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王东怪叫一声,道:“快走!有人攻打山寨!”
王东撒开双腿,跑到寨门处,就见寨门大开,不见一人守卫,不禁勃然大怒,道:“这些混账东西,竟然如此偷懒!”
王东急忙扯起寨楼上悬挂的铜钟的钟绳儿,“咣咣”地敲了几下,眼见那蚂蚁似的敌人已经扑到山脚下,正向山上卷来,急忙丢开钟绳儿,急急向山上跑。
王吏目既比不得年轻人身体壮,又因贵为吏目,平时需他运动体力的地方不多,所以跑得极是辛苦,他上气不接下气儿地跑进山寨,老远就见谭彦相谭土司傲立土司门口,身旁两名持刀武士紧紧傍立在他的身后。
王东大喜过望,急忙抢步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土……土司……,祸事来了!”
谭彦相被两个石柱马家的勇士挟持着站在路口,眼见那银盔小将带着人进去抄家拿人,心中苦涩无比。忽听有人喊他,抬头一看,就见王东举着刀,张牙舞爪地冲在前面,后边不远处还有无数的石柱土兵呐喊嘶杀而来,不禁勃然大怒:“王东!本土司待你不薄,竟然如此欺我!”
“什么?”
王东一脸无辜地看着谭彦相,后边立功心切的马千驷扑过来,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王东“哎哟”一声,手中刀脱手飞出,直奔谭彦相。
祸事果然来了,王东只口刀子也是太锋利了些,刀子飞出去,“噗”地一声,正好掼进谭彦相的胸口。王东吓得魂儿都没了,失声叫道:“天呐!土司老爷被我杀了!”
谭彦相只在石柱马土司生日、年节时登门拜唔过,马千驷年纪小,一向也不在意这方面的事儿,所以并不认识他,听王东一喊,才知道被误杀的这人是谭彦相。
马千驷大喜,当即冲上来,狠狠一脚踏在王东背上,举刀大喝道:“放屁!明明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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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59章 不约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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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峒莫名其妙地易了主,反骨仔谭彦良直到被押下山,还情不自禁地往路边草丛里看上一眼,看来明皇剑的故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虽然知道是假的,可走至此处时,还是忍不住去看:或许那儿真的掘了一个坑呢。
草地上当然没有坑,但他是真的被坑了。小土司背叛大土司,其后果犹如奴隶背叛奴隶主,被抓住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马斗斛的“红鞋子”又派上了用场,那鞋子里还粘着糜烂的血肉。
其情其状太过残酷,相比于大明官方最高只是斩首和绞首的刑罚,这样的刑罚太过残酷,较之传说中的锦衣狱诏狱不遑稍让,叶小天是毫无心情参观的。
此刻,他已是马斗斛的座上宾。正是在他出谋画策之下,石柱马家兵不血刃地就攻占了龙阳峒,这不仅大大地扬了石柱马家的声名,而且避免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整个石柱所有曾有子侄出兵的家庭对他都是深怀谢意的。
叶小天面对马土司的赞溢之辞,敬谢道:“马土司太过奖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薛吏目深明大义,在下只是为千乘老弟出了个主意,实在不敢居功!”
薛凉一听提起他,忙毕恭毕敬地站起,额头青筋一绷一跳的。
他的怒气是冲着两个儿子发的,虽然说这次他是为马土司立了大功,可他毕竟是谭彦相的人,这次是先中计被俘才转而为马家效力的,马土司究竟是赏是罚,未曾一锤定音前,他是不能确定的。
可他的两个宝贝儿子……
那两个夯货居然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爹受马土司委任,升任龙阳峒长官司长官之后的安排,不!准确地说,是他这个爹有朝一日两腿一蹬以后两个混账儿子的打算。
“鸟儿啊。咱爹要是当了长官,那位子将来肯定是要传给咱们的,到时你就接咱爹的班,哈哈哈……”
“凭什么?你是老大,要当长官司长官也得是你啊,怎么能轮到我?”
刚听两个儿子讨论到这时,虽然薛吏目觉得此时此地讨论这件事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老怀大慰的,瞧这两儿子,多么的兄友弟恭啊。别人家的孩子为了大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却如此谦让。但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我是大哥,你还不让着我点儿。老二,你接班,当长官!我呢,就做一个不用努力干活还白享福的土舍老爷吧,哈哈哈……”
“想得美!土舍是我的,你还是安心当土司吧!”
