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陶小北白天和我“挨”在一起,晚上回家和她老公“挨”在一起,让人不禁产生一些联想。人生原本就是这样,这个和那个挨在一起,那个和另一个又挨在一起。我们中国有十多亿人口呢!可无论在单位,还是回到家里,包括亲朋好友在内,和你挨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些人。所以对于每一个单个的人来讲,其实真的是很渺小的。一个人就像大海里的一颗小水珠。一颗小水珠与大海比起来,真是太微不足道了。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如果将一颗小水珠扔进大海,大海难道因此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显然不会。人也是这样,多一个,少一个,绝不会影响历史的进程。普通人是这样,包括那些伟人也一样,没有这个伟人,还会有那个伟人出现。就像大海里的波浪,永远是一波推着一波。
我刚到玻管局工作时,就将自己定位为一颗小水珠。如果我是一颗白s的小水珠,陶小北就是一颗彩s的小水珠。两颗s彩斑斓的小水珠碰在一块儿,不发生点儿故事才怪呢!
问题是我却不能让这样的故事发生。一个男人,有两样东西一生都放不开:权力和美s。我当然也不例外。令我沮丧的是,我现在为了得到第一样东西,必须暂时放弃第二样东西。
我小时候看过一部影片,片名叫《南征北战》。影片里,为了实现某个战略意图,我军主动放弃几块根据地,大踏步后撤。根据地的父老乡亲们站在村边挥泪送别子弟兵。虽然知道大军打几个胜仗还会回来,可乡亲们还是泪水涟涟,子弟兵也依依不舍。
我眼下就是那支大踏步后撤的部队,陶小北则是被我忍痛放弃的根据地。我知道打几个胜仗后会重新得到她,可此刻后撤时还是心有不甘。想到我撤走后敌军会在她那里驻防,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可这妮子却没心没肺,也不臂挂一个小包袱到村头来送送我,将一双亲手做的军鞋塞我怀里,却不知跑到哪里疯去了。害得我背着背包急行军途中,还牵肠挂肚地频频回首张望。
我们紫雪市是我国北方一个落后的地级市,“gdp”总量还不及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一个乡镇。即使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对于男女j往这种事情仍然十分关注。尤其是在这些无所事事的机关单位里,如果哪个男同志跟哪个漂亮一点儿的女同志走得近一点,就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你,无端生出一些风波。比如说要派人到县里下乡,派女同志下乡时就得格外慎重。派一个男同志,若再派一个女同志,这个女同志若是康凤莲或张雪梅——张雪梅是我们局里另一个女同志,也不会起什么涟漪。可若派陶小北或李小南,就会水波荡漾。局里一般很少派陶小北和李小南单独随男同志下乡,仿佛她俩是妖怪手中的那个宝物,孙悟空都难以骗得出来。因此我们局里若必须派女同志出差或是下乡,总是派康凤莲或张雪梅去。有一次本该李小南去的一趟差事,局里却派张雪梅去了。李小南有点纳闷儿,在办公室对我们生气地说:“怎么不让我去啊!”看着李小南一脸不解,我当时扑哧笑了,心想:你若像当年r本鬼子进村时那些青年妇女一样,惊惶间在炕道里抓两把黑灰抹脸上,恐怕就会派你去了。
康凤莲和张雪梅若是汽车的前轮和后轮,陶小北和李小南就是两颗挂在车p股后面的备胎,看着人家跑得欢,g着急使不上劲儿。陶小北和李小南仿佛又像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g部下乡时背的铺盖卷儿,局领导生怕一到村里就有人将她们铺床上。而康凤莲和张雪梅只是捆铺盖卷用的绳子,铺床时随手就将她们扔墙角去了。
我们紫雪市所辖十六个县和几十个市级部门里,仅在1991年一个年头里,就有两个县处级g部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在全市闹得沸沸扬扬。其中有一个县长竟像英国那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爱德华八世国王一样,宁肯不要县长位子,背着一个处分,扔下糟糠之妻,领着一个气质和教养远不及辛普森的小美人如黄鹤一般远走高飞了。
这位县长已经功成名就,而我现在才刚刚起步,更得慎言敏行,做一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这是在行政机关站稳脚跟的立身之本。
九十年代的中国,改革开放的步子已迈得越来越快,纵然山花烂漫,满目春s,我鱼在河也得视而不见,万不可目迷五s。这样的例子太多啦!同样两个年轻人,同一学校毕业同一天分到同一机关。一个勤奋工作,一天到晚全神贯注察领导之言观领导之s,决不去观察任何一个女同志。即使与陶小北这样的美貌女子擦身而过,也毫不为之所动。如果有人私下议论:“陶小北长得真漂亮,是咱机关最漂亮的女同志!”这个年轻人就会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扶扶小眼镜说:“是吗,我看陶小北长得并不漂亮!”说陶小北漂亮的另一个人颇不服气,反问他:“那你说咱机关谁漂亮?”这个年轻人就会说:“我看咱机关没有一个漂亮女人。”停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说:“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漂亮的,我看张雪梅还不错!”
