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淮上
顾远终于松开手,顾洋立刻整个人摔进沙发,忙不迭向角落里挪了挪。
顾远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妈长进了,跟柯荣那个混黑社会的搞在一起要我的命,那是与虎谋皮——你以为像柯荣那种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你妈玩得过?到时候还不是先搞死我,再害死你,然后要么顾家江山白白送给外姓人,要么顾名宗先收拾掉柯荣,再亲手掐死你妈。”他似乎觉得很有趣,笑着说:“过几年后地下相会,你尽可以问问你妈为什么这样蠢。”
顾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后憋出一句:“那毕竟是我妈……”
他大概也觉得这话非常苍白无力,硬生生止住了。
“昨晚……昨晚我确实想阻止她,但得到消息已经太晚了,我也知道她跟柯荣那种人打交道确实是……大哥,我没有想跟你争整片江山的意思,我只想拿到我该拿到的,你知道我。”
顾远淡淡道:“我也一直打算以后把该给你的给你。”
顾洋似乎满肚子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只化作一声长叹。
“我会去警告我妈跟柯家断绝来往,这次确实是她做错了。父亲仍然健在,我们兄弟俩要是先内讧起来,只有拖着彼此一起死的下场,所以我是不想害大哥你的。”
他站起身来鞠了一躬,郑重道:“这次就多谢你放我一马了。”
顾远深深靠在老板椅里,面无表情毫不躲闪地受了这一礼。
直到顾洋鞠躬完站起身,他才淡淡道:“行了——你走吧。”
顾洋这才恭敬答了声是,整整衣服转身离去,经过端着断手的那个保镖时他似乎有点畏惧,下意识绕了半步,才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
门咔哒关上,保镖低声问:“大少,二少刚才说的话——”
“管他有没有撒谎呢,他没那个胆子倒是真的。”顾远嗤笑一声,向断手铁盒扬了扬下巴:“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吧,放着气味也挺难闻的。”
保镖应声答是,把铁盒关起锁好,才又沉声道:“还有一件事,大少,前两天您叫我们查有关方助理的资料,今天结果已经出来了……”
顾远正转身回办公桌,闻言脚步一顿。
他肯定停顿了足足有好几秒,既没说话也没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保镖才见他头也不回地伸过手,说:“拿来。”
保镖不敢猜他现在情绪如何,只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a4大小的牛皮信封,低着头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顾远将信封捏在手里过了一会,才慢慢拆开封线。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拆信封时几乎没发出声音。那信封里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纸,顾远把它们抽出来,边上保镖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个动作,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郑重,以及难以言说的仪式感。
是的,就是那种仪式感。
仿佛那不仅是几张纸,而是一种更事关重要,更加关键的东西。
顾远沉默地一行行看下去,上面是方谨从十几岁以来所有的生平。
他家庭条件非常差,但考上了顾家长期定点捐助的中学,因为学习成绩非常好而受到特别资助,高中毕业后便被送到德国去留学。
在德国他拿了不少奖学金,大概因此很受顾名宗赏识,每次去德国时他都是随行翻译人员之一;学成归国后他向集团总公司发出简历,立刻谋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顾远一张张往后翻,看到方谨在德国时的照片、成绩单和毕业证书,也看到了方谨进入总公司的申请简历和雇佣合同复印件。
他合上文件,反手交给保镖:“东西不对。”
保镖一惊:“什么?!”
