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我说的,是有旨意的,临时这话,谁告诉你的?”李桑柔打量着潘定邦。
“我大嫂!”潘定邦一声嚎叫,“我阿爹忙得,根本见不着,就是见得着,我也不敢问他,我问我阿娘了,她不跟我说,二嫂也不告诉我,我大嫂正好回来了,我就问我大嫂,我大嫂说……”
潘定邦的话猛然卡住,片刻,眼睛瞪起,一折扇拍在桌子上,“是我听岔了!我大嫂是说,你往好处想,你二哥这差使是临时的,过一阵子就回来了!前面有一句,往好处想!”
宁和公主和顾暃笑的声音都变了。
“喝杯茶。”李桑柔示意潘定邦喝茶,“还是要往好处想。”
“十一……”潘定邦没喝茶,抬手捂在自己脸上。
“要不你也去杭城吧,陪着十一,你陪着他,再怎么,他也没话说。”李桑柔认真劝道。
“那还是算了,已经折进去一个了,总不能再折进去一个。”潘定邦立刻摇头,随即一声哀叹,“没有十一,我……”
潘定邦难过的说不下去了。
他和十一,从小儿志趣相投,最能说得来,两个人形影不离,十一不在建乐城这一两年,他根本就没有这儿逛那儿逛的兴致,一个人瞎逛,有什么意思?
可去杭城……
算了算了,二哥的狠手,他绝不想再领教!
唉,他和十一,一北一南,从此形单影孤,十一可怜,他也可怜哪!
墨桑 第321章 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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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晞忙了三四天,和兵部、枢密院交接清楚,往顺风总号后院约请了李桑柔,和乔先生等人一起,又叫上几位祖传数代挖冰窖的老供奉,以及几位堪舆的先生,一行二三十人,去京畿一带的皇庄查看挑选。
带上几位堪舆的老先生,这是伍相公听说这事儿之后,特意找顾晞交待的。
照伍相公的说法,第一,挖这么大的地方,做这样的事儿,他觉得,这得算是大事儿,最好看看风水,反正,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二来,风水风水,看风看水看地形,这毕竟是往地下挖,要是挖下去才发现地下有水脉,或是挖好了,逢上百年不遇的大雨,才发现地势过洼,雨大了积水什么的,那可就不合适了。
顾晞一听,觉得很对,就从钦天监那边,把几个据说最厉害的堪舆先儿,全请出来了。
一大清早,顾晞带着挖冰窖供奉,堪舆的先儿,出了北城门,会合了等在城门外的李桑柔、黑马等人,以及乔先生、李启安等人,不紧不慢,往头一处皇庄过去。
从城门往外,房舍摊贩到处都是,人烟若倒扇形往外漫延,由稠密到稀疏,足足连绵了七八里。
众人勒着马,一边走一边看,过了这七八里路,阡陌纵横之中,一座靠着官道的村庄不大,挨着官道的打麦场上,竖着根两丈多高的杆子,一面布幌子有半根杆子那么长,红底上三个雪白大字:收棉花。
顾晞得过顾瑾的交待,又特意让如意细细打听过这棉花的事儿,看到收棉花三个字,立刻勒住马,看向李桑柔笑道:“你的棉花?”
