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团团君九离

    她嘴角占着一个芝麻粒儿，显得越发娇憨可爱，让人心头发软。

    水扬忙忙走上几步，沉默着盘腿坐下。

    君九离叫了一声“舅舅”，然后拿灵力卷起了一把考好的肉串儿，问道“要辣吗”

    “……要……”水扬嘴角微抽。

    “姐夫我不要！”水祁渊忙忙说道。

    君九离郑重点头“嗯，稍等。”

    说话间，他用灵力将那一把烤串儿一分为二，一半儿直接给了水祁渊，一半儿刷上些辣酱继续翻烤。

    水扬就没见过还有用灵力来烤串儿的，哭笑不得地看着君九离“你这模样……像极了海中的一种多爪鱼。”

    君九离动作微僵，肃着脸假装淡定“舅舅见笑了，我对火候掌控不大好，陆九说只要盯着食材成色，就能尽量减少错误。”

    那认真的，不像是在烤串儿，倒像是在一丝不苟地做精密零件儿一样。

    水扬忍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待君九离把烤串儿送过来，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等他一口气把所有烤串儿都撸完了，这才想起来称赞“陆九这酱料做得这是绝了！你这手艺也学得够可以啊，有陆九七八成本事了！”

    君九离矜持地道谢“舅舅谬赞了。”

    戚团团则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跟着夸“是呢舅舅！离离超厉害的！陆九就是跟他说了要把哪一样食材烤到什么颜色就好，离离竟然全都能掌控到分毫不差！”

    那精准劲儿，完全不愧于他炼器大宗师的名号。

    水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感情还可以这样做饭的年轻人就是有想法啊！”

    他这样一笑，一吃，气氛陡然间就轻松了下来。

    戚团团笑眯眯地转头看向了君九离，冲着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水扬这边接了新烤好的串儿吃着呢，就见明明满眼都是烤串儿的君九离，跟脑门上长了眼睛了一样，抬头就冲着戚团团精准一笑。

    “咳咳咳！”水扬一下子就噎到了。

    “爹！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啊！”水祁渊忙忙起身，手忙脚乱地给水扬拍后背。

    “咳咳！没，没事儿！”水扬眼泪都被辣出来了，眼角鼻尖都冒着红。

    “让你别吃辣了，容易上火，呛到了还疼。”水祁渊忙给他倒水“快喝点儿压一压！”

    “……”戚团团想阻拦的，但水扬大概呛得太难受，拿过杯子就是一顿猛灌。

    一连灌了六七杯，水扬这才觉得喉咙里好受了一些，慢吞吞美滋滋的喝着水祁渊给倒的第八杯。

    只是喝着喝着……

    水扬低头看看被骨瓷杯里的粉嫩清透的液体，声音透着股虚“这，这玩意儿喝着有点儿熟悉……”

    水祁渊茫然“这一看就是桃花酿啊，爹你喝不出来吗”

    水扬整个人都僵了僵，然后丢下杯子狂奔而走。

    “……哈哈！”戚团团没忍住，笑倒在了背后的树干上。

    “淘气。”君九离眉眼含笑地看了一眼戚团团，认真把手里的肉串儿都烤好，仔细分开两份，左边的放了正合适的辣酱，右边的清淡正好。

    他拿着两份烤串儿，快步走到了戚团团身边坐下，把左手里的那一把递过去“你要的八分辣。”

    戚团团忙忙倾身接过，然后笑眯眯地尝了一口，幸福地眯眼“怎么这么好吃！”

    她又高兴又满足，声音都带着飘。

    君九离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满意的表情，然后认真吃自己的那部分。

    味道……果然很不错。

    看来这一趟出门游历，他能够把团团照顾得很好了。

    君九离心中有了底气，眉眼间的高兴顿时越发浓郁了。

    那边，奔走的水扬慢腾腾地又转了回来，看看坐在地上撸串儿撸得高兴的三人，眉眼间有复杂之色一闪而逝，最后变成了老父亲般的慈爱。

    “想当年我也是烤肉的一把好手，借陆九的东风，再加点儿我自带的调料，我烤给你们尝尝！”

    三人齐刷刷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照射的原因，三双极漂亮的眼睛，全都亮晶晶的，仿若盛满了星子……