“如果是资助生,直接跟我承认就行,没必要因为什么可笑的自尊心而进行隐瞒,况且顾家也不可能资助一个学生去学开枪。”
保镖似乎被震住了,半晌才慌忙接过文件:“但我们查到的确实是这样……”
“只要事先准备过,你们查到的就是别人希望展示出来的信息。”顾远坐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冷冷道:“——我要知道真实的东西,继续查。”
·
方谨醒来已经是上午了。
他翻身而起,在床上静静坐了半晌,脑海中才渐渐浮现出纠缠了他一晚上的噩梦。
沸腾的人声,闪烁的警灯,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深渊中对着他狞笑的黑色海鸥……
所有细节在深海中纷纷扬扬,最终化作昨晚深夜的急救室走廊上,那顶染了大片血迹的棒球帽,以及上面不起眼的公司商标。
方谨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微微喘息半晌,才翻身下床去洗漱。
浴室里水声哗哗,方谨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神智终于清醒过来。他顺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转身去拿毛巾擦拭,就在这时突然鼻腔一热,紧接着温暖的液体汹涌而出。
方谨愕然抬手一碰,只见手指鲜血淋漓。
他又流鼻血了。
夜色深处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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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方谨站在人行道边,仰头望着日空,眼睛被光线刺激得微微眯起。
行人匆匆而过,有些好奇回过头,看向这个一身黑西装、挺拔削瘦又俊秀,看上去就像高级白领般的年轻人,以及他手里那束怒放的白菊花。
许久后方谨低下头,目光望向面前那栋居民楼。
很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个小胡同,后来胡同里一户人家起了火,烧了小半条巷子,就整片拆毁重建了居民楼。当时建起的楼房在附近一带算高档建筑,但房市反响平平,因为都知道大火里烧死了一对夫妻,这楼房是在凶宅的基础上建起来的。
十多年过去,这栋居民楼渐渐老旧,周围建起了更多、更高也更新潮的楼房,让它看上去就格外的低矮和狭小了。以前人人路过都要注意的存在,现在却隐没在越来越繁忙和拥挤的都市里,渐渐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方谨终于弯下腰,把白菊花束轻轻放在路边的树下。
几个女学生在不远处驻足,脸儿微红张头张脑,似乎在议论这个好看的年轻人,突然齐齐发出小声惊呼。
方谨起身时突然一阵眩晕,当即扶住了树干。
他闭着眼睛等昏眩过去,片刻后听到一个女生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请……请问,你,你流鼻血了,没事吗?……”
方谨抬头一看,只见女生正举着纸巾看向自己;顺着女生的目光伸手一摸鼻子,果然满手淋漓,看上去颇为吓人。
这简直是毫无预兆的,方谨眉梢刹那间一跳,立刻跟女生道谢后抽了纸来捂住鼻子,但很快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透过纸巾,渐渐渗透到手上。
女生担心地看着他:“帅哥你真的没事吧?好多血哎,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方谨勉强对她笑了笑,“没事,谢谢你的纸。”
虽然因为鼻子被捂住,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但那笑容还是让女生的脸瞬间红了一下:
“没事、没事啦,最近天气热确实很容易流鼻血,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哎。帅哥你……在等人吗?你的花是……”
女生眼睛不断瞟向树下那一大束新鲜的白菊,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好奇。
“不等人,”方谨轻轻道,眼底流露出一丝疲惫:
“走了就再也等不来了。”
女生兀自懵懂,方谨向她点头致谢,转身沿着人行道走远了。
前方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方谨在路边站了会儿,等鼻血停下以后招了辆的士。
那张纸巾肯定不够擦,他鼻腔下还是血迹尚存,以至于司机略显好奇地看了好几眼。方谨却没有搭理,坐进车里淡淡道:“去中海路,省立第一医院。”
·
那天晚上顾远回到家时,方谨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伏在餐桌边睡着了。
这几天方谨都起得比他迟,上班比他晚,下班比他早,但人却总有种疲惫感。顾远觉得他是做家务累着了,但仔细想想家务除了做饭其他都有钟点工代劳,就觉得也许是天天做饭确实太累,因此一直想带他出去吃,方谨却总不愿意,推说只有吃家常菜才有胃口。
他这段时间确实变着花样做饭给顾远吃,几大菜系轮了个遍,在公司午休的时候还看网上大厨教做菜的视频。那如饥似渴学习的劲儿,甚至让顾远产生了一种他从此要改行当厨师,应聘五星级酒店主厨,从此打开人生新篇章的错觉。
有一次顾远吃饭时开方谨玩笑,说明明来日方长,他却要一夜之间把所有菜系统统端上餐桌,难道是想把老板催肥了好杀?
