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与安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那年月,大人都是天不亮就要投入战斗。女的忙着打醒昏睡的孩子,手忙脚乱,骂骂咧咧地把老大从热被窝里拖出来,给老二穿衣,给小三子喂奶。男的则套上衣服就奔炉子而去,开了炉门,熬上粥,然后直奔菜场。杨太太少了这些凡人的琐事,便过上了八旗遗老遗少的生活。她沿着屋檐挂了一排鸟笼,养了一溜小鸟。每天清晨,空气中还漾着薄雾的时候,她便选择性地提着个鸟笼,去不远处池塘边的小竹林里溜达,也就是现在流行的健身或早锻炼。兴致好的时候,她会在竹林深处咿咿呀呀地吊嗓子。杨太太以前是干什么的,没人知道。但大多数人猜想她定是什么艺苑出身的,受过科班训练。因为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唱上一整出折子戏,唱念坐打,眼波身段有板有眼,举手投足间俨然透着练家子的气派。在那些大院的土包子眼里,这根本就是个艺术家了。不过杨太太的艺术生涯早在她来我们大院以前就终止了。因为她先生的关系,她跟来后被安排在一个闲极无聊的科室搞校对。杨太太不但没融入赤色革命中去,反而搞消极抵抗。她原本是有一套行头的,据我父亲说是〃贵妃醉酒〃的那一套,凤冠霞帔,大红锦缎,当初被极其醒目地别在她家迎门的中堂上,旁边配以一把紫檀色的梨花木京胡。我父亲曾有幸目睹杨太太的舞台风采。那是庆祝国庆的大院自办晚会上,秦社长拉京胡,杨太太登场,表演了一段霸王别姬,台上那摄人魂魄的气势和哀婉的唱腔让一大堆门外汉报以热烈掌声。父亲直到去年还在学虞姬抖袖的样子,〃手颤了几十下,不疾不徐,都没从那长袖里伸出来,只伸出一长指甲,人家就拜倒了。〃我母亲冷眼瞟着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回道:〃是人家,还是你啊?〃可惜那套行头,因为杨太太在〃文革〃中拒唱〃沙家浜〃、〃红灯记〃之类的曲目而被付之一炬。
这个故事的铺垫实在够长了。下面才是那段扯不清的风月。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杨太太的先生比杨太太年长许多,那时候总也近六十了吧?一副孱弱公子的样子,还是那种让婢女搀扶着半依在亭台楼阁间,望着雪中红梅,轻叹一声,咳两口残血的多愁善感的富家公子。可惜时运不济,解放时被组织了,丢了万贯家财不说,还被挤得与平民为伍。尽管如此,这个落毛凤凰倒有几分架势残存。这只是我依言的想像,即使与当年的贵族有半面之缘,那记忆也早已模糊不清。在我懂事的时候,他好像就过世了。
文革的事我已没有印象,只记得满目的萧瑟和凝重的面容。然而对于孩子,童年时光始终是快乐的,只知道成天疯玩。曾调皮到颠着脚去按杨太太家的门铃,一听到〃叮咚〃的响声和渐近的脚步就欢呼着拔腿跑。那时候门铃可是个稀罕物,是生活档次的标志。谁有那闲钱高雅到省了叩门的劲儿?钱是没有的,只剩一把傻力气了。
他们爱情的,我猜想是一个唱戏一个伴奏。起初秦社长是杨家的座上宾。秦社长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团结进步的旗帜老慰问隔壁的邻居。不晓得对家的公子爷是不谙世事,还是装作不知,总之搞起了夫人外交。再后来就亲热到大家常可以在半夜九点以后还闻到琴瑟和谐。秦社长是那个拉胡的,杨太太是那个唱戏的,拍巴掌请好的便是须发斑白的公子爷,窗外映出的景象却也其乐融融。我之所以说半夜九点,并非笔误。那个娱乐贫乏的年代,大家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哪里有什么灯红酒绿?大人们夜晚惟一的乐趣就是几家搬个凳子,搭个凉床,打着蒲扇侃大山。小孩子就坐在凉床上玩〃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十,我拍十,十个小孩打倒蒋介石〃之类全国通行的游戏。间或听见噼里啪啦用扇子驱赶蚊子的声音。这还是漫漫夏夜。若赶上冬天,大家听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虹云的新闻之后,就拉灯上床睡觉了。通常不过八点。
