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终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宝非宝
“晚一天再走好不好?”她坐在沙发里,难得地软下声音。
沈遥沉默了几秒,又骂了句靠:“把地址给我,一个小时以后见不对,在家等我吧,我要先把行李放你家。”
沈遥站在游乐场外,就开始投入到角色里,认真研究如何合理运用时间,把想要玩的项目都走一遍。甚至还认真用笔在地图上划下路线,把重点项目都圈了起来
她有些心不在焉。
“告诉你童言,要不是看在我马上要出国,短时间不会回来,才不会理你这种无理要求。你真把我当男朋友啊?我都到机场了,竟然就这么被你叫回来了”她咬着笔头,忽然抬头若有所思看她,“出什么天大的事了?”
童言按住遮阳帽,大大的帽檐把脸挡去了大半。
“失恋了?”沈遥叹口气,“女人这种生物最坚强,可一失恋,就是彻底伤筋动骨。”
“说的像是我没失恋过一样。”她慢悠悠地往前走。
沈遥想了想:“我告诉你,你别生气。在顾平生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你在学校里有男朋友,所以我来之前,和我男人通了个电话,就是想知道你失恋到底是什么样子,好准备对策,”她伸出手臂,揽住童言的肩,“说实话,我男人从来没说过你什么好话,他对你观点实在是偏激,可是单就这一样事,他说你比男人还男人。”
童言依旧没说话。
“一滴眼泪没掉,倒是你前男友哭得跟什么似的童言无忌,你决对够狠。”
沈遥轻松地嘲着她,可看到她侧头看自己时,就彻底呆住了。
何来的狠心?
她目光涣散地看着她,眼睛明明是红了,却没有流眼泪。
沈遥从没见她这种样子,傻瓜似的只知道抱住她:“到底什么事啊?顾老师要不行了?也不会啊,我上次见他的时候还帅的惨绝人寰,气色好的不行呢”
沈遥边说着,还不放心地摸她的眼睛。
干干的,真没哭。
可比哭了还吓人。
童言把她的手甩开:“你滚,不许你咒他。”
“”
“真分了?”沈遥推了推她,“想哭就哭,别憋坏了。也就是难过几天,实在不行难过几个月,最多几年。忘了就能找个比他好的不过也难,凭我阅人二十年,真没见过比顾平生更好的人。”
她被逗笑了,没见过比沈遥这么劝人的:“我也没想过再找更好的。”
分手了,总能找到另外的一个人。
从此和上段感情说再见,和那个爱过的人老死不相往来。
在这个城市,每个角落,每分每秒都上演着同样的事情。可是她和顾平生不同,她想要离开他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家庭不适合,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
原本是为了来陪她。
到最后沈遥却彻底忘记初衷,疯狂沉寂在各大高危的游戏里。
童言不太敢坐的过山车,沈遥竟是坐了趟仍觉不过瘾,又去排在长长的队尾,准备再来一次魔鬼之旅。
她就买了矿泉水,坐在休息区里远远看她。
还没到暑假,树荫下坐着的大多是很年轻的家长,带着小孩子,或者就是大学生一样的情侣。童言坐在那里,就停在背后休息椅上的一对年轻夫妇,在讨论孩子的兴趣班,争执的不亦乐乎,男人主张自由发展,女人却要全能培养
童言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应该醒了?
犹豫着,还是给他发了短信:睡醒了吗?
刚醒。tk
得到了回应,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始了。
正出神的时候,忽然又进来了消息:我是今晚的航班回北京。tk
她心猛地收紧了。
行程的缩短,是他送给自己的意外惊喜。
可是童言却没有勇气,面对着面和他谈分手。她右手握着手机,想了很久,终于问他:你今天行程紧张吗?
谈判顺利结束,严格来说今天算休息。tk
休息?休息就好。
童言紧盯着手机屏幕,很慢地拼写着接下来的话: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我不敢面对面的说,用短信好不好?
她拿着手机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回复。
童言有些心慌,慌的手直发抖。过了会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是他没看到,还是真的猜到了什么她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又追问了句:看到了吗?
这次,他很快就回了消息:说吧。tk
短短两个字和一个署名,看不出喜怒。
童言觉得胸口有些发胀,慢慢拼出几个字,却难以为继。抬头深吸了口气,看着远处沈遥兴奋地跳进过山车,等待安全扶手扣在身上,开心的没心没肺。
平生第一次,真的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
记得听过一个故事。
白象在泰国被视为国宝,只有皇室可以拥有。曾有国王赏赐给大臣一头白象,大臣起初是受宠若惊,把白象迎回家精心供养,却渐渐发现供养这样的宝物,每日耗资巨大,不过十几年就因此而千金散尽,家道中落。
当时讲这个故事的人曾说,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完美的东西,可却忘了,这样的完美并非人人都能负担。就如同故事里的大臣,得到了象征皇室荣耀的宝物,却终究难以承担。
她和顾平生的爱情就是如此。
她也固执地相信过,自己值得幸福。却忘记去思考,有没有能力去负担这样的感情。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有还是贫穷,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当初这么告诉顾平生的时候,满满的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努力承担他接下来的生活。
可如果她就是那个加重疾病,带来贫穷的人呢?