方谨却没有笑,他静静地看着顾远,目光中似乎有种难言的光。
半晌他舀了勺酱汁,在顾远面前的盘子里随意撒了两道。顾远低头一看,只见白瓷上缓缓流淌着一个深色的心。
顾远悄悄走到方谨身边,从包里掏出一串戒环测量模型,仔细辨别了半天,才选出大概的几个型号,轻轻提起方谨的手指套了进去。
结果第一个型号略松,方谨手指有点弹钢琴那种细长的味道;顾远往小里再试了两次,手指略微转了转,就不松不紧套上了。
顾远记了型号,收起测量模型,那一串动静和金属碰撞声终于惊醒了睡梦中的方谨。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长长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看着顾远:“你回来了?——哈欠……我刚刚只想坐一会儿,怎么就睡着了……”
顾远笑起来,走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告诉你别做那么多菜,上一天班了回来就叫外卖嘛。”
“还好,我做饭换换脑子。”
方谨接过饭碗,刚睡醒却没胃口,只恹恹地用筷子调拨着雪白的米饭。顾远看他一副吃不下去的样子,就夺过他的碗,往里盛了几大勺糖醋排骨汤,甜酸浓郁的酱汁把米饭拌得油香诱人,再硬塞回他手里:
“拿着,必须要吃,你这两天肯定瘦了,待会当着我面去浴室里称一下。”
方谨立刻否认:“——没有呀,”他顿了顿又问:“你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外公给我打电话。”
方谨手指瞬间一顿。
“说我舅舅柯荣的事,”顾远给自己也舀了勺奶白浓郁的大骨头汤,没注意到方谨眼底瞬间掠过微微的森寒,“柯荣跟迟婉如合作要害我,老爷子听到了风声,打给我证实真伪……”
方谨垂下眼睫,“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柯荣呢?”
“那司机醒了,我让人问出来了口供。”
“但口供也有可能作伪啊,他毕竟是你舅舅……”
顾远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正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才有迫切想让我死的理由啊。你以为血缘只代表亲情?错了,血缘代表庞大的利益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要不然你当电视里天天演豪门倾轧都是编剧拍脑门想出来的?”
方谨委婉道:“我只是就觉得,没有硬性证据的话,这么说不大好……”
“当然有硬性证据了。我查到了那辆车的真实注册信息,柯荣那蠢货,竟然没注意到它就注册在速达运输名下……”
“什么运输?”
“以前我外公名下的一家小公司,两年前跟其他产业一起交给了柯荣。”顾远懒洋洋道:“留了这么大一破绽在那里等着我去查,舅舅的本事这么多年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估摸着他大概觉得万一真被发现了,我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也不敢跟他翻脸吧。”
方谨点头嗯了一声,夹起炖鸡里的冬菇慢慢吃了,过了会起身道:“有点淡,我去厨房拿个盐。”
他不等顾远回答,就匆匆走进厨房,脚步踏进去的同一瞬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网页查询速达运输。
叫类似名字的运输公司不少,方谨迅速翻过网页,在心脏急剧的跳动下手指微微发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去。
然而很快他要找的东西就顺着网页跳到了眼前——
三道海浪线上,一只黑色海鸥商标。
速达运输,多年来在柯文龙手上,两年前被交给柯荣的产业。
方谨背紧紧抵着冰箱门,心跳和脉搏都几乎停止。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很久以后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随着最后一丝怀疑都被最终确认,大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
他把手机滑进裤兜,手指异乎寻常的稳定,然后拿起盐罐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
那天晚上顾远本来觉得方谨累了,要让他好好休息的。但方谨异乎寻常地主动,他跨坐在顾远结实的腰上低头吻他,从眉心到鼻梁,到坚毅的薄唇,仿佛在全心全意亲吻一件随时有可能失去的宝贝。
顾远被他撩得几乎不能自已,猛然翻身把他按在床上,嘶哑问:“你烧退了吗?”
