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对我来讲,让阎局长一动不动伏在那儿比他胡挪乱动要好得多。阎局长准备将我这匹“马”跳到冯富强前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种猜想。阎局长在我和冯富强之间拿不定主意这应该没错。在目前局势下,我当然不能奢望阎局长会来“跳”我。只要阎局长在退二线前不将冯富强任作科长,保持现在这种“姿势”,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胜利!
###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不一定自己得到多少是胜利,有时候,让对手失去是更大的胜利!
我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不是抬起头眼巴巴谋求怎样跳出那一步,而是低下头来,将自己腿弯里这个讨厌的家伙清除。
我已明白无误地意识到,下泻药的时候到了!
我现在惟一应该做的是,设法让冯富强在阎水拍面前失宠,失宠以后再失欢,失欢以后再失信——失去阎水拍的信任。
目前我在玻管局的阶段x任务就此明确:我来“设法”,让他“失信”!不仅要让他冷了阎水拍的心,最好是让他伤了阎水拍的心!
如同公安人员破案时锁定某个目标一样,李小南再次纳入我的视线。
我有某种预感,李小南将会成为我绊倒冯富强,甚至将死冯富强的一件“宝物”。我向冯富强踢出的那一脚,将有可能从李小南这儿“切入”。
冯富强正在追求李小南,从脉脉含情大酒楼窥破他们之间这点秘密开始,其实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俩。我手里早拿一个照妖镜,将他俩“罩”住了。李小南是“蝉”,冯富强为“螳螂”,我则为那只“黄雀”。我之所以尚未一跃而出,“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是因为我还没有发现他“捕蝉”的具体行为,可我早已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周围的风吹草动。
是的,在我心目中,冯富强只是一只“全身绿s或土黄s,头呈三角形,触角呈丝状,胸部细长,翅两对,前腿呈镰刀状”的微不足道的螳螂,啥时“举其颈”,啥时“啄而食之”,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可对冯富强来说,我则应成为他前面的那辆车子。“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庄子》说得多么精彩,这只螳螂“怒其臂”以当车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人其实就如螳螂一般,世上所有可笑的事情,莫不人为之也!
冯富强目前追求李小南这件事情,就显得十分可笑。只要看见李小南,冯富强眼里便迸放出火星。有时那火星便不顾一切飞溅出去,落在李小南白皙的脸上。我都有点心痛李小南:那些火星将她灼伤怎么办?
这就是一个切入点,再采用那种“逆向思维”:如果李小南洁白的脸被灼伤了,谁会最心疼?当然是那个营长。可待营长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李小南脸上的伤早愈合了,连个伤疤也不会留下。下来就是老局长了。
可以这样假设,如果老局长知道冯富强正在追求李小南,他心里会怎么想?他会很高兴呢还是很不高兴?他会像那些慈祥的老年人一样,淡淡地一笑说:唉,这些年轻人!然后就将这事置之脑后吗?如果他听说的是姬飞和康凤莲那档子事,也许会置之脑后,可李小南他会吗?
我们玻管局局长阎水拍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同志,这个同志虽已老迈一些,可对女同志还是蛮有热情的,尤其是长相好看一些的女同志。阎水拍认为,长相好看的女同志就是比相貌丑陋的女同志看着令人舒服一些,要不剪彩仪式的礼仪小姐怎么都选一些明眸皓齿的女娃娃?若好看与不好看没有区别,剪彩时就应该选一些诸葛亮的老婆去。诸葛亮的老婆阎水拍局长虽没有见过,但印象中这个女人十分丑陋,比嫫母还丑陋。阎水拍局长有一次还在办公室给我们讲了一个剪彩的故事:某县举行一个剪彩仪式,其他的县长、副县长都接到了通知,偏偏有一个副县长没有接到通知。这位副县长自己拎一把剪刀气鼓鼓地去了。站在那儿闷着头狠劲儿地剪那根绸子,一边剪一边恨恨地想:这么多穿大红旗袍的好看的女娃娃,你们看得我看不得?
