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叶小天赶到最前面,一瞧车驾前的情形,果然展、曹、张三家人马到了。
展龙展虎披麻戴孝,带着同样一身白的展家儿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手中还撑着招魂幡儿。在展龙展虎中间,停着一口棺材。
中间是曹家的人,曹瑞雨同样是一身缟素,泪流满面,在他左右是两口棺材,应该就是曹瑞希和曹瑞云的棺椁了。
最左侧跪在地上的是张雨寒,他身旁也有一口棺材,盛敛的自然就是张雨桐的尸骸。
整个城门前白花花一片,俱都是披麻带孝的人,其中很多人正在伏地号啕大哭,城头上还有人向下抛洒着纸钱,纷纷扬扬仿佛漫天大雪。
一张纸钱翻滚着飘下来,飘向叶小天脸上,叶小天微微侧了侧头,那纸钱儿便落到了他的肩上,叶小天把纸钱抓在手中,狠狠团成一团,往地上一掷。
展龙展虎对他怒目而视,但他们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个难题交给新任巡抚来解决了,所以并未冲上来动手。叶小天还想讥诮他们几句,忽然看到跪在棺材后面右角处的那个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凝儿,凝儿一身缟素,正双眸凝泪地望着他,看起来是在埋怨他为何不听劝,执意不肯离开贵阳。叶小天心中一软,慢慢散去了心头杀气。
花晴风催动胯下马,迈着太平马的步伐慢腾腾地从他旁边跑过去,身形交错时飞快地低声道:“不可冲动,快上前参见巡抚大人。”
叶小天挪开与凝儿对视的目光,转而向车子上看去,车上帘笼已经挑起,叶巡抚和安老爷子正并肩坐在车中,叶巡抚面沉似水地直视前方,安老爷子则轻轻抚着胡须平静地看着他,老眼中似乎还有一抹笑意。
叶小天长长地吸了口气,策马来到车驾前,扳鞍下马,走到车驾前,向叶梦熊长长一揖,道:“下官叶沐晨,见过抚台大人。”
叶梦熊脸色阴沉,向前一指,对叶小天道:“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叶小天回头睨了一眼,对叶梦熊抱拳道:“下官与铜仁张家、石阡曹家、展家之间,有些小小冲突,不意竟惊扰了抚台大人,实在是罪过!”
“小小冲突?”
叶梦熊仰天大笑,道:“铜仁张土司、肥鹅岭曹土司、曹土舍、石阡展土司,相继丧命在你的手中,你居然说是小小冲突?那本官倒要问你了,什么才算是大冲突?你擅杀官员,而且一杀就是四个,不!听说石阡杨土司也丧命在你手,连杀五位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叶小天镇定地道:“回禀抚台大人,哪怕只杀一个朝廷命官,那都是死罪了!”
叶梦熊厉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有罪?”
叶小天道:“是!抚台大人如果想知道下官与这四家交恶的缘由,下官自当一一禀明。单就有罪无罪来说,下官的确是有罪的。下官认罪!”
叶梦熊振声道:“你知道有罪就好!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几名护军一拥而上,就要来拿叶小天,花晴风心中一阵狂喜。赶紧强自抑制,扮出一副紧张关切的样子望着叶小天。
叶小天双手一张,制止了军士上前,对叶梦熊大声道:“抚台大人。下官之罪,自有朝廷法度惩治。而朝廷法度,对黔地是有特殊规定的,抚台大人既然担任本省抚台,应该知道此事吧?”
叶梦熊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
叶小天道:“罚金代罪!这是天家赐予土司的特权。下官乃卧牛司世袭长官。是一位土司。按照我大明律例。下官杀人,可以罚金抵罪,下官愿意交纳罚金!”
展龙、展虎还有张雨寒、曹瑞雨一起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道:“你想以罚金抵罪?你就是交出一座金山,也抵不了家父(家兄、我兄弟)的性命!”
展龙上前一步,向叶梦熊抱拳道:“抚台大人,朝廷律法于此地确有特例。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家父之死,既非因为两家土民纠纷争斗而死。也非一时口角错下重手!
叶小天连杀石阡杨氏、曹氏,铜仁张氏以及家父四位土司,全因他野心勃勃,主动挑衅,试图侵占他人领地,这才不择手段。杀人手段残忍暴虐,不杀何以平民愤,岂可依照寻常律法治罪?”
