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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地狱微笑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事实上,那船上只有六个人,是舟山县的一个渔业队长和他的一家:他的老婆和三个女儿,还有一个小伙子,是他的弟弟。他们是想用队里的船搞点副业的,不料刚出海不久机器就出了故障。把他们一家人接上船之后,白军师说:“我们是青岛红星渔业队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嘛,”把一家人客客气气地让到底舱。明着告诉他们是送他们回家,实际上船仍然往南开。晚上,白军师召集手下的人,说:“这家伙可是个党员,你们说,怎么办?”温金海说:“把他们干了!”白军师就是这个意思,他想把这个当作“投名状”,到了澳门,很快就有厮杀,要是不让手下这些人先把手染红,到了那里难保有人打退堂鼓,光想着到花花世界享受去了,谁还为他卖命?于是他说:“咱们歃血结盟正没过瘾呢,就拿这个共产党开开刀吧。”
刘大方眼看着他们在那一家人睡熟的时候,开始了行动。老邱一刀就把那个渔业队长的头切了下来,他的弟弟听到动静,惊醒了,刚要反抗,温金海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立刻有同伙把他的脑袋也切了下来。惊醒的一家人狂呼求救,可是谁能救她们呢?又举行完那个祭奠仪式后,白军师默许手下的人把那女人和她的大女儿,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姑娘,拉到后舱去蹂躏,惨象令人无法看下去。刘大方直看得怒血喷涌,就上到前舱,找白军师说话,要他制止手下的这种兽行。可是白军师却不在前舱,上面一个c作舵轮的家伙朝刘大方一笑:“怎么,也急着打一炮了?”
刘大方下到底舱,见里门是关着的。他想推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是那两个最小的女孩发出来的,可是听上去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音调。他听了,立刻头发梢都炸了起来,浑身发紧,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好了。小女孩在里面,他明明知道,然而没有力气和胆量往里闯。过了好长时间,一个小姑娘出来了,赤l着身体,神色是木然的,在她的大腿内侧流出一道鲜红的血迹。又过了好长时间,另一个更小的姑娘出来了,走路艰难,而她的小小的脸蛋上,表情更是痛苦到极点。她们要回自己原来的后舱,却找不到路了。
刘大方过去,为她们擦掉脸上的脏东西,拉着她们的小手,把她们领到自己的住处。他给两个姐妹喝水,让她们躺在他的床上。晚上,当别的匪徒叫他吃饭时,他把饭打回,先给这两个小姑娘吃。白军师似乎能理解刘大方的心情,不去管他,让他跟那两个小姑娘交起了朋友。刘大方尽量不见白军师,不跟他说话。在他对那两个小女孩干了那种事之后,刘大方知道,自己随时会杀了他。
白天,他把两个小孩领到上面,坐在前甲板上,看着大海,给她们讲故事,说自己想说的任何富有诗意的不着边际的话。他知道到了澳门之后,白军师他们准备把这些女人卖到妓院里去。看着小孩子可怜的面容,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想起了王朝霞。他下决心,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在她们的身上,他要做她们的保护人。天色暗下时,他看着被海光反映着的星空,心里默默地问:“梁大哥,你不是说天理自有神义吗?向我显示吧,给我指一条路,让我摆脱这此畜类,带着她们逃出他们的魔爪吧。”每天带着小女孩在船上转,想着脱身之计,一时间那里有计可施?
