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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安魂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一曲终了,武皇面色静谧、安详,唇边,泛着不再执念的了然微笑。看起来,已经进入了安稳的梦乡。我摸了摸他平静的心跳,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儿大石。
清晨。
我与玄紧抵着额头,沉睡在下山以来的第一个平静安详的梦中。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好梦。
“墨。”那是子墨的急促声音。
“嗯,什么事?”玄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什么?我蓦然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武皇,在他终于得以安睡的夜里安详地死去了。
没有一丝伤痛,没有一丝悲哀。他在沉睡中逝去,不知不觉,离开了所有爱他的、恨他的人。
我和玄站在宫殿的角落里,无限哀伤地望着满地悲戚的皇室成员。贵妃、妃、美人、夫人,王子、公主,老的少的,悲的泣的,跪了满地。而安静地躺在床踏上的武皇,面色惨白而含笑,仿佛在戏谑着满室的荒唐。
他们,有多少是真心地在哀痛,哭嚎的声音很大,干涸的眼角却挤不出半点湿润;面朝着已经逝去的武皇,眼角却不时地投向丞相手中的遗诏。谁,会是下一任的皇帝?每个人的命运今后又将如何?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些,不论谁当皇帝,能够继续从前的奢华生活就好了。
第115节:第三十三章 安魂曲(3)
终于,丞相缓缓展开了手中的武皇遗诏。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用眼神看向任何一个人。但是,所有正在哀嚎的人全部整齐地闭上了嘴巴,倒是除了薰。
薰,她是真的真的在伤心!
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干燥、枯黄,泪水过多的冲刷使得皮肤干燥粗裂。原本光洁的额头,此刻悄然爬上了几条清楚分明的抬头纹。原本饱满的嘴唇,此刻变得狭长而苍白。原本明媚动人的眼睛,此刻红肿不堪,顾盼不再。
她?应该伤心!必须伤心!
伊能忍此刻还被关在大牢之中,下场如何不得而知。
武皇对她的恩宠早已令许多人妒嫉不已,现在她没了依靠,孤儿寡母的在这后宫之中何去何从也不得而知。
然而,最重要的:她,难道不是同样深爱着武皇的吗?
那个仲夏的午后,葡萄藤下,她那凄怨绝望的眼神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没有爱,怎会有那样的目光刺s?没有爱,怎会导致她疯狂地索要过度的恩宠?没有爱,她又怎会在此刻失去爱?没有爱,她又怎会如此的憔悴、神伤?
薰,没有错,错只错在她和武皇的用情一样的深。
丞相环视一众皇室族人,轻咳一声,肃穆地念着武皇的遗诏——
“朕,自感身体日渐衰弱,或不久于人世。现将皇位传于朕的弟弟:淮南王。着令各部立刻准备传位事宜。国不可一日无君,应立刻传淮南王进京登基,不可延误!钦此。武皇三十年八月七日。”
丞相话音刚落,满地的皇亲国戚们顿时炸开了锅,也顾不上武皇的遗体仍在宫殿之内,纷纷向丞相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你们有胆敢质疑皇帝的决定,先来过我这老太婆的关!”是皇太后,只见她在宫女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所有的人全部嘘声,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皇后已死,皇太后此时成了后宫之内最有权势的人,自然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了!
“王丞相,还要劳烦你即刻着手新皇登基的事宜,不得延误。快去吧!”皇太后威严地命令道。
“是!臣告退!”
淮南王登基,看来已经是不可更改的决定了!
“所有的人都出去。”皇太后冷眼望着一众傻眼的皇室成员说道,“薰贵妃和澈儿留下。”
薰紧拥着澈儿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仿佛有了不祥的预感。
当所有的人消失以后,皇太后转过身,朝着黑暗中的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出来吧!”
她知道?我们藏在大殿之上的事情这么隐蔽,怎么会被一个已经昏聩的老人发觉呢?
