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算情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这个清晨起了个大早,晨曦将齐肩的头发绑成一个短短的发束,套上运动鞋下楼晨跑。一出门撞见隔壁小翠和她老公正要出门遛狗,志冲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他家旺财欢快地下了楼,小翠拉着门喊:“袁志修你拿报纸了吗?”待楼下传来肯定的回答,小翠这才关上了门。
晨曦非常喜欢且向往这小两口的生活状态。和他们相比,她的日子干枯委靡得跟缠着发黄布条的埃及法老似的,有时候真的被妈妈或周围的人急了,她都有冲动跑上大街随便拉个男人就去结婚,管他爱与不爱,张爱玲也说这点爱干别的不够,结婚是够了的。何处去等一生一代一双人,多少人都在妥协于现实,凭什么唯她要与众不同?
从机场回来她便跟妈妈说:“以后相亲对象找个门当户对的,别太好高骛远了。你该了解你女儿的情况,找个留洋博士,看不上你,既耽误了别人的时间,还打击了自尊心,两边不讨好,多作孽啊。”
一席话说得妈妈很是感伤,急忙帮她列数起优点来,说虽相貌普通点,但胜在内秀,总会有独具慧眼的男孩子喜欢她女儿,她坚信。
肩并肩下楼时,小翠说:“我们系刚来了个男老师,青年才俊,本想介绍给你,但想想,教解剖的,怕你接受不了。”
晨曦笑着摇头说:“你就别为我担心了。”
“知道你现在有一个在谈,但是没结婚之前,对象这个东西,是多多益善。”
“如果真喜欢,一辈子哪怕只有一个都足够了;如果不喜欢,一百个围着你,也只是徒添烦恼。”
“知道你不是凑合的人。以前肯定有让你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吧?”
晨曦笑着,没有说话。
绕着小区的楼宇跑了几个来回,脚后跟突然踏着一颗石子,疼得龇牙咧嘴,跳到花坛边坐着,抹了抹轻薄的一层汗微微喘气。
“今天真了不起,十二圈,五千米,累坏了吧。”一块浅黄暗格的手帕递到了眼前。
她惊奇道:“你一个男人怎么还用花手绢?”
他却笑得清朗,“这是给你准备的。”
“我可没你那么讲究,我用手就行,衣袖也行。”
“手帕好洗,衣服多难洗,再说学校的地下井水冷得刺骨。”
她刚要接过来,他却抬起了手将柔软的手帕覆在了她的额头上,身上的j皮个个耸立,她胡乱拂下了他的手,还是用手背胡乱抹一把了事。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说:“小时候我只在感冒时才用手帕撸鼻涕,撸完就揣口袋里,后来再拿出来的时,手帕变得跟纸板一样硬。”
她窃笑地看着他一脸讪讪的表情,将那块手帕胡乱掖进了裤子口袋里。
后来她去他宿舍时,又看见了那方手帕,整整齐齐地叠成四方形放在他枕边的一摞书上,盖着他的《贝聿铭》……
坐得热汗都变成了冷汗,清风一过,有些凉。她慢慢地往回走,看见不远处小翠一家正手牵手走来,她绕了个圈躲开。
别人的幸福都那么耀眼,只有她的幸福越来越远。
想起三年前她坐飞机去香港参加国际出版物展览会。第一次坐飞机就“小出国”,她非常兴奋。
在进入机舱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他站在进舱口拿着记录本写着什么,当时以为只是长得像,落座后同行的同事拉着她说,刚刚那个机长长得好英俊,她笑着说这算什么,我认识比他还英俊的。后来飞机进入平流层后,他从驾驶室走到机舱打开一个行李架取东西,一个空姐嗲声嗲气地叫了他的名字,他转头冲她一笑,在万尺高空上她的心冻成了冰雕,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她没有喝水,没有吃饭,一直在昏睡,半梦半醒中,只记得他好像说过他会在她27岁之前回来找她,她一直相信他,也一直等他,可是大梦初醒,睁开眼睛,她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来找她?
