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兜兜麽
一早他才睡醒,正睁着眼睛要玩要闹。云意拿了个铃铛哄他,但凡摇一摇,便能瞧见他流着满嘴的哈喇子盯着铃铛傻笑。
正玩得热闹,新来的丫鬟怡芳上前通报,说是长泰公主登门到访。
云意顿了顿,手上的铃铛让东东抓住机会一把捞着了就往嘴里塞,奶娘吓得连忙赶上来抢,云意倒没所谓,晓得他不过是嘴馋好奇,便松开来,理了理裙边、腰带,等顾云音袅袅婷婷入门来。
她略略颔首,带了十万分客套,“二姐来了,怎也没人提早通报一声,也好让我出门去迎。”
顾云音仍做清淡寡素打扮,青衣套着白裙,总能扮出个出尘绝艳,但又有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亲自来,总有意欲。
见云意满脸戒备,她反倒轻松,移步上前,低头看傻呆呆流口水的冬冬,轻笑道:“你也不必同我客套,我来,也就是为瞧瞧我这小外甥,本没你什么事儿。”
这话说得尖刻,让云意一时无语,呆坐在原地,看她伸出手要从奶娘手里抱走冬冬。奶娘为难地看过来,云意稍稍颔首,顾云音才牢牢抱住了已然沉甸甸压手的冬冬。
顾云音抱孩子比预料之中熟练,搂着冬冬颠一颠,一张笑脸望向云意,欢喜道:“这孩子养得可真好,原瞧你怀孕时那体弱难熬的样子,谁料得到这小家伙能长得如此白胖,你瞧,又笑了,可真是讨人喜欢。”
“二姐……”
“你担心什么,还怕我扔了他不成?我虽瞧不上你家二爷,噢,如今该叫侯爷了,却也不至于对自己亲外甥下手。”她转手将孩子送还奶娘,对门外唤一声,“碧云——”
便有一位姑姑,领着两位面嫩的丫鬟,托这如意玉石送上前来。顾云音自袖中掏出一把金锁,搁在云意手边案几上,面含讥讽道:“百日宴为避嫌,我来不得,你家侯爷也见不得我出现。便趁着他今日远郊练兵,来送一份薄礼,见一见这小子。可取了名字?我听说是单名一个泽字,没甚讲究,想来必不是出自你。”
云意起身略施一礼,再落回原位,解释说:“小孩子家家并不讲究这些,我倒是给起了个乳名,叫冬冬,听着响亮又顺口。”
“哪个冬?”
“冬天的冬。”
顾云音嗤笑,“你也是,越发的不讲究。”
云意绵里藏针,“比不得二姐,越发的讲究。”
顾云音并不与她计较,转身再去看冬冬,伸手在他胖嘟嘟的脸颊上捏上一把,忽而感叹,“原我也该有这么个孩子……”
声音极低,低得只有近前的奶娘听进耳里。
随即又打发了身边人,不等云意出声,自行将奶娘连带冬冬都指派出去,再相对已变了脸色,“你如今得意了?冯宝官复原职,头一个就是盯紧了我,你怕什么?连陆晋都没这份心思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去查,你又操得哪门子闲心。”
云意心知她为此而来,因而不咸不淡地回道:“二姐如此气急败坏的,又怕的是什么呢?莫不是真让我猜中了?”
“猜中什么?现如今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云意道:“猜中二姐时不时要往外递消息,现如今东西厂的人都看的紧,二姐的人、南边的探子,恐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顾云音讥诮道:“自说自话——”
“若不是,二姐又为何如此气急登门?”
“你便从没想过要帮一帮你一母同胞的哥哥?”顾云音柳眉倒竖,一句接一句质问道,“还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一心想的只有你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莽汉?”
云意听出了背后音,了然道:“二姐果真与江北串通,要做什么?凭一己之力葬送了西北数十万大军?”
“我只与你说最后一回、最后一句。”顾云音恨恨道,“你若不帮,我并不怨你。但你若想阻我,我便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你身上,不要忘了,在外人看来,你与我谁同江北更近。且不怕告诉你,我不但与江北有瓜葛,我与陆寅陆禹都有诉不完的故事,你若想听,找一夜细细与你说来就是。”
“二姐!”
