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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一九五五年。
西北某师范大学校园。
“铃铃铃~~~~~~!”
学生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校园里各个楼门口,呼啦啦涌出放学归家的男男女女,一群兴奋地奔向大草原的羊羔羔。
二层教学小楼的某间教室,身穿长袖衬衫和长裤的短发男子,携书缓步走出。
男子身形瘦削,步履轻波无痕,揽书的十指细腻纤长。面庞白皙点缀春红,柳眉匀黛,一双黑眸清澈发亮,让人只须看一眼便会深深陷溺无底潭水之中。
“息老师,息老师等一下!”
“息老师,我,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有问题要问!”
两个梳齐耳短发的女学生冲出教室,拦在男子身前,脸蛋上透着红晕。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将息老师夹在中间,叽叽喳喳把一本书从头问到尾,又从尾翻到头。
女学生红扑扑的脸蛋,灿烂得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映山红:“唔,唔,谢谢息老师。。。。。。嗯,息老师再见!”
息栈面容沉谧,目光如水,淡淡地颔首,抬脚移步。
两个女学生痴痴然一步一回头,没走出几步,一头撞上了楼道的水泥石柱。
息栈悄没声响地移下楼梯,对迎面上楼的女老师侧身让路,微微点头致意。还没下到一楼,身后果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女老师频繁回头终于一脚绊倒在楼梯上的尴尬动静。
那一年,息栈进了师范大学中文系做助教,主授古汉语和古代文学,平日还去历史系客座讲授《先秦与两汉历史》。
息栈是在解放后不久参加了兰州大学的入学考试。那个年代还没有全国性质的统一高考,各个学府自主招生。战后疮痍,人才凋敝,百废待兴,因此大学的录取也不考虑学生的过往学历,只要成绩合格就准予收录。
息栈没有任何的文凭,从县城图书馆借了一大堆参考书,闷在家里自学了三个月,于是蹬了自行车、背着小书包进城赶考,于是就被兰州大学中文系顺利录取。
某男人乐道:“哎呦呦,俺家的秀才,你这崽子竟然真的中举嘞!真给老子长脸!”
息举人去念大学之前做的一件人生大事,就是剪掉留了十几年的一头长发。
就为了这个,息栈差一点儿要撕掉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爷不念了!
大掌柜连哄带吼,威利诱,终于强按着息栈的脑袋,给他剪掉了头发。一头柔软青丝掉落在地,潇洒飘逸的小剑客永远成了记忆中的一道翩然媚影。
息栈抚着一地的头发,伤心欲绝,哭声震天动地肝肠寸断。大掌柜把人搂在怀里哄了半天:“哎呦呦,瞧瞧这,三十多岁大老爷们儿了,你也就在老子跟前哭一哭,这娘们儿唧唧的,可别出去给俺丢人!”
大掌柜那几年在安西县城一家兵工厂做工。这是男人唯一可以摸到枪的机会,干活儿干得可乐呵了。
解放了,缴枪了,西北边关大漠那些土匪响马绺子,被剿灭的剿灭,遣散的遣散。野马山顶着个“西北抗日义勇军”抗日英雄绺子的名号,大掌柜腆着脸问那位前来“剿山”收武器的解放军干部:“俺说首长,俺们以后都不干土匪了,绝对不给政府惹事,可是就一件,你让老子把这双枪留着行不?”
解放军干部瞪瞪眼:“我说镇三关同志,你也是有觉悟的人,土匪都不干了,你还留着你那枪干嘛啊?”
大掌柜眨眨眼:“老子留着打鸟打兔子的不成啊?”
“不成,人民政府有规定的,老百姓不能拿枪,除非你去参军。”
“老子倒是想去参军,是你们的人不乐意收俺,那帮征兵的小崽子他妈的竟然嫌老子年纪太大,说老子超龄!”
大掌柜五十岁了,别说是新兵入伍,这厮已经超了人家人民解放军的退伍年龄了。
解放军干部很崩溃,但是又觉得不能埋汰了人民群众自发的拥军热情,挠挠头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军区在安西设置了一所兵工厂,你既然是熟悉枪械的,带你这帮伙计来厂子里干活儿吧!”
大掌柜p颠p颠地答应了,送解放军出门时还不忘了得瑟:“首长,替老子跟你们柳军长打声招呼哈,说老子惦记他跟他媳妇啦!他要是自己没工夫,让他媳妇过来陪老子叙叙旧聊聊天儿!”