曹瑞雨叫道:“杀一人和杀五人,罪责大小岂能相提并论?况且,被杀者并非普通土民。而是一方土司,仅此身份,也该抵消了他的罚金赎罪之权,我等饱受叶小天欺凌迫害,请抚台大人一定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围拢在较近处的权贵们见此一幕,不禁纷纷议论起来。石阡童氏家族的族长童云冷笑一声,大声道:“呸!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干去!童某也佩服你是条汉子,居然请朝廷做主,真是没有出息!”
许多正在看叶小天笑话的人听到这里,立场登时转变了。不错,叶小天是一家,你们是四家,有本事你们集结四家人马跟他真刀真枪地干呐!居然向朝廷告状,你这不是打开大门放进一头饿虎吗!
土司们守着他们那一亩三分地,一向逍遥的很。他们觉得叶小天是一匹害群之马,当然恨不得他被除掉,可要是借助朝廷之力,此例一开,他们头上不也等于套了个金箍?
风向一转,马上就有人议论道:“嘿!展、曹、张这几家人,看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啊!”
“展龙展虎和曹瑞雨也就算了,毕竟是年轻人,张雨寒偌大的年纪,怎么也如此不知轻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展龙、展虎以及曹瑞雨、张雨寒等人不理会这些人的议论,他们奔到叶梦熊面前齐刷刷跪倒,号啕大哭道:“我等奇冤难雪,还请抚台大人为我等申冤、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青天大老爷啊……”
这三家的家人先给叶梦熊扣了一顶大帽子,随即便此起彼伏地号啕起来,此处是城门口,虽然早就封了道路,以供抚台大人通过,但这边一闹,城中百姓闻讯都拥了来,就连城墙上都站满了。
展、曹、张这三家臭皮匠憋了好多天才憋出这么一个主意,虽然下作了一些,却很有效。此情此景对刚刚上任的叶梦熊来说,的确是一个严重的考验。
如果叶梦熊不能完美解决此事,纵然有土司王安老爷子亲自前来帮他“抬轿子”,他也要声名扫地了。威仪这东西,一旦失去,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而且声威这种无形武器,运用好了对一个人有加成作用、运用不好则有减效作用,如果大部分土司敬畏他,剩下几个桀骜不驯之辈,他若想调教就容易的多,如果大部分土司都不把他当回事儿,只怕这位一世名臣就要在贵州折戟沉沙。
展、曹、张这三家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抬棺逼宫”,逼着他拿叶小天开刀立威。叶梦熊坐在车上,众目睽睽之下,也知道这是他赴贵阳上任的关键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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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82章 嘻笑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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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么事,总得等抚台大人到了衙门再说吧,难不成就在路上摆设公堂吗?”关键时刻,还是安老爷子笑眯眯地插了一嘴,叶巡抚便坡下驴,吩咐把苦主、被告一干人等带到巡抚衙门再说了。
有安老爷子发话,展、曹、张三家人也不愿在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惹他不快,反正声势已经造出去了,抚台大人已经被架上虎背,接下来是在大街上公审还是公堂上公审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一干人等便浩浩荡荡地向巡抚衙门开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些迎接抚台大人的官员除了极少数位高权重的土官以及三司的主要流官,其他人已经可以散去了,接下来没他们什么事儿,抚台大人没功夫和他们继续攀谈,就算有接风宴,他们也没资格就席。
不过所有的人都没走,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人人关心,万众瞩目,他们都想知道新任抚台大人如何应对这一难关,所以众官绅权贵不约而同地跟着他们去了巡抚衙门,成了华夏五千年来地方上听审群体中规格最高的一群人。
巡抚衙门其实并不是很大,因为巡抚是独官,手下全是他的师爷从属,没有正式官身,整个衙门里除了巡抚就没有一个是朝廷委任的命官。