童言继续低头,写完了所有的话:
我想分开了。觉得太辛苦,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知道会比今天更糟,对不起,没坚持到最后。
如此的平铺直叙,没有多余废话。
她甚至没印象,自己刚才是怎样拼写出那句话,发送出去的。
漫长的等待。
他始终没有回应。
身后年轻的小夫妻越来越厉害的争执,却因为不敢让孩子听到声音,刻意压制着。童言听得入了神,可又记不住自己真正听到了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沈遥终于从过山车上下来,晃悠悠地走到她身边,大呼痛快:“像你这样,来游乐场不玩过山车真是遗憾。”
她把矿泉水递给沈遥。
再低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条未读信息。
打开来看,非常的简短:
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tk
至此终年 66第六十四章 你的顾太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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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就没再回来。
毕业典礼的时候,童言回到学校。
她是前一天到的上海,办了所有的毕业离校手续,当晚住在沈遥家,次日才到校。
班级里二十三个人,十二个直升或保送到外校读研。余下的五六个拿到了各自想要的名校offer,沈遥如愿以偿,真的就去了耶鲁。
周清晨倒是没继续念书,而是拿到新加坡政府的工作,静静意外成了飞上枝头的小凤凰,开始忙碌地陪他办手续,顺便筹备自己跟随出国的事。
毕业是个分岔口,却没有路标。
7月之后,每个人都开始沿着自己的路,走向迥然不同的人生。
早在实习时,宿舍就基本被半空了。
床铺都是空着的,墨绿色的铁架子,还有木质的床板都□着,如同刚才入校时的模样。书架也是空的,蒙着层灰,沈遥进来溜达了一圈就崩溃着走了,开始各处寻人道别。
宿舍里又没法坐着,她最后只好提前走到礼堂前,傻等着典礼开始。
前晚和沈遥挤着单人床睡,现在才觉得,腰有些疼。
她在台阶上坐下来,把腿蜷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礼堂大门口的人进进出出的,准备晚上的毕业晚会。还记得上届的晚会就是在露天,她和沈遥还挤在图书馆门口凑热闹,时间哗啦一翻篇,就轮到自己了。
据说这两天本来是阴雨连绵,今天却放晴了,晨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湿气。她两只手臂环住小腿,反复地想着他的名字。
过了这么久,仍旧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整个人都拢在日光里,随手捏着根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顾平生。
礼堂里走出四五个人,都是阳光剧社的学弟学妹。
还有已经开始在电视台工作的艾米。
频繁的恭喜毕业后,艾米留下来,靠着她肩并肩坐着:“怎么?未来是大律师,还是法官?检察官?”“不知道,”童言是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做和法律有关的事,特别不想。”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任性的舍弃本专业。
因为和他相关。
“你是文科啊,不做本专业的话,出去会很不值钱吧?”