“不是我的。跟我没什么相关。
“最早种棉花的,是瞎子他王师兄,慧眼识珠一力推广的,是皇上,瞧出这棉花的好处,铺本钱收棉花织线织布的,是扬州的孟娘子,好像还有别的有眼光的商家。
“这事儿,你看,都和我无关。”李桑柔笑道。
顾晞斜瞥着她,片刻,笑道:“行,你说跟你无关,那就和你无关。咱们去瞧瞧。”
收棉花的布幌子下,一边放着三个半人多高的大竹筐,一边放着两只三尺来高的木头箱子,大竹筐里放着棉花,木头箱子里堆满了亮闪的铜钱。
布幌子下,对着两个伙计一个车夫,已经排了七八个人,个个都抱着破竹筐,破竹筐里,堆着或多或少的棉花。
两个伙计,一个正仔细查验棉花,一个托着垫板提笔记帐,车夫拎着秤,等着伙计查验好棉花过秤。
李桑柔和乔先生等人一向不起眼,顾晞今天一身便装,料子式样都十分普通,带的人又少,勉强算不太起眼。
他们这样一群人,在贵人云集的建乐城,在见多识广的建乐城周边人眼里,不算太惊动。
“这棉花什么价?”顾晞在官道边上下了马,将缰绳递给护卫,走到布幌子下,伸着头,这看看,那看看,笑问道。
“一等的,二十个大钱,二等的,十六个大钱,三等,十二个大钱!”记好帐的伙计急忙陪笑答道。
“一个村里,能收多少棉花?”顾晞仔细看了看装棉花的三只大筐。
“看村子大小,也看种的多少,少的也就十来斤,大的,四五百斤呢,”伙计陪笑欠身。
“你们是本地的,还是从扬州过来的?上头管事儿是谁?”李桑柔跟在后面,问了句。
“小的是扬州过来的,这两位是咱们建乐城本地人,小的们是跟着高管事过来的。”验好棉花的伙计听李桑柔这句问话问的不一般,急忙欠身答道。
“有多少人在收棉花?高管事呢?”李桑柔接着笑问道。
“和小的一起过来的,总计二十个,每人搭两个人,总计二十队,高管事,小的就不知道了。”伙计陪笑答话。
李桑柔嗯了一声,看向顾晞,顾晞正兴致勃勃的挨个看着排队的农人筐子里的棉花。
“咦,你这筐里,就这些,怎么这么少?”顾晞看到第三个,是位老妇人,破竹筐里,一层棉花连筐底都没能盖满。
老妇人横了顾晞一眼,没理他。
“她把棉花苗儿拨了喂鸡了。”后面一个妇人,声调里明显透着幸灾乐祸的味儿。
“我想喂,我喂鸡咋啦,关你啥事儿!”老妇人猛回头,冲妇人吼道。
“我没跟你说话,我跟这位大爷说话!”妇人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拍着她那大半筐棉花。
老妇人狠狠的剜了眼妇人那大半筐棉花,猛的转回了头。
顾晞看着乌眼鸡般的老妇人,往旁边退了两步,接着往后看,却不敢轻易多话了。
老妇人的棉花太少,攥着四个大钱,再次狠剜了眼正盯着伙计验棉花的妇人,气哼哼的走了。
妇人拿了近百个大钱,眉开眼笑,抱着装着铜钱的竹筐,连走带跑。
后面的一位老妇,竹筐里堆着满满的棉花,顾晞往前半步,微微伸头看着筐子里的棉花,笑道:“你家棉花这么多,这棉花看着不错,你家多少地?”
“是多!我一颗苗都没拨!”老妇满嘴的牙掉的漏风,拎了拎破竹筐,浑身都是笑。
验棉花的伙计迟疑了下,顾晞忙往旁边让了两步,示意两个伙计和车夫,“你们收你们的,别管我们。”
验看棉花的伙计欠身应了,拉过老妇那筐塞的满满的棉花,细细验看。
伙计将老妇筐子里的棉朵一个个挑出来,分成三堆儿,过了秤,旁边的伙计记好帐,从木头箱子里一把把抓出大钱,蹲在地上,点给老妇。
老妇两只眼睛圆瞪,先是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验棉花的伙计,看他往三等的放一朵,就心疼的往前一伸头,看着往一等里放几朵,就笑的看不到眼睛。
车夫过秤时,老妇伸着头,屏着气,看着车夫提着秤,秤尾低的秤砣差点滑掉下去,笑成一朵花儿,不停的欠身道谢。
再到记帐的伙计一把一把抓出铜钱,老妇蹲在地上,一个一个,细细的数。
总共数了一百九十八个大钱,十个一堆放在地上,老妇仔仔细细,一个一个再点过一遍,一把一把,小心翼翼的将铜钱放进她那个破竹筐里。
老妇看着破竹筐底上铺的满满一层的铜钱,小心翼翼的抓起一把铜钱,手一松,铜钱咣咣噹噹掉进钱堆里,清脆的叮噹声,能听到,也能看到,老妇笑出了声。
“有钱了?”顾晞凑过去,笑道。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八!”老妇冲顾晞喊。
“我是说,你有钱了!”顾晞提高声音。
“可不是,我没舍得拨!他们都拨了,我没舍得!那嫩生生的苗儿,多好呢!瞧瞧,长出来的都是钱!大钱儿!瞧这大钱儿!”老妇慈爱无比的端祥着她的大钱儿。
顾晞无语的看着她。
李桑柔失笑出声,上前一步,贴近老妇耳边,高声问道:“这钱给谁啊?”
“不给谁!做身新衣裳!还想吃顿肉!我的钱!”老妇搂着破竹筐,瞪了李桑柔一眼。
“好!就该这样!”李桑柔冲老妇竖起大拇指。
老妇斜瞥着李桑柔,一把抱起破竹筐,“就是我的钱!我的!”