第1038章 无处安放的情绪
    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小烧烤，四个人笑闹着轮流烤肉倒酒，等吃饱喝足了抬头一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

    暖暖的余晖落下来，给粉嫩氤氲的桃花林染上了一片镶着金边儿的红晕。

    戚团团跑前跑后地帮忙收拾东西，等收拾完了，四个人便排排坐，吹着小风，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远处一群鸟还巢，带着悠远欢快的叫声，投入到了天边的林子里。

    戚团团忽然开口“舅舅，五年前在帝都的时候，王秋雅和秦云青其实算计成功了，那一天，她为了不被辱，选择了自爆而死。”

    水扬颤了颤，杯子里的酒洒了大半，握着酒杯的手，手背上青筋直蹦。

    他猜到了，甚至以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真相之后，还是没能忍住这份惨烈和悲恸。

    水祁渊睫毛颤了颤，有些不安地转头看戚团团“姐姐！”

    戚团团冲着水祁渊笑了笑，她很想跟过去一样摸摸小孩儿的脑袋，但个子太矮了，够不着。

    她有些心酸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手，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去看水扬“舅舅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是吗”

    水扬眼眶通红，面无表情地看着戚团团“我宁可自己永远不知道……”

    戚团团攥了攥拳头，强笑道“那不行哦舅舅，自欺欺人是行不通的，舅舅是个大人了，很多事情总要知道了原委，才好做决定。舅舅待我至诚至善，我不能骗你。”

    水扬猛地站了起来“你想我怎么做决定又做什么决定”

    他紧紧盯着戚团团，哪怕再如何压抑脾气，也还是忍不住质问道“你从哪儿来的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他不是不喜欢戚团团，但这份喜欢对上了对真正外甥女的悲惨下场，让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尤其是……

    尤其是在他以为戚云和白秋池的努力起到了作用，以为外甥女真的起死回生，还好好地活着的时候，却得知她其实已经屈辱悲恸地死了！

    那个孩子死了！

    而且死得那么屈辱！

    而现在的这个人……

    这个人……

    哪怕之前在心中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甚至故意借着要吐，跑出去静思良久，这会儿真的听见了真相，水扬也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就像是父母哪怕再提前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自己吓到伤到孩子，可真正情绪上头的时候，再爱孩子，他也只能做到尽最大可能降低损害而已。

    而他……他是长辈，可他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看着戚团团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样子，水扬心头一阵阵揪疼，很想像往常那样安抚她，告诉她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可他努力了，却张不开嘴。

    死的那个人是他亲外甥女，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的心头宝啊！

    水祁渊又急又慌“爹！你别那么大声跟姐姐说话！姐姐她也不想啊！”

    水扬红着眼睛呵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莫要插嘴！”

    水祁渊咬牙“爹，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有权利选择我对姐姐的态度！更何况，我一开始认这个姐姐，就因为她救了我，因为她对我好！”

    他不像他爹，因为自小宠爱的妹妹的缘故影响了判断，虽然他也难过亲生姐姐惨死，但他知道这份仇恨不应该迁怒眼前这个姐姐身上。

    水祁渊不管水扬，只半跪在戚团团面前，郑重地道“我亲姐姐的仇你已经帮我报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半我自己去报！

    当年造成我亲姐姐被送人的不是你，害我亲姐姐的人也不是你，我分得清，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永远认你做姐姐！”

    戚团团红着眼眶笑了笑，伸手抱了抱他“谢谢你，小圆子。”

    水扬眼见着戚团团被小圆子安慰得情绪回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松了一口气，但让他也说抛却前尘，至少现在他还做不到。

    如果他就这么直接接受了眼前这个人是外甥女，那么死去的那个孩子呢

    水扬心中各种念头繁杂，喧嚣得他脑壳生疼，脸色一片刷白。

    最终，水扬只是面无表情地拉起水祁渊，沉声问戚团团“你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吗你从何而来，为何能够占据了……这具身体”

    戚团团站起身来“我也叫戚团团，因为研究出来了最高等级的淬炼体系，被帝国眼红和忌惮，联合外国势力杀了，后来，我借尸还魂来了这里。”