不过巡抚衙门建的很壮丽,前后堂五间,穿堂两廊,大门、仪门、廊庑若干间,俱都是全的。东左方向是巡抚大人家室所居的院落,更东面还建有一处赏功所,用以在此表彰先进、举办重大庆祝活动。
巡抚衙门正门外,还立有“抚安”、“镇静”二座石牌坊。在屏墙南面建有三司厅,作为巡守、兵备会议言事之所。整个巡抚衙门占地虽不甚广,但穹堂峻宇,高闳崇墉,比布政使衙门还要壮丽几分。
叶梦熊进了巡抚衙门,一应安置事务自有别人去做。叶巡抚沉着脸色先行上了大堂,那些巡抚衙门的执役属吏还没来得及拜见抚台大人,瞧瞧抚台大人长什么样儿。就急急忙忙地拎着水火棍升堂了。
安、宋、田、杨四大土司分别坐在叶梦熊主审台的左右两边,哪怕是在巡抚衙门,以他们的身份也是有座位的,而且要坐上席。再往下一阶坐的是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
三司官员都只能敬陪末座充当陪审。这个规格在地方上同样是隆重到无以复加。不要说在贵州,就是放眼整个天下,这种规格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其他官员权贵无论什么资历身份,年老年幼,统统只能在堂下听审,院中停放了四口棺材。抚院门外跪了几百号披麻戴孝的人。只有张雨寒、曹瑞雨、展龙、展虎等各个家族的重要人物,才得以进入抚院。
如此壮观的场面,早就轰动了全城,四方百姓云集而来,巡抚衙门四周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没有办法挤进抚院直接观审,这时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用尽办法打听里边的最新消息。
展凝儿和其他两个苦主家族的至亲族人站在廊下,望着堂上的叶小天心中好不凄苦。这个冤家怎么性子比驴还倔,此时此刻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暗担心了。
张雨寒、展龙、展虎还有曹瑞雨等抚台大人开口一问,立即满腔激愤地指责起叶小天来,叶小天当然不甘示弱,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由着他们指责。
叶小天马上反驳起来,他伶牙俐齿,以一敌四,居然也不落下风。这边激辩着。田府里早在展龙展虎等人抬着棺材堵了城门的时候,党延明就已急急向田妙雯禀报了。
田妙雯听了党延明的禀报,凛然道:“这不算如何高明的手段,不过却很有效。叶巡抚除非想刚一上任就闹个灰头土脸,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断出个结果了。”
过了一阵儿,又有人传来消息,说叶小天已经被羁押,抚台大人刚刚上任就要开堂问案,苦主被告一干人等都到巡抚衙门去了。田妙雯霍然立起,吩咐道:“备车!”
党延明劝阻道:“小姐,有杨家保他,应该没有大碍吧。”
田妙雯道:“杨家是杨家,田家是田家,田家该做的事,杨家做了,田家就可以不出面了么?”
党延明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
田妙雯加重语气道:“地位、权势、地盘、财富,失去了都可以再夺回来,可要是人品丢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田妙雯一边说一面自墙上摘下“浅露”,对党延明道:“之前田家不出面,我们还可以辩称是田家只剩了一个空架子,没有力量与展、曹争斗。如今并不需要斗力,只需要说句公道话,如果连这我也不肯出面,天下人会怎么看?”
党延明道:“属下只是觉得,叶小天现在已经和杨应龙达成协议,如果咱们田家为他出面,会不会惹杨应龙生疑?”
田妙雯一撩珠帘从内室走了出来,说道:“我们避而不见才会惹他生疑,明知他们之间有所勾结我还肯出面,杨应龙反而能够释疑,对聪明人,我们得反其道而行之!”
田妙雯从党延明手中接过披风,道:“杨家昔年不如田家,杨应龙现在朝思暮想的就是要凌驾于所有曾经压在杨家头上的人!他不会注意到那些曾经辉煌过、现在梦想着重新站起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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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台公堂之上,双方激辩不休。
张雨桐冷笑道:“你想以罚金抵罪?作梦!”
张雨桐转向叶梦熊,拱手道:“抚台大人,昔日叶小天任铜仁府推官的时候,曾有五方权贵子弟见色起意,凌辱了一个民女,这五个权贵人家也曾要求交纳罚金抵罪,可叶小天却坚执不许,到底还是砍了他们五人的脑袋!
如今轮到他自己犯下弥天大罪,却搬出曾被他悍然践踏的律法来保命,要求以赎金免罪了!岂非可笑之至?如此沽名钓誉之徒,简直是无耻之极,可惜他已然作法自毙!”
“你是猪吗?”