解放军干部一听这话,脚底下没走稳当,“哐当”,“噗哧”,被门喀拉拌了一个大跟头。
大学生涯这四年,息栈与男人两地分居,相思之苦赛过红军两万五。这边儿打一个电话过去,男人从生产车间里蹿出二里地,蹿去工会办公室;那边儿一个电话打过来,息栈从宿舍炕上蹦起来,一路飞向传达室。
有一次实在飞得太快了,两只脚全部都离了地,几乎已经掠上树梢,被系主任瞧了个正着,那老头子惊得哆哆嗦嗦一p股坐到地上,就要掏速效救心丸。
兰州与安西离得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两个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要捱上一个月才能见一面,一般是息栈坐着长途车往西,大掌柜坐长途车往东,俩人约好在路途的中点张掖城见面儿,直接奔去车站附近的小旅店。
男人呼撸着息栈脑袋上一头两寸来长的短发,青黑色发丝透出一股子香皂的幽淡清香,凑上鼻子狠狠吸了一口:“嗯。。。。。。瞧瞧这小头发多干净利索,啊?早就应该把那罗哩罗嗦的羊毛儿都剃了!”
息栈噘嘴,枕在男人肩窝里蠕动一下身子,汗津津的手臂蹭上男人流淌着汗水的光l胸膛,俩人的身体湿漉漉得,几乎粘成一坨。
“羊羔儿,跟老子说说,念书念得咋样?”
“嗯,挺好的。。。。。。就是楷体简化字太难写了,提起笔总是记不住怎么写。”
“噗!你写的那什么字儿那才叫难写,长得跟面条苍蝇似的!”
“唔,同学都羡慕我,班里每个同学都拿着自己的名字来找我,让我教给他们怎么用小篆写名字呢。。。。。。”
“呵呵呵呵,大学堂里有崽子地痞的欺负你不?老子现下也不能在你身边儿罩着你了,要是有人敢欺负了你,你就跟他们说,你男人可是当年野马山的大掌柜。。。。。。老子在黄河以西这旮瘩可有名儿了,罩得住,真的!”
息栈乐得不行,捶着男人的胸膛:“得了吧,爷难道自己罩不住自己?你的枪都给剿了,你还大掌柜呢!我的宝剑可还在呢!”
大掌柜得意地笑,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息栈的下巴和脖颈,掠过胸膛,在胸前某一颗湿润的红点上捏了捏:“嘿嘿嘿嘿,羊羔儿能干的哈!。。。。。。学堂里有没有年轻的小崽子喜欢你啊?”
“嗯。。。。。。有的吧。。。。。。”
“男的女的?”男人蓦然瞪起眼睛。
“唔,全都是女的。。。。。。唔,我都不理她们!”息栈说话间的口气,分明透着一股子赤ll的沮丧和失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张狂地大笑,一条大腿掀上来压住息栈的身子,低哑的声音调戏胯下的大美人儿:“来,让老子好好看看,俺的美羊羔儿牛哄哄的,要考状元了呦。。。。。。”
热辣的手掌抚过息栈腰下的一片水润沼泽.伸入两腿之问.摩挲那两辩嫩生生的p股。息栈轻吟了一声.乖乖地分开双腿,勾上男人的腰杆。大掌柜的一根手指裹了一坨雪花膏,钻进嫩馍馍缝。
适才已经云雨过一个回合.息栈垒身上下白里连粉,香桃水梨,鲜润可口。这会子那一圈儿粉粉的小r嫩滑湿润,一开一合.迫不及待嘬上男人的手指,将一根粗壮手指完全吞没,重重吸吮。
大掌柜侧躺下来.两只有力的铁臂猛然将怀中的息栈颠倒了一个方向.扯过两条藕白大腿搭在肩上。息栈晕晕乎乎之间.脑袋就被扣在男人胯上.一根热烘烘的火枪捅进了嘴“唔 。。。。恩。。。。。恩。。。。”
两个人头冲脚,脚冲头,抱住对万的腰肢,互相抚弄.细细地舔。小凤凰长成了大风凰.让男人最为满意的一处就是.一张妙口比之前更加利索爽绝.一口就能将那一杆野马山土特产加长版“汉阳造”一吞到底.顶进喉咙深处.一条长舌上下翻卷.舔得男人遍体通畅。
男人的舔功还是一如既往地乱七八糟.毫无战术和章法.拿鼻子嘴在息栈胯下一阵乱拱.最后干脆上了一指禅功,手指用力往深处按去,怀中的息栈呜呜地呻吟.两腿不安分地挣扎.嫩香的热馍馍随着指节的愈加深八.一翘一翘地跃动。
俩人开荤折腾够了,起身穿戴整齐,出小旅店去公共澡堂子洗澡。
那会子哪有家家户户单独的洗澡设施,都是公共的大澡池子。
息栈最怕这个,去念大学那天,行李里边儿竟然还有一只洗澡的木桶,结果被宿舍同学集体嘲笑。硬着头皮用木桶在宿舍里洗过几次澡以后,息栈不得不入乡随俗,开始进大澡堂洗澡。
第一次进去,磨磨蹭蹭地怎么也拉不下脸来脱衣服,最终是穿着背心和内k进了澡池子,结果又被同学集体嘲笑了。
后来学聪明了,没有穿内衣内k,而是拿了一条大号的毛巾,把自己雪白的身子裹住,自胸膛以下,全部遮住,毛巾掖起来夹在腋下。结果再一次被集体嘲笑:大家快来看呦,息同学呐,你你你,你怎么穿得像唐朝妇女一样来洗澡?!