方谨小小声说:“只是昨晚没睡好才……”
顾远根本听不下去。他血流全数往下冲,下|身硬涨得发疼,如同有一股火顺着血管烧遍四肢百骸;方谨话没说完就被他凶狠地吻了下去,随即粗暴地将他睡衣扒了个精光。
性确实是最能抚慰人的东西,身体负距离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连心跳都融合在一起了,于黑夜中透过紧贴的胸腔化作一团。
方谨紧紧皱着眉,自虐般迎合,在痛苦中反而有种变态般的快感。
如果除此之外,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如果只有这种痛苦能持续到永远就好了。
第二天方谨果然又没能在上班时间起来。
这倒不是他睡过了,而是顾远早上醒来时第一时间按掉了他的闹铃,让他再多睡一会儿。结果方谨醒来赫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抽出纸巾捂住了鼻腔。
紧接着血流一涌而出,流速之快之急,连手指都洇透了温热黏腻的触感。
——还好没沾到被单,不然换洗起来太麻烦了。方谨内心几乎是冷漠地掠过这个念头,翻身下床去洗漱,走到流理台边顺手又扯了张纸擦擦鼻子,把血迹斑驳的纸团扔进马桶里冲了。
窗外阳光明媚,传来声声鸟鸣,是个灿烂的好天气。
浴室里方谨看着自己苍白的脸,想对自己笑一下。
然而他扯动嘴角时,却只透过眼睛看见了另一张脸——那个十一岁小男孩的脸。他在火场前撕心裂肺哭喊,他向前挣扎却又被人一次次抓回,他在警车环绕和人声鼎沸中冷冷的看着方谨,那目光充满嘲弄与怨恨,像是讽刺他卑微的愚蠢和荒谬的爱情。
·
十一点,方谨开车出门,径直来到第一医院血液科,在主任医生办公室里接过了血检报告。
他拿到那张纸却没看,轻轻反手压在桌面上,直视医生问:“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大概没见过这么平静的病人,可能有些意外,但眼神触及方谨那年轻的面孔时,又带了点微微的怜悯:
“很难说,你之前经过的慢性期比大多数慢粒患者都长,相对而言加速期的出血现象就格外猛烈。现在的关键是要立刻开始靶向治疗,绝不能再拖了,必须要遏止病情发展到最后的急变阶段。否则一旦发展到骨髓移植的那一步,即使侥幸得以配型,稀有血型也很有可能引起致命的术后排异……”
方谨轻轻闭上了眼睛。
“年轻人,不要放弃希望。”医生忍不住劝道:“现在立刻开始治疗,控制病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我们也有加速期病人拖过几年的例子——”
“……谢谢您,”方谨沙哑道,“我会考虑的。”
医生倒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没钱治,但看看这个年轻人的装束又不像贫寒的样子:“——为什么?靶向治疗越快越好,加速期到急变期的时间是老天都说不准的,可能就在明年,下个月,甚至是下个星期!”
“我知道,”方谨轻轻说。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知道啊。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射击场煞白耀眼的灯光里,顾名宗低沉的声音说,只有你活着,我才不会对顾远下手——紧接着是顾远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说速达运输两年前才移交给柯荣,之前一直是我外公的产业。
方谨的呼吸微微变深。
他想起了火光中那只与他冰冷对视的黑色海鸥,想起了一切颠沛流离的命运,在种种错综复杂的指引下,奇迹般在他面前汇聚成一条路。
是的,只剩下一条最终的路。
除了往前走,他连其他选择都没有。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方谨轻声说,“我要把它们解决了,才能回来您这里。”
医生不由皱起眉:“是什么——”
然而方谨站起来欠了欠身,打断他道:“谢谢您,这张纸我就不拿了。”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推开椅子走出了办公室。
而在他身后,那张血检报告单在医生错愕的目光中,被静静留在了桌面上。
夜色深处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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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堂大门打开,顾名宗大步走了出来,身后翻译、助手及安保纷纷跟上,穿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走了出去。
台阶下车队前站着几个随从,有个心腹大步迎上前,递过来一本薄薄的文件夹。
顾名宗接过来翻开,首页就是两张有些模糊的放大黑白照——一张是车水马龙的正午街道上,方谨一手放下白菊一手捂住鼻梁,鲜血正源源不断从指缝间满溢出来;另一张是数日后,方谨从医院门口走出来,手中提着一个装着药品的塑料袋。
顾名宗看了很久,合上文件夹淡淡道:“知道了。”
安保打开车门,顾名宗坐进车里,只听那个心腹又低声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顾总。刚才您在里面开会的时候,香港柯家打电话过来说有要紧事,是柯文龙老爷子亲自打的……”
车里一片静寂,顾名宗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他突然道:“电话给我。”
手下人递过手机,顾名宗找到来电记录反拨回去,不一会儿对面响起了一声衰老的:“喂,顾总?”
