿子……你知道费加罗吗?”
约书亚在心中暗自咋舌。这个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在奥林帕斯,‘神偷费加罗’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在约书亚降临殖民地前,费加罗就已经是地下世界叱咤风云的人物了。他的声名如此显赫,以至于时隔二十多年,其赫赫威名依旧在民间流传。
“或许是命运使然,当初我、开普勒还有其他的同伴们,以及费加罗也是在奥林帕斯相遇的。现在又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儿子。就像画了一个大圆,现在又回到了原点一样。”琼丽的眼睛有些湿润,“费加罗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一个,谁也比不上他。他很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常常玩失踪,一到那时谁也找不到他。然而每当任务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随叫随到。他对同伴们非常好……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他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伴娘呢。”说着琼丽擦了擦眼角,“他的妻子,也就是阿洛伊斯的母亲,是个普通人,一直不知道我们真正的职业,还以为费加罗是个古董商人。”她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后来有一次,费加罗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他没有召集同伴,而是单独行动。我只知道他要去新雅典偷什么东西……”
“新雅典?”约书亚打断了琼丽的追忆。
“是的。新雅典。要去那儿执行任务肯定比其他地方难得多。我不知道费加罗是否成功了,反正自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人,他家里人去楼空,给他打电话、写信也得不到丝毫回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猜想他是不是遭遇了不测,或者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他,却没得到一点儿消息。我原本都放弃希望了……”琼丽将报告按在胸前,双眼紧闭,如同在祈祷,“却又遇到了他的孩子。虽然再也无法同费加罗见面,但是我还能帮助他的儿子……这一定是上主赐予的恩典,终于让我了却了心愿。”
约书亚按住她的肩膀说:“上主不仅赐福给你了,琼丽女士。等阿洛伊斯醒来,知道他又多了两位家人,肯定也会高兴的。”
而杀手心里却想:新雅典。
第一百零七章
约书亚最终还是拗不过琼丽,被她赶到另外一间给陪护家属提供的房间里休息。“给我好好睡一觉。”赌场的女老板用她惯于发号施令的口吻道,“等我来叫你的时候,如果发现你睁着眼睛,我保证会让它们再也睁不开。”
杀手才不会被这种威胁吓破胆,但他也不敢拂逆琼丽的意思。虽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但琼丽言谈举止就像一名严厉的母亲,让人不得不遵从。她离开之后,约书亚躺在设施简易的房间里,不断回想从琼丽哪里听来的内容。
神偷。费加罗。新雅典。
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仿佛具有了某种神秘魔力,使约书亚隐隐窥见被新雅典隐瞒至今的真相。他早该想到的!
他拿出通讯终端,让它变形成投影仪,然后置于地面。
“雷欧纳德。”约书亚呼唤人工智能的名字。
身着长袍、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的雷欧浮现在终端上方。他今天显得格外严肃,想必是刚刚已通过医院内部的监视器听见了约书亚和琼丽的对话。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雷欧双手拢在袖子里,眯起双眼:“啊,让我猜猜……你想问费加罗当初去新雅典偷的东西是不是我?”
约书亚没有说话,默认了人工智能的猜测。
“没错。就是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杀手还是为雷欧的坦诚而小小吃了一惊。
“怎么,你以为我会支支吾吾不肯说?”雷欧不屑,“有什么不敢说的。就算你不来问我,乔尔乔内或者诺林·提香也会告诉你答案。”
“他们都知道是费加罗偷走了你的晶片?”
“当然。在新雅典的高层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那阿洛伊斯呢?”约书亚问,“他们都知道费加罗是阿洛伊斯的父亲吗?”
“当然——不知道。”雷欧拖长声音,“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待在这里。”
“那你怎么会在胡安娜的船上?”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杀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要我从头到尾说给你听吗?”