这个以张雪梅为美以陶小北为丑的年轻人,在仕途上进步很快:副科长、科长、副局长、局长,像猴子爬树一样,出溜就上去了。而另一个年轻人,虽然工作能力也不错,也有一些聪明才智,但从进机关大院那天起,就在观察和寻访院里有几个陶小北。即使院里没有陶小北,只有一些张雪梅,这个年轻人也不会气馁,他会不辞劳苦跑到别的机关单位去寻访,简直像当年到处猎艳的西门庆一样。并且一有机会,就跑到单位的女打字员房子逗留片刻。单位的打字员即使没有陶小北那样漂亮,但起码比张雪梅年轻,脸蛋子绷得像吹足气的气球一样。有几次单位领导手里拿一份文件推门走进打字室,见这个年轻人正和女打字员脑袋挨得很近说话。领导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头,放下需要打印的材料一声不吭转身出去了。结果十多年后,第一个年轻人已经当了局长,第二个年轻人却还是个副科长,而且往往是总务科的副科长。即使到退休的时候,也只能g到一个总务科科长——惟一的好处是到单位的大灶上打饭不掏钱。
《背叛》07(2)
年轻时喜欢跟女同志接触的男同志,其结局大多是这样。不会有哪一位领导告诉你:不要跟女打字员头挨得很近说话,但你却得为这种行为付出一生的代价。
因此我调到玻管局工作后要求自己过的第一关,就是面对美人而不思美人。即使天天和陶小北呆在一间办公室,也要做到心若止水。我在那所农村中学教书时,曾听一位同事吟唱过这样几句诙谐的乡间小曲:“三个小伙真大方,半夜里来到姑娘房,打开窗子望一望,原来是一位老大娘。”从我到玻管局工作的那天起,我就要求自己将陶小北视作“老大娘”,可这妮子倒有一点儿不管不顾的劲头,常常在办公室一边百~万小!说一边自个乐,乐毕就抬起一双波光溢动的美目给我讲故事。那天她对我讲,四岁的男孩亲了三岁的女孩,女孩很认真地问,你亲了我,会对我负责吗?男孩拍拍女孩的肩说:你放心,我们已经不是一二岁的小孩了!“鱼在河你说有趣不?”这妮子说完又追问我,我笑着说:“有趣!更有趣的是那小女孩若是你,男孩不知是谁?”