《背叛》32(3)
那天阎局长讲故事时,我坐在阎局长对面的沙发上拼命笑,仿佛在对阎局长说,阎局长,你讲的故事太好笑了!当时听阎局长讲故事的还有马方向、赵有才、李小南、陶小北、冯富强等。我发现只要有李小南在,阎局长就兴致蛮高,有时还眉飞s舞的。那天阎局长在我们面前打开了话匣子,接连讲了几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有趣,都好笑。每讲完一个,马方向、赵有才就抱着胳膊耸着肩膀很有分寸地笑,他们抱着的胳膊在笑的时候会微微抖动,而那抖动的频率与阎局长讲故事的节奏显然是和谐的、合拍的,有那么一点儿心领神会的味道。那天牛望月不知啥时也涎着脸凑了过来,别人笑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在那儿g笑。只有我和冯富强是放声大笑。阎局长每讲完一个故事,我俩立即像拧开自来水水龙头一般强劲地放声大笑。冯富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笑得差点儿岔过气去。冯富强一边笑一边夸张地拍腿,我一边笑一边大张着嘴巴,不停地扶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有时我又笑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狠命地击打沙发扶手。冯富强g脆一边笑一边以两手狠命击打沙发,而他的两脚同时还狠命地在地板上跺。我也就开始以两脚在地板上跺,并故意将冯富强正跺着的脚跺了一脚,而冯富强在那时候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的。一会儿,我终于笑完了,可发现冯富强还没有笑“完”,还在那儿手舞足蹈底气很足地笑,于是我也便再次咧开可耻的嘴猛烈地笑起来。那天陶小北事后问我,你俩怎么笑得那么忘情,有那么好笑吗?我当时冲小北笑了笑,心里想:这死妮子,怎么也犯糊涂了?看不出我们是在制造音响效果吗?一台戏没有音响效果怎么成?
那天阎局长破天荒讲了那么多故事,其实都是讲给一个人听的。若那天李小南不在场,无论“音响”效果多好,阎局长早没兴致讲了。因此阎局长若知道冯富强正在攻打李小南,心里肯定会不高兴。他心里会想,这小子,一边在我面前使出吃n的劲儿敲锣打鼓拍镲,跺着脚板大笑着取悦我,一边却在背后挖我的墙角呢!这与当年手举红宝书的林彪有什么两样!阎局长这样一不高兴,他对冯富强就没有多少热乎劲儿了。
正当我苦思冥想怎样才能确凿地让阎局长知道冯富强正像海边的浪花一般猛烈地拍打着李小南这块美丽的礁石时,我意外地获取了冯富强写给李小南的一封信。
这个周末晚上,我到办公室加班学习——自到玻管局以来,我几年如一r,始终保持着这个良好的习惯。进门后,我照例会先到老乔那儿取一摞报纸杂志到办公室看一看。我们玻管局的同志订有各种各样的报刊杂志。我们政秘科除公费订阅本省的r报和本市的r报外,自费订阅的报刊计有:鱼在河订阅一份《新华文摘》,陶小北订阅一份英文报纸和一份《南方周末》,李小南订了一份《上海服饰》,康凤莲订了一份《家庭》,冯富强订了一份《故事会》——当然是给他儿子订的。
其他科室还有订《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以及《收获》、《当代》、《十月》等杂志的。看来我们玻管局的文学爱好者也不少。
每个周末我去加班时,总有一些同志的报刊没有取走。或者就是这些同志下乡去了,出外开会去了,生病请假了。老乔知道我喜欢翻阅这些报刊,每次我去时,早将那一厚摞报纸杂志从小柜里取出来。我一撩那个白布门帘,他便将这些报刊向我递过来。就像一个新婚的妻子,丈夫刚一进门,就将一个热吻递上来一样。
这天有一份《当代》,我坐到办公桌前粗粗浏览了一下。接着有一份李小南的《上海服饰》,我又粗粗浏览了一下。这份杂志里有不少美女,尤其是她们身着各种服饰摆出各种姿势的大腿,放s出市场经济的动人光芒。我将《上海服饰》翻阅完放一边去,再翻阅《家庭》。《家庭》杂志每期的封面人物一般是一位正在走红的年轻影视明星,摄影师总是将她们的r房照得惊心动魄。据我观察,她们的r房大都为半球状,也有个别鸭梨状的。这当然是r房中的上品和极品了。后来我发现包厢里的小姐其r房大都为盘状,盘状当然算下品了。至于盘状之外,那些地梨状荸荠状、超小型下垂状、无脂肪大r头的r房,则为次品。