叶小天乜视着张雨桐,淡淡地问了一句。叶梦熊听张雨桐说叶小天任铜仁推官时不畏强权,为了替民女伸张冤屈,悍然斩了五个恶少,心中很是欣赏。
但他毕竟是正途出身的两榜进士,真正的读书人,听叶小天在公堂之上出言粗俗,不禁眉头一皱,沉声道:“叶小天,公堂之上,只能辩解道理,不得出言无状!”
“下官遵命!”叶小天向叶巡抚深施一礼,又复起身,转向张雨桐,道:“这两件案子,看似一样,其实大不一样。你有目如盲,居然看不见?”
张雨桐恶狠狠地道:“同样是触犯律法,同样是要求以罚金抵罪,有什么不一样?”
叶小天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罚金抵罪之律,是我朝太祖皇帝施予黔地土人的恩惠,也是我太祖皇帝尊重黔地旧俗的原因,该律之实行,必须要符合两个条件。”
杨应龙打了个哈哈,笑问道:“什么条件啊?”
叶小天睨了他一眼,这位杨土司挺上道的啊,这就开始配合了,要不是他性情阴骘,所走的路与自己又截然不同,和这个肯担当的家伙合作,倒是远比徐庶一般坐在那儿当哑巴的田大少爷强。
叶小天道:“第一,案子要发生在黔地!否则的话,难道此地土司跑到中原城阜去,也可以任意杀人,杀完了人丢下一笔银子就一走了之?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二,苦主与被告,都得是黔地土人,否则一个中原籍贯的人跑到黔地杀人,又或者黔地土人杀了从中原来的人,也可以照此律法办理么?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叶小天转向叶巡抚,拱手道:“奸淫民女的五个恶少,乃是黔地土人,但受到凌辱的那个民女,却并非当地土人。下官查过,她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土司,登记黄册,直接受官府管辖,逐年向官府纳税,所以五恶少之所为,不能比照太祖特许之律进行宽赦!”
叶小天复又转向展龙、张雨桐等人,悠悠然道:“而区区不才在下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黔地世袭土司,被杀的那几个败类,和我的身份也是一样!这个案子发生在黔地、发生在黔人之间,按照太祖皇帝特许黔地之律令办理,有什么不妥吗?”
叶梦熊抚着胡须向左右看了看,宋、田、杨三家土司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显然深以为然。叶小天这么解释,既维护了他们土司阶级的权益,又能让他们庇护叶小天有了合理借口,自然深表赞同。
安老爷子一如既往地不肯轻易表态,不过瞧他面露轻笑的样子,看来也是不反对的。展龙展虎一看急了,展龙上前厉声道:“抚台大人,我爹可不是普通的土人,他……”
叶小天扬了扬手,高声喊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他喊也就喊了,偏偏还故意拿腔作调,语气中充满了揶揄。展虎气得三尸暴跳,大吼一声就向他冲过去,叶小天立即一个滑步退到两个拄棍的衙役中间,尖叫道:“公堂之上,你要干什么!”
叶梦熊“啪”地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喝道:“统统肃静!谁敢扰闹公堂,乱棍打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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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83章 嘻笑公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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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一听巡抚所言,马上规规矩矩地转向叶梦熊道:“下官遵命!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下官虽曾以朝廷律法处死过五个恶少,但那五个恶少并没有资格赎金抵罪,而下官却是可以的,恳请抚台大人为下官主持公道!”
曹瑞雨悲笑一声,走上前道:“公道?你在我们面前说公道!你要公道,谁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曹瑞雨转向叶梦熊,“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悲声说道:“抚台大人,今日若不严惩凶顽,下官……死也不服啊!”
“若不严惩凶顽,下官不服!”张雨寒一撩袍裾也跟着跪下了。展龙展虎有样学样,一一跪倒在叶梦熊面前,堂下这几家的子侄亲族们一见,马上轰然跪倒,悲声大呼起来。
三司、四天王、众官绅纷纷看向叶梦熊,叶梦熊顿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这件事他不处理是不行的,只要他把这件案子推诿出去,就是把他的威严和体面都推了出去。
如果他使一个拖字诀,这案子虽然能拖下来,可他新官上任的新气象也就拖没了,回头他再想把这么多的权贵聚拢到此地谈何容易,到时候流传开来的就是这位抚台大人尸位素餐,不足为惧,其所谓赫赫声威,不过是讹传讹罢了。
到时候大家阳奉阴违起来,他要花费十倍的力气,才有可能重振声威。如果他把此事推诿出去,比如交给专司律法诉讼的提刑司,又或者与四大天王公议,那就更是贻笑大方了。
三个土司家族的人已经把案子报到了你的面前,你居然不敢担当,你到贵阳干嘛来了?办!又该如何办?