“好像真的是,”她认真思考了会儿,“除了背书,没有什么会的。现在想想还是理工科的好,起码有项专长。”“你会唱歌,”艾米笑著说,“而且唱的特别好听,去考个普通话吧,我推荐你去电视台实习。”
她随口应了,继续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发呆。
从明天起,再开始考虑未来的事情。今天是作为学生的最后一天。
毕业典礼持续了两个小时,她穿着学士袍站到最后,上衣都湿透了。等到终于宣布结束,所有的帽子都飞上天时,童言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袍子脱下来,让自己透气。
汗涔涔的短袖贴在身上,她低头摸纸巾,就猛地被站在身后的沈遥撞了撞手臂。
“顾平生。”
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沈遥扯到了外侧。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所有法学院的老师,还有院长。他真的就站在院长身侧,看着老人家说话,身上是很简单的休闲衬衫,白皙而轮廓清晰脸孔,眼神仍旧是波澜不惊,她那么远远地看着他,每个细微的动作就在她的眼中,被无限度地放大着。
沈遥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很快,广场上的三千多人都解散开来,比火车站还要拥挤混乱的场面,拥抱告别,合影签字,有哭的有笑的,亦有疯癫闹着的。
曾经最受欢迎的老师,在毕业典礼这天回来,总能牵起很多人的回忆。
除了沈遥和她,几乎所有人都上去,穿着学士服合影留念。
堂堂法学院的老院长,倒是成了陪衬,笑呵呵地站在每个学生的左侧,而顾平生则被提出各种要求,配合着留影。班里同学还以为顾平生是特意来陪她,自然也以为童言远远躲开只是为了避嫌。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在如愿合影后,还走到童言身边表达着临时占用顾美人的“愧疚”。
最后还是她先离开了那里。
无处可去,就走进礼堂看晚会的最后一次排练。
她是历届的主持,自然没人会阻拦她进入。
到阳光剧社的节目时,她就在后台,站在巨大的幕布后,看着台上七八个男女生,拿着夸张的艺术强调,在演绎着毕业离校的场景。舞台前的观众席大部分都空着,只有演职人员在观摩。
有几个人从后侧的幕布绕过来,忽然就对着她的方向,礼貌叫着:“顾老师”。
童言忽然就紧张起来……
有人在身后说:“辛苦了。”
并不是他的声音。
她手都有些发软,却庆幸,真的不是他。
身后的那个老师似乎是新的学生会老师,并不认识童言,只和几个学生低声交流着晚会的安排。她继续看着台上认识的人彩排话剧,手机忽然响了声。
低头看,是顾平生发过来的短信:
原本是想要和你说几句话,现在却发现,这么做对我来说不是很容易。
童言同学,恭喜你顺利毕业。顾平生
“后台是谁开手机?不知道彩排的纪律吗?”
因为是话剧彩排,台上有扩音器材,这样的声响足以打扰到每个人。
后台的人都看向她。童言看着手机,恍惚着发现自己犯了错,撩开幕布,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杜老师,是我。”
“童言啊,”杜半拍看到是她,很快就笑起来,“我们历届的校晚会主持,今年好像是你的毕业年,怎么样,有没有直研?”
她摇头,和这个常年合作的老师寒暄了几句。
那晚她直接离开了上海,没有去观看属于自己这届的毕业晚会。
她坐的是卧铺,半夜睡不着就跑到过道的休息椅上坐着,不停接到沈遥的短信,告诉她有多少人为了纪念毕业在跳湖,有多少人抱着维纳斯的石膏像合影。这样彻夜不眠地告别学生时代,真的是疯狂而又让人心酸。
火车驶过轨道的声音,机械而有节奏。
她看着看着,竟然就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等到五六点开始天亮时,童言醒过来,走道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开始走动,她从书包里翻着洗漱用具,平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依旧是和气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要来接站。
童言猜到她是为了顾平生的事,没有拒绝。
平凡的车停在火车站对面,隔着一条马路。
她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见到他姐姐,还是非常尴尬。
平凡看出她的顾虑,等她上车后,很快说:“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理解,”说完,就从后座拿出一叠打印好的文件,递过来,“这是tk自己亲自写的,拜托我带给你。”
童言拿过来,是房屋买卖合同。
出售人是顾平生,而购买的自然就是她。
“我拿到的时候还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选择赠与,而是买卖?”顾平凡语气刻意轻松着,笑著开他的玩笑,“他说赠与比较复杂,需要他本人出现才能办理,买卖就简单了很多。你只需要签字,剩下的手续我来帮你们操作。”
平凡说着,已经把笔递给了她。
童言没有接。
“言言,他这么做是尊重你,在我们心里,都已经把你当作他的太太。虽然两个人不得已分开,但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而且你相信我,如果你不接受,他也一定会坚持换别的方式,把这套房子给你,”平凡把笔放到文件上,笑了笑,“你知道,他真的很固执,挺让人讨厌的。”
“让我想想。”她说。
“还有我会办一个联名户头,把你放在他那里的所有钱,都移到我和你的户头里,大额的取用我会直接授权,所以其实,我只是个挂名保障”
平凡继续说着,事无巨细。
车里的冷空调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他的每个安排都很妥当,毫无瑕疵。
到平凡说完,眼睛已经明显泛红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从来就没有让我轻松过。”
童言也抱住她:“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平凡告诉她,“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但毕竟我们曾是一家人。”
一家人。
她曾经那么渴望得到,完整的一家人。
如果他有个健康的身体,那该多好。
她一定会不顾家里的事情,死皮赖脸缠着他,反正顾平生真的很优秀很能赚钱养家。可他的身体这么差,或许本就只剩二十年的寿命,却会因为拼命工作,再减短五年、十年,甚至更多。
这样的后果,她想都不敢去想。
最好他能离开,去任何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存款,也没有那么多负担。
没有爱情,他总会为了这么多爱他的家人,好好对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现在标完结,肯定会被拍死??