息栈现在进澡堂子淋浴仍然习惯在腰间围上毛巾,上半身已经牺牲掉了,下半身粉扑扑的“凤鸟”和白嫩嫩的“蒸馍”是最后一块保留地,无论如何不能缴枪!
可是大掌柜就毫不在意,迅速脱光光,毛巾搭在肩膀,一条硕大健壮的枪耷拉在胯下,若无其事地迈步进浴池。
息栈皱眉不爽,对男人咬耳朵:“唔,你,你就不能,拿毛巾挡一下么。。。。。。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了!”
“咋了?看就看呗,都是老爷们儿的怕个啥啊!。。。。。。嘿嘿,要是都换成小娘们儿看着,老子也不怕!嘿嘿!”
换来的是息栈怒冲冲地在男人腰上一掐,很怒很生气。
洗过澡,息栈递给男人一打崭新崭新的棉布内k:“喏,给你买的。”
“啥玩意儿?。。。。。。老子不穿这个!”
“不成!你们八个工人住一间宿舍,那你每次睡觉脱衣服,他们都看见你那个了。。。。。。”
“看见就看见呗!看见了老子又不会掉块r!”
“那也不成!唔。。。。。。我的,只能给我看么。”
“哎呦,老子的鸟是你的,本来也没人跟你抢!”
息栈长眉倒竖,两手抓狂:“唔,那万一有人看到了觉得好,然后要跟我抢,怎么办?”
男人得意地狞笑:“嘿嘿,嘿嘿嘿嘿,羊羔儿,你说你咋就这么稀罕老子呐,啊?”
息栈脸蛋红红,趁人不备,手指轻轻抚摸男人尚带清新潮气的胸膛:“嗯,你平日里做工不要太劳累,别太拼命,差不多就好了,不要去争什么先进、模范的。千万不要加班,别图那一点点加班费和补助。。。。。。等我从学堂里拿了文凭,找了工,我养着你,就不用你再劳累。。。。。。”
“老子有手有脚,还用你养活?”
“唔,乖,听话嘛。”
息栈心里知晓,这男人虽然脸孔身材仍然壮实硬朗,五十岁看着像人家四十岁的壮年人。可是五十岁就是五十岁了,已经快到了人家工厂退休的年纪,哪里还能当个大小伙子来用?
96、迷蝶梦故人芳踪【尾声二】 。。。
第九十六回。迷蝶梦故人芳踪
息举人大学四年成绩优异,又被系主任老爷子带在门下,念了研究生学位。
三年的课程,他两年就完成了论文,在待拿学位的那一年里,去兰州大学隔壁的师范大学做了中文系助教。那个年代各校历经战后重建,教师资源奇缺,头顶研究生学位的都是个顶个儿的人才,各个单位眼里的r馅儿大馍馍,打破头地抢!
对于息栈来说,他着急找工作就是为了早些挣到钱,能够养活男人,不能总是让男人养着他,大掌柜在兵工厂里加班干活儿实在太辛苦了。
息栈领到头一个月的工资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强迫大掌柜辞掉兵工厂的工作。
男人怒哼哼地叫唤:“老子这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呐?!你当老子老得不中用了么?!”
息栈直接去找了厂书记,以大掌柜身上有老伤、旧伤、工伤和打鬼子的战斗伤为由,磨破了嘴皮子,让书记给大掌柜办了内退。
第二件事就是把男人搬到兰州来。
大掌柜偏偏想要回野马山住。
息栈死拽着不让:“那野马山都成了一座荒山了,你那绺子窑d的早就没了,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呢,还想着做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土霸王么?你已经是光杆司令了!”
息栈跟学校打报告,申请单间宿舍。
校后勤领导说:“咱们学校宿舍奇缺啊,只有已婚的教师才能分到单间宿舍,方便安置家属孩子什么的。息老师你还是单身呐,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住单身宿舍,两人一间的。”
息栈琢磨了半晌,咬咬牙说:“我已经结婚了。”
房管领导很纳闷:“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你档案上写的明明是未婚嘛!”