“你信不信我要当了土司,一天揍你八遍?”
“你……。要不咱们劝咱爹再生一个?”
“咱爹那么大岁数了,还能行吗?”
就在这时,叶小天提到了薛凉,薛凉连忙起身谦逊。结果就成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覃夫人盈盈起身,亲自捧着一只盛酒的银壶,袅袅娜娜走向薛凉。薛凉受宠若惊,赶紧捧起酒杯。一线如注,美酒沥沥,醇浓的酒香立即扑鼻而来。
覃夫人嫣然道:“薛吏目深明大义。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只要忠心于我们马家的,我们马家自然会当成自己人对待!”
薛凉又惊又喜,连忙欠身道:“多谢土司大人,多谢夫人!”
这等充满女人味儿的一个美妇人就在面前,鼻端就嗅得到她身上迷人的幽香,可这是马土司的夫人,薛凉不敢抬眼去看,就连深呼一口气,都怕嗅了她的体香,偌大一个汉子,窘困的很。
他赶紧一仰脖子,一杯酒喝个干净,覃夫人微微一笑,转身行去,长长的睫毛微闪,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的娇靥上带着淡淡笑意,向丈夫一瞥,马斗斛恍然,忙道:“薛凉,你忠于我,我不会亏了你,龙阳峒今后就交给你了。我会向朝廷请旨,封你为龙阳峒长官司长官!”
薛凉一听,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惊喜连连地叩头:“多谢土司大人!”
二火和二鸟欢喜的合不拢嘴巴,他们已经一起憧憬起不用操心干活还能快乐逍遥的土舍生活了,当然,前提是撺掇他娘再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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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住处后,叶小天便对田彬霏道:“覃夫人很会做人情啊,委任薛凉为土司的是马土司,但这个人情,薛凉一定会记在覃夫人身上。”
本来,贤内助就该如此,丈夫若粗心大意,不懂得笼络人心,做妻子的又有这份心机,作为掌印夫人,暗中相助丈夫也属寻常。如果是田妙雯或于珺婷这样为叶小天做事,叶小天绝不会怀疑她们的用心。
但覃氏之前安排攻打龙阳峒时,丝毫不在意长子死活,却对并不像长子一般涉险的次子嘘寒问暖、殷殷嘱咐,给叶小天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再加上之前已听田彬霏说过覃氏夫人不守妇道,叶小天自然不惮以恶意来揣测她了。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田彬霏,都未往更坏里去设想覃夫人。因为在他们看来,覃夫人是马斗斛的结发妻子,掌印夫人,她再也不可能谋得一个比这更高贵的身份。
即便真是同父同母,做父母的也总有更偏爱哪个多一些的问题,至于说因为偏爱其中一个,而对另一个厌憎嫌恶、甚至丝毫不介意他的死活的事情,虽然不多,却也并非没有。
但在他们想来,最多也就如此了,总也不至于会有更恶劣的可能,但这世间偏偏有些事是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的,尤其是与感情有关的行为,完全不能以道理、情理、常理去分析。
两个人只是慨叹了几句覃夫人的为人秉性,便转向了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田彬霏道:“据你观察,马家土兵的战斗力如何?”
叶小天想了想,道:“还是那日所见白杆军更加厉害一些。”
田彬霏微微一笑,道:“但马家土兵的战斗力,才能衡量巴署一带土兵的战力情况。”
叶小天点了点头,道:“此次攻占龙阳峒,主要是智攻。打斗并不激烈,不过从那有限的几次交锋,勉强也能看出他们的战力。从装备、战法和战力上来看,这些土兵较我贵州土兵半斤八两,并不逊色。”
田彬霏微微点头,道:“这些方面,我以前了解的更多一些。巴蜀贵州两地的土兵,战力确实不相上下。但播州杨家因杨应龙久蓄反意,时常操练,战斗力却较寻常土司强上不止一筹。”
叶小天为他斟了一杯茶。缓缓坐下来,道:“剿匪之主力,应该还是依靠朝廷兵马。那么依你看来,朝廷兵马对上杨应龙,会如何?”