这句明显带有“挑逗”意味的话一出口,吓得我吐了吐舌头。倒不是担心陶小北责怪我,而是这样的话说得多了,我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我赶快要求自己的思想意识重新回到“正确道路上来”,再不敢往邪处想。为了处罚自己,我在嘴巴上拍了一下,心里说:“让你再说疯话!”又拍了一下,心里说:“让你见美人而忘情!”接着再拍一下,说:“你怎么忘记她是老大娘了!”拍了几下后,将自己的“思想意识”纠正过来,我再不和陶小北搭腔,像在追悼会上介绍死者生平的领导一样,一脸严肃地低着头专注地看摊在办公桌前的一本书,书名叫《紫雪市玻管事业发展大事记》。
《背叛》08(1)
阎水拍局长在局里的大会上向同志们宣布,他在退休前要办成两件事:一是征一块地,给同志们盖两栋家属楼。局里盖的房子面积一样大,不分等级,都是一百五十平米。不像别的局,局长一百五十平米,科长一百二十平米,普通g部一百平米。阎局长说:“住房面前人人平等,搞那一套没有意思。大家在一起工作,都是革命同志,我阎水拍和你马志远(驾驶员小马名叫马志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别!”阎局长说这一番话时,目光先是落到马志远脸上,随即在陶小北脸上略作停顿,又在紧挨陶小北坐的李小南脸部稍示逗留,然后一溜儿扫一圈,就像当年我军做战略转移时大踏步后撤一样,瞬间越过赵有才、冯富强、康凤莲、朱锋、姬飞、牛望月,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余宏进脸上。余宏进副局长见阎水拍局长看他,脖子一梗想说什么,阎水拍局长却以手止住他,反将余宏进副局长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阎局长说:“当然,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而是局党组同志的意见。最初讨论建房方案时,下面一些同志也向我建议过,局领导辛辛苦苦,工作几十年了,像我阎水拍,也就是最后一次享受组织的温暖了。住房面积大一点儿,宽绰一点儿,同志们也不会有意见。况且别的局都是这样搞得嘛!当时曾有过一个方案,局领导住一百六十平米,科级一百四十平米,一般g部一百二十平米。个别征求过一些同志的意见,同志们都通情达理,对局领导住的房子大一些表示理解。”阎局长说到“个别征求过一些同志意见”时,似乎扫了我一眼,我的脸有点发烧。有一次我去阎局长办公室送一份材料,见阎局长正和陈奋远副局长说着什么。见我进来,阎局长笑着问我,局里如果盖房子,局领导一百六十平米,普通g部一百二十平米,小鱼你会不会有意见。我当时见阎局长办公室地板上有些碎纸屑和哪个同志鞋上带进来的泥巴——那天下雨,上班来时走进哪个办公室都会留下一些泥巴——急忙拿起立在门口的扫帚将纸屑和泥巴快速扫到垃圾盘里去。我端着小铁盘小跑着将垃圾倒进卫生间的垃圾桶,然后又一溜烟小跑着回到局长办公室,才咧着嘴开心地笑着对阎局长说:“我们刚到局里工作,不说住一百二十平米,住一百平米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局长,你们”——说到“你们”时我扫了陈奋远副局长一眼,说:“你们住一百八十平米都是应该的!”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随即又补充一句,我说:“同志们下面都是这样议论的,没有哪个同志会有意见!”其实我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越诚恳,心里却越鄙夷自己:在玻管局做一个科员,就像在妓院做一个娼妓,接客不接客自己都做不了主,还得看鸨儿的眼s。