“皇帝已经把你们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了。”皇太后慈爱地望着我们,激动地说道,“直到皇帝临死前,他才又变成了许多年前那个孝顺、可爱的孩子。他才敞开心扉对我说了这么些心里话!为什么?会这么晚?”她伸出如枯枝般的双臂,将我们两个紧紧地揽住,这才变身为一个老年丧子的,绝望的老妇人。
她的身后,薰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仿佛看到了可怕的幽灵!
小乔,她哪里来得那么狠毒的堕胎药?这深宫之内,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常备着轻易夺去尚未出生的孩子生命的药?
我毫无感情地望着她,突然间感到很可笑:她利用了小乔除去了夺去武皇“爱情”的我,小乔利用了她的药安抚了自己无望的心,而我利用了她们想要将我置于死地的狠毒与玄幸福地重逢。这个世界终究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转动着,任谁,也休想占一点的便宜。
“薰贵妃。”皇太后收起了悲哀与伤感,重又威严地望着如瑟瑟秋风中飘零枯叶般的薰,“皇帝已经把对你今后的安置跟我交代过了,你仔细听着。”
薰恐惧地望着抽出又一个遗诏的皇太后,表情难以置信。
“伊能忍无罪释放,着令其即刻带薰贵妃重返东瀛故乡,终生不得踏上我国领土一步!皇子澈儿交由蓝若玄、卓然两人代为抚养,望能悉心照顾!钦此。武皇三十年八月七日。”刚一念完,皇太后便走上前抱过了澈儿,递到了我的手中!
天!我望着眼前不停哭喊的澈儿,顿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武皇,居然会这样安排薰接下来的人生!把澈儿带离她的身边,这怎么行呢?
我想要出声反对,却被皇太后有力的手握住了。只听她厉声道:“伊能薰,你的弟弟此刻应该已经在景薰宫等着你了,快快收拾了东西回国吧!”
薰不若我想象中的疯狂,反倒是安安静静地站立起来,再也没有望向澈儿一眼,决然地离开了!
“娘,娘,娘亲!”怀中的澈儿挣扎着,伸出柔嫩的小手呼唤着他的母亲。
可是,薰还是离开了,仿佛没有听见过澈儿声声的呼唤!
“皇太后。”我坚决地望着她,“武皇的遗诏,请恕卓然不能遵从。把澈儿从他母亲身边带走,这太残忍了!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玄也同样回绝道:“请皇太后下旨改了这道旨意吧!我们是不会同意的,即使抗旨!”
皇太后苦笑地望着我们,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这是皇帝在报复薰贵妃吗?错了,错了,他是那么爱薰,怎么会忍心让她受这样的折磨呢!只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死后,薰贵妃一定会遭到致命的报复,到时候,伊能薰都不能自保,又怎么保护年幼的澈儿呢?让她回东瀛,是想保全她的生命。把澈儿交给你们抚养,是想让他躲过皇室后人的迫害。澈儿是皇子,本来是绝不允许出国的。不得已,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你们,难道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吗?”皇太后苍老的目光中明确地向我们投注着恳请。
我和玄一边安慰着不停哭喊的澈儿,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更好的两全之策。
澈儿很快便哭累了,蜷缩在我的怀中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领,仿佛害怕再次被人丢弃一般。
我默默地望着玄,眼神里询问着:该怎么办呢?
突然,从景薰宫的方向传来了伊能忍绝望、凄厉的喊声:“姐姐!姐姐!”
不好!玄挺直身子,像箭一般地朝景薰宫方向s了过去。
“姨,姨?不要睡了!”澈儿清晰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着。稚嫩的小手跟一年前相比已经长大了很多,说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他,真的很聪明。
我睁开了??的眼,含笑望着身上裹着鹿皮的澈儿。这一年来,他每天跟着蓝若玄在山上狩猎、骑马,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个健硕、勇敢的孩子。想起他刚刚跟我们回到皇家猎场的时候,每天都哭闹不停,夜晚里总是喊着“娘亲,娘亲”从梦中哭醒。
伊能薰,现在早已回国了吧?
伊能忍惨白着一张脸,怀拥着姐姐的骨灰告别时说过,他要把姐姐埋葬在最美丽、最绚烂的樱花树下,让她再不用看到世间的一切丑陋与不堪。
第116节:第三十四章 断肠与谁同倚(1)
薰,樱花很漂亮吧?跟你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生命一样绚烂而又短暂?