田彬霏微微眯上了眼睛,道:“文明,会降低人的野性。但是从装备、战法和军纪上,却又会高于野蛮者。此消彼长,两者的实力应该也相差无几。”
叶小天道:“这样的话。朝廷可是拥有兵力优势的。”
田彬霏淡淡一笑,道:“杨应龙却拥有地利还有天时!天时、地利、人和,杨应龙占其二,朝廷只占其一!”
叶小天点点头。沉吟道:“所以朝廷才想拖延杨应龙举事之期,只要朝廷解决了孛拜之乱,再打赢了东瀛,那杨应龙的天时也就不复存在了。”
田彬霏道:“不错!所以。如果我是杨应龙,一定不会犹豫,绝不会放过这个起事的机会。”
叶小天目芒不由一缩。田彬霏不是杨应龙,但杨应龙的智慧谋略会逊色于田彬霏么?显然不差,那么田彬霏能想到的正确抉择,杨应龙难道会想不到?
田彬霏看到叶小天凝重的神色,忽然一笑,道:“当局者迷!我身在局外,利害不关于己,所以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可如果然身在局中呢?如果我就是杨应龙,我真能如此果决地做出这样的判断?未必!”
田彬霏推着轮椅来到叶小天面前:“我苦心准备多年,一旦举事,再无退路。胜则拥有天下,败则无立锥之地,我还能如此冷静地判断么?利害得失,纠结心头,任何一方面的考虑稍多一些,都会影响我的判断。”
叶小天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缓缓地道:“所以,我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刺激他造反,也可能打消他即时造反的念头。”
田彬霏默默点头,叶小天的心头顿时沉重起来,他在兵部侍郎刑阶面前可以那么说,但静下心来之后,他还是做不到只为了自己的卧牛岭,便不顾天下安危,这个责任太重大了,即便因为他与鹰党之间的秘密,朝廷不会了解其中缘由,不会因此加罪于他,但他瞒不过自己的良心。
叶小天不敬天地、不畏鬼神、没有那么强烈的忠君之念,但他敬畏自己的道德标准,但凡过不去自己良心坎儿的事,他无法坦然去做。
这也就是他面对戴同知的女儿杀了张土舍公子的案子,能大耍滑头、两面敷衍和稀泥,为了一个受辱的民女,却能把心一横,悍然杀掉五个纨绔的原因,他……有他的道理理念、良心标准。
房间中静默下来,只有油灯时而爆起的灯花细微的响声,过了许久,两人突然同时抬头,脱口说道:“如果……”二人又同时一顿,道:“你先说!”这句话出口,两人同时一呆。
叶小天想了想道:“不如,你我各自把主意写出来,同时展示?”
田彬霏欣然应允,叶小天去案上取了笔来蘸了墨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再拿了自己写过字的纸退到一边,田彬霏推了轮椅上前也写下一行字,转动轮椅朝向叶小天,两人同时把纸张打开,上边墨迹淋漓一行大字。
看清对方所写的字,,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同时欣然道:“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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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60章 戏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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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伪乱真!
以假作真!
两人所写只差一字,意思却并无二致,二人不由会心一笑。
二人为难之处在于:朝廷现在不想杨应龙反,想拖延杨应龙造反的时间;而卧牛岭不能取得朝廷的配合对付杨应龙,虽然鹰党在万般无奈之下许之以便宜之权,但前提条件同样是不能逼反杨应龙。
那么叶小天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与朝廷配合对付杨应龙,又不能坐视卧牛岭被杨应龙侵蚀吞并,就只能自行其是,撇开和朝廷的关系,独自对付杨应龙。
但如此一来,他就会暴露身份,让杨应龙知道:叶小天并没有被取代!
杨应龙又不蠢,一旦知道这个叶小安其实就是叶小天,那么很容易就会想到:既然叶小天没死,他会不上报朝廷么?就算本来不会,在四川总督李化龙、贵州巡抚叶梦熊双双上书弹劾的时候,他也能不为所动?
尤其是叶小天以叶小安的身份已经去过海龙屯的天王阁,知道了杨应龙试图造反的真相,他岂有不密奏朝廷以获取朝廷帮助的道理,据此推断,杨应龙很容易就可以得出朝廷已经在密谋对付他的结果。
那种情况下,杨应龙绝无第二选择,既已图穷匕现,他唯有决死一搏,立即扯旗造反!所以,叶小天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既然不能暴露,又如何对付杨应龙?