顾晞哈哈大笑,拉着李桑柔往后一步,“你过来,那是她的钱,你别打主意。”
李桑柔也笑出来,一边笑一边往后几步。
“走吧。”顾晞示意李桑柔。
两个人回到官道上,上了马,接着往前。
刚到头一处皇庄,乔先生就连声说好,就这里了,赶紧定下来!赶紧动工!
李桑柔无语的看着她,李启明赶紧推乔先生,“您先别说话,大当家还没说话呢。”
“这里多好!赶紧动工……行吧,你们看吧。”乔先生转头看到李桑柔那一脸的无语,一脸讪讪。
五六个挖冰窖的行家里手,和四五个堪舆先生,一边拿着细长的铲子,一边拿着罗盘,神情严肃,举止庄重,沿着庄子边,一边走几步铲一铲,一边托着罗盘,掐着手指,念念有词。
顾晞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向着李桑柔侧头过去,压着声音,先抬下巴示意挖冰窖的那一伙,“这边还好,能挖不能挖,实实在在的,虽说肯定也得挑一挑,显显本事,毕竟有限。
“那几个。”顾晞再冲几位堪舆先生努嘴,“你瞧着吧,不把皇庄看遍了,他们指定挑不出来,就是看遍了,也得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绞尽脑汁儿的模样,不过但是的挑毛病,然后肯定要行一行什么祈禳之法,非得显够了本事不可!
“烦人得很!”
“那你为什么带他们来?”李桑柔斜着顾晞。
“伍相公说的,说他们能看风水,就会看地势,你要挖那么大一块地方,咱们都不会看地势,万一没看好,碰上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不遇的大雨,怎么办?
“忍一忍吧。”顾晞叹了口气。
“嫌弃的是你,说忍一忍的也是你,我觉得挺好,多认真呢。”李桑柔看着严肃认真的堪舆先生们。
“就是嫌弃,才要忍一忍,不说这个,这个庄子他们肯定看不上,咱们去下一个庄子吃中午饭,那个庄子有一片果园,果园里养的鸡,是吃掉下来的果子长大的,肉味儿鲜香,还有上好的桃胶,我昨天就让人过去,让他们先准备着。”顾晞转了话题。
“咱们吃叫花鸡!”李桑柔搓了搓手指。
“叫花鸡?”顾晞有几分惊悚的瞪着李桑柔。
“是不怎么干净,你要是嫌脏,让如意他们做给你吃,我们吃叫花鸡。”李桑柔示意跟在堪舆先生后面的黑马和小陆子几个。
“我什么嫌你脏过?咱们一起吃叫花鸡。”顾晞下意识的往李桑柔身边挪了一步。
李桑柔斜眼往下,看着他挪过来的那一步,往旁边挪出同样的一步。
顾晞也斜眼往下,看着李桑柔挪过去的那一步,片刻,抬眼往上,从眼角往下看着李桑柔,李桑柔背着手,认真的看着越走越远的堪舆先生,和跟在堪舆先生后面黑马等人。
这个皇庄,挖冰窖的行家,和堪舆的先生,两边都没看中,一行人上了马,往下一处皇庄过去。
一路上,经过的村庄,都能看到那面大大的收棉花的布幌子,布幌子下,都是一样的两个伙计一个车夫。
顾晞和李桑柔没再靠近,离了几十步,勒马看一看,就往前走。
走到一半,迎面四五匹马,离了一射之地,就放慢马速,避往路边。
李桑柔冲顾晞示意了下,纵马往四五匹马过去。
离得近了,四五匹马中最前一匹马上,一个看起来极是利落的中年妇人,迎着李桑柔笑起来,“是大当家。”
“查看各处收棉花?”李桑柔冲到高管事面前,勒住马。
“是,收棉花倒还好,王先生让我们几个帮忙看着各村收棉花,说别收早了,棉桃还没干透,那就卖不出价儿了,辛苦一年,就因为心急,早了一天两天,那就太可惜了。”高管事言词爽利。
“辛苦你了。”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这一句辛苦,哪里敢当,我们大娘子的差使,大当家又不是不知道,办走了样儿,大娘子立时就得翻脸,十几年的老脸都没了。”高管事欠身笑道。
“我也怕你们大娘子翻脸,说翻就翻,讨厌得很。行了,你忙吧,有什么事儿,就去顺风总号找我,或是去炒米巷,你都知道。”李桑柔笑说了句,拨转马头往前。
“是,多谢大当家。”高管事在马上欠身谢了,让过李桑柔,抖动缰绳,纵马往前。
