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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媚冬生(NP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当艾
然而,没等他说完,沈媚便冷笑着出声道,“双赢?”
“或许你刚刚说的,是所谓的事实和真相。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说完,她伸手打开车门,拿着那只特别的玫瑰色手包,微勾金色的细长裙摆抬脚下车。
末了,头也不回地开口道,“抱歉,我不想与虎谋皮。而且我认为,我没有理由去相信一个欺骗过我的人。”
下了车后,不经意抬眼,沈媚看见远边的天空正弥漫着一片赤红的霞云。
是常会在雷雨天后的傍晚出现的火烧云。
宛若汩汩从滚烈的火山口里迸发而出的火红霞云,正一点点地逐渐向着最远的天际飘动。
偶尔却又仿佛是注定一样的碰撞让它们逐渐融合聚拢,从而一步步染得漫天的赤色更浓。
看着此时仿佛笼罩了头顶的整片天际的火烧云,无端地,竟让她想起了她曾于贺家三楼走廊经过时,偶然侧头发现常年紧闭的书房竟蓦然半开着,然后显露出的悬挂在一旁的蒙克的名作《the scream(呐喊)》。
漫天浓烈的斑斓色染满天际,而底下却又是与其上截然不同的深蓝与深灰勾勒相合而成的黯淡色。
明明她正站在走廊,可画里的那个像是受尽了痛苦的折磨,却又只能无奈地忍耐,最终扭曲到开始张口无声呐喊的,似人,却又更似是披了一件单薄外衣的骷髅——
竟像是成真了一样,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扭曲着脸,然后一步一步地,来到她的面前。
那时的她无心打扰书房主人的办公,便蹙着眉匆匆离开了走廊。
但那股怪诞,而又莫名压抑到惹人不适的感觉却像是一缕紧紧跟在身后的黑烟,在她逃离一般地疾步向前走的时候仍牢牢缠绕在她的心里。
而如今,沈媚发现自己似乎也变成了画里那个似人更似骷髅的扭曲怪物。
在她眼中,眼前的一幕是用鲜血洒满染红的天际。
天幕之下,是用冰冷的蓝色玻璃和深灰的砖块堆垒出来的层层幢幢的建筑群。
浓烈的血红与黯淡的深蓝深灰缓缓融合,最终,聚拢成为了一个偌大的黑色漩涡。
而也在这时,那些曾让她受尽噩梦折磨的可怕记忆,正如同着一只只从无底深渊里慢慢爬出的恶鬼,一步步离开漩涡进入了她的脑海。
漫天的血光里,它们执着沾满血迹的枪,扭曲着脸,蹒跚地朝她步步走来……
“是在想我刚刚说的话?”
“还是,又在胡思乱想着别的什么?”
耳边,蓦然响起那道熟悉的低沉男声。
与之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搂上了她的腰。
但令她感到意外和无边庆幸的是,这只被主人故意放在她腰间的手竟猛然而有力地将她从漫天的血色记忆里兀地抽离了出来。
缓缓回神后,她无心再和手的主人计较他的冒失和故意,勉力勾出一丝不至于失态的淡笑,随后开口问他,“……王胜南,你有烟吗?”
被故意拉长拉缓的女声分外轻柔,最起初的颤音霎时变得荡然无存,“如果有的话,可以给我一支吗?”
不知是获到女人的回应让他心生惊讶,还是话里的内容更加令他感到震惊,如青峻山峰般矗立的眉头紧蹙,王胜南慢慢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一般的语气低头看向她,“沈媚……你抽烟?”
浮在眼前这双漂亮黑色眼眸中的震惊与不悦之色,分外明显刻意到令人感到刺目。
仿佛像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在看残缺了双臂的维纳斯女神像。
沈媚不禁冷笑。
随后,她抽身让自己脱离出那个泛着温热暖意的怀抱,抬眼看了看他身后那片已然变得深红到仿若要吞噬这个冰冷而又黑暗的世界的天际,然后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嘴边又慢慢浮起如之前那般,仿佛能浸透人的皮层然后刺入骨髓的冰冷笑容,“原来国内都只许州官放火,而不让百姓点灯?”