一年前,像幽灵般离去的薰选择了跟皇后一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令人扼腕的生命!何必呢?只要活着,生命就还会出现奇迹。想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我这般拥有一次转世重生的机会,拥有懂得生命不能重复之珍贵的感悟。
“姨还没有醒吗?”随后赶到的玄像一股阳光一般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他穿着白色的巨大斗篷,像是一个远古的神跋蛭易呃础! ?br /
一年时光过去了,他仍是不愿将自己的脸显露在阳光下。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叔叔!”澈儿噘着嘴跑到玄的面前紧紧地拥着他健硕的腿,不依道,“姨还不醒!她总是睡懒觉,天天都是这样!我都骑着小新跑了一上午了,姨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
小新,是烈儿与炽儿的孩子,那是一匹结实的小公马,简直就是烈儿的翻版!澈儿,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小马的主人,并且给它起名叫小新。
“好,叔叔这就把姨喊醒。”说完,走到床畔前,对着我还有些迷糊的脸摇了摇头,准确地朝着唇瓣啄了过来。
“干吗?”我赶忙一手推开他,有些害羞地望着后面捂着嘴偷笑的澈儿喊道,“还没有漱口呢!你倒也不嫌臭!总是当着澈儿的面这样,不像话!”
“哈哈哈哈。”玄纵声笑着,伸出手将我从被窝中抱了出来,他深情地凝望着我,柔声说道,“今天天气很好,我给你准备了新鲜的鹿奶和凉拌芦笋、蜜汁鹿r,哈,那蜜汁可是纯正的野蜂蜜呢!为了得到它,咱们的澈儿可是被野蜂追得满山跑呢!”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猛吞了一口口水,眼眸中投s出贪婪的目光,“澈儿的骑术现在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个,早餐,哦不,中餐在哪儿?”
只见澈儿苦着一张脸说道:“叔叔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姨就知道吃好吃的东西,才不会管澈儿有没有被野蜂蜇到呢!”
“走吧,澈儿,让我们先把这个大懒虫喂饱,然后再来想办法教育她吧。”说完,玄稳稳地抱着我来到了银杏树下的石案旁。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在八月的山谷中享用着温馨的食物。
远处,烈儿一家三口依偎着,啃噬着丰美的绿色草类植物。近处,小鸟、蝴蝶、蜜蜂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们热闹地围着我们,萦萦绕绕、叽叽喳喳。
第三十四章 断肠与谁同倚
今天,山上可真是热闹极了。
先是风带着刘总管、丁当以及花、雪、月、酒来了。紧接着,乐扬跟曲老板居然也从江南赶回来看我。之后,玄左手剑派那些老手下也来了,包括宸墨,只见她眼眸中毫无波绪,看起来倒也平静。
更令我惊奇的,是已经登基的淮南王——寰,他也来了!一年前,寰正式登基,终于,在他完全放弃皇帝的梦想时,这个梦变为了现实。人世间的风云变幻总是这么不可预知,所以才会引得人为了得到心中所想而去拼尽力气争斗吧!
他的到来果然充满皇帝的派头,后面跟着仪仗队,卫兵队,甚至还有宫廷乐队。一路敲敲打打,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已经目瞪口呆的我的面前。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上山了?
寰走到我的面前,含笑说道:“还好我心中有你。现在我那后宫之中风平浪静的,对每个后妃我都一视同仁。相信再不会重蹈先皇的覆辙了。”
寰虽然笑着,眼神中的落寞却还是轻易被我捕捉了去。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样东西之后,又会对另一件东西念念不忘。他得到了王位,又怎会不在深宫之中怀念起让他牵挂、心痛的我呢?
“不说这些了。”寰痴痴地望着我耳朵上的疤痕,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扭头对身边的人交代着,“开始布置喜房!”
“是!”话音刚一落,许多捧着彩球、红帐的人从我身边鱼贯走进了小木屋。
布置喜房?我迟疑地望着身边的玄,只听他肯定地说道:“我还欠你一个充满了祝福的婚礼!”