革命形势在大院里变得异常尖锐起来。秦社长根正苗红,年富力强,要想搬倒这棵常青树实非易事。有敌对派便想着从生活作风上把他彻底斗倒,再踩上两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进而达到占山为王的目的。回顾历史,也许无数政治斗争的背后都掩藏着羞于示人的私欲吧?前人的经验总结就是,把敌人打倒的最佳途径不是从经济上整倒你,便是从男女问题上搞垮你。这两样都是踏上一只脚就永不能翻身的,比以政治名义整垮要厉害得多。很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不久又都登台了,却没听说哪个贪污犯或流氓能平反的。那个继任的社长便是组织了一班人马,历尽千难万苦,搜集证据,蹲点跟踪,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冬夜里牺牲了革命小将的睡眠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j夫y妇的销魂窟,将两人赤条条堵在床上。周围见证之男女贯穿大院各个等级。有看热闹的,有无限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心怀鬼胎的。我父亲说,当时有人半夜敲门拉他去看热闹,被我父亲婉拒。以父亲的话说:〃太残忍。〃我不敢追问什么是他心中的残忍,是他心中的美丽的最终倒塌,还是惨不忍睹的凌辱?
凌辱在各人眼中也是不同的。我非常欣赏当年杨太太面对众人亵渎的注视时的镇定。她坦然地l露着皎月般的身躯,丝毫不去阻挡那班野兽贪婪的眼神的侵略,只高傲地昂着头,以平日里回复大家问候的平和语气说了一句:〃天冷,让他穿上衣服吧。〃记住,在这关键时刻,她要保护的竟是身边那个令她终生蒙羞的男人。我觉得这时候与其说是野蛮对爱情的凌辱,不如说是杨太太悠游的神态、无所谓的态度对众人长期侦破工作取得辉煌战果的羞辱。
毕竟,无论那年月人性如何泯灭,这帮人里的大多数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反对派头头虽尝到胜果,却没有享受到从心理上重捶敌人的快感。媾和男女在这场战斗中明显占了心理优势。沉静片刻,反对派头头挥挥手说,让他们穿上衣服。
这场活生生的智擒荡妇的戏竟被大人们津津乐道了好几年,可见当年的生活有多么无聊。每当他们一说到这出戏的时候,便口沫横飞,眉飞色舞。这也是为什么故事发生的时候我虽是个孩子却也至今印象深刻的原因。小时候一直鄙夷故事里的那个荡妇破鞋,还跟着大家往她头上挂过又臭又烂的球鞋,往她身上扔过石子,仿佛有宣泄不尽的革命情绪。我曾向母亲兴奋地大谈又去扔石子了,母亲顺手抽了藤条来揍我,并厉声呵斥说,再去就打断我的腿。吓得我自此与杨太太保持距离。已是黄昏的母亲现在跟我说,从杨太太出事的那天起,她就心生敬佩与同情。女人,其实只是男人世界里你死我活斗争下的牺牲品,却要背负许多无力承受的东西。
杨太太就这样默默承受了。她每天依旧高傲地去上班,越发与这个半人半兽的群体保持距离。即便在大家找话题斗争她的时候,风度也依然超群。更想不到的是,被捉j在床后不到几个月,大家就看见杨太太挺着一个骄傲的大肚子在大院里来回走动。常有人猜测,这孩子是不是那晚……?我想,当年的杨太太被腹中生命的喜悦冲昏了头,满脸的幸福叫人妒忌,哪里在意别人看她的眼光和对腹中孩子出处的猜疑?也正是在她孕育生命的时候,她那短命的公子爷适时去世了。我不相信那位老爷像别人说的那样是被她活活气死的,要气死早死了。当年的捉j就发生在他的家里他的床上,而他却躲在楼下的书房一直不照面。想来是心知肚明的。