“所以,我应该因为你看不顺眼,就要从今天开始 quit smoking(戒烟)?”
她嘲讽地笑出了声。
男人能抽烟,而女人就不能抽?
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it's ridiculous(真是可笑)——
抬起眼来,她看见眼前男人一脸复杂似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却终究,又如同寒冬里的湖水一样静静冷却下来,最终一片默然。
这个静默的反应,竟恰好地印证了她之前在车上对他做出的认知推断。
王胜南至始至终都是那个傲慢且冷漠,甚至能够漠视人命的贵族少爷。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自己其实就是曾被无数文学革命者口诛笔伐批判的自视高人一等,始终站在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的冷血封建贵族。
尊贵的帝王永远不会认识到自己“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发怒,在无辜的民众眼中其实是残忍至极的血腥暴政。
简单来说,就好像很多男人生来就认为,女人比他们弱就该被揉捏在手心里一样。
生来的优势,让他们永远只懂得站在高处俯视别人。
但曾经贯穿了她一半的童年和最好年华时期的两个男人,却都不是如这般眼光狭隘的可笑男人。
同样是拥有着很多人只望尘莫及的尊贵身份,他们一面利用手里的无限资源把她当作娇花一般呵护长大的同时,却又在另一面给她心浇灌着各种令她茁壮成长,不断趋向阳光的丰富养分。
尽管那时的她如此弱小,仿若飘零在空中颤巍着旋落的尘埃。
可他们却从不看低,更也不吝啬分毫。
反而是,慷慨地给予了她那件,越是身居高位便会莫名地越加稀少的东西。
曾经她没能体会到这份礼物的珍贵,尽管只是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注意到,身边的朋友对不同身份的人难会流露出些许不同。
但没等她惶恐着内心逐渐恢复成一如最初进入贺家时的沉默与不安,很快便有人将她带离出了即将踏进那些光怪陆离世界的边缘地带。
然后,再一步步地让她和已经吞食了无数和她一般年纪的美丽女孩的可怕名利场彻底隔离。
以至于,尽管到了现在,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两个男人,可那份弥足珍贵的礼物却永不湮灭一般地深存在她的内心里。
然后,也自然成就出了如今拥有着无数卓越成绩的她。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曾经,她对《诗经》里的这句话笃信不疑。
所以,在看见他人朝她微笑时,她会回报给那人一样的微笑。
在到对方的善意时,回报给她同等的善意。
甚至,她会在接受了爱人浓烈的深沉感情后,会拼尽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反馈给他一样热情似火的深切爱意。
就在她以为这便是所谓的守恒时,然而却没想到另外还有一个自然的发展规律——
物极必反。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原来等价交换不过是正常的价值规律,但事物的发展却不尽然等价。
所以,才有了所谓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所以,她爱的人会一个接连一个地死去,而她和王胜南以及一些其他一样最该死的人却仍旧活着。
纵然该死,也仍旧披着脏污的躯壳活着。
就像现在,她看见的这个男人一样。
“……莓莓?”