这天,温金海来叫刘大方,说已经过了洲头嘴,再有四十八小时就要到琼州海峡了,海峡的那边就是澳门。要刘大方去值班,观察气象和来往船只的动静。刘大方一直没有这类任务,但是,既是白军师交代下来的,他就非去不可。把两个小女孩领下舱,安排到自己的铺上,他又不放心,特意嘱咐那个大一点的,让她不要跟任何人上去跑,“有事就叫我,啊?”临上去,他又回头,看着那两个小姐妹的表情,心里酸酸的,想:“大海茫茫,她们置身在一群野兽中间,而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天啊,这就是人的悲哀吗?”将她们的情形同自己的相比,他更怜惜两个小丫头,忍不住就上前,在她们的脸蛋上轻轻地亲,使两个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场恶梦,终于从极度的震惊里恢复过来的小孩,脸上有了笑容。
带着多少欣慰的心情,刘大方上去值班,中间还偷偷跑回来,看了一下两个小孩的动静,见她们平静地玩着他给她们的小手绢,就又放心地上去了。在轮机房里,他已经想好了一个有趣的童话,准备回来时讲给两个小姐妹听。在这个魔鬼船上,跟她们在一块,使刘大方竟然有了决心,不管怎样要活着逃出去,去实现他未竟的理想。怀着一种少有的兴致,他三步并做两步跳着下到底舱,准备再一次看到两个悲哀小姐妹的微笑,但是,他看到的是空空的床铺。刘大方跑上舱来,直奔后舱,脸上的表情象疯了一样。众党徒都在,唯独看不见白军师。刘大方不说话,但他的眼睛是红的,两条腿象抽了筋一样的发硬。他又找到那个小舱口,进到白军师的卧舱。这一次,有老邱守在那里,不让刘大方靠近那扇门。从那门里面,又传出来令人心神俱焚的声音。两个小姐妹的声音,就象无比的痛苦本身,使刘大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想着王朝霞的死,想到了血。他一下子扑到老邱的肩膀上,抱住他的脑袋就用拳头猛击,几乎一下子就把他打倒在地上。他爬起,朝那扇门冲过去,就在此时,又有两个人赶到了,把他抓住,勒住他的脖子,狠狠地用木g打他的腰,打他的腿,一直把他打得跪了下来,失去知觉。
他感到有一只小手在摸他的脸,才睁开了眼睛。是那两个小姐妹,她们坐在他的身边,在他的床铺上。她们的脸蛋上多了一层新的表情,那是对痛苦的新的认识。刘大方不敢看她们,好象所有的罪行都有他一份,而对此,他无力正面去担承。他等小女孩都睡着以后,才敢把眼睛睁大,看着她们,欲哭无泪。他知觉到了一种能力正在自己的体内形成,这使他不仅要站起来,而且,要做某种事情,马上就行动。
他来到甲板上,让夜风拂面,注视着远方。如果要干点什么的话,必须是现在,否则天一亮到了澳门就什么也来不及了。澳门那边有他们的联络人来接应,他即使上了岸,也逃不了多远的。他在急切之中,瞎转,转到了机舱里。那里只有一个人在看机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刘大方长时间地注视着机器,觉得自己可以在它的上面干出什么来。把它弄坏?他们会把它修好,而且,回头就会杀了他,小姑娘也没命了。再说,这样也太便宜了白军师他们。刘大方要的不是这个。
他来到前面的底舱,那是最初他们一干人“歃血盟誓”的地方。桌上的烧剩的半截香,使他想到了拍花党带给梁家的悲剧,想着那个可怕的故事,忽觉梁文就站在他面前了。他看不到他,但他知道,梁文就在眼前,静静地看着他,企图影响他的思路。手里捻着的断香忽然给了他灵感,使他想到了机器,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溜回自己的睡觉的地方,在他另一侧,睡的是温金海,他的枪是牢牢地枕在自己的头下的,而子弹带却挂在床铺旁边的柱子上。刘大方上床,看看别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就探出手,从子弹夹里取出两颗子弹。他找到几张旧纸,把子弹头用牙咬下,把火药小心地倒在纸筒里,卷成细细的卷,一共卷了三卷,连接起来,约么有五尺多长。在纸卷的一端,他把半截香c入,断香有三寸左右,可以燃六七分钟。先起来观察,看里里外外都没人,他就蹭到了机器舱中。看机器的那家伙又打起了盹,刘大方抄到他身后,用准备好的尼龙线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用力过猛,竟一下子把他的喉咙勒穿了,半个脑袋顿时耷拉下来,吭都没吭一声,就断了气。
刘大方迅速地把机器的油槽打开,将那根火药纸卷c进去,从口袋时掏出打火机,把另一端的断香点燃。然后,他象猫一样快速而无声地出了机舱,贴着左舷,摸索着来到吊着小舢舨的架杆处,试了试,拴船的缆绳很容易打开,就把它稍稍放下几尺,这才又拴好,回到了自己的住舱,抱起那两个小女孩就就走,把她们放到了小舢舨上。回看甲板上空无人影,他忙到后舱,摸到另外两个母女的住处,她们正在偷偷地哭泣,刘大方捂住她们的嘴,才低声说:“别吱声,快跟我走。”两个女人知道刘大方对小女孩的爱护,自然信任他,尽管害怕,还是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来到了左舷。刘大方帮她们两个上了小船,这时约有五分钟时间过去了。刘大方刚把吊绳解开,就听背后有人说了一声:“沙老弟,干得不赖呀。”
回头一看,见是白军师,手里端着枪,眼睛里