从香港回来后这三年间,比过去那八年都要长,她渐渐不再憧憬也不再希冀。她怪责不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傻,对什么事都太过认真,更多时候,她不愿意去多想,只是蒙着头过她的日子。
但即便再难熬,一晃眼,三年过去了,12年都过去了。
正想得出神,连斜c出来的电动车都没看着,吱呀一声,两人连车一块应声倒地,一锅滚烫的豆浆全洒在了手臂上。弄不清原委,晨曦忍着痛说抱歉,那人愣了一下,本以为是自己闯了祸,见她先道歉,气场也横了起来,数落着她不长眼睛,扶起电动车一看,脚蹬脱落,又涉及到了赔偿问题。心烦意乱,晨曦掏出了准备买早餐的钱,8块5毛,说:“我只有这点,你要就要……”话还没说完,那人一把接过去说:“豆浆油条全撒了,就当赔我早点钱。”
小翠听说后,愤愤地说这人素质真低,还数落她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晨曦也知道自己傻,只是她一点纠缠的心情都没有,只盼望息事宁人。
回到家淋了淋凉水,手臂还是火辣辣地疼,仔细一看,红肿的面上起了一层透明的水泡,煞是好玩,她拿了针将它们一一挑破,去药铺开了点烫伤药涂上,又扯了截纱布裹上,本以为过两天就没事,但过了两天,发现居然有些黄水渗出,忍痛揭开一看,都溃烂了,还引起了持续低烧。她不得不去了医院。
挂了普通号她坐在皮肤科外候诊,旁边的女孩大热天戴了个口罩,遮住了半边脸,见她用好奇的眼神在看她,便嗡嗡地说:“我是治青春痘!”
晨曦笑着说:“这样啊,那我教你个治青春痘的小方法。洗脸时在洗面奶里加点……”
女孩目光灼灼,期待地看着她,却发现她不讲下去了,目光绕过了她的脑袋直直落在了后头。她扭头看,从专家门诊出来一男一女,心里不禁发出了惊艳的赞叹,无论出现在哪里,这两人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男才女貌,佳偶天成,各有各的味道,谁也不会夺去了谁的光彩。
“这点破事也值得大老远跑医院一趟?”
“我听说雀斑会越长越多的,我就是怕越长越多,昨天照镜子发现又多了两颗,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
“现在安心了没?”
“嗯……”
他们越走越远,晨曦垂下了头发呆。旁边的女孩推她,心急地问她在洗面奶里加什么。她看了那女孩一眼,轻声说:“盐,加盐。”
“哎,这个方法我老早就用过了,不管用呢……”女孩不再理会她,为自己的烦心事神伤。
医生在帮她清理坏死的肌理时,下手一点都不温柔,贺晨曦疼得眼泪直流。缠好了纱布,医生嘱咐一天来换一次药,来四五次就差不多该长出新r了。
她拿着单子缴费,这一下划拉去了两百多块,说不出地心疼,简直要比刚刚医生刮骨疗伤还疼。
“晨曦!贺晨曦!啊哈,真的是你!”
晨曦回头寻找,定睛一看,两步之遥,她昔日的大学舍友正神采飞扬地冲她挥手。
贺箫月!这比在南极见到了北极熊还意外。
那时因她两人同姓,且名字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众人嬉闹要她俩结拜姐妹,最后她们煞有介事地一人咬了一口j腿当作歃血为盟,完成了仪式,太阳是姐姐,月亮做妹妹,互喊了四年,其实按身份证算,箫月比晨曦还要大上半年。
毕业后箫月回了陕西老家,之后就断了音讯,只是常在校友录里看见她蹦跶,后来她还在上面发布了结婚照。晨曦一张一张地点来看,发现男方的模样和她们同床共榻时所幻想的相去甚远。
箫月是米脂人,陕西有句俚语:“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说的就是米脂女人个个漂亮能干,比男人都强。她也心高气傲,说以后的夫婿非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不嫁。
所以看完照片她在图片下发表了一句评论:“才高八斗?”只是刚发送出去她就后悔了,想自己真傻,这不是间接说她先生长得难看吗?后来隔了段时间她又登陆了校友录,看见箫月回了她一句话:“占一头就不错了,姐,出了社会我们要现实,现实。”
是啊,现实,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幻想中。
贺晨曦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箫月一拂手说:“甭提了,我毕业证丢了,回来补办,可麻烦了。这两天我上火上老大了,嗓子疼,所以来开点药。”
晨曦看着她笑,“你还是那么马大哈。”
“哎,你手怎么了?”
“烫了。”
箫月哎嗨一声笑道:“报应啊,还记不记得入学第一天,你给我倒水,结果倒我手上了,给我烫得嗷嗷叫。”
“嗷嗷叫的是猪,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改你这毛病!”