鸣媚冬生(NPH) 第二十八章 生老病死
人活在世间,从呱呱坠地,再嗷嗷待哺开始。
然后,在经历总角之宴的同时,又能和亲人一同齐享天伦之乐。
等到年岁渐长,韶华飞逝,送别亲友后,又终将会开始踽踽独行于这悲凉的人世。
佛说,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但当人即将魂归消逝前,又会恍然发现——
其实最前面的四苦,早已阐释尽了人生的所有必然。
无论是在世间再强大的人,面对生老病死,他永远都无法自行选择。
这就像是充满了无数不确定性的随机事件,它永远都会让着迷其中的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看不清,更摸不透蕴含其中的真实规律。
或许早在一开始,新生命一个个呱呱坠地的起初,生命们无法选择的降临与出生就已经揭示出了让生在富贵人家乐,而生在贫穷百姓间悲的神奇生命规律。
就像她在妈妈去世将死前,痛恨懊恼自己是沈延的女儿一样。
甚至,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忍不住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电影《蝴蝶效应》里的男主人公,拥有穿梭时空改变过去的奇迹与能力。
因为只有这样,她或许就能在妈妈深受高大而挺拔的男人吸引,情不自禁坠入爱河前,替她揭露出暗藏在那身笔挺威武的军装下是一个多么自私而又冷漠到根本不值得她去爱的冷血灵魂。
这个心愿是如此强烈,使得她宁愿抹去自己的出生,也要竭尽全力挽回妈妈像风吹过的沙一样,缓缓流逝的生命。
而又更因为它是如此的强烈,所以时至今日,在猛然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它会像决堤的河水一般猛然涌进她的心间。
连续而又不间断,还饱含着其中铺天盖地的恨意。
翻涌而来的恨意细密而又牢固。
它们像一张网朝她罩来,然后深深缠紧。
“莓莓,你应该还记得我是爸爸吧……”
似乎是因为叫出了一个许久不曾说出口的名字,身着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起初开口时声音有些顿涩。
但随后,却仿佛刹那间坚定了心里的什么信念一般,萦绕着军人常有的肃杀之气被刻意缓缓敛,刀刻般的冷漠俊容微微舒展,男人带着几分重逢爱人的喜悦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她,出声的话也开始变得顺畅。
男人脱口而出的“爸爸”两个字,让沈媚停下了想绕开眼前的障碍走过湖中的水榭,然后远离这里的脚步。
抬起头来,她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除了给予了她一颗优秀的子携带的基因外,其余上便再无作为的亲生父亲。
女人的停留似乎让脸上开始遍布象征岁月沧桑的斑驳细纹的军装男人很是高兴。
脸上两分的笑容扩大到了五分,他忍不住地接着连说了几个好字。
“还好,还好……真好。”
一边笑着说,他一边有些激动地伸出手来大致比划。
“我记得离开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儿,到现在,都成大姑娘了,真好……”
唐代诗人崔护曾写过一首唯美而又莫名伤感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诗句里依旧如昨的桃花和已经离开的人面对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短短两句间便抒发出了崔护感叹物是人非的浓浓惋惜之情。
物是人非。
宋代诗人李清照也曾说过,“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可沈媚流不出泪来。
她只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看着这个和她血浓于水的男人不停说着好,反复在欣慰感慨着幸好一切还没有改变。
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漫长的时光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会因为亲生父亲为了挽回的刻意靠近而仍心生颤动之意,而另一个,则像是一个旁观着喧哗闹剧的冷静局外人。
冷静到,在男人开始违背他以往的冷漠作风,开始激动得絮絮叨叨而又语无伦次时,她能清楚分辨出,然后判断推论——
这个时候,沈延是用了心,动了情地在对她说这些话。
然而,尽管他现在过了大半生终于明白了用真心换真心的道理,但到了如今,这又能挽回什么?
他觉得,现在还能挽救什么?
难道,因为冷血无情的帝王终于懂得了蝼蚁也是生命,而不可随意斩杀,所以蝼蚁就该跪在地上感激帝王的仁慈与怜悯吗?