爱在地狱微笑时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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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一看,见是白军师,手里端着枪,眼睛里闪着锥子一样的光芒。他命令:“把缆绳拴好,”枪口在刘大方身上戳了两下。刘大方依言把手里的索头又系住,然后,两手垂下,目光正视着白军师,一丝一毫的恐惧都没有。这时,又有两个人过来了,其中一个就是温金海,张口就骂道:“白军师,这小子真黑,把楼三子的脑袋都给勒下来了,”上来就要打刘大方。白军师手一摆,制止了他,对刘大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可以肯定,你不是我们的人,确切点说,是我们的敌人。是谁派你来卧底的?”手里的枪摇摆不定,随时都有开火的意思。说着话的时候,把那根已经燃烧了十分之九的香头连着纸绳扔到了刘大方的脚下。
刘大方说:“我就是要杀你们这帮无恶不做的拍花党,为我梁大哥报仇。”话没说完,白军师用手枪的枪管猛抽在刘大方的脸上,他的脸立刻划破,血浆在肌r的抖动中更显吓人,表情也不真实地凶狠、强烈。白军师对手下说:“把他们都押到底舱去。”刘大方和那母女四人就一溜被拴在一根绳子上,连踢带打地被带走,连滚带爬地下到了最底舱。
底层黑得令人感到喘气都困难,刘大方和那个女人及她的女儿挤在一个角落,听着海水拍打船帮的声音,好半天不敢动一下。那个女人只是小声地哭泣,带动她的两个最小的女儿也要哭,却不敢哭出声来。她们还不到十岁,在几天之内就知道了这样一个事实:没有人能保护得了她们,要活下去,她们就得象大人一样懂事。刘大方握着小女孩的手,尽量把自己的热和勇气传给她们。他问那个女人:“你们说没说好什么时候该回去的?要是不回,他里会不会派人出海来找?”那女人只是饮泣,倒是她的大女儿,那个十六岁的姑娘答道:“说倒是说好了,可出海的事哪有个准的?有人晚回三个月,也没见队里找过呢。再说,队党支书跟我爹一直有矛盾,到上面告状,说我爹学大寨不积极,现在他巴不得我们出事呢,”说着,也哭起来。这姑娘灵牙利齿,是个人j子,只是这几天刘大方一直没注意她长得什么样,这黑暗中,更难看清。好象是个颇有主意的姑娘,刘大###得有了个说话的对象了,就跟她又说了一会各自的家乡事,稳定心神。
到了大约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舱门打开,有一包东西扔了下来。是五个地瓜,半生不熟的,大家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刘大方在思量,为什么白军师不杀了他,却要这样把他带到澳门去。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想摸清在刘大方的后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靠山。以刘大方对拍花党的熟悉,另一方面对王栋的事也一清二楚,这对白军师来说,是相当可怕的一个信号,就是:即使逃到海外,他们的对头仍然不想放过他们,而那对头现在是谁他还不清楚。这使他心惊r跳,如何能放过刘大方?一定要慢慢地查明白就是了。
刘大方自己想得更多,无论如何,要找出一条生路逃出去,而且,要在到达澳门以前。他不能想象自己到了澳门,陷入那些比拍花党更恶的黑社会里,还会有什么样的机会生还。在黑暗中,他的返回家园,找王栋彻底算账的决心竟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想反,它更强烈了。站起身来,他靠着舱板往前摸索,发现这里只是底舱的一个间隔,手摸着的是一面壁板,前面又是一个隔间,而且有一个小门可以通过去。他自己弄到的打火机被搜走了,回到那个叫陆红军的女孩身边,问她:“有火没有?”陆红军问:“要火干嘛?”刘大方告诉她,他发现了前面的另一个隔舱,想弄个亮好看个究竟。“那又有什么用,还能出去?”嘴里这么说着,陆红军从衣领子里掏出三根火柴来,又从另一边的领子里摸出一块火柴皮,递给刘大方。刘大方很惊奇,问:“你怎么藏着火柴?”陆红军说:“我和妈妈给他们做饭,我就把半盒火柴藏在这里,妈妈说,万般无奈时,吞火柴也能自杀的,”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摸进那一间隔舱,刘大方用火柴点燃一根细麻绳,照着看这里的情形。原来这舱位是紧挨着机舱的,有一个小门可以通向那边,不过它是封死的,只能从外边打开。再看这舱位的里面有几个空油桶,一堆破鱼网,此外,还有几个塑料编织袋,不知装的什么东西。刘大方到跟前,把火对着编织袋一照,才看出原来是化肥,上面印着的是:“红旗化肥厂--磷酸硝铵肥”。再环顾四面,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不由得感到失望,慢慢地就要退回。将到舱口时,他又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朝那几袋化肥盯着,有一种灵感激被触动了。他想起那次跟凌晨和王朝和看电影的事来。他们看的是一部罗马尼亚片子,叫<爆炸>,讲的是一艘货轮装着化肥着火,最后引起爆炸,把一个城市都给炸掉的故事。他对那个情节记得很清楚,尤其是那化肥就是一种磷肥,这,一下子触动了他的脑筋。