最初阎水拍局长心里是倾向于“###二”(局领导一百六十平米,科级一百四十平米,普通g部一百二十平米)方案的,但他从不将没考虑成熟的意见讲出来,而总是不动声s,让别人先嚷嚷。局务会上,大家对执行“###二”方案还是“五五五”方案各持己见,宛若王霸之辩。牛望月是任何一点儿蝇头小利也看在眼里的人,率先同意执行“###二”方案。后来朱锋也倾向于牛望月的意见。姬飞则从始至终坚持“五五五”方案。阎水拍不表态。余宏进见阎水拍不表态,也不表态。“免得再上这家伙的当!”余宏进心里这样想。阎水拍当时其实最想让余宏进表态——余宏进不表态,他就没办法做到“审时度势”。一个战役指挥员,对敌情若不了解,两眼一抹黑,怎么能取得胜利。阎水拍只得采用“引蛇出动”的战术,他漫不经心地看了陈奋远一眼。陈奋远一直在会上沉默不语,此时见阎水拍看他,就起身去上厕所。如厕毕返回尚未落座,便笑着表了态,他说:“我同意望月和朱锋的意见,还是执行‘###二’方案吧。反正也征求过下面同志的意见了,没多少人有意见。”余宏进见陈奋远表了态,心里寻思:这下能表态了!于是也跟着表态:同意“###二”——陈奋远是阎水拍的体温表,阎水拍此刻多少度,在陈奋远胳肢窝里夹一夹那个小玻璃棒儿就能测出来。阎水拍若是一位骁勇的将军,陈奋远就是他手中的一支令箭;阎水拍若是牛魔王手下那些小妖精中的其中一员,陈奋远就是小妖精作五作六别在腰间的腰牌,遇到挡道者就会掏出这个写有大大“牛”字的小牌唬你一唬。阎水拍见余宏进表了态,才一边归纳大家的意见一边最后拍板。他说,执行“###二”方案当然是正确的,他私下已分别和不少同志j换过看法,没有听到什么反对意见。问题是两个方案权衡比较,“五五五”是不是更正确一些呢?同志们理解局领导,局领导是不是更应该关心同志们?姿态和思想境界应该更高一些呢?这样同志们的心情就会更舒畅一些,局里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就会更强一些,以后工作中遇到的阻力就会更少一些!阎局长说到这里,略作停顿,和善地望望陈奋远、姬飞和牛望月(就是不看余宏进),又说:“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呢?对我们大家来讲,不过是失去了十平方米,可我们得到的却是民心啊!哪个大哪个小?哪个重哪个轻?哪个多哪个少?同志们不妨再掂量一下,扪心自问一下。”
阎局长说到“扪心自问”时,还以手在胸前拍了拍,惹得不少同志也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胸口。其实不用“问”,也不用再“掂量”,结论已经有了——阎局长折冲樽俎,王学三变,谁又愿意为十平方米遭人唾骂呢!陈奋远、姬飞转而同意阎水拍的意见,牛望月也不得不点了点头。余宏进此时才在心里暗暗叫苦:又叫这个老家伙玩了一回!为了洗刷自己,他急忙表态,完全同意阎水拍局长的意见,执行“五五五”方案。当时他着急的那副样儿,就像一条被甩在g滩上的鱼,拼命甩打着尾巴。阎水拍见余宏进翻着雪白的肚皮在那儿无谓地挣扎,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里说:“和老子玩儿,还得再学几年!”然后他站起身来,没等余宏进表白完,便说:“就这样定了,散会!”
《背叛》08(2)
因此那天召开全局职工大会宣布方案时,阎水拍局长故意看了余宏进副局长一眼。余宏进副局长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气恼,想申辩什么,阎水拍局长却又用一句话堵了他的嘴,说这是“局党组同志的意见”。余宏进副局长若真是那条晾到g滩上的鱼,徒劳地甩打了一会儿尾巴,正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喘气,阎水拍局长却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顺势又给他嘴里塞进去一把泥巴。阎水拍局长是这样“塞泥巴”的,他说:“局务会上,宏进、奋远、朱锋、姬主席和望月,都是一个意见,执行‘五五五’方案。这里我向同志们坦白一点,会前我并没有拿定主意,可大家的意见如此一致,既教育了我,又令我感动。私下听到一些同志说,这次分房执行‘五五五’方案,是阎局长一手拍板的,这话让我惭愧啊!或者说只说对了一半:板是我拍的,可拍板的那只手却是党组全体同志的!我只是这只手的一个指头,其余手指头是宏进、奋远、朱锋、姬主席和望月他们,我只是从善如流啊。”
阎水拍局长这样说时,陶小北在我眼前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将这只手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往回掰,一边掰一边附我耳边小声说:“那我们局领导班子不成六指儿啦?”