还是因为高贵的贵族少年终于在法庭上,看到曾被他诱奸抛弃的女仆沦落到被人诬陷谋财害命的妓女境遇后,恍然发觉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决心补偿——
所以,他曾经做出的那些害她落入无间地狱的罪恶之举,如今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可能就是今天了……刚刚在梦里,我好像看见了圣光……”
“只是不知道,在这里死,我到时候会去天堂,还是阴曹地府……”
坐在病床上的清瘦女人轻笑一声,然后伸手拿起摆在病床旁的那束仍沾着晨露的美丽百合花。
静静凝视片刻后,她绽放出一个比手里的百合更加美绝人寰的清丽笑容,“……真好看。”
紧紧坐在病床边,依稀有着美丽女人几分影子的女孩红肿着眼,哭过的童音沙哑,“妈妈……不会的,你不是之前还告诉我不怎么疼了吗……相信我,你会没事的,我不会骗你……”
尽管年幼的她尚且不能完全明白要残忍带走母亲的究竟是什么,留着满脸的泪,她有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仍固执地重复道,“妈妈,相信我,你会没事的……贺叔叔已经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他们能把你的身体变成最初的样子,你一定会没事的……”
庄青妩看着眼前即将离开童年步入少女时期的年幼女孩,静静凝视许久后,她缓缓勾出一个虚无缥缈的浅淡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低头看向手里冰凉花瓶里盛装的那束宛若无暇白玉般美好清丽的百合花,她喃喃出声,“其实我喜欢的花不是百合……”
“只是你爸爸当年说,我就像一株含苞欲放的百合花……所以,让我喜欢了它这么多年……”
她的话轻柔飘渺,却又在充斥着医院气味的空气里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直直掐得年幼的沈媚短短几月便尝尽了人世痛苦与怨恨的百般滋味。
许久之后,她艰涩开口,“妈妈,不要再想他了……那时候我们从大宅里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到了现在就更不会出现了……”
似乎是听出了女儿暗藏在话里的憎恨语气,庄青妩伸手抚了抚她因为总是埋首哭泣而变得凌乱不堪的额发,然后露出一个隐含释然的微笑。
“jessie,你不是莓莓了……而我,也早已经不是你爸爸心里的那株菟丝花了……”
“你不需要恨他。因为……恨一个不爱你的人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
“贺家的人都对你很好……我也看得出来,laurence这个孩子很喜欢你。但是,你也要分清别人对你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喜欢……”
庄青妩慢慢将头转向窗外,蔚蓝色的苍穹一片洗净后的干净与澄澈。
“其实以前,我也会忍不住想要去恨他。尽管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又如愿嫁给了他……可后来发生的种种以及他的冷漠与不作为,让那时候的我恍然发现‘门当户对’这个词的重要性。”
“那个时候,我天真地以为这就是我和他越行越远的根源……”
“可如今,我和现在的爱人之间依旧有着门当户对的考验,但是一切却又截然不同了……”
说到最后,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扭曲,似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但很快,又通通化作了曾让她无数个漫漫长夜皱眉咬唇忍耐钻心般的病痛折磨离开后,余下的满脸痛苦与疲惫。
随即,沈媚猛地站起身来,一边连忙伸手扶住眼前惨白着脸摇摇欲坠的女人,一边朝门外尖声大喊,“doctor(医生)——”
“call the doctor(请叫医生来)——”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便被人猛地从外用力打开。
迈着大步走在最前的男人步伐焦急。
急切到,当他经过她身边时,甚至不自觉地卷起了一阵仿佛被烟草狠狠熏过的疾风。
等到下一秒,她便被紧跟在高大男人身后进来的男孩紧紧拥进了怀里。
“jessie……”
“难受你就哭出来,不要忍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满山泪痕的脸庞接连而又快速滑下,沈媚死命咬着唇摇了摇头,然后迫使自己转头看向右边。
可仿若喷涌而出眼泪越聚越多,到最后,她只能朦朦胧胧看见跌落在地的花瓶,以及病床上正和他们一样紧密相拥的两个人。
“……我从不后悔离开他……我也不后悔,来到你的身边……”
似乎在经历极致的病痛折磨,耳边传来的妈妈的话语声越发轻柔而微弱,就像是大提琴琴曲悠扬后渐弱的尾段。
“但我后悔……我后悔我因为受过情伤,就不敢直视自己的心意……”