我当时将那本《家庭》杂志上下颠倒着掉过来掉过去看了几遍,主要是想研究一下那位香艳动人的女明星的r房到底是半球状还是鸭梨状。可无论我怎么折腾那本杂志,还是看不清楚,r房只能看到上边的二分之一,r沟清晰可见,似乎深不可测,可我下意识地试图将手伸进“沟”里去时,却“伸”了个空,因为杂志封面是平面的,哪有什么“沟”。可见摄影效果何等真。
我再无兴趣和这位演员的r房周旋,甚至有点生气地将这本杂志扔一边去。没想到下面一本杂志的封面又是一位当红明星隆起的r房。可奇怪的是我只看到一只r房。怎么回事?定睛一看,原来这本杂志的封面上放着一封信,是这封信将封面上的另一只r房遮住了。
我抬手将这封信拨一边去,将女演员那只r房扫了一眼,正准备将封面揭开,突然有什么东西招了一下我的眼。我以为是那位女演员十分完美的r房在招我眼,急忙将目光重新移回来,可移回来才发现,招我眼的并不是女演员高高隆起的r房,而是搁在r房上的那封信。确切一点,是那封信上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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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2(4)
我急忙将那封信抓在手中。上写“紫雪市玻璃制品管理局政秘科李小南女士亲启”字样,落款为“内详”。字迹虽经过伪装,但仍让我觉得十分眼熟。我的心怦怦跳了几下,急忙细看邮戳,果然是从本市邮局寄出的。
我有了某种预感,产生了打开这封信看一看的冲动。我将办公室门c死,将信拿在手中,开始思谋怎样变作一个小虫子钻这封信里去。我翻看信的背面,天助我也!背面信封底部的封口处,只粘连着一点点糨糊,我将自己的一个小指头变作一辆推土机,开着这辆“推土机”轻轻地沿着粘口处向前一推,封口就像李小南的嘴巴一样向我张开了,信封却没有一点点损坏。
信洋洋洒洒写了五页。我先翻到最后一页看落款。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落款为:“永远爱着你、匍匐在你脚下的小狗:富强!”
我如获至宝,来不及看信的内容,急忙冲到大街上将信复印了一份,又赶回来快速将信装进去粘好。然后将那封信重新放在两本杂志之间,将所有的报刊再给老乔拿下去。
我再次回到办公室,将门关死,仔细欣赏这封情书——
亲爱的小南:
我不知怎样才能表达我对你像火山一样炽烈的感情!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心中始终在吟唱着一首歌,这首歌的歌名叫《不能没有你》!
小南,自从和你有过那惟一的一次吻后,我才知道,人世间还有这样香美的嘴唇!可你从那以后却再也不理我了,我不知我哪儿得罪了你,我真的不知道啊!
小南,如果你是延安的宝塔山,我就是那条永远流淌在你脚下的延河。“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这是贺敬之的诗句。我心中每天、每时、每刻吟诵的诗句则是:“几回回梦里到‘玻管’(蹩脚!鱼在河按),双手搂定你——我亲爱的小南!”
在我给你写这封信时,电视里正在吟唱那首我最喜欢的《同一首歌》。我听得热血!这首歌的每一句歌词几乎都是代我向你倾吐衷肠,你听:“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大地知道你心中每一个角落,(我多么嫉妒大地啊!)甜蜜的梦谁都不会错过,终于迎来今天这欢聚时刻。(为什么我迎不来呢?)水千迢山万座,我们曾走过,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在y光灿烂欢乐的r子里,我们手拉手想说的太多!”