箫月嘿嘿一笑,挽起她的手臂说:“等我拿完药,中午一起吃个饭,我们好好叙叙旧。”
虽然也有四五年没回来,但箫月知道的吃饭地方比她要多,例如要吃海鲜得上德川路的海鲜一条街,吃西餐上友谊路的西洋大道,若是吃普通菜色,箫月说,还是我们学校外的老杨饭馆好吃。
想那时冬天,一大票人坐在摇摇晃晃的木头长凳上,守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菜粉丝羊r汆丸子,一揭锅,无数双筷子齐齐往里伸,吃得热热闹闹,暖意融融。如今再看,老板已经将店面扩大,桌子椅子也都换成了不容易坏的铁脚,学生还是那时的学生,只是她们已经变成了局外人。这种感触让两人都颇为失落。
刷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晨曦问:“补办手续好弄吗?”
箫月抚着额叹气,“不好弄啊!我都急死了,正巧遇上单位工程师评定非得要学历证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还不知道办公室那帮人,个个都是大爷,一个皮球来回踢。”
“找找熟人看看行不行。”
箫月眼睛一亮,“哎,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个人,我觉得他能帮我。”
“谁?”
“沈大师兄啊。但请他可得你出马。”
晨曦有些讪讪的,“我好久好久没和他联系了。”
箫月白了她一眼说:“你们俩可以把人给急死,我都恨不得学孙悟空钻铁扇公主肚子里,钻你脑子里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沈宁南算是占齐了,你偏不待见人家。”
“哎,别说了啊,这话我听得耳朵长茧了。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晨曦孩子气地捂住了耳朵直晃脑袋。
箫月无奈地笑,“知道错了也晚了,他那么抢手的男人,还能一直等着你?哎,说真的,你能联系得上他么?”
“我把他的手机号给你。”说着她掏出了纸笔写了一串号码撕给了她,“我不知道这个号码还有没有效,你打打看。”
“这不成,你得当个中间人。他还记得我是谁啊?哪能使出劲来帮我,晨曦,你得帮我这次。”
“你放心,他这个人没别的好,就是心好。只要求上他了,即便是陌生人,他也会帮。”
箫月点了点头说:“确实是好人。有时打水打饭碰见了,他总是主动让我们c到他前面去,不过我还是觉得是沾了你的光,不然怎么只让我们几个c,不让别人呢?但你也不至于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吧?”
晨曦不说话,还是在来回扫着筷子。
箫月拍她的手臂说:“算了,不为难你。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不提你,我就说是从别人那儿得知的,好不好?”
晨曦这才露出了笑脸。
一盘鱼香r丝,一碗海米冬瓜汤打开了话匣子,箫月滔滔不绝地说着,“想当年咱在中文系也是有一号的人物,当年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至少四个人同时追我,我愣是一个也没看上,四年下来,愣是没谈一次恋爱,亏大了!当时心气怎么就那么高呢,总觉得走出社会会有更好的市场任咱挑选。其实,再好的人和感情,也没有在学校里的纯洁,不沾俗气。总的说来,晨曦你很值,即便只有沈宁南一个人,也很值,他把女孩憧憬的一切都双手奉上了。”
晨曦举手反对,“谁说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不记得啦?”
“谁呀?”箫月茫然地看着她,突然一拍桌子大叫,“徐明!徐明!怎么漏了他了!这人太逗了,我还记得当年他捧着束雏菊直不棱登往楼上闯,被舍监楸着衣领往下赶,嘴里还嚷嚷着说晨曦你人淡如菊……差点没把我们乐死。”
“你们太不厚道,人家有先天性血y病,能撑到上大学是奇迹。”
“话说,他现在还活着吗?”
“前几年听说他状态还不错,后来出国就没消息了。”
箫月夹起一筷子鱼香r丝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各奔各的前程,谁还管得了谁,想当年沈宁南那么爱你,现在还不是要和杜师姐结婚了。”
晨曦兀然抬起了头,心狠狠一抽,他……都要结婚了?