叶小天说的貌似很有道理,但是叶梦熊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让他交付一笔罚金了事,其实也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那三家苦主完全可以不接受,你叶巡抚既然认可这种处理办法。那好!不用你管了,我们三家联手讨伐卧牛岭去,杀了叶小天后,大不了交纳一笔赎金嘛!如果卧牛岭方面不接受赎金。那他们还可以再杀回来。如此一来,叶巡抚岂不成了一个摆设?
可是若依照这三个苦主所言办叶小天一个死罪,让他以命抵命呢?开什么玩笑!据说叶小天的部下都是山中生苗,素来桀骜不驯,叶巡抚久经沙场。是个挂过帅的文人,他倒不怕这个,但……他为何而战啊?为了让这几方土司继续稳稳当当地占据其地么?
朝中对于贵州方面的态度,其实是分成几个派系的。用现代一些的话来形容,主要分为鹰派和鸽派。鸽派主张绥靖,一如继往地采取安抚政策,保证贵州方面打着朝廷的旗号就行了。
而鹰派却认为世易时移,如今已经不同于汉唐时候,朝廷有条件、也应该扩大其影响,对这些国中之国实施直接统治了。进行改土归流是大势所趋,叶梦熊就是鹰派中的一员。
贵州稳定与否,在朝廷眼里一直是个敏感问题,此次叶梦熊能调来贵州为巡抚,一方面是年轻的天子胸怀大志,另一方面也是鹰派努力运作的结果。
对于贵州叶巡抚自有打算,像叶小天这样有前途的一根搅屎棍,让他继续搅活下去朝廷才有机会、有借口啊,把他剁吧剁吧当劈柴烧了,那不是太浪费了么!
叶梦熊来此之前。就知道叶小天一案必将是他的一个重大挑战,他心中业已做过一番策划,但是如何让事情的发展顺理成章地按照他的意愿发展,这个过程却是无法事先规划的。
此时叶梦熊抚着胡须蹙眉深思。旁人都以为抚台大人是对如何判决此案委决不下,却不知叶抚台早就想好了处理结果,现在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合理地推演出这个结果。
这时一个值班衙役快步走进大堂,单膝点地对叶梦熊道:“启禀抚台大人,衙前来了一名女子,自称是本案的重要人证。请求上堂作证。”
“嗯?”叶梦熊正暗自思量,尚未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忽听有重要人证,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吩咐道:“马上带她上来!”
叶梦熊只听衙役一说,立刻猜到这个自称是人证的女子带来的必定是对叶小天有利的消息。
原因很简单,今日突起发难的人是展、曹、张三家,他们早已有所预谋,必然是集中火力,务求一举干掉叶小天,如果有什么底牌他们早就亮出来了,再蠢也不会把可以打击叶小天的人证当成秘密武器,非要僵持到如此地步才拿出来。
片刻功夫,那衙役便领着一个头戴浅露的妙龄女子姗姗地走进大堂。堂上陪审的众官员以及在下面听审的众权贵虽然瞧不清她的模样,可是光看她的身姿步态,便是精神一振。
什么叫折纤腰以微步,这就是了!什么叫呈皓腕于轻纱,这就是了!这女子款款登堂,仿佛一缕温柔的春风,款款而行时,那“浅露”微动的薄纱,那衣裳微微扭动出的迷人的曲线,仿佛一副绝妙的写意画,引人遐想,回味无穷。
“徐庶”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田妙雯看了大惊小怪的兄长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向叶梦熊盈盈地福了一礼,道:“田家女妙雯,见过抚台大人。”
田家大小姐?那么不行拜礼就是应该的了,叶梦熊咽回了质问的话,虚抬右手道:“田姑娘少礼,方才衙役讲,田姑娘是此案的重要人证?”
“不错!公堂之上,妙雯自然不敢撒谎!”田妙雯说着,伸手摘下了“浅露”,叶梦熊顿觉眼前一亮,黔地虽然偏远,却是山水清逸、钟灵毓秀,方能蕴育得出如此清丽出尘的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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