“唤我作甚?冯宝拦不住我,陆晋更不能。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富贵闲人,若不然,休怪我无情——”
偏偏娇纵 第111章 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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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章困惑
既如此,撕破脸倒也轻松,云意低垂眼睑,望着案几上仍冒着热气的贡眉白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倒想知道,二姐要如何无情。”
眼珠徐徐向上,随着说话的语调把视线再转回顾云音身上,“也罢,本也不算什么。冯宝已将江北细作都处置干净,二姐也歇一歇,看看眼前风景可好?”
顾云音怒极反笑,“好得很,看来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各司其事,再不相干。”
云意的脾气也跟着着了火,当即起身相送,“天色不早便不留二姐用饭了,红玉,送客。”
顾云音几乎是拂袖而去,门边似乎还留着她袖口半片香,久久不散。
叫来德安,许久不见,他清减不少,受伤的腿仍未痊愈,半拖半拉的跛着。见了面也不说话,木头人一般失魂落魄地杵着。
云意探究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德安面似古井无波澜,应道:“事事都好,殿下无需挂心。”
她估摸着另有内情,但他既如此说,她便不去追根究底,因而吩咐说:“二姐的事情怕是要不好,你去与你干爷爷说,与江北有瓜葛的就地处置了,先断了他们的联系再看。”
“是——”
他要退,云意叮嘱,“腿上伤了便好生养着,缺了药只管找红玉拿,别光忍着。”
“是。”余下的,他的腿再好不了了这种话没能说得出口,该藏着的就应当深埋,拿出来多说无益。
另说陆晋在京郊练兵,行军布阵大范围操练完毕,剩下近黄昏时闲散光景,便脱了上衣与巴音几个校场上摔打尽兴。流足了一身汗,再来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底。上半身小麦色肌肤在余晖下镀一层丰润的光,腰下单薄的绸裤被彻底浸湿,全然黏在腿上,勾勒出欲隐欲羞的凹凸轮廓。
他抹一把脸,与巴音一道往军帐走,后头还跟着乔东来。路上问:“胡三通情况如何?”
巴音也是一头一脸的汗,正要开口,不料让乔东来抢了先,“胡大人路上顺利得很,蜀中是他老家,胡大人又是镖师出身,西行的路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巴音没介意,伸手替陆晋撩高了帘子,一行人钻进帐内躲避天边发威的秋老虎。
落座后才听巴音补充道:“路上遇着一帮山匪,两队游勇,都让打发收编了,算算时间不日就要遇上蜀地顺贼。”
他与陆晋讲的是蒙语,乔东来听不明白,也不好插嘴,老老实实低头奉茶。
“蜀中易守难攻,此地不可失。再来曲鹤鸣将西北招募来的新兵编入你麾下,现如今练得如何?”
巴音略带挫败,“不怎么好,汉人娃娃太娇气,经不起摔打。”
陆晋嫌茶热,找乔东来要了一壶凉水解渴。“昨儿听查干说,新兵营里一大半人被你训得半死不活,还不够?”
巴音固执道:“现在训得厉害,省得他们一上战场就被乱箭流矢射死。”
哒哒哒,陆晋曲指敲击矮几,“南下就要以水军对水军,你有几成把握。”
巴音很是耿直,“从没打过,更没把握。”
陆晋失笑,“你这人……索性派你回西北,镇守大后方。”
巴音点点头,“属下深以为此,要与江北大战势必倾全力南下,风险太大,也怕多生枝节。属下回守西北,一来保留实力,二来让有心人有所顾忌。”
“嗯——”陆晋蹙眉沉吟,“正是如此。”
巴音道:“与江北打到最后,还是要靠水军。要不,二爷在原朝廷里找找?”
陆晋道:“此事已在计划中,要紧的还是操练新兵,不然带回西北也是累赘。”
话到此处,门外快马袭来,一信使前来报讯,泽口周边显见江北兵勇小股进犯,与西北驻军兵戎相见又迅速退后,不知是等驰援再犯,还是就此偃旗息鼓。
陆晋闻讯轻笑,透着嘲讽,“贺兰钰这是等不及了,想先持一子,用以破局。”
是本就作此计划,还是背后有意外发生,迫使他如此进犯?
这便不得而知。
当下嘱咐巴音,“你领上新兵营,择日启程。”
夜深人静时才回到侯府,没成想云意还没睡,读着一本缠绵诗集,灯下盼人归。
他腹中馋虫四起,先吃上半碗热粥,再与她聊一聊今日所见,云意说的更多的是冬冬,今日又闹了什么笑话,全都拿来博他一刻轻松。
但他笑得勉强,引来她问:“怎么了?遇上难事了?”