杨太太独自一人抚养这个所谓的遗腹子。孩子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一个秦社长的翻版,想赖账都不行。她依旧住在秦社长的对面。只是当年的秦社长已经被贬为秦编辑了。秦编辑原本没资格住这代表地位的小洋楼的,怎奈人家政治级别低而军事级别高,就凭十几岁闹革命的资历,别人也奈他无何。一个奇怪的景象就这样诞生了:情妇与情夫隔门而望却鲜有言辞,情夫眼见自己的骨血满地乱跑却不能听见他开口叫父。我想,秦编辑对杨太太是矢志不渝的。可偏偏他的原配竟也是个倔主,经历了夫君偷情,被捉,降职,孽种出世,情敌面对面,依然可以不屈不挠地死守家庭;既不公开表示支持,如希拉里,也不暗中倒戈,如王熙凤。虽然窝心,却窝囊地挨了几十年,直至那小孽种都成人了她才撒手西去。
我从此不再相信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原本苦难一生的爱人,经历无数风雨,现在相干人等都如鸟兽散了,应该有个大团圆了吧?否。那半个世纪的恋人直到现在都门对门地住着,互不叨扰。以前老头清醒的时候兴许还无言地传达几个眼神,现在他迷糊了,便仿佛真成了两陌路。
想起翻炒这个故事,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去食堂买大馍,正撞见不远处两个欢喜冤家聚头。那是傍晚时分,天际一片绚烂的云霞将整个西天燃烧得火红。老头还是摇晃着走,杨太太迎面过来。我听到她用黄鹂般清脆的京片子招呼着往昔的爱人:〃瞧呀,您的鼻子都流出来了,别感冒喽。让我给您擦擦吧。〃说完,用小手巾悉心擦去老头儿都快流进嘴里的稀鼻涕。
老头傻笑着,也许早已不记得眼前的女人曾和自己相傍缠绵过,既不道谢,也不见当年柔情万种的眼神。正当老头继续迈步的时候,杨太太温柔地拉住他的胳膊,又说:〃您的鞋带儿散了,别绊着自己。等等,我给您系上。〃语毕,俯身蹲下,挽起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随手绾在脑后,以免挡住视线。老头困惑地低头看看腿边的女人,突然间,似曾相识的眼神在他眼里迸s出清晰的光芒。一点心疼,一点内疚,一点期待。只须臾片刻。那女人并不曾看见。
我看见了,看见了当年那一抹风月。
(二)半晌贪欢
老婆回娘家了,要去一个月,刚走。确切地说,是被他连哄带架给劝走的,说得还在情在理:〃好久不看咱妈了,想啊,你替我回去孝敬孝敬。〃说老实话,他是感到厌倦得不行。每天固定的时间起床,看固定的一张蓬头垢面,吃固定的食物,散步走固定的路线,每周固定的时间做a,完事后固定地抽一支烟。那种routine的感觉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慢慢地剐,剐得他有血流不出,有泪无名流。闷到极点的时候,真想冲那张精品玻璃茶几一拳砸下去,听尖利的爆裂声,看手掌上的血,剧痛一下。那也是快感,好过每天麻木到懒散,像被温开水慢慢煮死的青蛙。老婆要再不离开一阵子,他就得疯了,没准儿哪天压不住心头的渴望,突然蹦一句:〃我们离婚吧!〃
老婆走了。飞机上天的一刹那,他竟然冒出个恶毒念头……万一飞机不小心掉下来,他顷刻间就是个自由的鳏夫了。念头一出,他就冲自己吐吐沫,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老婆再不好,也是直系亲属了,即便是离婚也比咒她死强啊!何况老婆实在是说不出有什么不好。
以前通常是下了班就回家上网,等吃现成的。老婆临走前,忙活到大半夜,做了一冰箱的菜,还按先吃后吃的顺序排好、贴上标签,满足地叹口气自我欣赏着,说:〃至少能管十天的,你就只受二十天的罪。〃呸!总共就享三十天的福,还被她克扣去十天。
不理她,自己出门找食去!