“这是江州城那位孟娘子的手下管事儿?”顾晞和李桑柔并行,笑问道。
“是扬州城的孟娘子。这是她手下最得用的大管事之一,早先是个绣娘,她男人打她,打断了她两根手指,没法再做绣娘,她男人就把她典出去了,辗转到孟娘子手里,孟娘子把她买下来,做了大管事。”李桑柔回头看了眼已经纵马跑得很远的高管事。
“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顾晞也回头看了眼。
“男女之间,身体有别,仅此而已,就像人和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美有的丑,有的聪明有的笨,有的强有的弱,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不一样,而已。”李桑柔语调轻缓。
顾晞看着她,片刻,嗯了一声。
墨桑 第322章 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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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顾晞说的那样,堪舆的几位先生看过第二座庄子,就表示一定得把皇庄全部看过一遍,才能说出哪一座皇庄最好最合适。
挖冰窖的几位行家连声赞同,他们也觉得必须全部看过一遍,只有看过一遍儿,才能把最好的挑出来。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可这么看,顾晞肯定没空,从第二天起,顾晞和李桑柔就不再跟着去看庄子了,顾晞要忙顾瑾大婚的事儿,李桑柔就是不忙,也不愿意一处处看庄子,她既不懂风水,也不懂挖坑。
乔先生再心急,也知道急不得,只好把这份心急,用在了催促堪舆先生和冰窖行家们早出晚归上,每天天不亮就出发,挨个皇庄堪看,一直看到天近黑。
七月中,又是一个酷暑天。
天色大亮时,李桑柔进了顺风总号后院。
后院临河的芦棚已重新搭过,高了些,宽阔了不少,顶上盖上了厚厚一层麦秸,再大的阳光也晒不透,芦棚下十分阴凉。
芦棚对着角楼,正好是护城河拐弯的地方,不管哪边来风,都能吹过芦棚,这座临水芦棚,算是处避暑的上好地方。
李桑柔极少用冰,一个夏天,也就是最热的那半个月,实在是热的睡不着觉,才在睡觉前,往屋里放上两条冰。
她要让自己时时刻刻适应于周围,不能时时在冰块之中,由凉爽骤入炎热,那一瞬间的窒息不适,很可能就是致命的一瞬。
大常从新打的井里汲了水,灌进只扁平的皮袋里,将皮袋放到芦棚下,胖儿愉快的汪了一声,立刻扑上去,摊开四爪趴在上面。
这只皮袋是黑马特意给它订制的消夏水床。
黑马蹲在水床旁边,挠了挠胖儿,起来砸了两条冰,放进木头冰鉴里,将从炒米巷带来的绿豆百合汤等吃食放进去。
李桑柔用铜壶灌了山泉水,放到红泥炉上,洗茶壶放茶包,沏好一大壶茶,坐在风口,翘着脚看当天的朝报和晚报。
大常拖着两条冰,往库房收拾东西,黑马捏了撮茶叶,去西瓦子听书。
西瓦子新来的一个说书先儿,说的是什么封神,黑马最喜欢听了,正好最近也闲。
李桑柔刚刚翻了一半朝报,就听到竹杖乱敲的声音,放下朝报,看向院门口。
果然,米瞎子一只手挥着瞎杖,一路乱敲,从地上的青砖敲到门框,奔着李桑柔,直冲过来。
米瞎子后面跟着付娘子。
李桑柔没理会米瞎子,先仔仔细细打量付娘子。
付娘子又黑又瘦,不过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桑柔站起来,拖了把椅子,示意付娘子坐。
“昨晚上,这胖儿毛怎么没了,黑马给剪的?没毛的胖儿可真丑,都是一样的丑货!”米瞎子打量着趴在水床上的胖儿,胖儿时不时冲他汪呜一声,一幅热坏了,懒得多叫的模样。
“天儿太热,剪了毛凉快。”李桑柔随口答了句,看着付娘子笑问道:“早饭吃了没有?”