除过这些抒情的语言外,这封信里有一段话对我至为重要,这段话是这样说的——
“小南,我知道你有顾虑!我知道那个老家伙在纠缠你!我恨不得一棒子将那个老家伙打倒在地。老家伙再有半年就退二线了,你害怕他什么?小南,鼓起勇气来,让我们一起手拉着手,和那个老家伙进行坚决的斗争!”
接下来我需要考虑的是,怎样才能让阎水拍局长看到这封信?我要做得天衣无缝。
将信塞到阎局长门缝里,是下策。阎局长看到这封信,对冯富强产生恶感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这种恶感此生再也无法消除。但既要打击敌人,还要保护自己。阎局长冷静下来就会寻思:信是谁塞进来的?当然不会是冯富强,也不会是李小南。那么会是谁呢?阎局长就会缩小范围,将目光锁定到我身上来,因为我有作案动机,冯富强倒台最大的受益者是我!
如此,阎局长在踢开冯富强的同时也会疏远我,因为他觉得我这人太y险从而开始提防我。至于选一个政秘科长,还不像拔一根萝卜一样容易,比拔萝卜更容易!萝卜还得亲手下田里去拔,想当政秘科长的人却会像一窝蜂一样往阎局长眼皮底下撞、挤、拥。即使他们一个个伸出毒刺,也只会互相蜇。采集和奉献给阎局长的,永远是那种甜甜的蜜。
我当时苦思冥想了若g种办法,均不是理想之策,都有露马脚的可能。如果能有一个办法,让老头自己看到这封信!我向李小南办公桌上看了一眼,突然一拍脑袋:有了!
阎水拍局长每周的双休r晚上会到办公室来处理一些公务。有时星期六来,有时星期天来。我最早发现李小南红肿着眼离开玻管局大楼那次就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有时阎局长办一会儿公,会端着一个茶杯走进大办公室来。他见我常在办公室百~万小!说学习,或加班写材料,就会和我说一会儿话。他说:“小鱼还在加班啊!年轻人就应该这样。现在有些年轻人,一天到晚到舞厅蹦,问题是蹦了一时,能蹦了永远?人这一辈子年轻时是不能蹦的,年轻时蹦,年老时就会后悔!”每每说到这些地方,阎局长就会用很多形象的语言总结人生。形容人生短暂,他从来不说“白驹过隙”之类。他是这样说:“小鱼啊,要抓紧年轻时的好时光,人生就像一支烟,”他当时正抽一支烟,用眼睛瞅瞅红红的烟头说,“刚吸了几口,吸出点味道来,就到了尽头!”接着他又说:“人生又不像一支烟,烟吸完一支,还可以吸第二支,人生呢?”有时他又这么说:“人生就像流水,”他喝一口茶杯里的水,接着说,“刚伸手去抓,一生已流走了!”总之他随便抓住什么都能形象地譬喻人生,在六楼会议室里看到清水河畔盛开的桃花,他就会说:“人生就像这桃花,盛开了,很短暂,就凋谢了!”有一次他见我桌上放一根粉笔头,又说:“人生就像一根粉笔头,写啊写啊,不知不觉就写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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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2(5)
阎局长这些话,对我有一种震悚感,我突然觉得这个老头可亲起来。也许他年轻时就像我这样,抓紧每一天时间学习,抓紧每一天时间工作。这老头时运不济,否则以他深厚的“功力”,也许就是我们玻管局出的第二个“省长”呢!