陶小北如兰的气息呵在我耳梢上的时候,我却在心里想:阎水拍这老头儿道行深着呢!远非第一次参加全局大会时给我留下的那个印象,好像他是一个胸无城府,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敲来敲去的主儿。其实他每“敲”一下都有用意呢!为制定分房方案的事,从开局务会到全局职工大会,他一直在敲打余宏进呢!老头的高明之处在于,敲打谁,谁却没法儿反驳。好像将一个人塞进布口袋里扎住口,拿g子在口袋外面打来打去。里边那个人浑身疼痛难忍,却又喊不出声,即使喊出声,外面却又听不真切。而你若质问阎水拍局长怎么能随便打人时,阎局长会笑着反问你:我打人了吗?我打布口袋!
我对阎局长从此刮目相看。他身上需要揣摩学习的东西多着呢!就像一条河流,看上去那么平静,水面下有多少旋涡儿呢!一个旋涡儿与一个旋涡儿“咬合”的那么紧。越是平静的河流,越是深不可测,潜流越多,弄不好能掀翻大船呢!阎水拍局长若是一条河流,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旋涡儿。与阎水拍局长相比,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年轻人呢!对于这个小小的年轻人来讲,应该处处在生活中寻找自己人生的导师。阎水拍局长就是我调到玻管局工作后的第一任导师,是暗夜里燃烧在我眼前的一堆篝火,令我折服,令我心醉,令我神往。我像第一眼看到陶小北那张姣好的面容一样,心里一亮,拔腿奔那堆篝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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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09(1)
修建家属楼的事,局里成立了一个建房领导小组,陈奋远副局长任组长,又从各科室抽调几个同志,开始与紫雪市城郊的几个村支书接触,先跑征地的事。阎水拍局长腾出身子,着手抓他退休前拟办的第二件事:在局里提拔一个同志做副局长。
提拔一个副局长,局里当然定不了,要由市里定。阎水拍局长为此多次找市委组织部长。阎水拍局长当县委书记时,组织部长作过他的办公室主任,因此在组织部长面前以“老领导”自居,说话比较放得开。有时也会发发牢s。有一次他气鼓鼓地对组织部长说:“我们局共有六位局级领导,开会时怎么表决?再不增加一位副局长,我们局的工作怎么开展?”阎水拍局长吸了一口烟继续说:“县里的常委会是九个人,市里的常委会是十一个人,省里的常委会是十三个人,为什么都是单数?道理很简单嘛,有个表决问题!双数怎么表决?不给我们局增一个副局长名额也行,只要表决时允许我举双手——我一个人算两票!”
阎水拍局长最后这句话把组织部长逗笑了。但逗笑了组织部长也不敢说什么话。在一个市里,市委的组织部长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s,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市里普通的副书记和副市长,因为他的嘴巴一张开全是秘密。因此组织部长一般都不说话——不敢说话。从这一点上讲,组织部长又是一个最难受的角s——一个并非哑巴的人成年累月不说话,你说有多难受!组织部长说一句很普通的话,传出去就会变得不普通。比如组织部长说:“鱼在河这个同志不错!”传到玻管局就会变作:鱼在河马上要当副局长了,明天市里来考察。
组织部长只说悄悄话,悄悄给市委书记说,给市长说,给主管g部工作的市委副书记说。组织部长说话叫“掏耳朵”:就像一个温顺乖巧的新娘,拿一根包着棉花球的小g儿,偎在新郎怀里,在他这只耳朵里掏一下,又用绵软的小手扯过那只耳朵再掏一下。组织部长就是这个惹人爱怜的可人的新娘。拿个小棉球在市委书记耳朵里掏一下,在市长耳朵里掏一下,在主管g部工作的市委副书记耳朵里掏一下。有时还得去人大主任耳朵里掏一下,政协主席的耳朵里掏一下。若市委书记与市长及主管g部工作的市委副书记有矛盾了,组织部长便不敢给后边两个人掏了,噘着小嘴专注地给市委书记一个人掏。
如果一个男人,一天到晚只能和自己的妻子说几句话,再与别的男同志尤其是别的女同志不能说一句话,那还不把这个男人憋死?