“嗯。。。。。。以前,以前在乡下结过婚的。”
领导理解了,笑着说:“哦,哦,是年轻时候家里给订的那种婚吧?息老师你这样,带着你爱人去到民政局登记一下,办理一份正式的婚姻证明,拿来给我,这样我才好给你分房子!咱们得按程序办事的哈!”
息栈很无奈。他知道自己与大掌柜的婚姻,是没办法拿到民政局去办理什么证明的,不能够被外面的人承认。
没有单间宿舍,也就不能与大掌柜住在一起。
息栈与大掌柜在兰州郊外的某小村子盖了个小平房,砖墙瓦顶,四围有个巴掌大的小院子,养了一条黄狗,几只j。
可是这男人哪肯闲在家里待着,才闲了几天,就暴躁得要火上房了。每天在院子里追那几只j解闷,没几天就把j都弄死了!
恰好听说黑狍子那厮最近也搬来了兰州,在郊区哪个小钢铁厂里做工。大掌柜乐得p颠p颠地又去了,走了黑狍子的后门儿,跑到人家运输车间做了个小组长。每日大包小包地装车运货,忙得不亦乐乎,却把息栈气得头顶冒烟儿。本来是心疼男人,怕他劳累,这厮怎么就这么不善体人意呢!
黑狍子与秦寡妇的儿子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浓眉大眼的憨厚模样,没念过什么书,十六岁开始就到厂子里做工人。
小黑子打小就听他爹娘白呼野马山大掌柜如何地威风八面,彪悍无敌,大约是出于每个男孩子天生对武侠小说中绿林豪杰的向往与崇拜,对咱们大掌柜甚是尊敬,逢年过节就提着腊羊r和烧酒来家里看望。每一回听某大掌柜在那里胡吹乱侃当年的不寻常经历,那是听得炯炯有神,兴致勃勃。
息栈每次看见小黑子,就愈发觉得自己对不住大掌柜。
男人年纪一天大似一天,眼见着额头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密,大腿小腿中的旧伤每每在y雨天就会发作疼痛,却膝下无儿无女,无人照顾。
息栈平日里教书和写文章非常之忙,无法每日上床去陪男人,只能每周两趟蹬着自行车回到郊区的家中,去给男人做饭洗衣。每次要做好够吃三天的羊头r、羊蝎子、羊r汤,把男人的外衣内k都换洗干净,叠放整齐。
某一日,息栈与大掌柜的农家小院儿里来了稀客。
是西北某军区总司令的媳妇。
司令媳妇还带着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一枚小家伙,两只小手才只有个水晶包子大小,就已经拿个木头小手枪,“啪啪”地比划了。
大掌柜乐得一把拎起小家伙,在空中抛了三抛,又搁在臂弯里颠三倒四地摆弄个够:“哎呦呦,瞧瞧俺们柳小宝,还会打枪了呢!回头老子教给你怎么打枪,可甭跟你那个娘学,她根本就不会打枪,每回拿个枪瞎瞄!”
当年那个英武帅气的尕师长,作为经历过长征、抗日和内战的那一拨老红军的一员,如今已经是军区司令,统帅千军万马,官拜上将军衔。
就是解放前的那一年,柳将军率领西北野战军某部攻入了宁夏和甘肃,马云芳的老巢,一路横扫千军,势如破竹,灭掉了马家军的骑兵主力,得马氏兄弟坐飞机逃去了台湾,算是报了当年红军西征军在河西走廊几乎全军覆没的血仇。
息栈再也没能有机会见马师长一面。
马师长据说是跟随马大帅去了台湾,临走都没能给息栈留一句话。
司令媳妇带来了大包小包,交给大掌柜:“当家的,您可得瞧瞧,这是从北京稍来的好东西!许大元帅和刘副总理专门让转交给你的呦!”