他过去,伏下身,把一袋化肥提起,想起了白军师说的,是老温借着给队里拉化肥的因由,将这条船偷出来的,不由得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莫非上天就是要我用这几袋东西干出点事?把口袋打开,手搓着白色的粉粒,他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机会。要把化肥点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把目光又落在那几个油桶上面。油桶是空的,他过去逐个检查,发现它们是装柴油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残剩的油在里面。火绳烧完了,刘大方主意也定了下来。他回到头舱,又问陆红军要了几根火柴,并对她说:“快,带着你妈还有你妹妹,跟我来。”
他把她们领进那个舱位,用火绳照着,告诉了她们自己要干什么。女人们呆呆地听他说,有一大半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把六桶残油折进一个桶里,竟有小半桶之多。再把化肥都打开,几个女人按刘大方的指挥,把化肥一把一把地往空油桶里装。刘大方则把那堆破鱼网拉起,从中捡出一张稍完整的,再把其余的烂头拧成一股股网绳,在柴油里浸透。女人们把硝酸化肥装得快满,一共装了四桶,刘大方就把浸透油的网绳塞进每一个桶,女人们再用化肥将桶口封住。看看差不多了,刘大方领着她们回到头舱,把陆红军拉到一边,跟她小声说了几句,陆红军顿时会意,就可怕地尖叫起来。过了好半天,舱口打开了,那个在上面看守的人把头伸进来,骂道:“你个死x的,又嚎什么,少c了是不是?”早就站在梯子上,守在舱口的刘大方,倏地把手中的网抛出,套在了那家伙的脑袋上,猛力一拉,就把他扑通一声拉了下来。他一下子就跌进舱底,摔昏了过去。听了一会上面的动静,见没什么反应,刘大方就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形。此时正是半夜,天一亮就要到琼州海峡了,可以听到白军师在前舱说话,聚集了手下的人,布置登陆的事宜。
刘大方下来,把那个昏迷的拍花党拖进后舱,向女人们说明如何行动:“我把后舱点着火,他们肯定以为机舱着火了,就会下来救火,这时咱们就从头舱口出去,趁乱抢到小艇,就可以逃生了。从这里到海南岛不远,总之,咱们只有这一个机会了,千万不能慌,跟着我就行了。”说着,就和陆红军一道,把剩下的柴油洒在隔舱的四壁上,划着火,把油桶和四壁尽皆点燃。他们退回后舱,把小门关紧,带着那女人和小女孩上了梯子,守在舱口。就听见有人大叫:“机舱起火!”一阵纷乱中,便有不少人下了进去。又有人叫:“是间隔舱!”就听见白军师的声音:“赶紧把舱门打开!”一阵咚咚咚的砸门声,加上众人的惊叫,被浓烟呛得大咳的声音,使前面乱成了一片。刘大方低声叫唤:“跟着我!”就手抱着一个小女孩跃出了舱口。陆红军抱着最小的妹妹,拉着女人,紧随其后。
到了船左舷,刘大方让她们快上小船,自己把吊绳解开,把小船放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匪徒发现了刘大方,大声叫着,朝他扑过来。这里离海南很近,周围可能有船只在作业了,故白军师已严令不准开枪。刘大方不待他扑到跟前,一纵身,已经跳进海里。陆红军急忙帮他,爬上了小舢舨。回头看大船,这时已是浓烟滚滚,黑红的火苗开始往起窜了。刘大方接过陆红军手里的桨,拼命朝西边划去。陆红军忽然叫道:“哎呀,那大船!”
就看见大火已经把整个渔船吞没,冲天的浓烟在夜幕中是如此森然,相距百米,小船上的人竟能感到热浪面。刘大方奇怪,众匪怎么没有跳海的?正想着,就看见有几个人影冲到了甲板上,意思是要往下跳。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响,然后又是一声。那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小船上的女人和孩子都跳了起来,吓得抱住了头。刘大方也被震得一抖,把耳朵堵上。海浪一下子急涌过来,将小船打得左右猛摇,差一点翻过去。他们手抓住船帮,更骇然地叫唤起来。此时再看大船,只几分钟的工夫,它已经沉没了一多半,惟有舵楼的顶端还露在水面。再过了一会,便什么都没有了,海面上只有大量的灰烬在漂浮。刘大方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上都挂满了灰,热火火的,令人骇然。
刘大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拍花党的残余就这样消灭了,使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在心里说:“梁大哥,这些,你都看得见,对吧?”泪水就打湿了他的前襟。他低下头来,就看见一样东西顺着小船的流涡而动,一直漂浮过来,撞在船帮上。他一伸手,把它抄起来,发现是一个玻璃瓶,里面还装着什么东西。他仔细看了一会,才看出那是一张卷成一轴的古纸卷。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小艇划了一天一夜,看看到了陆岸。刘大方已经累了个半死,心中却很兴奋,抱起一个小女孩就要跃上岸去,忽听陆红军叫了起来:“哎呀,这是哪儿呀?”刘大方见她的表情十分古怪,说:“是海南岛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巴顿时张大了,再也说不出话。远处有不少白色的怪模怪样的房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国人住的地方,其中的一栋高一些的楼顶上还飘着一面花花绿绿的旗。“坏了,”刘大方大叫一声,“这是澳门!”