“柯老爷子,”顾名宗笑着问:“柯家有什么要紧事,劳动您亲自打电话来找我?”
电话那边静了静,随即响起柯文龙冰冷嘶哑的声音:
“顾总,当年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也都相安无事,但你前段时间派人惊扰顾远他父亲就太过分了!你的人在疗养院外游荡,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倒越发得寸进尺,是真以为我能一直容忍下去吗?”
顾名宗笑道:“哦,我派谁惊扰大哥了?”
“你指给顾远的那个助理,其实是你的心腹手下对吧?他进疗养院去是为了什么,给你大哥送饭不成!”
顾名宗伸手拿起那本文件夹,再次翻开。
照片后其实还有几张纸,密密麻麻记载着有些方谨的动向和信息,但顾名宗并没有看。他眯起眼睛盯着照片上那个年轻人,灰暗的天空下,他在早已不存在的灰烬前放下一束白花,黑白图像上面孔冰冷毫无血色,几乎湮没在一身黑衣,和更远处灰影憧憧的背景里。
“——柯老爷子,”顾名宗突然道,“咱们来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一下吧。”
“……你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两家人摩擦不断,我步步提防,你也撑着气不敢在我之前死,想必都累了。不如你把大哥带到大陆来,我们坐下来彻底把这事说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不用防着你,你也不用算计我,彼此都清净,如何?”
柯文龙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彻底解决你手上这个人形炸弹。”
“呵呵呵……”柯文龙讽刺的声音笑起来,“想要你大哥的命,你拿什么来换?”
顾名宗淡淡道:“顾家百分之八十的家产。”
电话那头瞬间就顿住了。
一阵长久而僵硬的沉默后,柯文龙终于再次开了口:“你是认真的,还是说说而已?”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柯老。顾洋没有当继承人的素质,而顾远无论是不是我生的,他的资质都放在这里。如果我执意把所有东西都留给顾洋的话只会造成两个下场,一是我死后兄弟阋墙,顾洋被有柯家撑腰的顾远彻底干掉;二是柯家被逼急,鱼死网破抛出人证,凭顾洋的本事断断抗不过来自家族的压力。这两种结局最终都会导致所有家产全部归顾远所有,顾洋连性命都无法保障。”
“而我现在愿意和平的,名正言顺的把八成产业交给顾远,剩下两成归顾洋。”
“——你要知道对柯顾两家来说这都是好事,你终于可以放心闭眼,我也能保下顾洋的身家性命,同时给他留下一辈子吃喝不尽的资产。这个提议怎么样?”
柯文龙半晌没说话。
“你的确很有本事,”许久后他冷冷道,“顾远他父亲当初干不过你,真的不仅是他自己弱。”
顾名宗彬彬有礼道:“谢谢夸奖,大哥他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柯文龙不乏讽刺意味地笑了一声,却没说什么,转而又问:“为什么是我带人去大陆?你就不能带顾远来香港?”
“大陆这边很多产业继承手续最好在当地办,何况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柯家来g市后我让顾远负责接待你,如何?”
顾名宗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勉强,柯文龙思考许久后,终于缓缓道:“关于转让产业的名目还需要再商量一下,一切谈妥后我会安排行程的……顾名宗,你最好不要跟我玩花样,现在受制于人的是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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