阎局长和我说一会儿人生的话题,就会端个茶杯信步走到李小南办公桌前,看玻璃板下压的那些照片。
李小南玻璃板下压着很多照片,都是李小南在各个年龄段留下的倩影。有十六七岁时的少女照,有二十三四岁时的少妇照,有三十岁左右的近照。还有一张和林青霞的合影。某年林青霞来紫雪拍电影,和这个漂亮的小妹妹留了一个影。李小南照片上的神态或浅笑,或凝神,或眺望远方。这些照片引人遐想,仿佛看照片时已伴随着她成长的足迹,跟着她走进了她的生活。阎水拍局长常常会出神地端详着李小南的照片。有时甚至会坐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说话,一边继续端详。有一次他端详了一会儿照片扭头问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什么我早忘记了,但我又不能说我忘记了,信口胡诌了一个话题,他便又沿着这个话题说起来。
有时候阎局长甚至会拉拉李小南的抽屉。李小南中间那个抽屉是上了锁的,只能拉开一条缝。有一次我见阎局长半张着嘴觑着眼往那条缝里瞅,像个傻瓜似的。李小南大抽屉旁边那个小抽屉不上锁,里面放一些材料,还有一本小影集。阎局长每次临走时都要将那本小影集翻开看一看,看完再放进去。然后便端个茶杯心满意足地走了。
如果我将这封信放在那个小影集上面,阎局长进来后我找个借口离开,阎局长一拉开那个小抽屉,就会发现这封信……
那天是周六,阎局长没到办公室来,那么第二天晚上他保准会来。我心里有数了。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第二天,我在阎局长进门前将那封信的复印件放进李小南的小抽屉。阎局长看到复印件还以为是李小南自己复印下的呢!李小南复印下原准备锁大抽屉里,临时有急事没来得及锁,随手塞小抽屉里便匆匆出了门,准备第二天再锁大抽屉里。
那天阎局长刚端个茶杯进门,我便装作有事匆匆出去了。我到我们局大楼对面一个小茶馆一边喝茶,一边像电影里那些侦察员一样观察对面。果然不到二十分钟,阎水拍局长匆匆从大楼门里出来了。虽然夜s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仍可以感觉出老头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确信阎局长离去后,我重新闪身进了楼。我将那封信取出来,重新坐在办公桌前欣赏了一遍,然后将信撕了个粉碎。我将碎片包在一张白纸里,去卫生间幸福地蹲了一会儿,一拉抽水马桶,让那包碎片和我的排泄物一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暗中一闷g,就将冯富强敲死了。以阎局长的城府,断不会将这件事在冯富强或李小南面前点破。我不仅将冯富强的政秘科长梦撕碎了,把这个坏蛋的一生都撕碎了!这个兴致勃勃的年轻人从此将在玻管局的###中像空气一样淡出,甚至永无出头之r。看来敲死一个人并不难,有时甚至很容易——敲死一个人一生也很容易!我鱼在河就要成为这样一个人——一个敲死我人生道路上所有挡我道的坏蛋的人!
我不仅敲死了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我又学会了一种“敲术”——杀人其实可以不用刀——傻瓜才用刀呢!有时用几张纸片也可以宰掉一个人。冯富强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已经被我宰掉了。
那天我在办公室呆到很晚才离去,我浑身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我要在办公室独自一人静静地享受这种幸福。下去复印那封信的时候,我让复印门市的女孩开了一张发票。女孩当时很惊讶,眉毛一挑说:“拢共一块五毛钱还开发票?”复印一页是三毛钱,五页是一块五毛钱。“为什么不开呢?”我这样反问女孩。“收款收据行不行?”女孩还有点不甘心。我说:“不行!要正式发票!”