刚要返身上船逃跑,就看到有三个穿黑衣服的警察跑了过来,手里都拿着枪,其中一个一边跑还一边吹口哨,朝这边大喊大叫。一看警察都是中国人的模样,刘大方就冲他们嚷嚷:“我们是迷失方向了,不是偷渡的!”哪有人听他的,当下警察把他们都反手拧到后背,戴上了手铐。那是一种小小的拇指铐,更让人难受。只有两个小女孩没有上铐,倒有两个警察抱着她们,带上警车,押着他们到了一个专关偷渡客的地方。
这是一间大大的板房,外面看象一座仓库,里面又脏又臭,有上百号的人在地上,或坐或卧,一个个委顿不堪。吃饭的时候,男女老少的就到院子里,排成队到一个大锅前去盛粥、领一个馒头。刘大方嘴里嚼着馒头,心里不住地盘算:“如何才能出了这个大猪圈?”一双眼睛不住地来回转动,观察着动静。他发现这里的人只有两个出路,要么是遣返送回大陆,那要跟大陆的有关方面联络,要把被遣返者的身份彻底查清,对刘大方来说这是特别不能接受的,那等于他自投罗网,大陆公安局肯定要把他抓回去法办的;另一条路就是在澳门有亲人的,这时可以出面,把偷渡者保释出去。陆陆续续的,还真有人就这么出去了。刘大方就问陆红军:“你家在这有没有什么亲戚?”
陆红军想了想,说:“那也不算什么亲戚,是我妈的一个什么表哥,五0年跑到澳门的,前年不知怎么的,还给我妈来过一封信,为这事,我爸还差点跟她闹离婚呢。”就问那女人:“妈,我表舅的地址你还记得吗?”那女人想了两天,才把那个人的地址想了个大概,后来还是管理处的一个办事员给反复核对,才最后明白的。刘大方就照那地址,以陆红军母亲的口吻,给那人写了一封信。足足过了一个月,都以为再不会有人来了,忽然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来找“陈家英”,那是陆红军母亲的闺名。他叫朱一有,果然就是陆红军的表舅。当下办了手续,把她们一家人连同刘大方一起保了出去。叫了两辆黄包车,把他们五个人拉到他家,那是一个很旧的木阁楼,上边住人,下边开着一个手饰铺子,门口明晃晃地挂着一个“朱记金铺”的木牌子。
后院还有一间小木板棚,朱一有把她们母女安排住在里间,刘大方睡外头,实际上那只是一个门斗大的地方。说过了别来之情、海上之难以后,朱一有就让那女人为他家做饭打杂,给店伙洗洗涮涮之类。他又把陆红军送到皇后大道的一个酒吧里去做企台,一天能挣些小费的,回来如数交给他。刘大方没过两天也在一个制药厂里找到了活,一天三块钱,吃饭却得自己带。把钱都交给姓朱的,刘大方并无怨言,这好歹总是个栖身的地方,交了钱,寄人篱下的日子倒还好过一点。只是他看到那两个小女孩这时也给分派了活,气才不顺了。稍大的女孩不到十岁,小的那个才七岁多一点,朱一有却让她们每天糊药盒,就是从刘大方干活的那个药厂领来的活,一天两姐妹要糊三百五十个,才让吃饭。干不完或者没糊好,朱一有的老婆,那个长着一双大象腿的女人,就用一种恶魔式的声音骂,最后还动手掐她们,吓得两个小姐妹后来一见到她魂就丢了一半。
刘大方为此向朱一有提过,也求那女人不要对小孩子太狠了,被那女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朱一有对他也不满意了。刘大方看这两口子用心恶毒,分明是把他们当成会说话的牲口领回家来,给他们日夜不停地干活,就气鼓鼓地想:“怎么生一个法子治治这两个黑心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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