陆晋横躺下来,头枕在她膝上,仰面望天,“今日南边来报,江北已出兵挑衅,看来贺兰钰等不及要战。”
“成日里就知道打仗,来年没人种粮食,我可没好东西吃了。”
“想点儿别的——”
云意摇了摇脑袋,照实说:“想不出来。”
他没忍住,大笑出声,“我给你出个主意,想想朝廷有哪一位擅长水上作战的,拟出名单来,明儿给你在院子里做烤全羊。”
有了美食做彩头,她登时双眼放光,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好半晌才絮絮说道:“一说水师,头一个先考虑沿海卫所,但近年来戍卫空虚,水师士气不振。再而俸禄微薄,每一月仅一石,加之受军官的盘剥,生活困苦。而军屯多被达官贵戚所占,使之粮饷不济,兵勇逃亡。我记得早年间兵部上奏,两广七卫缺额达七成之巨,福建镇海卫则远超七成,几乎已达‘无用之将统无制之兵’之境地。”稍顿,喝口茶再继续。
“想来江北若想求南京支援,恐是不成的。再而两江水师前身乃巢湖水师,在太*祖起兵之时立下大功,近年来虽久未出战,但想来船舰与火炮仍在。要说早先不曾重视两江水师,近年来因天下三分之势,贺兰家也早该操练起来,以求划江而治。说到朝廷里…………能领一支骁勇水师的倒真没个合适人选,可见人丁凋零。不过原巢湖水师主将容青,有后裔仍留在京城,二爷若有意倒是可以见上一见,容家将才不少,就是都不大会说话,老让人抓住错处,再大的官也能一级一级贬斥下来,近些年似乎心灰意懒,都不再理会军政之事。”
他扯了他袖边锦帕改在眼皮上挡光,听完大约是赞同,“容青此人早有耳闻,如今仿佛只剩下一重孙容岳还有几分本事。”
云意乐呵呵问:“如此说来,我这算是说得好还是不好呀?”
“马马虎虎——”
她着急,“那烤全羊还给不给?”
“光会吃——”少不得要嫌她。
“又不是头一日见我,今儿才知道我爱吃呢,可惜晚了,已做了河东狮,概不退还。”说话间已捏上一颗酸梅往嘴里送,至半道让人截胡——被他仰起脖子衔走了,囫囵吞下去还要说:“酸得倒牙。”
她气闷,“我喜欢的东西,偏都让你糟蹋了。”
他抬起手,坏心地捏住她嘴唇,判定她,“撅起嘴能挂油瓶。”
她左右闪躲,他无心恋战,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熏然欲睡。
她便开始吃梅子,一颗接一颗。直到他突然出手,一只手治住她两只腕子,鼻子里轻哼,“还吃?”
“喝茶总要配果子。”
“你这样爱吃酸的,莫不是又有了?”
这话像是一声惊雷,让她愣在当场。陆晋坐起身来,吩咐红玉连夜去请太医,再看她那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少不得要拿指头敲她,“原不该给你额上写个傻字,如今应验了,竟傻得连有没有身子都分不清。”
她呆了半天,呐呐道:生孩子太疼了,我不想生。”
听得他心疼,柔声安慰说:“别怕,这回我守着你,再不让你一个人疼。”
想到又要受一回苦,不禁悲从中来,这便揉着眼睛哭起来,“我才不要生。你陪着有什么用,该疼还是疼,总不能你来替我生。”不等他回话,自想了场景异想天开,“初见你,连割肉取箭都不吭一声,想来是绝不怕疼的,让你帮着生也是好的呀。”
他无奈到了极点,这话何从说起。“稳婆不是说,第一胎总是艰难些,过后就好了。”
“她还跟我说出来了这就出来了,可我使了浑身的劲,熬到日落都没生出来。可见她们的话都信不得,完了完了,我这回又要疼死了…………”心如死灰,她绝望地往后躺,半道让他攥住手腕又拖回他身边。
看她满脸的泪,陆晋束手无策,好在太医来得快,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探过脉,太医捏着胡子,酝酿多时,也没能说出半个字。
陆晋紧张焦灼,唯恐又是坏事。
“胡太医有话直说。”
胡太医眉头深锁,啧啧了两声,最后说:“依老夫看,公主身体康健,不像是有病症,也不像是有孕之身。”
“那她怎么一个劲地吃酸梅?拦都拦不住。”
太医道:“或许就是……嘴馋吧…………”
云意在床帐后头扯高了被子遮住脸,再没脸见人了。
偏偏娇纵 第112章 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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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二章迫战
陆晋的脸僵在半道儿,胡太医低着头也觉得气氛尴尬,连忙起身告退。
红玉照例去送,剩下陆晋静了些许,突然间发笑,撩开床帐望着在角落裹成一颗蚕蛹的云意,咳嗽一声,问说:“还吃吗?”