楼对面一排小饭馆,随手推开一扇门都有半老徐娘涂脂抹粉难看得像老鸨一样迎上来,堆着媚笑打招呼:〃老板,搞两个小菜?〃他怎么听都像电影里的〃客官,这里的姑娘可标致啦!翠花,上酒!〃
他点了一荤一素一冷盘,一盏汤,一包烟和一瓶啤酒。
这季节正是啤酒抢滩的时候,弹丸小店里居然站了一窝推销不同品牌啤酒的小姐,一色的短裙盖不住裤衩,身披绶带,就他这一瓶啤酒的生意都快打破头了。真是百样米养百样人,一瓶啤酒提成不过毛把,都能如此卖力,可见生活没他过的那么简单。他要的啤酒叫〃零点〃,以前没喝过。不过,在他眼里,有酒就是享受的标志。至于是xo还是二锅头,没什么区别。区别还是有的。零点小姐在推销那瓶毛把利润的啤酒的同时,顺便也推销了一下她那r乃乃的大腿,就差贴着他的根了。他觉得都有些肌肤之亲的嫌疑了,不买过意不去。这酒要是改叫〃三点〃或是〃十三点〃什么的,大概都会比零点有卖点。
老婆从眼前消失了,没人跟在后面嘀咕……臭袜子丢筐里,衣服挂架子上。不过他还是一如平常地遵守了规矩。边找衣筐边骂自己没出息。好不容易自由了,干嘛不把袜子扔床上享受一下?试着扔了,发现连自己都受不了那股味儿。多年的家庭生活,好像已经使他习惯了整洁。
打开电脑上网,打牌。真畅快,想打到几点就几点,没老婆在耳根催,〃还不睡?〃边打牌边抽烟,使劲抽。想以前,抽烟是见不得光的,得躲阳台上、厕所里抽。这晚杀到天昏地暗,中途输急了还找来了网管,投诉对家作弊,一夜下来没赢反丢了十几分。抬眼看表,得赶紧睡了,明儿还要上班呢!
几天一过,总体感觉还是无聊。黄色图片一律l着,a级电影一样叫着。以前梦想老婆不在了可以不必像老鼠偷花生一样掖着藏着了。梦想成真了,才发现原来这乐趣根本不在敞开了看小电影上,却是偷偷摸摸做贼上:反锁了门,边看边听门口的脚步,还后备几个正儿八经的新闻网站以备不时之需,必要时来个屏幕保护。看了黄片也急,老婆不在,连个泻火的地方都没了。唉!吃片维生素。老婆在家的时候,总适时地端杯水,硬塞片vc什么的。好像好几天没吃绿色的东西了呢!
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去pub泡个妞吧,天知地不知,我知老婆不知。别辜负了这三十天的春光,一生能有几回啊!
手里提着他的猎装,直奔三里屯就去了。他选的这家pub,叫〃深蓝〃,deepblue。他走进去是因为这名字好像是一机器人的名字,下棋把〃怕挖懦夫〃给下得快背过气去的那个机器人的名字。而且,深蓝好像有忧郁的含义。这是他给自己的借口……我是因为想老婆想得忧郁了才不轨的呀!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由此可见,犯错误得趁年轻啊!