    她眼眶很红，眼中沾染着潮意，但眼神很坚定“我是在她死后来的，消耗了我自己的大半神魂力量，并且借助了神骨的力量，才得以成功活下来。

    我欠你们家一条命，这条命，我会还给白夫人，等到了上三州，我一定会把她救醒。

    你或许会觉得我夺走了原来的团团的一切，但我不能把身体给你，我的命也不能给你。

    我是戚团团，我是有亲人和爱人的人了，我的命，我很爱惜，所以谁也不会给，我要留着这条命保护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她条理清晰地说着这些话，极其认真地表明着她的态度。

    如果水扬理解并且接纳她，她会十分感激并且高兴，但如果对方觉得是自己夺走了原身的一切，迁怒甚至是仇恨她，她虽然难过，也会坦然受之。

    但，她不允许对方伤害到她的性命。

    她不介意背负危险，但她不能让爱她的人伤心难过！

    君九离背脊僵硬地站在戚团团身边守着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脾气。

    之前他没有问过她的过去，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她上一世的死因。

    那么让人难过！

    他的团团是一个多么爱家族和国家的人啊，却竟然因为被帝国嫉妒和觊觎，联合了外国势力来杀她！

    君九离如今再去想戚团团骨子里养出来的家族责任感、以及对国家的忠诚，就忍不住痛彻心扉。

    被信仰所背叛，绝对不是什么让人痛快的体验。

    可偏偏这种时候，她还要正面迎接水扬的质疑和冷漠态度！



第1039章 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之前已经说好了，跟水扬和小圆子坦白的事情，都由戚团团自己来，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但随着戚团团说出来自己上一世的死因，君九离实在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他直直盯着水扬，凤目里充满了冷意。

    “团团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根本没必要因为先生的质疑，就要不断深挖自己过去的伤口。

    如今她唯一隐瞒的也已经告诉了先生，日后也会告诉白夫人，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占你们任何便宜！

    还请先生记住，之前的那个人不是团团害死的。先生可以任由自己的心情去迁怒团团，但请不要伤害她，如果不喜欢，只当从来没有认识便罢了。”

    水扬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满是暗色。

    君九离并不在乎水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沉声道“戚前辈盗取来的神骨给了团团新生和机遇，这份机缘足够大，大到我们可能还不起。

    等我们把白夫人救醒，告知她其中因由，如果她想要取回亡夫拿走的东西，我们会想办法把这神骨还给她。”

    话竟然说到了这一步！这是要跟他决裂水扬张了张嘴，脑袋里却乱哄哄的，又气又急，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他知道，君九离其实说得太客气了，那神骨虽然救了戚团团的性命，可是却也将戚团团架在了火上烤。

    一来这神骨就是快烫手山芋，一旦消息泄露，戚团团便要立刻遭到全天下的人的追杀。

    二来，这神骨虽然能带来涅盘重生的机会，却也不是谁都能够扛得住这份机缘的。

    以外甥女那锻体一段的修为来说，自爆之后身死道消，已经成了必然结局，哪怕如今的戚团团不来，外甥女也活不了。

    现在戚团团得了这份神骨，机遇是她自己赚到的，涅盘的危险却没有人能够替她扛。

    这般算来，也实在说不清楚利弊到底那一端更大。

    水扬闭了闭眼睛“这些话日后再说吧！”

    说罢，他拽着水祁渊，直接转身走了。

    他还得再好好想想。

    戚团团红着眼眶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桃花林后，心里头沉甸甸地难受。

    君九离压抑着怒气将戚团团抱在怀里，安慰的话想了一箩筐，张开嘴也不过笨拙地一句“有我在”。

    戚团团跟只小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君九离的颈窝里，不吭声也不说话，但君九离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温热的湿意。

    他忍耐地攥了攥拳头，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狂怒。

    他自己是个不在意血缘关系的人，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和外家恨不得将他算计到骨髓里，没血缘的义父却耐心慈爱地将他养大，所以相较于血缘，他更注重的是相识之后的相处，更在意这个人本身如何。

    但他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尤其是，对白秋池这个妹妹心疼心痛到了极点，又内疚自己救不了妹妹的水扬。

    可他没立场要求水扬做什么，却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负他的团团。

    他的团团不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