“是啊。”一个人手捧着婚服来到我的面前,是钱大娘!她也来了!“卓姑娘,你的婚服我已经做好了,还是按照三年前你设计的样式,看看还喜欢吗?”
我怔忡地望着眼前梦幻般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带着祝福的目光注视着我,他们,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仿佛下凡赐福的精灵。无法描述的幸福感紧紧地包裹着我!
这一天,来得太艰难了!以至于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却难以置信!
婚礼在寰的主持下温馨、有序地进行着。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终于成为了玄的新娘。我们的一生注定要在神的佑护下相依相伴,永不分离!我们的左手无名指上,分明戴着用草环编制的戒指。这是我要求的,在古希腊传说中,左手的无名指与心脏紧密相连,把象征承诺的戒指戴在上面,彼此的心就会永远只有对方!
礼成的那一瞬间,玄紧拥着我,深深地吻着,像是要献出他的灵魂!
我的心脏悸动着、狂跳着,甚至感到了一丝丝的痛楚!
与此同时,银杏树下,所有的人都惊呼出声!
“宸墨!”
“蓝若玄!”
“卓小姐?”
“你疯了!”
“快住手!”
……
一时间,人影飞错,惊声四起。紧拥着我的玄双手渐渐松懈,无力地垂在了我的身旁。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我骇然看到了一炳无情的利剑从他的心脏处穿心而过!那手法狠辣、利落得令人恐惧,居然不见血y溢出!
玄的身后,站着的,是宸墨!是?





爱的安魂曲 第 25 部分
玄的身后,站着的,是宸墨!是像个石雕一样无情、冰冷的宸墨!她,终于没能抵得过内心的心魔,终于还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
我呆愣地望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玄,已不见一丝气息的玄,面如死灰的玄,上一刻还要与我永不分离的玄!他,终究不属于我!他,终究来不及跟我说一声再见!他,终究还是留我一人孤零零地存于世上!他,终究不能负载我的生命与幸福!他,终究……
不!我绝不原谅你!绝不!
我不会跑过去紧紧地拥抱你!不会在你已经失去意识的耳边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不会守着你的尸体度过漫长的余生!我不会!
我,终于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
没有神!没有玄!没有天长地久!没有相依相伴!
我的生命过早地沉淀,什么都没能留下!
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渐渐远离了蜂拥、慌张、悲痛、无措的人群,渐渐远离了使我差一点就接近天堂的银杏树下!
澈儿,只有澈儿,他发现了我的远去,小脚急匆匆地向我奔来,哭泣着喊道:“姨,姨,姨,你要去哪儿?姨,姨!”他踉跄着,跌倒在了长满艾草的山谷里。
第117节:第三十四章 断肠与谁同倚(2)
我没有驻足,悄然远去!
“姨,姨!”澈儿哭喊着,双手伸向我,“娘!娘亲!不要走!不要抛下澈儿不管了!娘亲!娘亲……”沙哑的声音渐渐消逝在我远去的脚步中,终于,寻不见了。
我,没有流泪!
我,必须远去!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沈香断续玉鶩寒,伴我情怀如水。笛里三弄,眉心惊破,多少春情意。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断肠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这是李清照的《孤雁儿》。最早听到戴着厚重眼镜的中文教授神情悲戚地念诵这首词的时候,我正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偷吃零食。心想这老头子当着几百人的面r麻兮兮地悲悲戚戚,也不觉得矫情。现如今,当我变成了一只孤雁,独自一人飘零在没有希望的广袤大地上,这才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没个人堪寄!没个人堪寄!没个人堪寄!
从今以后,我的欢笑寄谁?我的悲伤寄谁?我的惆怅寄谁?我的幸福寄谁?
我像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到处游荡。这一次,不复上次充满希望的自我放逐,这一次,我在苦旅中等待着生命的消逝。
上天安排的重生竟是这样的结局。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上一世卑劣的逃避?
我没有自杀的打算。不是怕死!而是怕太过轻饶自己!
我要活着,活着品尝蚀骨的思念之痛!