一进门他就瞄上她了。真够艳的!一头染得像板栗一样的头发蓬松在后背,像俞小凡一样妖艳。他就喜欢那气质,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女人也得分长相的,不同的功用得不同的长相。老婆就得周正,不施粉黛;即便施,那也得巧夺天工,淡到看不出来;与这名称搭配的打扮就是工作装,淑女装,围裙,平跟皮鞋。情人就得艳荡(这个艳荡可不是雁荡山的雁荡),她得是嘴唇性感到像元宝,抹着dark red的口红,睡裙下滑不溜手,一丝不挂,没事老端着酒杯凭窗眺望,装酷扮靓的那种。这女人就是这种。
他走过去搭讪。〃小姐寂寞么,要人陪么?〃那是80年代初的低劣手法。〃给这位小姐一杯血腥玛丽,给我一杯白兰地。〃这是90年代的流行方式。现在都过了米来年了,新世纪都开始了,新时代要有新概念。
他掏出家乐福的会员卡,在她眼前晃一下,说:〃fbi。你被捕了。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你所有的言论将被作为呈堂证供。〃她毫无惊异之色地冷瞟了他一眼,果然沉着。〃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以为你套上坎肩我就不认识你了?看见门口那块警告牌了么?〃他掏出一支烟,自己点上,并不急于往下说。那女人冲他眯眼一笑,说:〃那块18岁以下不准入内的牌子?〃这下愣的是他了。那是他随口编的,门口并没什么牌子,原本想抖个包袱引她注意的。她怎么知道自己后面要说什么?〃你多久没出来混了?结过婚了吧?我打赌,至少3年以上徒刑了。〃这次是女人自己主动开口的。他说:〃错,2年11个月零13天。〃
抽烟,他们对熏着;喝酒,他们互灌着。他还被她拉到小舞台上尴尬地扭了两下。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一点。边说着笑话,他脑子里就边盘算着怎么拉她上自己的床。既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万一她拒绝的话,也不致伤自己的面子。说老实话,以前他也不是柳下惠,可自从结了婚,还真收心养性了。
〃你夫人出差了?家里没人?今晚我不想回家了,你带我走吧。〃她边细细吐烟丝,边说,眼都不看他,仿佛在说〃再给我一杯酒〃那么自然。因为脑子里还在费劲打鬼主意,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在那里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跳下高凳,拎上衣服,夹着她的腰,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一进门,她踢了脚上的鞋。高跟鞋像两只白色的小鸟,四散飞向空中,奔赴不同的角落。他本能地想起每天老婆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摊在地上的鞋子逐一收到鞋柜,工整摆好,有时还就势擦上点鞋油。
〃不错,你夫人有点品位,家里很漂亮。〃她径直走到酒柜前,抽出一只杯子,挑了一瓶红酒给自己满上,斜依在沙发上,一副天生享受的姿势。
当年老婆走进自己简陋的单身宿舍,进门就趴到窗台上嗅那盆太阳花,转头嫣然一笑说:〃嘿!这花真美!〃他当时回答说:〃这是我屋里惟一的美丽,不过现在多了你。〃
眉不皱眼不眨,一杯酒下肚了,喝雪碧也不过如此。而老婆,只啜一小口酒,就双颊绯红,恼怒地用小粉拳捶他:〃那么难喝还骗我喝!〃
她走到音响前,选了一盘cd,播放着,是经典情歌,还是他最喜欢的一首,hotel california。有点意思了。他开始脱猎装,松衬衣扣子,抄起酒杯走到沙发前。她伸出涂满豆蔻的手,一把拉他入怀,把口中含的半口残酒吐入他口中,热吻。他觉得头晕。 她很主动。只吻了一阵子,便翻身上了他的腰,从他的额头吻起,一点一点向下移着。眼睛,眉毛,鼻尖,唇,耳朵。她轻轻噬他的耳朵的时候,幽兰吐芬。她的手指在他的颈项里轻轻划着圈,并不时探进他的胸膛,在他敏感的前胸两点上轻轻蹭蹭。他心里痒痒的,人懒懒的。有那么一处景致开始从深山老林里向外扩张。他的little brother打算在半夜两点以后开始锻炼一下身体了。