新r长得格外慢,换完三次药创面还是未愈合,晨曦受不了这一趟一趟地跑,问:“能不能开完药,自己回家换?”医生看了她一眼问:“你会吗?”晨曦说可以让社区医院的医生来。
看看打出来的缴费单,晨曦直头疼,想这医院的医生心太黑,净给她开进口药,这几行字就要她五百多块,真是一袋豆浆引发的惨案。她掂量再三对缴费窗口里的人说:“这药估计用不完那么多,给我减半吧。”
工作人员话语冷冰冰,“这药的用量都是医生计算好了的,你随便减半,好不了可别找医院。”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一听这话纵使她这么好的脾气也来了气,斩钉截铁地说:“肯定用不完这么多!给我减!”
回到家她只有一个念头,她需要赶紧找工作。
其实辞职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找工作,每天她都要从楼下的报刊亭里买几份报纸,挑出招聘版一条信息一条信息地仔细看着。也曾发出过几份简历和求职邮件,但一直没有得到回音,她也知道找工作的事急不来,运气很重要,但她还是急,开销不大,但毕竟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坐吃山空,总不是长久之计。
偶然注意到报纸一个角落里刊登的一则信息,银翼,国内三大航空集团之一银夏航空旗下的专属飞机杂志,在招编辑。晨曦按下报纸想了半天,给他们投了网上简历,哪想他们的办事效率如此之快,没过两小时就有人通知她明天参加面试。
第二天她照着报纸上的地址找到杂志社所在的银夏大厦6层,还没轮到她,她就竖着耳朵听前面几个女生的对话,不听还好,一听心先凉了一半,她们均是名校毕业,甚至还有海归的。晨曦暗暗思忖,一个杂志社的小小编辑竟然吸引了这么多高学历的人趋之若鹜,看来她只能是陪太子读书了,要知道总共才招俩人。
其他人都在旁边彼此交流,只有她像棵豆芽菜一样呆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自己的简历,热伤风,头晕眼花,状态不好,现实又如此严峻,她根本不抱希望,只是大老远地来了,起码得见见面试官再走。
“怎么是你?”从一道门走出来,郭远突然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贺晨曦,便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她。
她也万分惊讶,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走到她跟前,伸手抽出她抱在胸前的简历,“面试?应聘哪个职位?”翻开第一页,看到照片栏贴着的照片,他突然笑了起来,“干吗耷拉着脸,这表情跟谁欠了你五百万似的。”
晨曦急着要抢回,他却躲开,继续翻看她的个人经历,边看边说:“你上了c大?还行嘛,我还以为以你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大学,小时候你可真是笨到家了,1+2=3知道,掉个个儿,2+1等于几又不知道,笨到这种程度。你不知道每天看着你我都发愁,想贺晨曦这么笨,能长大吗?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
晨曦冷笑道:“让你费心了,你可为我想得真多啊。”
郭远瞥了她一眼,抖了抖手中的纸张说:“这么平淡的一份简历怎么能吸引人注意?要是我,就不会让你进入面试阶段,看来你运气不错。”
晨曦夺回了简历,“我也很遗憾,如果是你,我也不必大老远顶着太阳白跑一趟。”说完她转身要走,郭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晨曦惊叫一声,“放手,你放手,疼……”
郭远吓了一跳,手掌从她手臂滑到了手腕,顺势将长袖往上撸起,袖口的宽度只够到手腕上几厘米的地方,但还是露出了一截白色纱布,他将她的手腕拉起,要解她的袖扣,皱着眉问:“手怎么了?摔了?去医院了吗?”
晨曦一把将他推开,忍不住要说出来,“你别装作这么关心我的样子,不觉得虚伪吗?”
郭远一听就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看着她漠然的表情,冷笑道:“我再虚伪也没你虚伪,明明是在乎,偏装作漠不关心。”
“谁在乎?谁装作漠不关心?你别想得太多。”
郭远有些急了,突见身后很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一咬牙便拉着她踉踉跄跄地往走廊深处走,愤愤不平地说:“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我关心你还关心出错来了?你的良心哪儿去了?”
“我受不起你的关心。”晨曦别开了头,他的关心该给一个徒增雀斑却无伤大雅的美人,而不是给一个只隔一步之遥他都无法察觉的平庸之辈。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就习惯了自己关心自己,她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郭远的脸垮了下来,缓缓松开了手,不住地点头,“受不起我的关心,真好。你还是习惯我对你凶对你吼,习惯我整你害你。那我就如你所愿,你拭目以待,等着看我怎么给你使坏!”