“我后悔……后悔到最后现在才发现,我从没说跟你说过……”
“我爱你……”
终于,柔美的琴曲袅袅而止。
霎时间,眼里的泪像是彻底溃堤的河水一样朝下,然后奔流不绝。
听着不远处在女声消失后却仍在不停继续重复着“我也爱你”的喑哑男声,沈媚终于忍不住转头狠狠埋进男孩的怀里,嘶声痛哭起来。




鸣媚冬生(NPH) 第二十九章 他不值得
微微移眼,湖心水榭亭台的四周正被繁茂的莲叶层层环绕,然后向外慢慢铺展开来。
一直连绵不绝地延伸到了颜家最外的宴客楼——
远远看去,真像是有着几分诗里所说的的“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秀丽壮景。
但在这大片的碧绿莲叶中,却没有一株有着别样红般鲜艳色的红莲。
反而,宛若明珠点缀其上的,是一株株洁白无暇的雪白莲花。
尽管此时已经天色渐暗,但洁白似雪的它们依旧盛放得耀眼,纯白到夺目。
就像是印刻着妈妈美丽模样的记忆明明已经随着漫长的十六年时光,逐渐在她的脑海深处渐渐消散——
可她如今,却依旧记得妈妈的名字来源于南宋伟大的抗金诗人辛弃疾晚年所写的词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应如是”。
为她取名青妩的是早已因病过世的外公。
怀揣着深切的期盼,外公用意寓极尽美好的名字衷心祝愿他的女儿能够像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在词里所描述的那般,一生宁静祥和,妩媚动人,更不失原本的超然与洒脱。
可没想到,日渐生得比青山更加宁静妩媚的青妩,最终却甘愿做了一个心里没有情爱的男人随意放置在手里的那株凋零百合。
睫毛轻颤,沈媚缓过神来移眼回到十六年后沧海桑田的眼前。
然后,她淡淡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
“你错了。因为我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并长到没有这么高。”
“或者说,你其实根本就记不清你的女儿是在多少岁时,被迫和经历长期冷暴力婚姻而心生绝望的母亲离开了沈家……”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满是嘲讽地轻笑一声,“毕竟您身居高位,俗话说贵人事多善忘……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沈先生?”
眼前的军装男人一如当初地将黑色额发全然朝后利索梳拢,显露着富有磅礴成熟男人荷尔蒙之气的高耸而饱满的额头。
只是如今,流逝不断的岁月让依旧如巍峨高山般耸立的额间布满了数不清象征着年过半百的细纹。
然而,一开始还因主人心中快意微微舒展开来的它们,却在听到她的话后不自觉地渐渐皱拢。
尤其是在听到她最后喊出的那个刻意以示疏远的称呼后,额间眉头狠皱,下方的瞳孔更是猛然紧缩——
“果然……果然,你怪我,是……咳”
似乎是短时间经历了同样让人控制不住心生激动的大喜后的大悲,话还没有说完,沈延便像是接不上气一般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对此,沈媚冷眼静静旁观。
而与她现在持着漠不关心态度相反的,是一直静默站在沈延身后不远处的同样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贴身警卫,语气焦急地轻呼一声后,随即再眼疾手快地连忙上前。
“首长——”
快速伸手,最终,稳稳地扶住了他。
沈延挺直了半生的背因为痛苦不堪的剧烈咳嗽而在一直掩嘴的同时微微佝偻,许久之后,慢慢平静下来的他朝一旁微微摆手。
贴身跟在他身边多年,同样年纪渐长的警卫显然深谙自己上级下达的每一个指示里所蕴含的意义。
微微点头,“是。”
等到沈延在水榭亭坐处靠稳后,他又悄无声息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当他依旧站在那个位置时,看向前方的眼中饱含未曾出口的担忧与关切。
此时此刻,偌大水榭里竟不知不觉地慢慢形成了奇妙的三角形站位。
仿佛可以就着此时此景,重绘出一张简单的血亲关系图——
因为,比起漠然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她,一直跟在沈延身后的警卫似乎更像是和他血浓于水的真正至亲。
人总是会被另一个人取代。
不是吗?
看着这一幕,沈媚不禁在心里轻笑。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旧人总会被新人取代,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被人因为一时喜爱而从枝头摘下的百合纵然美丽,但也终究会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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