所幸紫雪市目前这个班子的主要成员相处比较融洽。阎水拍局长希望在局里提拔一个副局长这个要求,组织部长已与市长和主管g部工作的副书记做了一些沟通,这两个人基本同意。只剩下与市委书记沟通这最后一关了。
组织部长拍拍阎水拍局长的肩膀说:“老领导,这得等机会,着急不得!”接着部长又讲了一个故事宽慰阎水拍:老陈到城里度假,来到一家高级宾馆,服务生带他去房间。老陈生气地说,就让我住这么小的房间?服务生道,先生,别生气,这是电梯。组织部长讲完故事后说:“组织部就是这部电梯;我这个部长就是那个送老陈进房间的服务生,或者就是一个开电梯的;‘老陈’则是组织选拔出来准备提拔使用的那些同志;老陈准备去住的那个大房间,就是我们紫雪市十六个县和市级各部门那些县级和副县级领导岗位;而市委书记则是掌管房门钥匙的人。要走进这些房间,首先得乘电梯,即使站到了房门口,还得看拿钥匙的人愿不愿意或者高兴不高兴给你开门——如果刚进电梯就像那个‘老陈’一样生气了,着急了,发牢s了,那就恐怕很难走进房间里了。”
听组织部长这么说,阎水拍局长像那个刚进电梯便心生不满的‘老陈’一样,气咻咻地说:“他(指市委书记)手里那一串钥匙比我小时候穿得那个贴身裹肚儿衣缝间的虱子和虮子还多,像货郎儿摇拨浪鼓那样哗啦哗啦摇一摇、响一响,随便就能打开这间那间的房门。凭什么不给我老阎打开这扇门?他若到最后真不给我打开这扇门,将这事挡住,我就跟他撕破脸皮!我已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他可还要向上走!”阎局长扔下这句话,气呼呼地离开了组织部长办公室。
提拔一个副局长的风声在局里传开后,激起层层涟漪。
第一层涟漪是:谁来做这个副局长?
按常规,应该由纪检组长朱锋改任副局长,行业工会主席姬飞任纪检组长,总工程师牛望月任行业工会主席,新提拔的科长接牛望月担任总工程师。
余宏进副局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大小台阶都没落下。在局里这些年,他的称呼也一直在变:余科长,余主任,余总(指总工程师),余主席,余书记(纪检组长一般被称作书记),然后才是余局长。可也有例外,陈奋远副局长就打破了这个常规,他是由科长一步到位提拔为副局长的。为这事朱锋、姬飞和牛望月一直对阎水拍有意见。私下甚至说,陈奋远给阎水拍塞了钱,数目还不会少。总之这两人肯定有些扯不清的事。就像两个有过x关系的男女,虽然在人前装模作样竭力掩饰,可眼神却忍不住会勾勾搭搭,说不准一背过人就着急着脱裤子。
玻管局的“业余组织部长”们分析,这次阎水拍很可能会让朱姬牛挨个往前挪一步,在科长里提拔一个人上来做总工程师。直接提拔一个科长做副局长,朱姬牛还不像当年那些脾气耿直的好汉一样,结伙反上梁山。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对朱姬牛来讲,提拔陈奋远属“是可忍”,再若提拔一个科长像那种空中飞人一般从他们头顶飞过去,那就“孰不可忍”了!阎水拍完全没必要为提拔一个科长得罪三个县处级。况且阎水拍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儿,远没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残忍。刚在人家心头扎了一刀子,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怎么忍心再扎一刀子?上次提拔陈奋远,导致朱姬牛较长时间以来与阎水拍面和心不和,开局务会和党组会时,动不动就来个“凡是阎水拍拥护的我们就反对,凡是阎水拍反对的我们就拥护”,让阎水拍局长很伤脑筋。这次若再惹虱子头上搔,让朱姬牛狗咬n泡——空欢喜一场,将这三个人惹翻,那就不仅仅是“两个凡是”了,恐怕哪一个就会像许褚l衣斗马超那样,忿而往阎水拍那张老脸上吐唾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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