贺晨曦扶着墙壁回到位置上坐下,只觉得头重脚轻,晕头转向。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叫她的名字,无论如何,但求尽力。她重新抖擞了精神,走进面试房间,兀然看见郭远赫然坐在四大面试官之列,那嘴角一撇yy的笑很扎眼。她把着门愣了半天,直到有人咳了一声,她才醒悟过来,突然很想笑,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她瞬间变成砧板上的嗷嗷待宰的猪,郭远举着刀霍向着她来了。深吸一口气,头更晕,既来之则安之,他还能干吗,冷嘲热讽已不是新鲜招数。
但意外的是,郭远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她倒是有些后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临了,就在晨曦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的时候,其余三个人的人目光集中在了郭远身上,他嘴角缓缓勾起,嘴唇微张,一段行云流水般的英文突然飘了出来,她当场傻掉,无心去欣赏他好听的嗓音和说英式英语时的优雅,她只知道自己没听懂,一个字都没听懂,那一串文字就像行雷从耳边匆匆滚过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是知道她的软肋的。
“needirepeatit?”
面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一阵冷一阵热,沉默在房间里流转蔓延。郭远脸上幸灾乐祸的戏谑渐渐褪去,他看了看室内冷气的温度,轻咳了一声说:“是房间温度太高了么?贺小姐怎么出汗了,还是……太紧张了?”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远到只剩下嗡嗡的振鸣,晨曦努力稳住不由自主摇晃的身子,眼前的他也渐渐从鲜活变成了发黄的相片,最后竟是耀眼,全是黄黄绿绿的斑驳,刺得她眼球都疼。一阵天旋地转,她趴在了胡桃木的桌子上沉沉呼吸,依稀感觉有人抬起她酥软如面条的头,焦急的呼喊也像是溺在了水里听岸上的声音一般遥远而空蒙。
意识再恢复过来的时候,她是躺在软软的沙发上,鼻子边还萦绕着淡淡的烟味。抚着沉沉的脑袋坐了起来,口干舌燥,发了半天的呆,一只杯子递到了眼前,她抬头看见那张脸,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她迟迟没有接过那只杯子,他也迟迟没有收回手,僵持了一会儿,晨曦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闻此言郭远微怔,嘴巴几张几闭,最后还是憋下闷气,说了声“不客气”。
突然客气起来,两个人都别扭。
发觉腿上多了些什么,一看却是他的外套,晨曦执起来递还给他,却发现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袖口松开了,她不动声色地将它扣好。
郭远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声音低缓,“问题回答不上来就算了,还生生把自己晕了,你这是何苦。”
晨曦没有力气再和他斗嘴,将头埋进了水杯,确实,在面试场上给急晕了也算是旷古烁今了。
可能是天生和英语犯克,一遇上英语准没好事。大学她学的是中文,以为彻底摆脱了枷锁,英语课的宝贵时间几乎都贡献给了她的大部头,但这任性的下场便是四级三次才过,差点就耽误了毕业。最后一次四级考试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人参加,出成绩那天她既不敢自己查成绩,也不准别人帮她查,想着这次再不过学位证可拿不到了,没有学位证四年也算是白上了。她随口问了问舍友学校最高的楼有几层,吓得舍友一整天连上厕所都跟着她寸步不离,最后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偷偷帮她查了,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肩说:“赶紧请吃饭给我们压惊!”她高兴得差点蹦天花板上,问:“我几分啊?”舍友说:“你还真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好60。”
她对语言是完全没有天赋,而眼前这个人天赋却是极佳,羡慕不来,只好笨鸟先飞,每天早晨她都要早早爬起来站院子里朗读,常常是读着读着就听见他在屋子里踢床板,大吼:“你就饶了我吧贺晨曦,你念的那叫什么玩意儿!”
可那时,说归说,他总会不遗余力地帮她。现在……
看着她苍白的脸,虽说不是成心致此,心里还是有些内疚,他叹了口气说:“你别误会我是故意使坏,我就是说说而已,把你急晕了我又不多长二两r,有什么不满你找你们社长,是她说要考口语,每个人都如此,并不单单针对你。”见她依旧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示好:“我知道你英文不好,我已经把话说得浅显,你没听出来我的语速很慢?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还记得原来我叮嘱过你该如何学英语这门课,背书背单词见到什么背什么,直到背出你的语感来,你都给当作耳边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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