以假作真!杨应龙能利用叶小安来假冒叶小天,卧牛岭当然也可以用这个假冒的叶小天来冒充真正的叶小天。
只不过,杨应龙一直以为他用来假冒叶小天的是叶小安,实际上却是叶小天一直以他大哥叶小安的身份来冒充他自己!
这种情况下,叶小天就可以演一场戏中戏:
他不需要揭开自己的真正身份,依旧可以继续冒充他大哥叶小安,但是他这个“叶小安”会被正牌叶小天的妻子田妙雯识破。为了维系卧牛岭的稳定,田妙雯不会公开他这个“假叶小天”的身份。但他会成为被田妙雯控制的一个“傀儡”!
杨应龙介时会做何反应呢?他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揭穿此叶小天其实是叶小安的真相,哑巴吃黄连的他只能咽下这份苦,还要想法设法救出“叶小安”,从而让他继续为自己所用。
叶小天和田彬霏对杨应龙的利用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到了这种时候,依旧不肯咬他一口肥肉就罢休,仍然想着榨骨取髓,占尽他的便宜。
一对阴谋家既然不谋而合,马上惺惺相惜地凑在一起,策划起了对付杨应龙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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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府里。田天佑带着田文博收集了一天的情报,此时也刚回到客栈。田文博奔走一天,腿都软了,他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道:“真他娘的辛苦,难怪田先生要跟着叶小安去石柱,还是他精明啊!”
田天佑不屑地撇了撇嘴,道:“狗屁!他是为了巴结叶小安!”
田文博一呆,道:“巴结叶小安?他是三夫人面前的红人。似乎用不着巴结叶小安吧?”
田天佑冷哼道:“那又怎么样?他田是非也算是一个满腹经纶的人,可惜,双腿残缺,脸也毁了。来日就算天王得了天下。他这样的废物能做官吗?朝廷也要讲究个体面不是?官儿做不了,难道他进宫去侍候娘娘?”
田天佑吃吃地笑了一阵,又道:“不过,他若为人幕僚。那就没关系了。他在身体上是个废物,那个叶小安呢,却是做人废物!这两个废物凑在一块儿。正好各自弥补自己的不足!”
田天佑笑道:“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就像瘫子借瞎子的腿,瞎子借瘫子的眼睛一块儿赶路。”
田天佑懒洋洋地瞟了田文博一眼,道:“我可不同!我用不着巴结他叶小安!来日天王做了皇帝,我就是从龙之臣,起码也是一府之主,需要拉拢那个废物么?”
田文博喜道:“天佑兄说的对啊!天佑兄是在天王和三夫人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来日天佑兄做了大官,可不要忘了小弟呀!”
田天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道:“你做事呢,还算是机灵,来日我飞黄腾达,不会忘了你的!哈哈哈哈……”
……
田彬霏和叶小天计议了半宿,当晚就宿在叶小天房中了。天亮起来,洗漱洁面,马府下人给他们端来早餐,叶小天用罢早餐,就赶去向马土司说明返回播州的打算。
杨应龙让他们伺机了解四川方面的情况,他如此敷衍一番,也算应付了差使,同时还交好了马家。
虽然覃夫人与播州杨家交好,但这却是马土司的一个心结,他们交好了马土司和马家长子,基本就等于把马家拉在了自己一边,此时如何应对播州有了计议,自然是归心似箭了。
叶小天来到马家的议事正厅,正好看见马千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他老爹马土司正拍着桌子怒气冲冲。而覃夫人坐在一旁,神色冷淡。
叶小天奇道:“马大人,令公子智取龙阳峒立下大功,昨日才得到你的夸奖,怎么今儿一大早就大发其火啊?”
马土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对叶小天道:“你自己问他,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叶小天看向马千乘,马千乘理直气壮地道:“我想娶秦良玉,让我爹去下聘,可爹他……”
马斗斛“啪”地一拍桌子,喝道:“你是什么身份?那秦家女是什么身份?你是老子的长子,来日是要做马家土司的,她配做我马家的掌印夫人么?”
马千乘气哼哼地道:“怎么就不配啦?我就喜欢她!她生得漂亮,武功也好!想我堂堂伏波将军之后,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别人家的姑娘,我都不要,我就要娶她!”