此刻我将那张发票拿出来,展开放在办公桌的一本书上,实在有点忍不住了,拿起炭素笔,在右上角模仿阎局长的笔迹写下两个字:“准报!”阎局长在条据上签字,有时写作“准报”,有时写作“准支”,有时写作“经费支”,有一次他笔误将“准报”写作了“准抱”,当时李小南当出纳员,我看到“准抱”二字,一个人偷着乐。
为什么要模仿阎局长的字体呢?我的字比他的字漂亮多了,我可是“庞中华”呀!“庞中华”再次拿起那支炭素笔,在右上角空白处,潇洒有力地写下两个字:“准报!”并签上名字——签得当然不是“庞中华”,而是“鱼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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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3(1)
在机关工作,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有点像过去女人缠小脚,得先将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然后迈着小碎步往前跑。这就叫做“不积硅步,无以致千里”。你若想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甚至像那些短跑健将那样进行百米冲刺,非绊倒不可。
冯富强绊倒了,赵有才虽然没有绊倒,正跑着却不跑了。赵有才为啥不跑了?他气馁了,因为他跑不过马方向。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别人都冲线了,自己还得再跑两圈,于是g脆信步走了起来,结果差不了多少——都是倒数第一名。
作为我们玻管局位次排在总工程师牛望月之后的一名“行管办副主任”,赵有才还能跑到谁前头去。跑陈奋远前头去?还是跑朱锋、姬飞前头去?要跑到这些人前头去,得像马方向那样——飞!可他又“身无双翼”。于是赵有才不仅打消了“飞”的念头,甚至没有了“跑”的心思,背着个g粮袋,跟在大部队后面慢腾腾地走了起来。
赵有才现在在我们玻管局的主要任务是负责下象棋。我们玻管局出过两届市直机关象棋比赛冠军。一届是朱锋,一届是姬飞。可现在这两届冠军却下不过赵有才。有时他们一下就是一个或半个工作r,到下班了还恋着不肯离开棋盘。有一次赵有才与姬飞下了个平局。两人已下班出门了,甚至已下楼了,就要出大楼门了,却又折回身上了楼,噼里啪啦又来了一盘。
赵有才后来开玩笑对人讲,不下最后那一盘,决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像“唱歌”最后那一下,不出点东西就结束战斗,浑身憋得难受。
牛望月跳棋下得不错,可赵有才他们没兴趣和他下跳棋。他就去拉小马、小胡、小虎或小高。小马后来不愿和他下棋了。小胡要和小虎、小高玩扑克牌,要么“挖坑”,要么“拐三”,要么“爬山”。他就只好拉个小牛。一头老牛,一头小牛,爷俩关着门玩那几个玻璃蛋子。
我将冯富强击溃之后,(这小子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审时度势,觉得在老局长退居二线前不宜再有什么举动,须静观。所谓“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我那天跑着去复印那封信时多像一只“脱兔”,现在应尝尝做“处子”的滋味了。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起初几天,冯富强依然像往常那样,p颠p颠往老局长办公室跑,可出来后不再像过去那样兴高采烈。过去从老局长那儿出来,是“朝霞映在y澄湖上”,即使没有朝霞,他脸上也燃烧着灿烂的晚霞。现在出来则布满了y云。有时又像那种“丈二和尚”,半天摸不着头脑。坐在办公桌前长舒一口气,发半天呆,嗒然若失。可以想得来,他对老局长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百思不得其解。老局长待人的态度原本就有点捉摸不透。有时他对你很热情,有时不很热情,有时则很不热情,甚至很冷淡。他冷淡你的方式有许多。首先是不说话,他不仅不主动和你说话,你和他说话时他也不说话,最多用鼻子哼一下,或者g脆连鼻子也懒得使用。这样你就会局促不安起来,自个会寻思:我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错了?如果你发现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就会再往远处想:最近我有得罪老局长的地方吗?你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老局长这是怎么了,又不能问,于是愈发忐忑不安。老局长冷淡你的第二种方式是不看你,就是那种“视若无睹”。问题是他有时候“视”都不“视”你一下,从你进门起他就始终不看你。他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你是谁,但他就是不看你。那他用手蒙着眼睛?没有,他也没有以手蒙眼睛。那他的眼珠子总得往个地方看啊!他当然往个地方看:他往办公桌的文件上边看,一边看一边还皱着眉头哗哗翻文件。老局长这种“目中无人”的功夫可坚持一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以上。就是说,你若坐在他写字台对面的沙发上,他可以在这么长时间对你视而不见,瞧都不瞧你一眼。而你坐十分钟就坐不住了,有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老局长冷淡你的第三种方式是看你——这种方式更厉害!可不是像看李小南那样看你,让温柔的目光像水波一样淹没你。老局长看你的目光里注入了从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那种冷空气从气象学的角度讲称作“寒流”。在老局长向你瞥过来那一瞬间,你眼前会觉寒光一闪,当你温热的目光和老局长寒气人的目光相遇时,你不禁会打一个哆嗦,仿佛有一把刀子,嗖地向你飞来。这一刀就将你砍得魂不附体,急忙找个借口站起身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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