她还是不紧不慢。像调戏,抑或挑逗,用她贝壳般的牙齿解开他衬衫上剩余的扣子,一点点褪下他的衬衣。突然间,她用力抬起他的胳膊,把头埋在他的腋下,用舌尖细致地梳理他腋下的杂草。她的长发拂着他的肩膀、脖子,浓郁的香水味道很煽情。他决定有所动作,实在受不了她的风s如此戏弄着他,他打算认真给她点颜色看看。小兄弟也不是白养那么多年,不让她见识点手段,老觉得被她压着。给个女人控制住了,丢了他偶尔野食的面子。
一扭身,他压住了她。沙发真的太小。当年老婆要买个l型旁边带小床的那种,他嫌占地方给否决了。早知道老婆有几年之后的先见之明,当时就该顺了老婆的意思买个大的。他跪在地上,一发力就把她给抱到了地下。她其实不重,只是他婚后伙食太好,肌r逐渐转化成肥r,力量也慢慢由全身各处集中到关键部位。上次老婆讪笑他做a躺在下面懒得动弹,他当时还嘴硬说,你懂什么,我这是四两拨千斤,小家伙赛过千斤顶。
刚才那一抱,好像有点闪了腰。唉!after this,他真的要每天去做早c了,否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的手很蛮横地就伸进了她的衣下,没什么好客气的,先让她热热身。将她的内衣直接推上去,他开始用手掌挤压她的胸部,并且在她的小葡萄上点两下,捏一下。这可是从品花宝鉴上学来的正宗学院派工夫。说老实话,书他读了不少,但能记住的,除了混饭吃的专业知识,好像就是r蒲团、玉女心经之类的实用书籍了。
她还真应景,三摸两不摸,就开始配合地轻轻呻吟了。声音恰到好处,既不高,也不低,既不夸张也不沉闷,也许是他耳钝,反正听着像是真动情了。他心中不禁感叹,难怪自古男人都采野花,味道果真大不相同。虽说他现在是正在上演的春宫片的男主角,可是有鉴于很久没有近距离欣赏女人如此精细的表情了,他居然耐得下性子慢慢折腾着。他的手探到芳草地,拨开花丛,寻找着机关暗道。他知道女人身上有个密码,按对了就通关无阻了。他按照公司保险箱的旋转口诀,左转30度,右转50度,平移至12点的位置,对准按钮揿一下。〃啊~~~~~〃随着她一声带着颤音的低叫,嘿嘿,果然,闻声见宝藏。
他放缓步伐,认真做着准备工作。俗话说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晓得怎么搞的,当他游刃有余地抚摩身下的妙龄艳女的时候,内心竟开始内疚。他不得不承认,婚前跟老婆偷嘴的时候因为时间地点的局限,每次都跟冲锋陷阵似的,来似飓风去似退潮。对他而言没什么不满足,只苦了没经验的老婆,每次还没尝到甜头就开始打扫战场了。那时候他的单身宿舍里还有另一个家伙合住着,每次老婆一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就紧张到浑身发抖。后来实在无法忍耐这种本应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的革命行动,一狠心就去领了结婚证。婚后好一段时间,老婆都还没从偷情的角色中转换出来,硬憋着不敢出声。
第一次下力讨好老婆,是读了一本科普杂志,英文的,翻译过来好像是〃让你的爱人high起来〃之类的。他以前是青苹果,只顾蛮干加出傻力,不懂什么技巧啊,手段啊的。包括在老婆之前的几个,他好像都没注意到女人也有高c之类的事。反正在他眼里女人都差不多,无论潮不潮的,总归叫唤就对了。他就喜欢听女人音调起伏转折的呻吟,仿佛是机关枪的润滑油,稍微抹一点,靠住百发百中,不s不归的。
那次,他认真做了一把功课。事前先自己躲着打了一下手机……这也是书上教的,如果怕自己不持久,就要先耗费点弹药粮草。光那个foreplay,就让他忙了一堂课的时间,是大学里上大课的一堂课的时间,连着上,中间不带休息,最后提前下课的那种大课。他印象里到最后半张床单都叫老婆给沾湿了,哼唧的他美得不行。老婆死拉活拉他上来,他就不肯,喜欢看老婆求死不得、求生不能的表情。那次是他老婆第一次体验欲仙欲死,完事以后,泪流满脸,瘫在床上无论他再怎么调戏都不反应。他当时大笑说,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应期了,就是无论你怎么叫她都不答应的意思。那次之后他足足享受了一周的总统待遇,老婆低眉顺眼,娇羞万状地每天把他服侍得妥妥帖帖,晚上早早就沐浴薰香上了床,乖乖躺床上等待他的临幸。以至于那阵子他老觉得肾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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