许茂璋和眼镜参谋还没有忘记了当年在野马山上磕头洒血、义结金兰的大掌柜。
许茂璋在解放后被他们陕甘宁绺子的主席加封了元帅。
眼镜参谋后来也做了这个国家的副总理。
当然,人家那个牛掰哄哄的陕甘宁绺子的大当家,做个这个国家的主席。
息栈觉得这支农民起义军的大头目简直忒牛掰了!这令人咂舌的发迹腾达,不亚于当年太祖高皇帝由泗水亭长、沛县小吏,起兵一统天下,做了大汉朝开国之君。
息栈打开从北京千里迢迢邮来的包裹,是两只全聚德的真空包装烤鸭,两条大前门香烟,还有一对英雄牌钢笔,说是给咱们堂堂的息老师和未来的息教授,教书写文章用的笔。
那个年代,只有国家领导人才抽得起“大前门”,咱大掌柜又“被”走了后门儿,已经跟国家总理抽一个牌子的烟了。
大掌柜咂着“大前门”,打趣司令媳妇:“哎呦呦,俺说红儿啊,你瞧瞧,当年你幸亏没有跟老子在一块儿,你现在是牛气哄哄的女将军了,你男人都做司令了!你要是那会儿跟了老子,到头来也就是个灰溜溜被剿了枪的压寨夫人!”
司令媳妇冷笑一声,狠狠瞪了大掌柜一眼,说:“当家的,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呢!你还记得当年芨芨台那个掌柜的柴九么?”
“记得,那还能忘了!这王八羔子跟老子关在一间地牢子里,就住对门儿呢!”
“呵呵,这家伙终于被我们抓住了!”
原来,西北全境解放时,马家军战败,丢弃了玉门关老巢。当年大掌柜驻守潼关守了八年,陆大膘子壮烈埋骨黄土高原,而柴九那个倒霉蛋就在地牢里守了八年,都快长成牢房里的一棵木桩子了。这人最后终于趁着马家军弃城败走之时,与其他牢犯一起越了狱。
柴大掌柜隐姓埋名,流落于甘肃与内蒙交界的沙漠村落,最终是在西北野战军大规模扫荡搜山、剿灭残余匪寇的行动中,被揪了出来。
柳司令接到部下报告,说抓了个只有一只耳朵,行迹十分可疑的家伙。司令媳妇一听是“一只耳”,急忙跑去辩人,果然就是咱大掌柜的老熟人。
于是柴大掌柜被就近“发配”到了柴达木盆地边缘的德令哈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刚解放那会子,青海就是全国劳改犯的最大聚集地。德令哈农场关押了从全国各地运来的五花八门的政治犯和刑事犯,什么国民党军政特务被俘军人,地主富农,反党反革命,资产阶级右派;刑事犯无非就是小偷,强盗,qg犯,还有就是像柴大掌柜这样老资格的土匪流寇。1
司令媳妇提起柴九,描绘得活灵活现,说话间的豪爽之气,分明还是当年野马山上挥舞着红缨鞭、英姿飒爽的红姑乃乃。
据说劳改农场那鬼地方简直比关西大漠条件还要糟糕,海拔几千米,荒无人烟,沙尘暴每天早中晚报道三次,比犯人报道得都准时,昏天黑地,飞砂走石,每每让人觉得就快要将沙漠中这一块农场绿洲彻底地吞没。
慕红雪说:“那个农场就只有一条公路通往西宁,咱解放军把守住了这条公路,犯人怎么跑也跑不出来,往沙漠里边儿跑,不是累死就得渴死饿死!柴大掌柜就慢慢在那里接受社会主义改造吧!”
息栈回到学校不久又碰见另一拨老熟人。
敦煌县文化馆来了一个团,到兰州大学和师范大学的隋唐文化研究所进行学术交流。息老师也去旁听讲座,在敦煌文化馆研究员的队伍里赫然发现了杵着一只拐,跛脚走路,戴了一副眼镜的某书生,咱野马山当年的丰总参谋长!
丰老四的一撮小胡子仍然半长不短地挂在下巴上,胡须已经花白,面颊已然显出老态,只是那一双滴溜乱转的小眼睛,尽显精明之色。一见到息栈,乐呵呵地握手:“息先生呐,久仰久仰,丰某失敬失敬!”
一句“先生”又把息栈整出了一身的j皮疙瘩。
又是一个周末,下课散学后,息栈匆匆撩下课本讲义,车棚子里取了自行车,飞速奔向学校大门,急着赶回郊区的家,给男人做晚饭。
校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一声吆喝:“息老师,您的信!”
息栈一骗腿,从自行车上下来:“老师傅,哪里来的信?”
“不知道呦,看这邮戳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好像是国外来的信呦!”
信件是大信封套着小信封,来件地址写得乱七八糟,邮票也贴得甚为古怪。息栈辩认了半晌,信似乎是从那个叫做沙特阿拉伯的国家寄来的,中途还转道香港,才递进了国内,辗转到达兰州。
收件人地址也给写错了,因此折腾了大半年最后才转到息栈手中。
息栈拆开信纸一看,泪水瞬间夺眶奔涌,指尖颤抖,涕泪晕染宣纸,信笺墨迹斑斓。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全信只有九十六字。字字细腻多愁,句句血泪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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