“如果这有助于我弄清事实,那就请便吧。”
雷欧沉吟:“那么就从费加罗从新雅典盗走晶片开始好了。如你所知,他接到了一个神秘而艰巨的任务,把贮存着高端人工智能——也就是我——的晶片偷出来。他成功了,我们平安离开了新雅典,但他却没有把我交到雇主手里。”
“为什么?”约书亚依照雷欧的习惯适时发问。
“因为他犯了个错误。他对自己的战利品产生的好奇心,于是把晶片放进了他个人电脑里,然后……”雷欧做了个开花的手势,“我苏醒了。”
“你醒来之后似乎没干什么好事。”
“噢,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真教我伤心。”雷欧嗔怪,“我苏醒后立刻分析了情况,然后力劝费加罗不要把我交给雇主——如果我没这么干,银河的局势早就被颠覆了。费加罗很聪明,虽然是个盗贼,但也有正义感。他知道他偷出来的东西一旦遭到误用,就会引发前所未有的灾难。我劝他逃跑,带着妻儿远走他乡,我会为他伪造一个新身份,帮他清除一切追踪痕迹,让他得以无忧无虑过后半生——代价是不把我交给雇主,随便怎么处理都行,卖掉,或者留着自用我都没意见。”人工智能摊开双手,“多好的主意,既保证了宇宙的和平,又保证了自己的将来。”
“费加罗答应你了?”
“为什么不答应?”雷欧耸肩,“他说想去帝国帝国避难,我就帮他弄了到帝国首都的船票,给他伪造的新身份,他改名叫‘加西亚·拉格朗日’,他的妻子叫艾莲,儿子叫阿洛伊斯。加西亚·拉格朗日是个古董商人,因为小赚了一笔所以带家人搬迁到帝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偷费加罗’。就连他的心腹伙伴们也找不到他,更何况雇主或者新雅典呢。而他则把我卖给了黑道商人。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联络过了。我在黑市上辗转流落,最后被胡安娜买下了。那时候她二十岁,还是个小姑娘。”
说着,人工智能叹了口气:“你们人类的生命总是如此短暂。”
约书亚对他的感慨半点共鸣也没有。他早就体会到生命易逝这个事实,以至于麻木到连感伤都含有了。“你一直知道阿洛伊斯是费加罗的儿子吗?”
“啊,知道。”雷欧仰起头,“第一次调取他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而你一直瞒着他,也瞒着我?”约书亚问。
“不然我应该怎么办?‘嗨,你就是老拉格朗日的儿子吗?你好!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当初就是他把我从新雅典偷出来的!’难道要我这么说?还是‘嘿,约书亚,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情人的老爸就是把我从新雅典偷出来的那个人!真是命运的相会啊!’这样说行吗?”
约书亚的肺快堵塞了。“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他问,“胡安娜知道吗?”
“到目前为止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雷欧很认真,“不过我也是到那时才得知费加罗在战争中阵亡的事。你们人类的生命总是……”
约书亚赶紧制止他的感慨。“费加罗后来为什么会从军?”
“你不知道?1397年的‘大征兵’啊。帝国的成年男子有四分之一都强制入伍,费加罗只不过刚好运气不好而已。”
“这么说他在达提亚战役中阵亡也纯属意外?”
雷欧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微妙:“你是指那个友军的乌龙?你怀疑是有人谋杀了费加罗,然后伪装成意外吗?”
“我不得不怀疑。”
那次著名的“非战斗性减员”约书亚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帝国的一艘巡洋舰将运送补给的船只误当做敌人,从而进行炮击,以至补给船沉没,无人生还。阿洛伊斯的父亲刚好就在补给船上。这次事件中布满了疑点,先不提巡洋舰为何会将己方误当做敌方,据舰长说,他下达炮击命令后有侦察员发现“敌舰”其实是己方的补给船,舰长立刻下令停止攻击,但电脑系统却在这时“出了故障”,炮击直到补给船完全沉没才停止。
这次疑点重重的意外被帝国军法刻意淡化、隐瞒了,所有人都被下了缄口令,除非七十年后帝国解禁相关文献资料,否则没人能知道当初的真相。
“说实话……”雷欧罕见地迟疑了,“我不觉得那只是个意外。相反,我觉得有人故意制造了它。”
“你是说所谓的‘故障’、‘失误’都是人为的?”约书亚心底泛起不祥的预感,“谁能让一艘战舰的系统出这么大的‘故障’?新雅典的人工智能?”
“这倒不是。”虽然不喜欢自己的三个弟妹,但雷欧还是有些护短,“我可以保证他们与此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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