她拿被子蒙着脸,闷在里头说:“不吃了不吃了,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已然偷偷烧红了脸,可他心怀叵测不肯善罢甘休,拿出筹码来诱惑,“明儿的烤全羊还要吗?”
云意在被子里唔唔两声,发音太模糊,他没能听清。顺势坐到床上,靠近些问,“你这声儿到底要是不要?”
她一把掀开被子,恼羞成怒,“要,就要!”
他笑着俯下身,专注地凝视着她气呼呼的脸蛋,一时心下柔软,注满了春*水柔情。伸手捏住他两颊肉往前挤,挤出个小猪似的模样,再等她大着舌头吹眉瞪眼呜呜说:“干涉么……”
“傻胖子…………”
“我才不是胖子——唔…………”
拉灯,胖子让痞子吻得不能做声。
次日,容岳被人带到北山大营与陆晋相会,他原就挂着元江水师之职,只不过这些年让排挤懈怠,徒具虚名而已。
两人都是开门见山直入正题,陆晋忧心朝廷辖下元江水师已不堪一击,容岳照实说:“如今人员老迈,舰船破损,若要与两江水师交战,恐怕撑不过三日。”
陆晋径直问:“若交予你,需多长时日才可上阵?”
容岳震在当场,呆愣许久,才收回心神,拱手道:“末将……三年,或有可能与江北一战。”
陆晋道:“等不了三年。”
容岳一咬牙,“一年!一年内整编兵勇,操练新兵,提拔将领,重造福船。需三万兵丁,三十万担粮饷。”
陆晋上前一步,离他稍近,也带来无形压迫,逼得容岳满头热汗。
“给你五万兵丁,四十万担粮饷,半年内要见元江水师重组上阵,一年后要与江北都督府决战泽口。”
容岳微颤,挣扎半刻,一咬牙应下,“是!末将必不辱命!”
陆晋拍拍他肩膀,侧过身走出营帐,去见即将带兵回西北的巴音。
容岳仍旧伫立在原处,心中既有英雄惜英雄的澎湃,又有火上眉梢的急迫,五味并在。
再转回头说云意,一早先见德安。见他腿还是不好,先问红玉,“你去,立时找人去请大夫,当着我的面给他断症。”
红玉看一眼德安,见他面无表情,便低下头应一声“是”,匆匆退了出去。
德安却道:“奴才卑贱之身,怎敢劳殿下费心。”
“你是怎么的,说话阴阳怪气的,可见并没将什么主啊奴的放在心里。”指尖穿梭不停,静默之间反成美景,云意闲来无事打络子,全是红艳艳的绳,编出来小小一只正好装香坠子。
德安道:“奴才不敢。”
云意玩笑道:“我看你心里不知已经‘敢’了多少回,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下他换成低头看脚尖,无语相对。
云意转了话头,问起来,“昨儿你见过你干爷爷,他可有话说?”
德安道:“江北细作已经处理干净,但眼下长泰公主与忠义王世子交从过密,恐生事端。”
云意微微颔首,“我会留心。”
正逢此时,陆晋与大夫一道跨进门来。瞧见德安在此,并不惊讶,先问的云意,“又病了?怎不去宫里请?”
云意放下手中活计,朝俯首弓腰的德安看上一眼,说道:“让大夫瞧瞧他的腿,年节下在宫里挨了板子,如今还没好全,不晓得是大夫不尽心,还是他自己糟践自己。”
陆晋的目光滑过德安再绕回她身上,从笸箩里捡起她做了一大半的坠套,笑问:“这个给我?”