“吃了,大当家这儿真凉快。”付娘子坐下,从桌子上拿起蒲扇扇着。
李桑柔从井里拽出只西瓜,一只手托着,飞快的削去瓜皮,对着只大碗,将西瓜切成大小合适的块儿,拿了两只银叉放上去,将在井里冰了一夜的西瓜块放到桌子上。
米瞎子顾不上嫌弃胖儿丑了,拎过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拿起银叉,一口一块。
付娘子也吃了几块,放下叉子,和李桑柔笑道:“我不敢多吃凉瓜。”
李桑柔嗯了一声,站起来,拿了碗,从木头冰鉴里拿了七八个酥螺放到碗里,又拿勺子盛了些绿豆百合,浇在酥螺上,递给付娘子。
“给我也来一碗!”米瞎子指着李桑柔手里的碗,急忙叫道。
“那儿有碗,自己去盛,想吃多少盛多少。”李桑柔将碗递给付娘子,坐到付娘子旁边。
米瞎子哼了一声,飞快的吃了三四块西瓜,站起来,拿了只碗,拣了满满一碗酥螺,再捞了两勺子绿豆百合浇上去,尝了尝,拿起旁边的蜂蜜,厚厚浇了一层。
“我和米先生……”付娘子吃了两口酥螺,刚开口要说话,李桑柔笑着示意她,“不急,先吃完再说话。”
付娘子嗯了一声,吃完了酥螺绿豆百合汤,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大当家真是会过日子,酥螺这么吃,不甜不腻,还真是好吃。”
“她活着就是为了吃!”米瞎子接了句。
李桑柔没理他,只看着付娘子。
“哑巴那案子,一趟一趟,过了十七回堂,从本朝律法,说到前朝,前前朝,又说到先贤经义。
“经义我不擅长,陆先生就带我去见了尉四太太,还有另一位年青的尉奶奶,多亏了她们,特别是那位尉奶奶,真是厉害。”
付娘子语速略慢,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清晰。
这大约是一趟趟过堂,练习出来的,只要这样说话,才能让台上堂下的人,不至于错听漏听了她的话。
“到上个月初,京府衙门从大理寺、刑部,还有御史台,得了回复:证词乃用以查证事实,当兼听推理,以勘明真相。
“到这里,证词这一条,算是有了松动。”付娘子露出笑意,舒了口气。
“水到渠成而已。”米瞎子呼呼噜噜吃了一大碗酥螺汤,长长打了个嗝,“晚报上天天你辩我论,到上上月底,已经论出个一二三了。”米瞎子冲角楼努了努嘴,“那上头,鸡贼着呢,必定是瞧着晚报的论辩一边倒了,才下的定论。”
“本该如此。”付娘子看着米瞎子道。
李桑柔一脸笑,斜横了米瞎子一眼。
“到弑父这一条上,案子更加艰难。”付娘子叹了口气,“刚好,郑县有个案子,是林大姐从郑县回来,说给我听的。
“也是桩弑父案。
“郑县大叶镇上,有一家人家,姓陈,陈家家主陈当,是个牙人,媳妇马氏,是个媒婆,家境殷实。
“陈当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了。
“端午前一天,陈当二儿媳妇孙氏在家里洗澡,陈当喝了些酒,回到家,进厨房找水喝,撞见孙氏洗澡,搂着就要强上。
“孙氏呼救,正好,孙氏的丈夫陈二郎回来,说是天黑,没看清楚是谁,陈二郎抄起挑水的扁担,搂头一扁担,把陈当砸死了。
“事后,马媒婆哄骗孙氏,说要是说陈二郎打死了陈当,那就是十恶不赦,要是孙氏认下了,有陈当想强她这事儿在前,孙氏打死陈当,就有情可原,算不上十恶不赦。
“马媒婆还说,如今天下一统,和皇上大婚两件大喜的事儿,必定要大赦的,到时候必定就跟着赦了,孙氏要是认了,也就是进去牢里呆上一阵子,她再花点儿钱打点打点,孙氏也不用多受罪。
“孙氏就答应了。
“可马媒婆心急了点儿,没等到孙氏秋后问斩,听说有个嫁妆丰厚、没生没养的寡妇在找人家,立刻就替陈二郎上门求娶。
“陈二郎和孙氏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七岁,陈大郎生了两个儿子,陈大郎的媳妇王氏,就悄悄儿的,把陈二郎定亲寡妇这事儿,告诉了孙氏。
“孙氏就托王氏叫了娘家兄弟过来,说了实话,打死陈当的不是她,是陈二郎。
“孙氏的兄弟,就替孙氏递状子喊冤屈。
“递状子喊冤那天,正好林大姐路过郑县,在县衙对面吃饭,打听了原委,回来就告诉了我。
“米先生说过,我要做的事,只哑巴这一桩案子不行,这样的案子越多越好,我和米先生,当天就启程赶往郑县。”
付娘子叹了口气,李桑柔倒了杯茶推给付娘子,等着她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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