还有一个尾声。
至此终年 67尾声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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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欧洲杯的疯狂月。
演播室里只坐了她一个人,节目快开始了,另外那个却还没来。
童言撑着头,也因为整夜未眠,有些疲倦,随手翻看着手里一叠稿子。耳机里导播边喝着豆浆,边有些没好气地嘱咐她:“还有五分钟就七点了,麦明迟到你就先播报现场路况。”她举起左手,打了个ok的手势。
仅剩两分钟的时候,有人拍她的肩,是迟到的搭档。“好险好险。”搭档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清了清喉咙。
“你还是申请换到晚间节目吧。”童言把耳机递给他。
“你眼睛怎么也这么红?”对方接过耳机。
“昨天是我奶奶的忌日,睡不着。”她很快说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小时的直播节目,不断地播报路况和互相调侃闲聊,麦明特别喜欢足球,尤其是德国队的铁杆粉丝,话题自然而然就往那里扯。童言不太懂,只是随口搭腔,任由他去引导听众的情绪。
一个半小时的直播,他说得口干舌燥,余下的半小时听众来电节目,就扔给了她。
这样的节目,大多是短信互动。每月只有一天是电话互动,由她和特邀的交警一起接听。
“小可,我是交通台老听众了,你的早间直播和晚间节目,我一直在听”麦明见怪不怪,忍俊不禁地用口型说“老粉丝”。童言龇牙做了个鬼脸,对着那个还在表白的热心听众说:“谢谢你。”
本来是关于新道路政策的话题讨论,没想到那个听众说完“多么喜欢”的心情,就自觉地挂断了电话,这次连特邀来的交警队长都被逗笑了。
差不多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她用严肃的表情,警告身边的人自己要喝水。麦明才终于抖擞精神,用纯正而又磁性的声音接过了互动工作:“你好。”
“你好。”
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很有质感。
她听到的一瞬,愣在了那里。
这样的声音她不可能忘记。
这么久,她再没听到过,却还是记得清楚。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童言犹豫着,问他。
“可以。”
是顾平生。
她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说出第二句话。身边搭档因为她的抢白,也有些莫名其妙,可看她也没有准备继续说,马上就专业性地连接对话:“今天我们的主题是西城区……”
电话连线忽然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应该是信号不好,断线了。
这样的状况经常出现,搭档只是笑著对听众调侃句,这位听众听到大众偶像小可的声音,紧张地挂断了。说完就开始接入了下一个电话。
等到节目彻底结束,所有人包括交警队长都摘下耳机,起身活动身体,童言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丢了魂似的。导播提醒她结束了,回头就去骂那个看球差点迟到的家伙,童言这才慢半拍地收好东西,把耳机摘下来扔到一边。
走到门口,握住扶手,推开。
走出去,正碰上有同事迎面走过来,笑著说:“今晚——”
那边话刚才出口,童言马上转身回去,哐当一声撞上了门。
“李醒,给我刚才那个听众的电话号码,”她拉住一个人,忽然就急的跟什么似的,那个人有些傻:“等着啊,我给你查查你要哪个?”
“就是那个只说了一句,马上断线的。”
翻查的人噢了声,笑著问:“谁啊,是不是老熟人啊?这么着急。”边说着边在便签纸上抄下来,递给她。
还想八卦两句,童言已经拿着纸跑了。
她找了个空着的小玻璃房,把自己繁琐在里边,盯着便签纸上那一串数字,却忽然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拨这个电话。
在两年前奶奶去世的那个深夜,她难过的快要死掉,终于控制不住去拨他的电话号码,才知道他更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她也换了号码,换了住址,再没试过找他,不管初工作遇到如何波折,在马路边呆呆地坐上大半夜,或是父亲在奶奶死后,终于彻底从死亡中彻悟时,她都没有再试图找顾平生。
总有许多的峰回路转,这一秒绝望时,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说太多的如果,父亲的转变是用奶奶的去世换来的,算是残酷的生活中,得到的久违的希望。所以她永远不会认为,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那么当初就不会分离。
但总会想起,或多或少。
在经过的地方,在特殊的日子想起他。
她把玻璃房的百叶窗合上,输入号码,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来:“你好。”
“我是童言。”
两端都是良久的沉默。这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通电话,这几年她从实习到播音,接过成千上百个电话,从没有这么紧张,连呼吸都不敢。
“我刚刚听到你的节目。”他终于开口。
“我知道……”她重复着说,“我知道。”
“我只记得你十几岁的声音,变化很大,”他停了停,说,“但能听出是你。”
他说话的语气,真的没变。
好像两个人不是分开了很久,而是昨天才道别,说过再见。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她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
他笑起来:“我在听。”
“很多话,非常多……”有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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