云意笑,“你要这个做什么,我看你出门也不爱带些玉佩香坠的,若是入朝,我这手艺可见不得人,叫红玉给你另做一个。”说着就要来抢,被陆晋一缩手躲过去,定定道:“这就是我的了。”
“二爷好生霸道——”
他伸了伸腿,懒洋洋嘱咐她,“做仔细,甭想着偷懒。”
正要与他再争上一两句,大夫已在耳房给德安瞧过腿,正跟着绿枝绕到正房来,回说:“那位大人伤了骨头,早些时候又没能好生修养,这腿恐怕要落下终身残疾。”
这一下她对络子再没了兴趣,木了半晌才望向大夫,喉头发苦,“再没有康复之望?”
“骨头已经成了形,确实希望微茫。”
她陷入苦死,还陆晋打发了大夫,让红玉送了出去。
隔了许久,云意挫败道:“是我害苦了他。”
陆晋抬一抬眼皮,望她一眼,话说的不咸不淡,“奴才罢了,说什么害不害的,他就是为你死了都是应当。”
她垂目望着笸箩里红的绿的细线默然出神,陆晋懒得看她这副失魂落魄模样,索性站起身往外走,她问,他只说去看冬冬。
或是大战在即,想到一走又是一年半载不见,心中不舍,想要多陪陪孩子。
孩子都是见风长,冬冬如今一天一个样,连着三天没见面,眼下就觉得小胖子又俊了不少。抱起来越发的重,随便发个音说句话他也能乐呵呵傻笑大半日,只那口水哗啦啦流满地,得像她娘当年一样,系个“盼盼”。
忽而想起初见,似梦中,又如昨日。
陆晋抱着冬冬到院子里看花看鱼,后头跟着一大串不能放心的丫鬟老妈子,浩浩荡荡一群人,反比他架势更大。
两人停在桥上,冬冬歪着脑袋看池子里的锦鲤游来游去争食,小胖手一抓一抓,嘴里时不时“噢”上一声,陆晋也跟着“噢”,两父子就单单拿出一个音交流,亦算顺畅。
而德安收拾完毕,正要出府去,不期然在园中相遇。他先行低头,恭恭敬敬行礼。
陆晋还没开口,冬冬瞧见了他,便开始兴奋地蹬腿,小胖手也伸向他,嘴里改了音,喊的是“啊……啊…………”
相较之下反而与德安更亲近,让陆晋吃上一回小醋。沉着脸问:“去办事?”
德安道:“替殿下寻人。”
“去吧——”
“是。”
这便绕开来往外走,把啊啊啊着急乱叫的冬冬远远抛在脑后。
陆晋看冬冬那副失望之极的小模样,隔着厚厚的冬衣在他屁股上拍上一掌,“看什么呢?谁是你爹?跟爹看鱼。”
“噢——”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好奇。
“噢!”
“噢?”
“嗯——”
谈心完毕,总算不哭不闹专心看鱼。
陆晋大约是养成了坏习惯,没能忍住,总想问:“想吃吗?”
还好冬冬听不懂。
入冬之后陆晋在朝堂上不大顺利,自他在江北突犯之时力主龟缩不出,陆寅陆禹就变着法儿挤兑他,越近年关越是激烈,仿佛是卯足了劲逼他出战。
“老二若是惧战倒不如让出抚远大将军一职,且让能者居之。总不能捏着百万兵权却一退再退,仗还没打呢,就先输了气势。”
陆寅说完,总得有人捧。惯常路数便是一位“狗腿”追上来掰开了细说,末了赞一句世子爷英明,用以作结。
殿上,从前的肃王,如今的新帝,早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一支狼毫捏在手里都让玩得没法儿再写字,看朝堂上一个个心怀鬼胎,厌烦至极。
而陆占涛讳莫如深,好似台下看戏,任他。
但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的。
这一年冬天,冬冬学会了满炕上乱爬。云意总爱拿个漂亮物什逗着他四处爬,难得这小子天生脾气好,任她如何耍赖,他偏是不生气,做什么都是一副小模样,成天傻乐。
是夜,陆晋披着满身风雪自京郊快马赶回。
刚走进院子便听见里头欢声笑语一片,原本冻得发木的四肢,突然让冬冬一声咯咯咯的笑暖融了,复又有了知觉。挑起帘子来,烘暖了身体才来抱他。问榻上宝髻松挽的云意,“今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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