我怕死亡,害怕上天再跟我开一次玩笑,把这缕残破的孤魂随意丢弃在另一个空间里,让我连思念玄的时空都失去。
从那天起,有一个麻衣布衫、卷发披肩的女子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山野之间。那就是我,孤雁卓然。
我现在身在何处?
不知道。
如今是何年何月?
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还活着,而此时,又到了破春烟绿的蓬勃春日。
草、树、花、虫,鸟、水、云、风都在快乐地过着他们充满希望的生活。
眼前,一片茂盛的野菊花盛开怒放,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我无法闪躲。
野菊花丛中有一座稻草泥砌的陋室。陋室里远远地传来了阵阵稚嫩快乐的读书声。那声音朗朗穿过草庐,掠过菊花丛,侵扰在我的身边。
总是有人幸福的。
我远远望着那片单纯的乐土,转身躲藏开来。
幸福早就不属于我了。
渐行渐远的脚步忽然间停驻。因为,耳边传来了仿佛上一辈子听到过的“丁冬丁冬”声。是布衣铃!我讶然转身,如同魔咒附体。不由自主地朝读书声走去。
春风吹过,菊香环绕,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丛蒲公英的白色绒毛,纷扰着我的双眼。
莳罗的镂空剪影在飘絮中摇荡。那个绝色男子早已经做了父亲吧?还记得曾经为他催眠治疗的卓然吗?那一次长江之上的飞翔,我永生不忘。
“吱扭”一声,竹篱门缓缓推开,同样一身麻布衣衫的先生走了出来。飘絮擦过他的面颊在身后萦绕着,终于落在了竹篱内的庭院中。看到我,他没有停留也没有侧目,缓缓走进菊花丛中。很奇怪,他手中的竹简上面每个字都是凸起的。
挂在门上的布农铃再一阵摇曳,将幽远神秘的清脆声音送了过来。
“卓然。”那男子轻声喊着,“你过得好吗?”
我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回答,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很好,很好!范冢,你好吗?
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眼前清瘦得不像话的男子就是听澜阁的老板范冢吗?那个曾经掌握了淮南一大半财富的男人,竟选择了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
范冢空d地望着天空,突然轻笑一阵,“她怎么会过得不好?那样一个风一般的女子,随性至极,自然会过得好好的。范冢,还不能真正放手吗?”说完,他转过身,朝着我站立的方向走来。擦身而过后,推开竹篱门,又走回了书声朗朗的草庐。
交错的一瞬,我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摇摆着。他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反应!
范冢,失明了!他那总是闪烁着智慧与温存的眸光没有一丝神采,那曾经就要看穿我的敏锐目光再也寻不见了。
我吹动布衣铃,铃声留住了他的脚步。
“请问,这里还需要先生吗?”
他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背影几乎凝结成化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轻声说道:“需要。”
草庐中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涌出,他们看到我,纷纷惊奇地围着观看议论。
“夫子?夫子。”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拉着他青灰色的麻质衣角问道,“这个姐姐是谁?”
“她是新来的夫子。”
“新来的夫子?”孩子们蹦跳着,试探着拉住我的手问,“是吗?是吗?”
“是的!我是,我是。”
“夫子,以后你要叫我们学习什么呢?”
我含泪微笑,“教你们什么?让夫子想想。嗯,就教你们唱歌跳舞,好不好?”
“唱歌跳舞?”孩子们面面相觑,显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夫子。
“对啊!你们看——”我扔下身上的行囊,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学的舞蹈,“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我们的生活多愉快!娃哈哈,娃哈哈,我们的生活多愉快……”
我飞旋着,舞蹈着,身子旋啊旋啊一直旋进了菊花丛中。孩子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全都傻了!
恍惚间,我看到了冢转过的脸庞,上面,清澈的泪滴一颗一颗的,在阳光的折s下闪着七彩的光芒。
“夫子!这是我们家新收的谷子,给你。”
“夫子!这是我家种的南瓜,你拿着。”
“夫子!这是我自己种的花生,可香了!”
……
秋天到了,我的房间里堆满了孩子们送来的各种农作物。他们在用自己最大的能力表现对我的深厚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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