“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你自己做主吗?看看你二弟,你弟弟娶的是播州杨应龙的女儿。你是我的长子,娶的媳妇儿身份能比她差了?”马斗斛的声音比他儿子还大,父子俩似乎在比着谁的嗓门儿更高。
叶小天这才明白,秦良玉说起来是个贡生的女儿,算是书香门第,可是对这世袭的土司老爷来说,身份就差得远了。
而且,马斗斛恐怕心里是有一个结儿的:虽然杨应龙主动与他结亲,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马千驷,基本打消了马千驷不是他亲生儿子的疑虑。但是他依旧疑心妻子覃氏与杨应龙不清不白。而覃氏独宠次子马千驷,他自然就偏爱长子多一些,心里和妻子较着劲儿,当然不肯让长子娶一个身份地位不及杨应龙之女的媳妇。
叶小天道:“马大人,这是你马家的家事,照理说,我一个外人,是不方便插嘴的。不过,这件事我若不说话。来日你马大人一定会怪罪于我,我可不能不予直言!”
马斗斛奇道:“这话从何说起?老夫娶儿媳妇,为何你不直言,老夫就会怪你?”
叶小天正色道:“因为。马大人你若错过了秦良玉这样的好儿媳,来日一定会追悔莫及。你若追悔莫及,恐怕就要埋怨我今日适逢其会,却未直言相告了!”
马斗斛瞪大眼睛道:“那秦家女有什么了不起。老夫堂堂石柱土司,不能纳她为儿媳便追悔莫及?”
叶小天道:“马大人可知,那秦家寨上上下下千余口人。那位秦姑娘既有老父,又有兄弟,却能主持寨务,而且无人不服,乃是料理内政的一把好手?”
马斗斛捋着胡须,用狐疑的眼神儿看着叶小天道:“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十七八小姑娘?呵呵,叶土司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叶小天道:“这位姑娘还深谙兵法,同样的一支土兵,只要经她调教一年半载,便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那秦家寨是个汉寨,人不算多,在当地被七八个土寨包围着,可就因为这位秦姑娘为秦家寨练出了一支骁勇无比的队伍,便打遍忠州无敌手,没有一人敢小觑秦家!”
马斗斛惊道:“果有此事?”
叶小天道:“那是自然,此事千乘老弟最清楚不过!您那位内弟宣长岭宣大人更加了解!”
叶小天惋惜地道:“可惜啊!我已有了三位夫人,那秦家女不做掌印便是委屈了她,否则,我一定亲自登门求亲,若能得此女为妻,我便纵横黔中无敌手了!可惜!可惜啊……”
叶小天一脸的不舍,马千乘立即瞪起了眼睛:“喂喂喂,叶大哥,我当你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戏啊!”叶小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夯货!我在帮你,你都看不出来么?”
马斗斛被叶小天一席话说的大为意动,迟疑道:“此女当真如此厉害?”
叶小天道:“我之所言,尚不能形容她之万一,石柱马氏在四川算得上排名前十的大土官了吧?嘿!你老人家若是能讨得此女为儿媳,立即就能一跃成为巴蜀第一土司!”
马斗斛的心陡然热了起来,什么漂亮、什么能打,在他看来都一文不值,可若真如叶小天所说,那这个儿媳妇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马斗斛搓了搓手,吩咐管家道:“你去,叫二夫人准备一下,老夫要与她回趟门儿!”
马斗斛的二夫人宣氏是忠州盐井司吏目宣长岭的亲妹妹,马斗斛这句话分明就是要亲自去当地访一访,看看是否真如叶小天所言了。
马千乘一听父亲这么吩咐,登时心花怒放,这才明白叶小天是在帮他的忙。在他看来,只要父亲去了忠州,对秦姑娘略作了解,一定会很满意这个儿媳妇。只要他老爹堂堂石柱马土司出面求亲,那秦家也断无不答应的道理,想到那颜比花娇的秦良玉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媳妇儿,马千乘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就赶去重庆府,把这个喜讯告诉她。
叶小天笑道:“眼见为实,马大人要纳长媳,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叶某在马家叼扰了,此来正要向大人告辞,返回重庆!”
马斗斛豪爽地道:“老夫正要去忠州,你要去重庆,大家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马千乘听了马上雀跃道:“爹,我也去!”
马斗斛瞪眼道:“你去做什么?老子还没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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